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都是被人啃出来的?

未满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对着镜中自己的唇上看去。

肿、肿了!

那皇帝昨晚上到底做了些什么!

宫女见未满惊愕地呆在那儿不说话,便拧了帕子给她擦拭身上。

望着未满身上的印子,她羞红了脸,低声说道:“陛下可真是疼爱小主。”

“疼爱”二字一入耳,未满眼里蹭蹭冒火,猛地甩头直勾勾去瞪她,“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宫女早已得了吩咐,说是未满起床后可能会有火气,让她好生劝慰一下,便抿嘴一笑,“奴婢可从没见过那位小主身上有幸得到陛下这么多的…嗯…宠爱。小主可真是有福气。”

未满听懂了她的意思,故而更怒了。

不愧是皇帝,把她啃成了这样,手底下的人依然会对他歌功颂德。

不过…她是第一个?

好啊!敢情那皇帝以前没这样虐过人,她这是头一遭?

未满重重躺了回去,郁闷地将头缩到被子里,心里头闷了一股子气,还没处撒。

没办法,谁让她是小老婆,没什么底气在那位面前说话呢?

且等她以后当了大老婆,再跟他算这笔账!

被子蹭到颈边,她疼了下。

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未满又拉下了被子去看那宫女,见她眼中没有任何异色,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皇帝夸张地在她身体其他地方弄了那么多痕迹,反而让脖子上的印记没那么扎眼了。

只是…

她慢吞吞坐起身来。

既然皇帝看到了自己受的伤,那会不会发现她去过密道?

会不会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生气了故而如此待她、惩罚她?

一想到这个,未满突然没了底气。

再怎么说,都是她闯了人家私密的地方在先。她如今是他的小老婆,他要咬她泄愤,也算是说得过去。

想通这点,未满很是郁闷。任谁从理直气壮的一方变成了过错方,都不会有好心情的。

锦秋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未满这副期期艾艾的模样。

她同宫女服侍着未满起来,未满却是一站就觉得全身疼了疼,好似骨头都要散了架。

仔细想想,应当是昨日被摔的那一下太狠了,歇了一晚上,痛得越发明显。

她扶着腰慢慢走着,锦秋却和那宫女对视一眼,了然地抿了嘴笑。

只是锦秋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僵了僵,可有旁人在场,便什么都没有说。

皇帝派了轿子等在殿外,未满一出殿就被人扶着坐了进去。

回到凝华殿中,待到皇帝派的人离开,锦秋方才掩上房门,问未满道:“小主的镯子呢?”

“不正戴着呢吗。”未满不在意地随口说道。话一出口才察觉不对,心里头咯噔一声,暗道坏了。

她昨夜心有所思就没顾上,如今被锦秋一提醒,方才意识到自己那镯子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仔细回想下,昨夜在修远殿沐浴时,那物已经不在她的腕间。再仔细想想,好像从密道出来后回到凝华殿换衣服时,就已经没了?

她清楚记得,当时带着初夏赶往修远殿时,在路上看见德妃后,自己还抚过那镯子的。

照这样看来,应该是丢在密道之中了。

未满刚想明白这一点,就听外面小冯子扬声求见。待他进屋后将事情一说,未满顿时头有两个大了。

“太后让小主今晚去颐景宫用饭,还特意嘱咐了,让小主戴上陛下先前赐的那套羊脂玉首饰。”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未满额头一下下地突突直跳,无奈问锦秋道:“我另外弄个差不多的镯子混过去行不行的?”

她可不想再去趟密道里了!

锦秋很是为难地摇摇头。

“那套首饰是逻迦女帝生前佩戴过的,仿冒不得。小主还是想想东西可能是在哪儿不见的好,奴婢陪小主再去找找。”

逻迦女帝是一百多年前的皇帝。听说这套首饰是她留下来的,未满也就消了仿造一个的心思。

这样贵重的物品,太后又怎会辨不出真伪?

其实若能早些知道这套首饰那么贵重,她就不戴着到处乱晃了。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想到那密道和那妖异的男子,未满嘴角抽了抽。

依着男子说起她必然会回去的笃定语气,东西是在他那儿无疑。

可是——

皇家秘辛啊皇家秘辛,就算是知道了镯子在他那儿,她也没那个胆量说出来,更别说带人过去了。

难道她当真要为了拿回镯子再独自去那里一趟?

这太残忍了。

她不要啊…

第十五章

重返密道,未满的心情极其复杂。一想到自己正在主动去见一个差点杀了自己的人,她的内心就无比地沉重。

吃过那人的苦头后,她这次谨慎了许多。

临离开凝华殿之前,未满特意去厨房里翻了翻,找出香薇拿来剔骨的一把短刀,藏在了身上——

能剔骨的,自然是利刃,再怎么说,也比那铁签子要强。

隔着衣衫捏了捏刀柄,未满遥望殿阁,露出个阴森森的笑容。

想杀她?

没那么容易!

她又不是死人,被逼急了,难道还不能反攻么!

准备就绪,她独自去了那处殿阁。时不待人,晚上就要去颐景宫了,在那之前,她得把东西拿回来才行。

进入密道中,未满一步步朝里走着,直到那屋中的亮光隐隐可见了,她腿脚却开始有些发颤,因为自下到这儿之后,脖子被勒的窒息感便紧紧缠绕着她,想忘也忘不掉。

她暗暗鄙视了自己一把,轻跳了两下,借此来缓解心中的紧张。

又走了会儿,眼看着亮光极其明显、再转上一个弯应当就是那间屋子后,未满驻了步子,侧过身倚到墙壁上,深吸两口气,摸摸刀柄定了定心神。

这时屋内传来了吃吃笑声。

“小丫头怎地不进来?怕了?”

听他这语气,显然知道来人是未满。

未满不知他是如何察觉的,心中警惕,也不愿气势上就先输了他,拍拍脸颊硬是挤出了个志得意满的笑容,自我感觉没什么破绽了,这才朝着里面行去。

转过了弯,她先直勾勾地去看墙壁,默念着“不紧张不紧张那白色的一团只是个摆设”。待到稍微镇定些了,这才慢慢调转了视线,拿出自信满满的眼神和表情,朝着那“白色的一团”看去。

“我的镯子,可是在你那儿?”她语气平平地问道。

那人本是微微垂着眼眸,听了她的话,便挑眉朝她看来。

他这次眸中狠戾已除,只余笑意。如此斜睨着看她,细长的眉眼中妖异之色更浓。

被这样的一双眼瞧着,未满虽然极力忍耐,但是伪装出来的样子却再也撑不下去,渐渐一分分裂了开来。

对方见状,单手托腮笑得肆意,本是披在肩上的墨发随着他微微颤抖的身躯也渐渐滑了下来。

“我的芙蓉酥呢?”他望着未满,唇角轻轻勾起,缓缓问道。

他眸色黑亮、薄唇红艳,衬着比常人更要白上三分的肤色,分外美艳。偏偏他还丝毫不掩饰,将自己的“长处”发挥了个十成十。

未满虽自诩定力过人,可毕竟年少,哪儿看到过如此阵势?顿时目瞪口呆。

“呵,果然只是个小丫头,比起那小皇帝来,定力还是差上许多。”

“小皇帝”二字一入耳,未满稍稍回了神。

此人言行无状,那样不敬的叫法从他口中说出来倒也不奇怪。

只是听说皇帝已过弱冠之年,若此人称呼“小皇帝”,岂不是比皇帝还要大上一些?

可眼前这人虽然很高,可看容貌也不过是少年人的样子罢了…

这样想着,她抬眼细看,正对上那人含笑的眉眼,猛地一惊回了神。

她居然在他面前走了神!

警惕重又回到身边,未满暗暗懊恼。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对着这人的时候自己的定力和忍耐力都差了许多。他好像有种魔力一般,让她不知不觉间就被他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思维也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想法打转。

这绝不是个好兆头。此人太过诡异,若是被他绕了去,难说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未满探出手,触到身边冰凉的墙壁,手被冰得发疼,心却渐渐平定了下来。

那人也不说话,只偏着头定定看她。

未满望了望他脚下的镣铐,估量了下长度,琢磨着那人再怎么样都没法近了自己的身,心中又安定许多,便再次单刀直入地问道:“我的镯子是不是在你这儿?”

“是又如何?”

未满从未见过一个人,手中有着旁人的东西却还这样理直气壮反问的,顿时气结道:“是的话自然是要还给我。”

那人望着她,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又轻轻笑了。再开口,却是话锋一转问道:“我的芙蓉酥呢?”

未满早有准备。

见他如此问,她灿然一笑掏出一物拿在手中,扬首说道:“东西在我这儿,你给我镯子,我便给你这点心。“

她既然要来,定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上次离去前他特意要的芙蓉酥,她自然也不会落下,特意吩咐绿柳赶制了出来。

虽然说的是用镯子换点心,可未满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依着这人的性子,她并不指望能和他以物易物。

之所以会将东西带来,不过是由于她担心在要镯子的时候,此人会因了芙蓉酥的关系而刁难自己罢了。

虽说未满本就没指望这人立即答应自己,可他下一句话却是让她愣了愣,惊愕不已。

“那你今晚去颐景宫的时候,就将这芙蓉酥带去…给太后吃吧。”

给太后?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是说这是他爱吃的点心吗?怎地还要送去给太后?

未满心生警惕,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狐疑地看着他。

男子不骄不躁,慢悠悠说道:“我保证你给太后带去这东西后,就将镯子还给你,如何?”

他虽然是在说问话,但语气却十分笃定、不容置疑。可他每次提及太后时眼中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却还是让未满心惊了下。

她抿了抿唇,继而笑了。

“我之所以现在急慌慌地跑来寻你,就是因为太后让我晚上去颐景宫用膳时要戴上这镯子。如今你告诉我,今晚过后我才能重新戴上它…那还有什么用?”

她将包着芙蓉酥的油纸包拿到自己眼前半尺处,对着它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说道:“人家看不上你,咱们还是走吧。”说着就转过身准备离去。

她是当真准备走的。

若是太后发现她将东西弄丢了,顶多狠狠责罚她一顿,她还不至于丢掉性命。她实在不想刚刚进宫就因为丢了这贵重之物而惹恼皇帝与太后,故而来此一趟,试试看能不能将东西拿回来。

能拿回自然是好,若是实在不行——

密道中的这个男子太过于喜怒无常,对着他,她没有丝毫的把握,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就会心情大变, “咔嚓”一下就将她干掉了。

故而来之前,未满已经对自己下了命令,若是此人刻意刁难自己不愿意将东西还给她,两害相较取其轻,自己宁愿去颐景宫受太后处罚,也不能答应他的任何离奇条件,被他牵制住。

如今一听他说起要将东西带给太后,她便下定决心赶紧撤退。

这人如此诡异,他让她去做的事情,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方才他提到太后时眼中鄙夷之色太过明显,若她当真将这芙蓉酥给太后带去了,还指不定发生什么!

“若你今晚没戴着镯子,大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等过了今晚我将它还给你后,就也没什么了。”

背后之人一声轻笑后,懒洋洋说道:“可是如果你就这么走了…那么下次再有旁的人来看我时,难保我是否会不小心说漏嘴,将你把镯子遗留在我这儿的事情告诉旁人。”

未满根本不理他,继续朝前走去。又行了几步,她突然想起来不对劲,就猛地驻了步子回过头去。

那人眯着眼,嘴角微勾,眼中满是笑意地说道:“皇帝的女人,手上的镯子却跑到了我这儿,你说,被人知道了后,会怎么样呢?”

这一点,未满先前倒是没有想到。

刚开始是不知道有东西遗失在他这儿,她便想着,若是有人问起她是否去过密道之中,她打死都不承认来过这里就也罢了。

后来知道镯子丢在这里后,她只想着怎么要回东西,全然没考虑过他所说之事。

方才听他提及,如今又听他这样一解释,她才发觉事情不妙,顿时一滴冷汗顺着额角就滑了下来。

男子吃吃笑着,“不如我索性告诉他们,就说你我二人情投意合,你特意将镯子留给我做定情之用的…如何?”

眼看着未满身上渐渐布满了煞气,脸色黑成了煤块,他畅快地哈哈大笑。

片刻后仿若笑得肚子疼了,他把手臂放到桌上,将漂亮的五官埋于其中,趴在那儿,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未满看着他笑不可仰的模样,恨得牙痒痒的。

对着这样一个捉摸不透、极其无赖却又强大的人,她有什么法子?

没法子!

至少现在这个时候,她是没想到对策的!

思及自己目前的处境,她的额角一抽一抽疼得厉害。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现在是跑过去给他几拳然后搜身抢镯子死得快一些,还是一走了之、被这人狠狠地黑上一通死得更快?

除了将芙蓉酥带去给太后吃之外…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第十六章

去到颐景宫时,太后还未到。未满望着屋中的莺莺燕燕,十分不解。

皇帝请吃饭,众美人齐聚一堂争奇斗艳倒也罢了。如今是太后请吃饭,为什么大家还要如此兴致昂扬、如此光鲜亮丽?

难道说,穿得漂亮艳丽了也能博太后欢心不成?

可她明明记得母亲说过,长辈们都喜欢端庄内敛的后辈,就算是假装,也得奔着那个方向去啊…

瞧瞧德妃那牡丹色的裙装,再低头望望自己桦色的衣衫,未满暗暗后悔。

早知道就穿那件蔷薇色的了。虽说那件的绣工不如身上这件,可胜在颜色娇媚,穿上后起码不会在一众美人里黯然失色。

她懊悔不已,直到看见身着木兰色半臂的贤妃后,方才稍稍得了些安慰。

还好还好,总算是有人和她一样,选择了沉稳的颜色。

未满正暗暗庆幸着,就见贤妃美目微转,缓缓扫视屋内。

当贤妃的视线到了未满这边时,极其明显地在她身上略略停顿了下。见未满无辜地回视,贤妃冷哼一声,这才回过头去。

未满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又哪儿得罪了她。

但贤妃不待见自己不是一两天了,莫须有的罪名都不知安了多少,未满心里有数。如今不过是再多了一个而已,未满压根没放在心上。

不过贤妃不开口、未满不在意,不见得其他人都像她俩这般耐得住性子。

未满还未来得及调转视线,就听不知何时来到一旁的良昭媛凉凉说道:“钱御人的这件衣裳倒是好看得紧,我记得贤妃娘娘也有件这样颜色的,只是样子不同罢了。但如此沉稳的颜色,也只有贤妃娘娘衬得起来。如今钱御人穿着…”她用帕子掩了口笑道:“倒有些好笑,颇有些不伦不类了。”

未满听闻后,倒是被气笑了。

照良昭媛话里的意思,敢情这颜色的衣裳贤妃能穿,她钱未满就穿不得了?自己穿了这样颜色的衣裳,反而毁了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