天凉只觉痛,不知自己为何流泪,也不知该如何止泪。

她没有哭过,更未这样哭过。

她见过很多女子流泪,总是不解其中心酸,却不想今日,她的泪水比任何人都汹涌,都痛楚…

“厉姑娘。”

圻先生见她泪水仍是不停,忽而一唤,抬手捏起了她的下巴,“我现在,很不高兴。”

那声音,仍是慢条斯理。

可那眸中,分明有着从不曾出现过的薄怒火光。

天凉一看,愣了。

泪水不自觉就那么停了,打转的泪水,惊异的缩回到了眼眶里。

圻先生…生气了。

生气了?

圻先生,竟也会生气。

她不解的眨着那双清亮的水眸,望着这几分陌生的圻先生,十分不怕死,很够胆,茫然又无知的询道:“为…为什么?”

为什么…

她竟还能问出这三字。

圻暄望她面上泪痕退了,眼中也回复了往日光彩,便难得没有回讽语,双手收的紧了,让她贴在了自己胸口前,反问:“你说呢?”

于是,某姑娘真的很认真的想了起来。

她没有任何反抗这怀抱的动作,也没有意识到因为某先生每日怀抱的潜移默化,已让她形成潜意识觉得这是世上最舒服的怀抱了,夜里有时候还会无意识的往这怀里钻…

天凉只想了一下,抬头小心道:“难道…是因为你没有亲身参加擒叛贼这么拉风的行动,所以不高兴了?”

接着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诚挚道:“计策都是你留给我的,我全是照你所写的做的,你是军师,功劳最大,这次,我该好好谢你。”

最令她佩服的是,圻暄虽写的简略,却将事态发展都预料的十分准确,也都写下了应对之策,才使她胜的这么顺利。

这男人不是不简单,是十分不简单。

从前,那么多人向她说过圻暄多厉害多牛掰等等等等,她从未信过,只将他当做了混吃混合的无业游民。

这次他复回西凤,时刻待在她身边侍,终于让她明白了,圻先生,你真的是妖孽,能惹人崇拜的妖孽。

先生听她言语,颇感无耐,“我会在意这个么?”

天凉顿了顿,默了,没说话…

心道,是你自个儿跑来救我的,又莫名其妙说不高兴,还叫我说为什么,我又不是你肚里蛔虫,哪知道为什么!

“昨个儿晚上你说过的话,全忘了?”

天凉正在腹诽,圻先生一句话就让她浑身皮绷紧了。

她身子一抖,纤长的睫下意识掀开,瞳孔放大紧张道:“我说什么了?我做什么了?”

他望她紧张,微微摇首暗自一笑,扶她坐起来道:“十里外有五百宫中精兵追来,你随他们入宫。”

天凉囧,你倒是先把夜里的事说清楚啊!

她坐起身,默了一会儿,想到自己身上仍携着那万中之重的兵符,说道,“皇上派这么多人前来也有道理,此时,他应该开始担忧这东西被任何不信任的人拿在手里了。”

圻暄墨色起痕,晕了一层柔光,“我给你讨了东西,尽管随去就是。”

天凉眨了眨眼,没说话,圻先生已经慢悠悠的起身了,他立在崖边,身形一闪,飘渺如仙的消失了身姿…

天凉虽不懂他所说的意思,却还是咂舌不满道,“又只说半句话,装神弄鬼!”

静了片刻,望着那悬崖,天凉眸色复杂了。

圻暄那几分生气的,她是看出来的,为了什么,她怎会一点都不清楚?

她不傻,也不是白痴,那样不符他性子的话都说出口了,她难道还不知晓么?

不要为了别的男人哭。

天知道,她也是不想的。

君无寻…

关于这个名字,她没有说什么,圻暄也自然不会提。

天凉长呼一口气,站起来拍了拍衣裳,转身面对面具人消失的方向,眉头蹙出峰痕,一直握在衣角的右手,终是放了下来。

七月十五…还有些时日。

去,或不去,此事,她需要认真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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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你愿不愿

【231你愿不愿】

去,或不去,这都需要认真考量。不知目的而冲动前行,这是极其不理智的又最易撞入圈套的做法。

她不会莽撞。

再者,知情者,这世上,还有一个。

此时,前方涌来了脚步声,天凉抬头定睛望去,果然见是那朝廷里的精兵人手,不多不少,正好五百。

他们纷纷手持兵器,正着急的朝她的方向赶来。

天凉望了眼手中兵符,抿起了唇角。

太多谜团在等着她,她需马上处理完这里的事,然后…

去东璟,入琅邪,尽快!

◆◇◆◆

宜春宫。

天才大亮,小内侍就慌张的跌跌撞撞跑进,顾不得通报,也不顾主子是否在睡着,一股脑冲进殿堂门里,口中大呼着,“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珍妃此时还在帷帐中睡着,听见小太监的尖锐呼唤,恼怒的坐起身,从里扔出枕喝道:“还有没有一点儿礼节!想挨罚了是不是?没看到本宫还在歇着么?”

“娘娘恕罪,奴才这里万分紧急啊!娘娘,沈相他…今早起兵逼宫,败了,程将军的头颅也被挂在城门前以示昭戒…”

“珍妃听到此,瞬时也不顾自己只穿里衣,掀开帐帘赤脚便快步走了下来,一手抓起小内监的衣领促问,“沈相现在如何了,可定罪了,他是在何处…”

“回娘娘,那厉家三小姐借计引丞相大人去黑风寨,在那山寨头前被那些贼人斩杀,沈相他…落了个尸骨无存,被烧的干干净净…”

“混帐!”

小内侍没说完,珍妃恼羞成怒,抬手赏了他一巴掌,心慌厉喝:“胡说!休得胡言!”

“娘娘恕罪!奴才不敢有半点妄言,娘娘保重身子,保重身子…”

内侍将头贴到地上,不敢起身,只能一直磕头求饶…

珍妃一听,险些昏厥,大跌几步去寻床榻,还是一个趔趄,摔坐到了地上——

大哥,败了,亡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珍妃大口急促喘息了数次后,望着前方那宁华宫方向,心如火瞭,方阵打乱。

她望着前方,脑中一闪,眸子倏的瞪大,握紧了拳心低喃,话语有恨,“宁妃,是宁妃…”

当初宁华宫设宴,引表哥前去黑风寨,分明是那宁妃与那厉家三小姐凤傲天暗自通合,联合设计!

宁妃!

宁妃!

她猝的站起身,脸色不似方才慌张,恢复了平静冷意,转首朝内侍问道:“如此一来,想必立储一事必然定了,皇上可宣了昭?”

“四王爷自知罪孽深重,自跳悬崖赎罪,据回了人的报,已是摔的粉身碎骨。皇上虽还未公昭天下,但圣旨已在今晨拟好,宣封三王为太子,明日群堂之上,大告天下。”

珍妃缓缓垂下眸,左右踱步了两句,朝那内侍道:“我要你寻的人,可找到了?”

“回娘娘,寻到了,正乘坐马车由宫里的人护着,今夜便能偷偷踱入宫来!”

“好,退下吧,此事千万不能出岔子。”

内侍退下了。

珍妃轻轻一哼,眸中决绝而狠冷。

凤傲天,你毁我亲族,想高枕无忧稳坐太子之位,不可能!绝不可能!

天凉随着那五百精兵回宫时,正见凤傲天立在城阁高楼前,远远望着他,目光强烈而灼热,千言万语蕴于那神情中,自信坚定。

天凉抬头,只与他对视一眼,第一时间便读懂了他眸中的意思——

我要你。

这是不容抗拒,带着命令的目光。

这却是又怀揣着无限宠爱与放纵的目光,他的目光虽是与生俱来的倨傲,可天凉读懂了其中一份深情。

这个男人…

唉…

天凉低声一叹,低下头,躲过了他灼热目光。

此时城楼之上的凤傲天眸子一抬,紫袍脚下跳开,跃下城楼,踩到她独身而坐的马背上,不容她反抗,从后环住她的双臂,架马一喝,竟驱着那马匹由皇族专用阁道上奔了那城楼顶端高处,方才勒马——

“这山河皇土。”

他在她身后沉声低语,“这一国天下,看一看,女人,站在最巅峰,好好看一看!”

天凉微顿,抬首朝前看去。

整个凤京,纵览无疑。

远方之外,幅圆辽阔,山河壮丽。

高耸入云的青黛远山,白练腾空,烟波浩渺。

碧色连接的湖水波澜壮涌,成天一色。

这是丰资富饶的西凤,鱼米环娆,风情万种的西凤。

而站在这阁楼之上,不仅仅是那与之汇合的凤京精兵,就连万千黎民,纷是驻足仰望,目色景仰。

“厉天凉”,凤傲天的手,在她腰间圈紧了,“你愿不愿?”

天凉回首望她,未及出声发问,只听他一字一句,字字凿声,语气鲜明,眸光炙热,不含半分虚情假意。

“厉天凉,你愿不愿,此生本王同患难,同悲苦,祸福与共,荣辱与共,春起冬落,相濡以沫?”

天凉一愣,望着他目色惊讶,难有言语。

凤傲天…你是何种执着的男子,你又是何样可以令人心动的男子?

今日,她才明白,这个男人,很坚定,很执着,很直接,也很诱人。

可是…

“凤傲天,我明白你的心意…”她张唇,低语出声,“可我…”

他眸光一动,猛然低头,攫取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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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咬不如打

【232咬不如打】

凤傲天眸光一动,猛然低头,攫取她的唇。

他两臂紧窒住她,浓郁而刚烈的男性气息将她袭裹,不留一丝缝隙的将那话语堵住,狠压住她的泛粉红唇,略带强迫的撬开她紧闭的唇,侵略探入,难知餮足,步步索得,终是换的了她掌心一团火光袭来,硬猛的击向了他的胸膛…

凤傲天生挨一击,闷哼一声,离开她的唇,由上瞪着她,“这次,没有咬本王,倒算得温柔。”

天凉望向他胸膛自己那明显击出的掌印,擦了擦唇白他一眼,“咬不如打,你这人,同样的招式用多会生免疫力。”

凤傲天扬唇一笑,“不用急,本王现在并不要你的答复。”

天凉白他,不语。

那你表什么白,煽什么情,还敢再度众目睽睽之下强吻她,靠的…她的尊严!

前方,忽然响起了众多人群袭来的马蹄声和军令脚步声。

天凉跳下凤傲天在后的马匹,站在高处远远望去,只看到前方有大旗挥扬,有大致快上万的精兵,铁蹄铮铮,朝着皇城方向,有序而快步的奔来,而那首当其冲的前来的,正是方才五岁半的君小宝!

大军近了,招扬的旗帜愈渐明显,那不是凤字军棋,而是一个斗大的厉字写在红棋之上,张扬耀眼。

天凉看着带兵前行,不慌不乱已有大将之风的君小风,不禁扬唇一笑,眸中多了赞赏。

这儿子,越来越符合她各种期待,不错,真不错。

凤傲天坐立于马上,朝下一望,面上也不禁多了几分无耐之笑。

如此招摇嚣张的扛着厉家大旗进皇城,这小子天不怕地不畏的劲头,还真是和他娘亲相似的很。

君小宝领兵至宫门前,命其全部立定后,朝天凉挥挥小手,高声报平安,“娘亲交代的事,全部搞定了!”

天凉闻言一笑,挑起了眉。

不至半刻,铲除了南诏散兵,继而领来皇城,这速度,很快,这效率,很高。

“包子,在此候我。”

天凉一言,朝旁向凤傲天道:“王爷,我该进宫面圣了,告辞。”

“跟本王来”,凤傲天垂眸望她,“父皇在寝殿,本王可以亲自带你过去。”

“免了。”

天凉话语一出,朝下一跃,跳入皇城。

她转身,朝凤傲天俏皮的吐了吐舌,摆了摆手后,自顾快步朝西凤皇寝殿而去了。

凤傲天望着他的背影,郁闷极了。

她是多不想和他一起,走的这样快,把那样不屑的神情也表现那么明显。

厉天凉。

这女人,对他从不知掩饰,更不在乎他是王爷还是太子,时时刻刻肆意潇洒的言行动作,就连嚣张起来,都带着一股奇特的风情。

凤傲天望着那抹背影,终是转了方向,策马奔下城楼,朝远方奔腾而去。

方才,他似是要被拒绝了。

那么,他就给她一个不能拒绝的机会,看看,结果会如何。

天凉这次,是单独面见西凤皇。

在她见到西凤皇那一刻,还未跪拜觐见,即刻被侍卫层层围堵,抓了起来。

天凉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带进了殿堂内,她望见西凤皇面色威严注视着自己,便明白了此举何意!

“厉天凉,你可知罪?”西凤皇手握茶杯,缓缓品了一口,抬眼低问。

天凉故作茫然,“回皇上,草民不知自己罪在何处。”

“你非官非将,却敢擅抢兵符,私命我朝上万大军为你己行动,如此,还不算罪?”

西凤皇说完,茶杯落下,铿锵作响,厉声道:“事到如今还不交出兵符,意图私并,你说,你该当何罪!”

天凉微微挑眉,先是没有说话,望了西凤皇片刻,笑了,“皇上,草民仍是不明自己罪在何处。叛军一事,草民完全是按照三王爷吩咐,顺应三王爷计谋而听命行事,此次反叛成功,也全因三王爷计策高明,指挥得当,草民不敢居功,更没有半点私吞兵符之心,而那兵符,现也不在草民身上,回宫第一时刻,草民便已交给了三王爷,净身来空手去,皇上,您倒是再说说,我还有什么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