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停在极乐行宫入口,宽阔的车道两旁伫立着手持剑戟的希腊武士雕塑,向前走是巴洛克风的巨大花园,修剪整齐的草坪和花坛中散布着大小不一的大理石雕像。

海神喷泉坐落于中轴线上,绕过去是一座有着欧式柱廊的白色建筑群,主建筑的金色圆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祝愿故作不经意地撩了下头发,将表盘的摄像头对准视力范围内的监控布置和哨位,极乐宫戒备森严,显然不只是打猎度假时的落脚地,也远非用来待客那般简单,极可能是从事贩*毒活动的窝点,事先掌握这里的布防情况,有利于警方日后开展突击行动。

她垂下手臂,腕表隐回袖口,抬头作观赏风景状,刚要开始惊喜的表演,发现P.N正阴沉地望着她,眼神锐利,刺得她心里一咯噔。

稳住,祝愿对自己说,不然一紧张准露馅儿,调整好状态,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陆离,你要是敢破坏我的计划,我就把你的大字报贴到新闻联播上,让全中国人知道姓陆的出了你这么一个叛徒。

此刻,她视死如归,即使会送命,也要先解决了沙惕和肖慎之再咽气。

斗狠吗,来呀,谁怕谁!祝愿杀气腾腾地怒目而视,哪知P.N不屑一顾,轻飘飘地移开视线,迈步向前走去。

虚惊一场…祝愿揉揉瞪酸的眼睛,呆了片刻,跟着沙爷走入金碧辉煌的接待大厅,就装潢风格而言,和国内土豪爱去的奢华会所别无二致。

两排着装清凉的长腿美女躬身欢迎金主,排头的一位很有妈妈桑风范的大波浪卷女人风情万种地向沙爷抛了个媚眼。

“阿翡,到我身边来”,沙爷指定中意的女人服侍自己。

大波浪卷女人欣喜地依偎到沙惕怀里,祝愿听到隔了两步外的谭雅彤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哼了声。

沙惕皱眉,“雅彤,你不用跟来,回房间休息去”。

“爸——”,谭雅彤跺脚,她不跟着,那些贱女人勾引P.N怎么办。

沙惕吼保镖,“都傻站着干吗,还不快把二小姐送走”。

保镖齐声应是,立即执行老板的命令,不顾谭二小姐挣扎,架上她走了。

祝愿只能对她表示同情了,不过老爸泡妞,女儿在一边看,确实不大合适。

见再也没有碍事的人,沙惕眉开眼笑地给手下一人发了一个美女,连亲儿子谭明智都没漏。

轮到祝愿,气氛突然变得尴尬。

长发高束,身穿罗衣纱笼的缅甸美女面对女老板不知该上前还是后退,自顾盯着大理石地板。

有人开玩笑,“哎呀,忘了问咱们jiva大小姐的喜好,也没给你准备男侍,你看——”。

“我看——”,祝愿目光悠悠地环视一周,在P.N面无表情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看他漠然置之觉得很无趣,这个人怎么这样呢,跟冰块一样,她本想调戏捉弄他,让他在众人面前丢脸,结果他压根不接招,没劲儿。

她放弃无聊的游戏,伸手抬起缅甸美女的下巴,嘴角噙笑,“男女都一样,我不挑剔,特别是小姐姐还这么美”。

在场的男人饱受震撼,本来就歪的三观更是碎成渣渣。

沙惕倒没感到意外,丁英荤素不忌,女儿随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一笑了之,拥着美女带领众手下进ktv房寻欢作乐。

用最高档的柚木装饰的西式洋房散发着一种令人昏眩的怪味,祝愿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眼角瞟向烧好的烟膏,顿了顿,安静地收回目光,半垂着眼睛找位置坐好。

只着一层薄纱的裸*女,妖娆地跪坐在地板上,捧着各式吸*毒工具的托盘,螓首蛾眉,带着撩人的艳色等男人们垂青。

男人们挑选看中的女人搂进怀里,在她们的伺候下喝酒吸*毒。

P.N生人勿近地独坐一隅,没人敢近他身前,祝愿可不敢像他一样特立独行,人家和沙爷的感情是经过实践验证的,她一新来的不能表现得不合群,在少根筋的谭三公子面前还可以搪塞他躲过吸食毒*品,而这群老江湖就没那么好骗了。

漂亮女侍为她倒酒,拈起一颗深红色的药丸想投入酒杯,被祝愿抓住纤纤玉指。

“我来”,祝愿笑眯眯地看着女侍,顺着手向上摸了把她裸*露的臂膀,神色暧昧地说:“好滑啊,小姐姐你用什么洗澡,嗯?”

女侍第一次碰到有特殊嗜好的客人,吓得跪伏在她脚边,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男人们不禁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瞧把人家姑娘吓得,这女人急色起来和男人也没差嘛。

趁众人的视线被女侍吸引之际,祝愿迅速把红色药丸扔进沙发缝隙,镇定自若地摇摇酒杯,仰头喝了一口,像她目睹过的瘾君子般露出欢欣愉悦的表情。

“还是不够带劲”,她笑着说。

旁边的男人取出一包海*洛*因,示好地问她,“要不要‘追龙’?”。

祝愿瞄了眼他手中的白*粉和打火机,摇摇头,“谢啦,凡事循序渐进比较好,我还是飞*叶*子吧”,说着她从衣兜里翻出一包烟,取出一根,借旁边男人的打火机点燃,贪婪吸了口,徐徐吐出烟气。

一片吞云吐雾中,人们没发觉她在抽假的大*麻*烟,当她表现得亢奋话多等典型吸*毒反应时,再也没人关注她,各自沉浸在美色和多巴胺制造的快感中醉生梦死。

祝愿缓缓抽着烟,眯着眼打量吸*毒后状若鬼蜮的众人,在心里亲切问候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都是因为这些人渣,毒*品才屡禁不止。

刺激神经的音乐骤起,身披薄纱的裸女们开始跳脱衣舞,她们把丰满的臀部摇成一道炫目的波浪,高耸的胸部送到恩客眼前,每每被摸到时,就吃吃笑着飞吻,用胸前的沟壑夹住男人们打赏的红票子。

她调转目光,向坐在暗影处的P.N看去,有点欣赏他身处狼窝安之若素的淡定本事,和他比,自己功夫不到家,仍需修炼。

当然也可能他跟犯罪分子沆瀣一气、同流合污,所以见怪不怪。

祝愿嘴角衔着烟,嘲讽地笑了笑,不意被P.N撞了个正着。明灭的光影中他神色阴鸷地回以警告的一瞥,握着白手帕掩住口鼻,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厌恶。

敢嫌弃我?撒泡尿照照自己现在的鬼样子吧,堂堂军人在毒窝里做了五年听人差遣的看门狗,有什么好拽的,等着瞧,姑奶奶我一年就搞定任务,看你还怎么得瑟。

赤脚女仆推门进来,端着白色汤羹,为每个人盛了一小碗,舀了一汤匙喂到嘴边。

祝愿迟疑,沙惕目光犀利地盯着她,“这是缅甸山地民族的一道美食,你不想尝尝吗?”。

她用余光瞟P.N,看到他从女仆手中接过汤羹慢条斯理地喝起来,觉得应该问题不大,笑着说:“我以为是蛇羹呢,闻着没腥气还挺香”,就着女仆的汤匙一口一口地喝完,末了咂嘴感叹,“滋味鲜美,有配方吗,回头我让家里的厨子照着做”。

沙惕磕了磕烟锅,示意女仆为他捶腿,神情放松,眼睛微微眯着说:“这是罂粟籽磨成粉做的汤,在咱们金三角,罂粟是懒庄稼,撒种就能活,你往山上走,随处可见,山民们一年到头也就靠卖鸦片换点口粮,民生艰难,吃喝都困难,更别提花钱看病了,生病了怎么办?小病抽大烟,大病请魔巴念咒…”。

这是唱的哪一出,痛说革命家史?祝愿寻思,面上却波澜不惊,装作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我是佤族人,自小在寨子长大,那里山高水乏,土地贫瘠,每年都烧山开荒,刀耕火种,除了罂粟,种任何庄稼都没收成,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要想活下去,只能当烟农,一年辛苦到头卖烟膏的钱也才几千元,换了大米和盐巴所剩无几,许多人种了一辈子罂粟,不知海*洛*因为何物,更不知一公斤鸦片制成海*洛*因在美国黑市的价格动辄上万美金,中间环节的高额利润都被二道贩子的烟商和手握强权的大人物赚走,他们的生活有多奢靡,烟农们的生活就有多困苦”

沙惕的眼中射出悲愤的光,他冷冷一笑,“我不甘像父辈那样过着层层被盘剥的穷日子,就组织民兵骑骡马走人烟稀少的山路把乡亲们种的大烟运到泰缅边境的集散地进行贸易,胼手胝足奋斗才有今天的成就,我现在也像那些大人物一样拥有了无法计算的财富,我用这些钱给乡亲们架桥铺路,盖学校,修诊所,做慈善,投资工业,却有人给我扣上毒枭的帽子,指责我危害人类,舆论痛骂我,警方通缉我,呵呵,我只想说去他妈的,金三角的鸦片种了一百年,自古如此,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从来没尝过饿肚子的滋味,他们没资格审判我!”。

众人纷纷叫好,“沙爷在咱们眼中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祝愿违心地附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像沙爷您说的,这个道理自古皆然,让那些伪善的小人去吠吧,他们拿您毫无办法,也就过过嘴瘾”。

沙惕笑了,“我把你当亲子侄看待,你以后还是喊我谭伯伯吧”。

祝愿从善如流,“是,谭伯伯”。

沙惕推开贴在他胸口的美女,站起身,大手一挥,“走吧,诸位,打猎去”。

祝愿刚站起来,身体摇晃了下,心跳加速,像喝多了浓咖啡,心里明白这是那碗罂粟籽羹汤的副作用。

她慢腾腾地走出去,扶着廊柱呼吸新鲜空气。

P.N从她身边走过,丢下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一些蠢货总以为自己演技高超,真是无知无畏”。

祝愿盯着他的背影干瞪眼儿,绞尽脑汁分析他的话什么意思,是自己演技拙劣被他看出端倪,还是他故意诈她?

P.N捉风捕影的一句话令她噤若寒蝉,不敢有所动作,而她害怕暴露身份,不得不忍气吞声。

极乐宫的游览车将他们送到猎场山高林密的地方,远远地闻到混杂着鲜花清香的怪异气息,走近看到漫山遍野的罂粟花,才恍然那怪味是罂粟果成熟散发的味道,再过段时间就能收割鸦片了。

沙惕拿了一把双管短猎*枪,骋怀游目,生出一股与天试比高的豪气,昂首展眉,“我们佤族的古战歌有谁会唱?”,他并不期望得到回答,乘兴唱道:“每人背三把长刀,我们一起走出寨门,打仗我胜你败,打仗我活你必亡,你变豹子我变虎,你会跳来我会飞,你的人多打不赢我一个好汉,你的山大,我要把它戳穿”,唱完开怀大笑,“可惜这里不是公明山,没有豹子让我们打”。

肖慎之笑道:“以前跟您打猎,野猪、麂子、棕熊很常见,现在野生动物越来越少了,尤其在高寒山区,能猎到果子狸和野鸡运气很不错了”。

“那咱们就碰碰运气”

沙惕话音刚落,就听到“哒”的一声枪响。

肖慎之反应快挡在沙惕身前,高声喊道:“谁的枪走火了?”。

回答他的是更多的枪声和子弹,人们找掩体躲避,动作慢的人中枪倒地,捂着伤口嘶声惨叫。

祝愿伏低身子藏在罂粟花丛中,透过枝叶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她看不到杀手,但根据交火的激烈程度,初步判断不少于3名持枪歹徒,他们人虽多,拿的却是猎*枪,完全被对方的火力压制,不能组织有效的反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仙女们支持,抱歉,更新太迟。

☆叁壹☆

☆叁壹☆生死一线

山谷的寂静被枪声划破,子弹呼啸着在耳边炸响,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

人们大声嘶吼,“趴下,都趴下”。

沙爷在随从的保护下向山坡的低洼处转移,那里有块巨石可做掩体。

命运的玩笑,何其讽刺,猎人转眼成了他人枪口下的困兽,被倾泻的弹雨残酷屠杀。

祝愿死命趴在罂粟田里,心中咒骂不已,她可以为了完成任务作出牺牲,但不明不白地死于黑帮火拼就太冤了。

枪声响成一片,子弹从山坡上射来,尘土和碎石四处飞溅,她没法抬头观察情况,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估计有人被流弹击中了。

坐以待毙,下一个挂彩就轮到她了。

祝愿从漫天的尘土和烟雾中冒险向山上望了眼,心一下沉到底,山坡上站着五名荷枪实弹的黑衣杀手,其中四人手里拿着AK-47冲*锋*枪,一人扛着火箭筒,枪口冲着山下,意图对他们实行包抄。

火箭弹尾巴拖曳着白烟落在旁边,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腾起的烟尘裹挟着碎石粒雨点般落下,祝愿后背一阵钻心似的疼,她顾不上检查伤势,强忍剧痛,从衣服内袋掏出随身携带的P226,顺手安装消*音*器。

地形于他们而言十分糟糕,敌人居高临下,火力猛烈,如果不反击,迟早会被一锅端。

为今之计,只有先把扛火箭筒的人干掉,大家才能有一线生机,不然沙惕的人包括自己无路可逃,即使不会被炸死,也会被密集的AK47子弹扫射成蜂窝煤。

装消*音*器开枪射击,就不会因为枪声暴露位置,从而提高活命的机率。

她将子弹上膛,拉开保险,瞄准扛火箭筒的黑衣人,专等他走入手*枪的有效射程再扣动扳机。

火箭弹接二连三地落在附近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掀起铺天盖地的尘土,飞旋的碎石和弹片随之而来,祝愿被呛得喘不过气,不得不深深扎下头以免被炸弹碎片擦伤。

装鸵鸟死路一条,她把心一横,双手握枪,采用卧姿瞄准扛火箭筒的杀手的双眉区域,他蒙着脸,露出一双深陷的黑眼睛。

祝愿手心汗津津的,心脏就像在耳边跳动,脑子里预想了一遍最坏的结果:只要射出的子弹没击中目标,那么下一刻,火箭弹会毫不留情地向她的藏身处飞来——所以不能紧张,她慢慢地吸气呼气,让心跳平稳下来,直至耳朵再也听不到任何响声,全世界只剩下枪管上的准星和渐渐走近的目标。

你行,你可以的,祝愿鼓励自己,稍稍抬高枪管,扣动扳机,之后发生的一切仿佛慢动作,她看到子弹击穿杀手的额头,留下灼烧的伤口,鲜血喷溅而出,他的眼睛还带着震惊的神情,然后仰天倒下,火箭筒咕噜噜地滚落到罂粟丛中。

与此同时,又有两名杀手被一枪爆头,祝愿茫茫然地望去,看到熟悉的身影,是P.N,他从死掉的杀手身旁捞起一条AK47,端起来一个点射,轰掉了躲在树后的杀手。

眼下五个杀手死了四个,还有一个在哪里?

祝愿支起身体,用眼睛四处搜索,忽然视线顿住,她看到一双棕色的军靴,还没抬头,肩胛骨就挨了一枪托。

“啊——”,她扑倒在地,短促地叫了声。

杀手用脚踩住祝愿的肩膀,防止她挣扎,举枪对准她的后脑勺。

祝愿猛地一个侧滚翻,躲开枪口,抓了把沙砾照杀手的面门扬去,趁杀手捂眼睛的瞬间一把夺过他的AK47,瞄准他的心口却迟迟无法下手,她已经杀死一个人了,心理还没调试过来,短时间内,近距离地射杀活生生的人她做不到。

那就折中下,让他丧失战斗力好了。

打定主意,她一脚踹倒杀手,挥拳击打他的太阳穴,看到他翻白眼晕过去才罢手。

五个杀手全解决了,祝愿背上AK47,想走出罂粟田,刚要迈步子,双腿被人抱住,惯性之下她仆倒,胸腹被男人的膝盖重重顶住。

祝愿这才看清是她以为被揍晕的杀手。

杀手双眼赤红,愤怒驱使他用双手扼住臭丫头的咽喉,面目狰狞地不断施加力道。

祝愿抓住他的手腕企图掰开掐自己脖子的手,然而男人的力气太大了,无论她怎么用力反抗,都无法撼动那双铁钳般的双手,它们在一点一点地收紧,她逐渐感到无法呼吸,喉咙被掐得咯咯作响,慢慢地意识模糊起来。

她咬破舌头令神志清醒,探手摸出别在后腰的匕首,朝杀手后背刺去——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祝愿脸上一热,视野中红红白白一片,她失手扔掉匕首,大声尖叫,从身上推开头盖骨被打飞一半的杀手,手脚并用地爬到一边去,半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头顶一声微嗤,“蠢货”。

祝愿抬头,P.N正斜睨她,衣冠楚楚,连头发都纹丝不乱,而她又是汗又是土还糊了一脸脑浆,对比太强烈,不由勃然大怒,“你骂谁蠢?”。

P.N嘴角挑起一丝冷笑,“你本该杀掉敌人,却手软放他一马,让他有机会反击,如果不是我,你早死了,说你蠢有什么问题?”。

祝愿抓住重点,伸手指着他,“也就是说你早就看到了,却任由那个疯子掐我脖子?喂,你搞搞清楚,要不是我干掉扛火箭筒的人,你也早被炸上天了,保住命不感激我就算了,还挖苦我,真叫人寒心”。

“你干掉的?”,P.N的眼中浮现出嘲笑的神色。

祝愿被他反问地有点儿不确定了,“当,当然”。

“走吧,去确认”,P.N有如看笑话般勾了勾唇角。

祝愿到现在脚还软趴趴的,她努力了半天身体就是不配合,想必仍处于劫后余生的颤栗中。

P.N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拖着她往前走。

祝愿不想接受P.N的帮助,甩开他的手,两条腿跟面条似的打着摆子,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罂粟花田。

就快走出时,脚被什么绊了下,她低头一看,立刻捂住嘴巴,及时拦住冲口而出的惊呼,脚步踉跄着后退。

P.N一个箭步冲过来,手搭住她的肩膀,“什么事?”。

祝愿转身扑进他怀中,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颤抖着指向地上。

“脏死了”,P.N低头看了眼被蹭上污迹的衬衫,用一根手指推了推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

祝愿使劲往他怀里钻,闭着眼嚷嚷:“你先把路障清了,我再放开你”。

P.N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落满碎石弹片的地上躺着一截从手腕处断掉的手。

“假如没做好心理准备,为什么贸然踏入金三角,这里可不是什么首善之地,坏人来了有警察抓”

祝愿听出他话中的嘲讽,顾不上反唇相讥,只是纳闷为什么他说“警察”两个字时加重语气,难道意有所指?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端详他的眉眼神态,一点异状都没有,心里不禁打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P.N的本性其实是毒蛇吧,稍不留意就会被他反咬一口,在确认陆离的身份属性前,她万万不可大意暴露自己的卧底身份。

清清嗓子,祝愿松开手,往远离残肢的方向挪了几步,不理P.N,独自走出罂粟田,却看到更恐怖的一幕,断手的主人躺在血泊中,身体抽搐着,血沫从嘴巴里涌出。

P.N走近单膝蹲下,伸手触摸伤者的颈动脉,停了片刻,替他合上瞳孔放大的眼睛,站起身说:“他死了”。

祝愿不忍再看,死者是借给她打火机点烟的男人,虽说没什么交情,但他横尸眼前,她怜悯之余无法克制地感到恐惧,大概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吧。

她望向远处仍未散去的硝烟和横七竖八的尸体不寒而栗,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金三角血腥残暴的真实面目,不由反省自己是否把完成任务看得太轻易了,以至于用游戏的心态走入这片欲望和野心交织的杀戮之地。

P.N看她眼神呆滞,出言讥讽,“伤春悲秋换个场合,在危险的地方分神小心仆街”。

祝愿身心受创,没心情和他斗嘴,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地垂下头。

见她不复往日的气焰嚣张,有气无力的模样,还真叫人适应不良,P.N懒得跟她废话,拉上她就走。

祝愿被拖到山脚下,猝不及防地看到被她爆头的杀手,因为脸部中弹而鲜血淋漓、面目全非,从眉心穿过的子弹摧毁了半边头骨,白色的脑浆混着鲜血汩汩地往外流,白眼球毫无生气地翻着…

她狠狠闭眼,胸部急速地起伏,感觉喘不过气,胃酸逆流,不得不背过身,扶着双膝弯腰呕吐。

心里的声音一再地提醒她,“你杀人了”。

眼前出现一方白手帕,祝愿抬头。

P.N淡淡地说:“拿去擦汗”。

祝愿没客气,接过手帕擦去额头密密的汗珠,不知道为什么想哭,她拼命屏住,泪水还是违背她的意志涌出眼眶,她用手帕按住眼睛,不愿意被人看到此刻的软弱。

P.N看着她不停抽动的肩膀,伸手想安慰她一下,却在快触到她肩头时收回,眼睛瞥向别处,平静地说:“我见过很多第一次上战场的人还没开第一枪就被流弹干掉,对于拿枪的人来说,活下来才重要,因为战场不需要慈悲…哭够了没有?”。

祝愿抹去眼泪,脸埋在手帕里,瓮声瓮气地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我那纯粹是看到重口的画面心理不适而已”。

P.N笑了,“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看看你花了三万美金练成的‘好’枪法”。

祝愿闭着眼喊:“不看不看”,用全身的力气抗拒走近尸体。

“不看也可以”,P.N的声音恢复淡漠,“那我问你,你使用的手*枪是SIG P226没错吧?”

祝愿紧闭双眼跟盲人似的点点头,“是P226”。

P.N接着说:“而射穿敌人眉心的是口径5.56毫米的AUG突击步*枪”。

祝愿睁开眼睛,疑惑,“敌人射的乌龙子弹,打到自己人头上?不对啊,5个杀手,一个扛着火箭筒,其余4个人手一把AK47,哪来的AUG?是你射的?可那么重的武器你带在身上,我会眼瞎看不出?”。

“自然是抢的”,P.N凉凉地说,“除了5个杀手,还有一个背后偷袭沙爷”

“所以…”,祝愿上下瞄他,没看到一丝血迹。

“所以他的脖子被我拧断了,还有疑问吗?”,P.N微微一笑。

作为前特种兵深入敌后斩首是看家本事,这点祝愿毫不怀疑,那她开枪射的子弹去哪儿了?眯着眼睛看向已经断气的杀手…

受不了她的蠢样子,P.N把她推到尸体前,“睁大你的眼睛看仔细了,你的子弹射进他的胸口,说好听点叫补枪,准确地描述叫严重射偏,你不是主张自己射穿眉心吗,可见你当时瞄准的是面部T区,很难想象以射击精度高著称的P226会偏移到令人目瞪口呆的程度——你花了三万美金就学到这么蹩脚的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