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顾子语左颊上浮起了清晰的五根指印。

顾子语身无武气,受此一击,只觉脑间泛昏,眼前也有了几分昏蒙,摇摇欲坠的好大会儿,才找回力气站定。

509只要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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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9只要你留下】

“你走一步,我断了你的指。”

阮美人森声威胁,黑眸火光迸射,“你走两步,我废了你的手,你敢不经我同意出这房屋,我打断你的腿。”

顾子语低头哼笑一声,背好行囊,踏着大步便朝前走——

阮美人望他踏出一步,一手抓住他的臂,眸光不变,头亦不回,咔擦一声便撇断了顾子语左手的中指。

顾子语闷哼一声,咬牙忍痛,继续朝前走。

第二步,阮美人抬掌劈下,将他的左臂折断,臂骨发出了清脆的响动。

顾子语难忍疼痛,终于叫出了声,身子剧烈震颤着,包裹也随着断了的左手掉到了地上。

“停下。”

阮美人始终半侧着身,乌黑的发丝遮着他的眼,望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这冷声命下,有一分低颤,“顾子语,停下。”

顾子语右手扶着左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门前跑去。

阮美人挥袖出光,一击中的,打在了他的右腿肚上。

这一击,并未伤及筋骨,却也使顾子语跪了下去,暂不能再立起。

“现在求我,说一声留下,为师饶了你。”

阮美人缓缓转身,望着趴在地上的顾子语轻言,“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欺骗,都可前嫌不计…”

留下。

只要你留下。

语儿,说一句留下。

求你…

顾子语回头,看到师父白色的衣在轻轻招摇,身后宽大火红色的床帘上纱帐幔珠还在摇荡,透明的珠花帘如昨夜一般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

师父背着光,欣然而立俯视着自己,那张脸面极其模糊,只能看到那泣血的朱砂鲜红的刺目。

他狠着心,虚弱答:“我不会留,即使你强迫,威胁,用尽各种手段,这世上,没有人会愿留在你身边,没有人…会留在你这种人身边…”

语如硬石,坚而不改。

没有人,会留在你这种人身边。

阮美人身子微颤。

此时窗边纱帘随风扬起,遮了半扇窗,将刺目的光色挡住。

顾子语的话,突然停在了唇边…他看到阮美人面上,生了两颗泪砂。

一颗,在额间。

一颗,在眼角。

他哭了…

定在那里,带着与那妖韶脸面不符的纯真,落着泪,眼眸悲凄的望着自己,唇角无声动着,重复着两个枯燥的单字。

语儿…

语儿…

别走…

顾子语心口猛然刺痛。

他看到阮美人伸出手,开始走近自己,脚步有着三分踉跄,又有着三分祈求,从前那骇人冷蔑的气质,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了令人心疼的可怜。

顾子语甚是怀疑,在他伸出手那一刻,自己又会像从前幼时般傻傻的抬手抓住,扑在他怀中乖顺的唤一声师父。

不!绝不想再继续这样可怕的人生,绝不让悲惨的自己再此重复,他要走,必须离开!

在阮美人即将靠近那一刻,顾子语突然抓住身旁木椅,凭着最后一分吃奶的力气朝阮美人砸去,艰难爬起身,一瘸一拐,扶着臂膀快速冲下了楼,眨眼的功夫消失在了客栈门前。

阮美人眼中只有顾子语,始料不及之下,被那木椅砸了正准,击在他的胸膛上,逼的他倒退了两步,颤定了身。

他转头,看着窗外顾子语逃出客栈仓皇失措跌跌撞撞的身影,并没有像从前一样追去。

他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他宛若一尊绝代石像,矗在那儿落了魄,失了心神。

他胸前的衣衫被风扬起,只看到胸口处有两道碗口大的刀痕,一道年代已久,依然狰狞吓人。一道初解绷带不久,不知是因伤痕还未完全愈合,还是因方才受了重击,怵目惊心的透了一层血光,有血珠滴下,迅速渲染了他的白衣…

他扶住胸口,慢慢蹲了下去,好似很痛。

他平日韶光四溢的眸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暗…最后仿若陷入了无光谷底,终于失了所有的神采,与希望。

帕丽不知道玄离并真没有一点谎言,喝醉时果真不认人不识情,她故意将沐浴的木桶中倒了酒水,在反应除衣时故意将他推了下去,不想再拉上来时,便已是醉了,刚待帕丽给他整好衣装,便醉醺醺的在琅邪宫横冲乱闯,不消片刻,便寻不着人了,急的帕丽如热锅上的蚂蚁,满山的开始找自家男人。

她在宫门附近寻找时,碰上了上山的天凉,向天凉说了情况后,天凉道别担忧,玄离一定是在这琅邪山没错。

天凉回了房,拿出那小包子给的玄哨,费力的感应了片刻,终于和帕丽在琅邪后山一处山洞中寻到了昏睡的玄离。

当两人走进时,她们看到玄离一手持着剑,一手怀抱着什么东西,闭目沉睡时的表情很是沉重。

“你怎么待在这里睡了!”

帕丽上前扶起玄离,把玄离的头抱到怀里,摸着他发红的脸心疼道:“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灌你这木头酒了,跟我回房歇罢,这里风大。”

玄离醉的不省人事,不能回答,天凉与帕丽便又是扛又是扶的将他带回客房,又吩咐秋铃去煮了醒酒汤。

当帕丽与天凉把玄离放上榻时,那怀中紧抱的东西突然啪的一声掉下了榻。

天凉拾起那东西,看到是一本剑谱。

帕丽边给玄离盖被,边出声解释:“这本剑谱他一向宝贝的很,我要瞧,平日里也不愿拿出给我看,收的严谨,不知是不是他靳家绝学,我本不喜练剑,讨了几次后便也失了兴致了。现在若非喝醉,恐怕我也是不会亲眼目睹这靳家绝学剑谱…”

“这不是靳家剑谱。”

天凉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打开那无字无注的色蓝色封皮后,望着那手写的字迹,双手微微颤了起来,“这是…”

510生辰礼物(金牌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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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0生辰礼物(金牌加更)】

天凉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打开那无字无注的蓝色封皮后,望着那手写的字迹,双手微微颤了起来,“这是…”

圻暄的字。

这明明是圻暄书写的字迹。

那一勾一撇,行云流水的字体走向,无论模糊成何,她都能认的清晰。

玄离与圻暄素不相识,互不识得,他不该有圻暄所书写的剑谱!

“主上…”

玄离不知是在梦呓,还是在说醉话,“主上,北瑜之事,玄离必定谨遵吩咐,谨遵吩咐…”

天凉双手一抖,剑谱掉落在了地上。

这算不算另一项证据,这么多证据可已足够?

但君无寻为她所书写的丹青,分明是与之截然不同的字迹,这一点,她想不通…

“怎么了?”帕丽不明所以,拾起剑谱道,“你不舒服就回房歇罢,明日就是小宝生辰了,势必操劳,你快去歇着罢。”

天凉应一声,朝自己房中走去,脚步浑浑噩噩,缓缓慢慢。

路上,小火鸾跟了过来,趴在她的耳边神秘兮兮问,今日还下不下山去苍巫了。

天凉以疲惫之由拒绝,在走回房间前,不由转了脚步,走到了那君无寻为自己设了玄障的房间,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她环视摆设素雅的四周,看那山水字画,看那榻上冰蚕丝被,看那房间色调,看这净不染尘的一切,这瞬间,多日来一直犹豫不停的东西,如锤般落了定。

琅邪宫里今日没有张灯结彩,却也喜气洋洋,毕竟是第一次为君小宝过了团员生辰,冯怡虽为浩儿与厉天啸的离开闷闷不乐了几个时辰,在天暖的劝说和小包子一身新装出现在面前后,终于有了笑意,用心投入于了为小宝准备生辰宴之中。

君小宝起的早,他与秋铃一起晨早去敲天凉房门,虽未听见回应,但听秋铃言小姐昨夜睡的晚,灯到极晚才熄,恐是正在屋中倦睡。包子看了看脖间玄哨确是有感人还在屋中没错,这才三五嘱咐的安下心,下山与花蛟一起行暗路至璟都去了。

这一日,人人忙碌,分别无暇以故其他,就连玄离都被帕丽撵下了山去给君包子备大礼,简少堂则当起了搬运工。

除了花蛟之外的兽宠便是躲在地下宫内歇息沉睡,小火鸾多次想从门窗里偷闯进房内,可惜天凉先前为了防止暴漏行踪,将门窗全部加固,所留缝隙极小,又用厚厚的窗纸糊了一层又一层,火鸾身子再过娇小,闯入也困难。

这一日也过的极快,忙碌间夜幕就已降临,今日无月亦无星,夜色由上方铺洒而下,如同为琅邪宫覆了一层黑纱,朦胧轻袅。

包子归时,宴席开始。

冯怡命去请人,把宫里所有人都唤过来,齐坐而欢。

当秋铃急匆匆闯过来,脸色煞白的对着众人说三小姐的房门打不开时,包子的小脸儿便凝重了。

当众人一起走入房,简少堂以风武撞开紧闭的房门,闯入只见被褥整齐,并无人影时,君小宝心倏的一沉,这些日子盘旋在心头的不祥感一瞬便提到了喉前。

君小宝眼神敏锐,一眼便望见了摆放在桌上的玄哨。

他快步走去,摸了摸那玄哨,感应下,才知这主人早已离去多时,至少有一天一夜了。

哨下压着一张纸,纸上字迹不规整,也不端正,便英气十足,力透纸背——

那是他的生辰礼物。

一个娘亲为自己所取的名讳。

君恒澈。

“陆姑娘,喝点儿水吧”,李婆婆以碗盛茶,递到了躺在床榻上脸色疲惫的姑娘面前,扶她坐起来,一点点细心的喂她喝水,“瞅姑娘这神色,至少也有一天没阖眼了,这嗓子燥的说不出话来,可别伤了声音啊!”

天凉一感觉到喉间有水滋润,便抬手捧着碗咕嘟咕嘟喝起来,整整喝了一大碗才算喘了口气,接了几分疲乏。

“多谢李婆婆”,天凉擦去嘴角水珠,出语道谢,“是我太着急赶路,一路不敢停歇,才致一时岔了气。”

“还好是阿桩出海归来,遇了累倒在马匹上昏睡的姑娘你,才牵马带了回来,要是遇见歹人,你一个姑娘家,可是多危险呐!”婆婆收下碗,又扶天凉躺下道:“姑娘这是要到哪儿去,又要去那海中遗址吗?”

天凉摇了头,并没有正面回答,“我来寻人。”

李婆婆松一口气,“这就好,那海域危险,上次风雨后将船借给姑娘后我便开始后悔了,一直担忧姑娘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好在姑娘吉人天相,与六年前一样平安无事归来。”

“李婆婆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六年前救我”,天凉扯开一抹笑,“现在又被婆婆你救了一次。”

“老婆子我才是在还恩呢!那时若不是姑娘,我老李家倾家荡产,我这命也早没了”,李婆婆笑回,“姑娘是在这镇上寻人么,这镇子阿庄倒是熟,可以令他带你去。”

“不必了,我要寻的人与我有约,三天后自会出现,不过,我倒是要拜托李婆婆你一件事。”天凉坐起身请求,“我会寻个安稳处住下,这三日,无论何人来寻我,望请婆婆都言没见过我。”

李婆婆诧异,“无论何人…若是上次随姑娘一起来的那些人来寻…都言未见到姑娘么?”

天凉神色郑重,“有劳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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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全盘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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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全盘推翻】

天凉神色郑重,“有劳婆婆!”

李婆婆不解,也只能应下:“这些日子,老婆子有一个问题,憋在肚中百思不得其解,若姑娘不嫌冒犯…”

天凉直觉她是要问六年前的事,便直言道:“但说无妨。”

“姑娘六年前至此处正是七月中旬,当时我请了大夫给姑娘看病,说是身子虚,又加姑娘举止有孕像,大夫言说可能是滑胎所致,身子极其危险,至少要调理半年才得康复,若是滑胎,算一算时间,姑娘怎会有五岁半的孩子?”

“幼郎是早产之子,当时我遭受刺激,身子虚弱,自己也误认自己滑了胎儿,这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天凉轻描淡写,“只是从前我那样的年龄,被大夫诊定为滑胎后,才被认为是危险罢…”

李婆婆侧头看她,表情好似对她的话十分不解,却也没有再问,说道:“既然陆姑娘要走,就用了晚膳再走吧。”

“寻我的人速度极快,我已耽误了太久的时辰,婆婆,告辞了。”

天凉言说着,下榻穿鞋,背着行囊,意欲离开了——

李婆婆不好再加挽留,送天凉出了门。

门前,阿桩和小媳妇在逗弄孩子,这些时日孩子又长了年龄,加之天气开始炎热,已可以穿着肚兜踩在她娘亲的腿上咯咯直笑了。

阿桩看到天凉时,明显的是尊重敬畏,目光中还有几分不可思议。

天凉与其言语中,见他不断盯着自己的脸面看,不由摸着脸问道:“我的脸可是与六年前有太大变化,令你感到奇怪了?”

若是变化大,这阿桩也不该一眼就认出自己来。

这小伙子性子憨厚,并非好色之徒,怎么看都不像盯着女色使劲瞧的类型。

“不是有太大变化…”阿桩搔了搔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是姑娘你一点儿也没变,我才看的惊奇了。”

天凉又觉这话恭维,更不属他的性子了,不由继续问了下去,“人经历六年的时光,怎可能一点儿也没变?况且,那时我才十三岁,这时已是十九岁,再怎么说,这形容不适于我的。”

她话语一落,便看到李婆婆和阿桩的同时睁大了眸———

他们对视一眼,又看了天凉一眼,继而神色极其怪异,眼神更加奇怪。

天凉终于察觉到不对了,她皱起眉,“你们若心中有话,不妨直说。”

“陆姑娘你…”李婆婆低喃接话,“怎会言自己六年前十三…”

阿桩也不可思议接:“那时姑娘,是比我年长的啊!”

天凉愣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所有她费劲心机,从圻暄,从阮美人,从顾子语,从玄离,从君小宝那儿得来的消息…

那些在她心中根深盘错,早已认定为事实的东西…

竟因这简单两句话,全盘推翻。

乱了…

天凉告别了李家,独自牵着马匹在海滩上行走,她不知此时是该在君小宝他们到达之前,找个隐秘而安全的地带躲起来候等三日,静观其变;还是该现在设法引出君无意,将那六年前的事设法索问清楚,毕竟,时日无多,离七日,也仅剩不到四日而已。

她沿着海岸线走,定身转首,望向遥远的君家山庄方向,神色凝重。

曾经繁华尊贵之处,已化为一片平静无澜的深蓝。

她不知该不该照自己所决,如此走下去,可她知,自己必须这么做…

海浪哗然。

咸湿的海风刮在脸面上,并未令她感觉清凉,只觉心头燥闷,鼻翼间盈满了猩气。

海风阵阵。

越来越大的风开始在四周掀起,卷开的瀑帘般一**朝她刮来,不少干砂扑了她一身,马匹也不安的左右行走,开始不停使唤。

方才,静的连海鸥声都不闻,现在却开始风声呼啸。

海波如帘。

天色暗的宛若沉重的黑布,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身后的马儿突然开始燥狂,发出几声呼哧声后,来回踱步,最后竟挣扎甩开天凉扯缰的手,朝着远方,独自疾奔而去,速度极快,能看出是在尽全力的远离海边方向…

动物对大自然的直觉,向来灵敏。

“是暴风雨。”

天凉低语一声,看到海水掀起了不少丈高的浪头,由海水中间朝岸边翻涌,速度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