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着王连运能和皇帝说得上话,却忘了承昭是王连运手下,或许也能和皇帝说得上话。

魏承昭本要未满自去修远殿等着,却在听到徳妃已等在那儿后轻轻拧起了眉。

"你且先回凝华殿,等下我派人去叫你。"他如此说道。

看到他这胸有成竹的模样,未满彻底放下了心。想着初夏寻不到她自然会回凝华殿,她同魏承昭道别后便慢悠悠地往回走去。

魏承昭本想派人送她回去,被她笑着拒绝了。

"就这么一些路,很快便会到了,不用那么麻烦。"

见她坚持如此,魏承昭知道她性喜随意,也不想拘着她,就也只得作罢,只叮嘱她路上小心。

未满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离去了。

今日的心愿就要达成,未满的心情自然不错。她步履轻快地往回走着,还顺便欣赏了路上夜景。

因为不想碰到其他的什么人,未满特意选了条僻静的路。

走了一会儿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到了个比较熟悉的地方--

离她不远处便是那个荒芜了的殿阁。

今日好不容易能去修远殿过夜,未满本打算不多管其他事情,只好好回去等消息便好。

谁知她刚刚越过那殿阁后,上次那种怪异的感觉就又冒了出来--

只要她要离开这儿,就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牵扯着她,让她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看那处殿阁。

她本已走得远一些了,奈何心中那股感觉太过于强烈,使得她一步三回头后,最终还是无法打败好奇心,选择了过去一瞧。

"只看一下下应当是不会耽搁多少时间吧。"她如此想到。

回到殿阁处,阴凉的感觉便朝周身袭来。进入其中,这种感觉便越发强烈起来。

未满感受到了凉意,不由得搓了搓手臂,心道这里晚上时也着实太冷了点,不然还可以当作消暑之地。

月光虽亮,可在屋子里却弱了几分,看不甚清。

她去到第二排屋子,就着淡淡的月光朝自己上次擦出的那些纹饰看去,凭着记忆,在心中慢慢描绘出它们的样子。

五感相互关联,此时她视觉的用处少了,嗅觉比起平常来就强了几分。

她的嗅觉比起旁人来本就灵敏多,如今又加强了几分,自然更是敏锐。

未满正回想得用心,突然,鼻端传来淡淡香气。

是食物的味道。

未满来回折腾了许久,早已饿了,全凭着"要去修远殿过夜"这一个伟大信念一直在坚持着。

如今她得知去修远殿之事有了着落心情放松,再闻到到这扑鼻饭香,腹中饥饿的感觉便蹭蹭蹭地往上冒。

她忙掏出荷包来吃点心。

谁知那股食物的香气太过于诱人,她就算是吃着点心,香气却还是不住地往她鼻端袭去,扰得她心神不宁。

抗争了一会儿后,未满便也放弃了挣扎。

既然如此,她何不看看到底是谁在吃东西?

如果运气好了,或许还能要些东西来吃,大不了,自己用点心来换就是。

打定主意后,她将点心收好,循着香味去了。

她朝着香味走,来来回回了好几圈,到最后却都回到了原处。

未满犹不死心,又朝着周围行去。可无论她朝着哪个方向走,味道都弱了许多,离得越远,味道越淡,直到最后,都已经闻不到了。

味道最强之处,便是她刚开始驻足之地。

未满疑惑不已。

她站在那处环顾四周。

明明是屋子中心,也是屋中最为空荡的一处,没有任何可以搁放食物的地方,怎的就有香味从这里冒出来?

总不可能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吧!

她疑惑着在这处又绕了几圈,越想越不明白,偏偏那香味还连绵不绝,一直萦绕在这儿不走。

未满懊恼了。

她正打算不理这个诡异的地方,老老实实回凝华殿等着去修远殿过夜。哪知走了两步后,先前她心中冒出来的想法突然又窜了出来,让她猛地顿住步子,愕然地回头去看向那处地面。

"那香味,总不可能真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吧。"她迟疑着想道。

可是,万一当真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呢?

四周她已经察探过几次了,都寻不到香气来源。偏偏这一处香气最重…

这样想着,未满迈不动步子了。

她稍稍踌躇了下,就毅然决然地走回原地,决定好好探查一番。

站在那儿后,她矮下身子很是仔细地打量着脚下周围的地方,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但她却发现了一点,那便是她离地面越近,香气越重。

这个发现让她兴奋异常。

可令她沮丧的是,她根本没有发现这里有任何出入口。

难道在其他地方有机括?

就好比钱家藏着金条的地方,是一间要开启机括方才能进去的密室一般。

想到这一点,未满激动了起来。

只是现在太黑,什么都看不清楚,有心想找机括,也着实难了些。

她正郁闷着,一抬眼,看到了自己用帕子擦出来的那些纹饰。

脑中灵光闪过,她依稀记得当时擦拭时有件事情让她颇为在意,只是当时心思不在那处,她就只是稍稍一想,那念头便闪过去了。

她有心找出那时想到的事情,便行到当初擦拭的地方,闭上眼睛,抬起手拂过那些图案,心中默默回想擦拭时的情形。

当抚到一处位置时,灵光乍现。未满猛然侧过头去,望向右侧屋角的某处。

她记得,自己擦拭到这里的时候,不经意间扫了眼屋角处,只觉得那儿不知怎的有些违和,如今想来,是有一处过于干净了些。只是那一处颇为隐秘,在墙边不起眼的地方,除非是像未满如今这样贴墙站在此处看,不然那个地方就会被旁边的柜子挡住,看不到。

未满大悦,兴奋地去到那儿,蹲下身子,凭着记忆探手往那处摸去。

第十二章

未满试着触摸那块地方。可她将手臂伸直,却也只是指尖能够堪堪碰触到那儿的边缘。

她试图将旁边的柜子挪开,无奈她力道不够搬不动。

左思右想没寻到其他法子,未满想想没有其他更趁手的东西,便拔下插在发间的簪子握在手中,伸出较粗的那端朝着那处地方碰去。

那块地方看上去很是光滑没有凸起,想来机括应当是在表面以下。若是手指能够到倒也好办些,用簪子来找机括却是困难——

它比不得手指,没有触感,无法在这样的光面上感觉到机括存在与否。所以若不是实在无法了,未满也不会用现在这个办法。

而且,此时她所用玉簪是皇帝所赐羊脂玉首饰中的一个,还得小心着控制好力道不能磕坏了它,实在是受了极大的局限。

未满伸着手臂试探,边动着手或是上下来回滑动或是轻轻敲击,边侧耳细听方才传出味道之处有没有通道打开的声音,借此来判断是否已经碰到机括。

没有,完全没有任何声音从那边传来。

等了许久,簪子在那附近晃了半天,依然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未满有些沮丧。

难道是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她懊恼地收起簪子,将头发随意绾了下插好发簪,慢慢踱回先前闻到香气的那处。

她边走边想,待到走近了还没回神。又一步迈了出去,她正要往下踩,突然间似有所觉,猛地收回步子,身子晃了下,倒也站稳了。

看到脚前那个大洞,她惊出一身冷汗。

若方才当真踩下去了,岂不是要掉下去的?

这是什么破密道!什么时候打了开来的?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想到钱家那密室,开启的时候可是轰隆隆的声响传遍四方。

四姨娘以前还说呢,得亏了钱家地方大,声音传再远也传不到钱家以外的地方去,不然这密室有了跟没有一样,任谁听到这诡异的声音都会来瞧上一眼,钱家放金条的地方必然彻底曝光。

将家里头的密室和眼前的这个对比了下,未满不得不承认,皇宫里这种悄无声息的更强大。

如今密道已经打开,自己方才闻到的淡淡食物香气就又重了一分。

未满便有些兴奋了。

这下面定然藏有绝世美食,最起码,比钱家的金条还要珍贵。不然,怎么会弄个这样隐秘的地方来搁着?分明是不想其他人寻到!

这样一想,她越发地激动了,恨不得下一眼自己就已经奔到了地底下方才高兴,于是立即抬脚往下行去。

密道入口不算小,却也当真不算大,一个人单独下去是没问题的,两个人并排是绝对没可能的。

未满的脚刚触到密道的第一个台阶,密道口就传出了轻轻的“喀嚓”声。

未满正奇怪着密道开启的时候都没有声音,怎地这个时候有了声响,就又迟疑着迈了一步下去。

又一声“喀嚓”。

未满疑惑着慢慢走了两步,突然察觉不对,忙急吼吼摸着“墙壁”顺着台阶往下跑。待到那密道口几乎是擦着自己的头顶合拢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立即惊出第二身冷汗。

看样子,这通道是只容一人进来的。幸亏自己反应灵敏当机立断极速跑下来,不然,当真要被拦腰夹住了。

通道里黑暗一片,没有半分亮光,可是,有香气。

这香气弥漫在四周,使得未满渐渐放松了下来。

她扶着墙壁,继续朝下行去。

越往下走,便越冷。

未满倒也不惊讶,毕竟大家都知道,地底是要比地面凉上许多的,而且食物这东西,必然是越冷方才能存得越久。

这“地洞”很深。

下到最底层后,寒意已经极其明显,未满的身子都不由冷得微微发颤。

她抚了抚发凉的手臂,抬眼去看,貌似依稀看到一抹亮光,却不真切。

扶着墙壁继续向里走,又过了些时候她才发现,这路竟然不是直的,而是每三四步就转一个小弯,且每个弯的朝向并没有规律可循,相当随意,于是这样一长段路下来,她也搞不清自己到底被绕到了什么方向去。

虽说越走越远离那密道口,可温度却渐渐升了上来,方才那种寒冷的感觉渐渐消失,变得只是稍微有些凉意罢了。若不是食物的香气越发明显起来,未满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往地面上走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光亮慢慢现了出来,未满行着的步伐就也加快许多。

行到豁然开朗之处时,眼前出现了个房间。这房间和未满的卧房差不多大小,里面的摆设却极其简单,仅有一桌一椅和一个床。

桌椅都是极其普通的样式,乍看之下很简单,仔细再瞧,却发现都是沉香木所制,上面只雕刻了些古朴的花纹,没有过多的装饰。

未满却没多注意,因为她一过来,全部视线立即被桌上食物吸引了过去。

那些食物正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未满本就饿了,登时被这些香气勾得心神荡漾,直接朝着它们走了过去。

她走到桌旁刚要拿起吃食来,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茫茫然环视四周一圈又朝着某处定睛一看,她吓了一跳退了小半步。

那床上…那床上分明躺着个人!

只是床单是白色的,那人也穿了一身白,刚刚她只顾着吃的没注意到,此时离得近了,方才发现。

“这些吃的可是你的?能给我一些吗?”她扬声问道。见那人没有反应,她又拿出荷包,“我这儿有点心,可以同你交换。”

对方依然没有反应。

未满觉得奇怪,慢慢靠到床边,才发现那人正闭目静静躺在床上,不声不响仿若已经睡着了一般。

垂眼细看,居然是个很漂亮的男子,只是他的漂亮,与承昭截然不同。

承昭虽好看,却有种凛冽的气质。一眼看去,往往会被他的气势所迫而忽略他的长相。

可面前这人不同。

他安然地躺在那儿,看上去十分无害,于是出众的样貌就越发凸显出来。

白皙到透明的皮肤、恰到好处的精致五官…有种看不出年龄和性别的美。看身量,应当是成年男子无疑,可样貌,又像是少年。

望着他长长的睫,未满很是好奇。

该是怎样漂亮的眼睛,才能衬得上如此美丽的一个人呢?

面前的人似是睡得很熟,看上去那么地安静祥和。

未满有如被蛊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就伸出手去,想要试着碰触那长睫。

眼看她的指尖就要与之相触了,突然间,异变陡生。

床上之人蓦地睁开双眼,抬手就朝未满袭来。

未满正被那双妖冶的细长双眼惊得愣了下,忽然双腕一痛,却是被那人用力捏住。

看清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未满心生警觉,双手使力想要挣脱开来。

哪知那人力气很大,她拼了全力未能动他分毫,反被他顺势一掼撂到了床上。

身体撞击到硬硬的床板,头碰到墙壁磕了一下,未满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情急下她顾不得其他,抬脚横着朝一旁踢去。歪打正着,擦过了他的小腿。

腿上的碰触成功地让他动作稍稍凝滞了一瞬。

趁此时机未满翻身下床,想要借机逃走。谁知那人手臂一探就抓住了她的后襟,而后“哗啦”声响起,一个沉沉的、冰凉的物什飞越未满的头顶套到了她的脖颈上。

居然是镣铐。

两人方才争斗时未满也有听到哗啦声,却没想到是这种东西。

感受到镣铐在收紧,未满忙伸出左手卡在镣铐与自己的脖颈之间,防止这冷冰冰的东西继续缠紧。

那人在她耳边低低一笑,“小丫头,不错啊。”

他的声音很特别,听起来空濛濛的,尾音稍稍上扬之后又轻轻落下,平添三分蛊惑七分妖娆。

他口中赞赏着,将这句话说得好像两人在一同赏花般美好,手中力道却在一点点地加重。

未满却没心思去注意这些。

此时她的左手被镣铐勒得生疼,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掉。但更难过的,却是脖子。

她的左手根本无法阻挡他的用力,这样被枷锁扣紧,她呼吸不过来,就要透不过气了。

这人,显然是想要了她的命。

听着这人闲闲的声音,未满心中暗恨,咬着牙拼着最后一口气,使尽全身力气抬起右手迅速探向腰间,摸出一物,反手朝后猛然刺去。

对方比她段数高出太多,原就没把她放在眼里,故而能让她一不小心得了逞“踢”到他一小下。

如今看她有小动作,他本没在意,直到腰间疼痛传来方才低头一看。

见自己洁白的衣裳上现出了红迹,他赞叹地啧啧两声。刹那后,也不知他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后,稍一使力,随手将未满丢到了地面上。

见未满吃痛地倒抽了口凉气后又抚着脖子不停地咳起来,他反而吃吃地笑了。

仿佛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被他看到了一般,他扶着桌子,笑不停歇,止都止不住 。

肆意的笑声连绵不绝地回荡在密室里,又增了几分诡异和妖冶。

未满觉得此人完全不可理喻。待到喉咙稍微舒服些了,她便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见那人立在那儿不动好似不会再动自己了,她便一步步挪着,朝着来路回去。

那人笑着“哎”了声,似是在唤她。

未满理也不理。

那人动了动,枷锁声响起,成功的让未满脚步滞了滞。

他就笑得更大声了。

拔下腰间的铁签子,他望着顶端的鲜红血迹,微眯着眼睛,问道:“这东西,可是烤肉的时候,你偷偷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