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嗓子,祝愿松开手,往远离残肢的方向挪了几步,不理P.N,独自走出罂粟田,却看到更恐怖的一幕,断手的主人躺在血泊中,身体抽搐着,血沫从嘴巴里涌出。

P.N走近单膝蹲下,伸手触摸伤者的颈动脉,停了片刻,替他合上瞳孔放大的眼睛,站起身说:“他死了”。

祝愿不忍再看,死者是借给她打火机点烟的男人,虽说没什么交情,但他横尸眼前,她怜悯之余无法克制地感到恐惧,大概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吧。

她望向远处仍未散去的硝烟和横七竖八的尸体不寒而栗,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金三角血腥残暴的真实面目,不由反省自己是否把完成任务看得太轻易了,以至于用游戏的心态走入这片欲望和野心交织的杀戮之地。

P.N看她眼神呆滞,出言讥讽,“伤春悲秋换个场合,在危险的地方分神小心仆街”。

祝愿身心受创,没心情和他斗嘴,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地垂下头。

见她不复往日的气焰嚣张,有气无力的模样,还真叫人适应不良,P.N懒得跟她废话,拉上她就走。

祝愿被拖到山脚下,猝不及防地看到被她爆头的杀手,因为脸部中弹而鲜血淋漓、面目全非,从眉心穿过的子弹摧毁了半边头骨,白色的脑浆混着鲜血汩汩地往外流,白眼球毫无生气地翻着…

她狠狠闭眼,胸部急速地起伏,感觉喘不过气,胃酸逆流,不得不背过身,扶着双膝弯腰呕吐。

心里的声音一再地提醒她,“你杀人了”。

眼前出现一方白手帕,祝愿抬头。

P.N淡淡地说:“拿去擦汗”。

祝愿没客气,接过手帕擦去额头密密的汗珠,不知道为什么想哭,她拼命屏住,泪水还是违背她的意志涌出眼眶,她用手帕按住眼睛,不愿意被人看到此刻的软弱。

P.N看着她不停抽动的肩膀,伸手想安慰她一下,却在快触到她肩头时收回,眼睛瞥向别处,平静地说:“我见过很多第一次上战场的人还没开第一枪就被流弹干掉,对于拿枪的人来说,活下来才重要,因为战场不需要慈悲…哭够了没有?”。

祝愿抹去眼泪,脸埋在手帕里,瓮声瓮气地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我那纯粹是看到重口的画面心理不适而已”。

P.N笑了,“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看看你花了三万美金练成的‘好’枪法”。

祝愿闭着眼喊:“不看不看”,用全身的力气抗拒走近尸体。

“不看也可以”,P.N的声音恢复淡漠,“那我问你,你使用的手*枪是SIG P226没错吧?”

祝愿紧闭双眼跟盲人似的点点头,“是P226”。

P.N接着说:“而射穿敌人眉心的是口径5.56毫米的AUG突击步*枪”。

祝愿睁开眼睛,疑惑,“敌人射的乌龙子弹,打到自己人头上?不对啊,5个杀手,一个扛着火箭筒,其余4个人手一把AK47,哪来的AUG?是你射的?可那么重的武器你带在身上,我会眼瞎看不出?”。

“自然是抢的”,P.N凉凉地说,“除了5个杀手,还有一个背后偷袭沙爷”

“所以…”,祝愿上下瞄他,没看到一丝血迹。

“所以他的脖子被我拧断了,还有疑问吗?”,P.N微微一笑。

作为前特种兵深入敌后斩首是看家本事,这点祝愿毫不怀疑,那她开枪射的子弹去哪儿了?眯着眼睛看向已经断气的杀手…

受不了她的蠢样子,P.N把她推到尸体前,“睁大你的眼睛看仔细了,你的子弹射进他的胸口,说好听点叫补枪,准确地描述叫严重射偏,你不是主张自己射穿眉心吗,可见你当时瞄准的是面部T区,很难想象以射击精度高著称的P226会偏移到令人目瞪口呆的程度——你花了三万美金就学到这么蹩脚的枪法?”。

祝愿像听不出讽刺似地脸色一亮,“你的意思是咱们开枪射击有个时间差,你射向杀手头部的致命一枪在前,我射到胸口的一枪在后,对吧?”。

P.N不说话,祝愿当他默认,心理负担总算减轻了,她松了口气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来金三角没想过杀人”。

P.N嗤之以鼻,“天真”。

祝愿情绪变好,环视四周,“沙爷怎么样了,其他人呢?”,看到零零星星七八个挂彩的人围拢在巨石周围,气不打一出来,“咱们两个在前方挡子弹,他们躲在后面,这算哪门子兄弟!”。

“趴在罂粟田里装死和溜得快两种情况,我看不出有什么分别”,P.N说完转身向巨石的方向走去。

祝愿被他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她确实一开始打算老实装死躲过一劫,实在躲不过了,才开枪反击,那之前,什么兄弟老大,统统对不起,她只觉得自己的命最重要,再说,杀手把沙惕的团伙给灭了,还替警察省事呢。

她紧追上去,邀功请赏怎么能让P.N一人抢了先,这可是向沙爷表忠心的绝佳好机会,说什么也不能落后。

走近巨石看到谭明智捂着右胳膊,被血洇湿的衬衫贴在身上,嘴唇惨白地倚靠在石头上,沙惕脸色铁青,腿的姿势怪异,看样子折断了,肖慎之也颇为狼狈,其余人等均有负伤,简言之,一群老弱病残。

“杀手处理完了?”,沙惕开口问。

祝愿抢在P.N前面说:“是的,谭伯伯,您怎么样,受伤严重吗?”。

沙惕拍拍腿,“这点小伤没什么,倒是其他兄弟们…”,他重重地叹口气,再也说不下去,众人见状沉默。

三和帮横行金三角二十余年,沙惕身为帮派老大,不止一次遭遇暗杀,只有今天这次尤为严重,暗杀者埋伏在他的私人猎场,简直是在挑战他的权威和脸面。

气氛沉重,祝愿识趣地闭上嘴巴,忽然她的手被人碰了碰,侧目,是P.N。

“卧倒”,他耳语,迅速从腰际拔枪。

祝愿看他的神情知道事态紧急,决定听从他的建议,并示意大家跟她一起朝反方向抱头卧倒,甭管炸弹还是枪子儿,打中屁股总比打中脑袋活命的机率高。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雷鸣般的爆炸声响起,大块的石头落下,石屑纷飞,有人哇哇惨叫,祝愿顶着一头灰看去,那人的手指被高速飞旋的弹片齐根削掉。

这时另有人喊道:“扔手*雷的是吴尼哆那王八蛋,P.N不要放过他”。

祝愿一惊,爬起来,飞奔到P.N身边,朝远处张望,“吴尼哆呢?死没死?”。

P.N审视她,“你认识吴尼哆?”。

☆叁叁☆

18:06

祝愿走出浴室,经过落地窗驻足片刻,窗外雨雾迷蒙,溅落的雨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仿佛一张哭泣的脸。

她嘲笑自己,你可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装什么林黛玉。

甩掉突如其来的悲伤,大步走开。

站在穿衣镜前,祝愿褪掉浴衣,露出半个背部,一道长约10公分的伤口趴在肩头,被水泡过,有红肿发炎的迹象,其余的都是三五天能愈合的擦伤,无关紧要。

于男人而言,伤口是勋章、是荣誉、是可以拿来吹嘘的资本,但对女人来说,伤口是疼痛、是愈合后丑陋的疤痕、是美玉有瑕的遗憾,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她盯着镜子心酸不已,谁能想到生活精致、珍爱自己的身体就像珍爱生命的小公主,短短两个月时间竟变成了抠脚糙汉子?脸粗的像砂纸,手硬的能劈砖,值得夸耀的牛奶皮肤晒黑了好几个色号,有渐渐东南亚化的趋势。

深深太平洋底,深深伤心,祝愿叹口气,伤痛再多也要埋在心底,卧底就是这么悲情。

正顾影自怜,听到敲门声,她重新披上浴衣,走到门口,开门,惫懒地往门框一靠,瞄了眼女仆手上拎的急救箱,说:“我好像按铃要的是酒”。

精通汉语的女仆不卑不亢地回复,“主人说您受伤需要忌酒,主人还说您的伤口化脓需要处理”。

祝愿被女仆一口一个主人说得没脾气了,点点头,“好的,你看着办吧,不过我不喜欢疼,你动作一定要轻”。

女仆手脚麻利地帮她消毒抹药水,并安慰她说不会留疤,做完这一切悄无声息地退出门外。

祝愿换上一身睡衣风的滚边绸缎套装下楼找陆离谈话。

管家去通传,带回肯定的答复,为她指路,说主人在地下室等她。

走过楼梯转角,地下室的门半开着,透出朦胧的灯光。

祝愿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进来”

“说什么进来,我是你小弟吗?”,祝愿小声吐槽,推门进去。

有别于夜丰颂家中的低调奢华,这个地下室没有太多华丽的设计,说毛胚房也不为过,水泥地板、裸*露的屋顶、没有刷漆的红砖墙,偌大的空间摆满了各式健身器材和从天花板吊下的沙袋。

陆离看样子也刚淋浴完,湿发撸向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英气逼人的脸,论颜值,他轮廓分明、线条硬朗、比较高冷,不太符合时下流行的“小鲜肉”审美取向,换言之,他不是美男,是型男。

另外搭配过关,白色休闲衬衫+oversize西裤+板鞋,整体看还挺有品味。

祝愿目光在他敞开的衣领处逡巡,描摹两根锁骨的漂亮形状,吃够了豆腐,方意犹未尽地收回。

P.N不动声色地任她打量,不急于切入正题,看她到底要整什么幺蛾子。

祝愿若有所思地踱步,一双眼睛机敏地观察周围环境,除了装在角落墙壁上的一个小小排风扇,再无其它窗口,撤远几步,视线与排风扇齐平,能望见潋滟的水光,可见一墙之隔外就是莱茵湖。

她沿着这堵墙壁慢慢地移动,脚用力踩地板,如果下面是空的,发出的声音会不一样。往前走了十来步,果然有处声音下沉,再次踢了脚确认,和水泥颜色相近的木板颤了颤,错开一条缝,湿冷的风吹来。

正要蹲身去看,只见寒光一闪,飞刀擦面而过,薄而锐的刀锋没入身后的红砖墙,刀柄犹自震颤。

脸颊微痛,祝愿伸手摸了摸,指尖濡湿,不用看也知道出血了。

她咧嘴笑,“极老板,多谢你手稳,不过你别着急,我只是验证下猜想,像我们这种常年活在危险中的人,自然要留条后路以便逃生,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地下室的这条暗道连接外面的河道,不出意外河边还有快艇,假如有紧急情况需要走暗道,至多1分钟,就能安全撤出这座度假屋,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P.N走过去拔下短刀,拿在手中把玩,嘴角抿了抿,目光冷冽,“挡我路者死,不信的话你就试试看”,说着雪亮的刀锋逼近她的颈部大动脉。

祝愿像木头人一样直挺挺站着,生怕动一动脖子会被割断,然后喷泉似的往外喷血,然而为了表现出临危不惧的精神,她眼睛眨都不眨,笑容僵硬地说:“极老板,你这样会伤和气的,我怎么会挡你的路呢,今天索性把话说清楚,我不仅不会挡你的路,也绝不干涉你的事,咱们签个互不侵犯条约怎么样,因为我要做的事与你无关,你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这样咱们都方便,你觉得如何,同意吗?”。

短刀入鞘,P.N嗤笑,“巧言令色”。

祝愿立刻撤到五步外,笑得稍微自然了些,“极老板,我曾说过会向你坦白我来金三角的目的就绝不会食言”。

P.N的下垂眼闪过一抹嘲讽,“你说我就会信?”。

祝愿挑眉,“信不信,你等我说完再判断——”。

两人的眼神无声对峙,互不退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祝愿感到烦躁,沉不住气地打破僵局,“喂,你真不想听?”。

“我只想听真话,不想看虚假的表演”,P.N冷冰冰的视线扫射过来,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祝愿脸皮厚,扛得住,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我可以用父母的名义发誓我接下来说的话是真的”,反正她现在是jiva,发再毒的誓也毫无心理压力。

“你父母?”,P.N玩味地笑笑,“但愿他们的名声不会因你受损”

多虑,生为他们的女儿,我父母不知多骄傲,祝愿毫不掩饰得意的小表情,“极老板,我会为自己的姓氏负责,不做亏心事”,停顿片刻,着重说明,“包括我用过的每一个身份”。

P.N像看了出滑稽戏,不禁扶额,“前几句话勉强可以入耳,后一句画蛇添足,你是蠢而不自知,还是故意的?仗着假身份滥竽充数,其他人可能会被你蒙蔽,但我不会,所以我劝你适可而止,假如你一意孤行,对付绊脚石,我向来斩尽杀绝,不留余地”。

如果陆离冷着脸地说出威胁的话,祝愿倒不觉得可怕,但他嘴角含笑,神情愉悦,慢条斯理地说“斩尽杀绝、不留余地”的狠话,令她一阵毛骨悚然。

她吸了口气,稳住心神,从容地说:“还是那句话,你先听,再做判断,我来金三角与父亲丁英有关,他的事在三和帮并非秘密,想必没有人不知道,再者我父亲在大陆犯事,那边的警方记录在案,资料很翔实,你不信可以去调查,哦,对了,你不是怀疑我的身份吗,我的出生资料据说也在大陆警方手中,你有门路的话,大可找来验证我到底有没有弄虚作假”。

P.N似笑非笑,那神情仿佛在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祝愿有点儿小尴尬,清清嗓子,说:“我父亲之所以轻易中了大陆警方的圈套,是因为三和帮有人与警方联手做局,引他入彀,然而17年后,又有人用同样的手段陷害我和谭三公子,企图让大陆警方以贩卖毒*品的罪名对我们实施抓捕,没办法我只能护送谭三公子回金三角躲避风声,顺便找出当年勾结条子出卖我父亲的人,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P.N目光闪了闪,揶揄,“丁英留给你的财产花光了?三和帮不是慈善机构,没有责任照顾遗孤”。

祝愿迎着他的目光盯回去,心平气和地说:“托父母的福,我生活过得不错,不至于借着父辈的香火情到三和帮蹭口饭吃,毕竟人走茶凉,这个道理我懂,但不代表我可以放弃父亲赌上命的那批货,250余公斤海*洛*因,市值接近10亿元人民币,一半被大陆警方缴获,另一半不翼而飞,不,确切地说,进了某个人的口袋,呵呵,5亿,17年,我会连利息一并讨回”。

“你来金三角是为了钱?”,P.N浅浅笑着,看得出他并不相信。

祝愿避实就虚,“我父亲遭人陷害,我母亲郁郁而终,原本我没打算重翻旧账,可是有人拿我父亲的死做文章,说让我去见他,他会把真相告诉我,谁知我真去了,见面的地点只有谭三公子,而扫*毒的警察就在门外,既然有人想斩草除根,我岂能引颈受戮,只好江湖恩怨江湖了,等我揪出那个人,是是非非与他算个清楚”,她顿了顿笑道,“5亿不是小数目,更何况17年前的5亿,时至今日,恐怕翻了好几番,没有不讨还的道理,极老板只需保持中立,这笔钱就有你的一份”。

P.N不置可否,一双锐利的眼睛似能刺穿虚妄,嘴角轻嘲地牵动了一下。

祝愿直视她,好似自己在说真理,“来到金三角后,我对三和帮成员的资料做过调查,发现和17年前的事完全能撇清关系的只有你一人,按理说谭明智也算一个,可是我和谭三公子逃亡路上,与谭大公子关系匪浅的人追杀我们,所以我不会找他谈;扎波卡、魏学林,他们二位和我父亲同为元老,在我看来都有嫌疑,车篷、连越摊子铺得太大,和大陆那边有利益输送关系,虽然17年前他们还是小人物,但难说不会为了荣华富贵,向掌权者纳投名状;敏明我吃不准,思来想去,还是你极老板最值得我洞见肺腑”。

P.N单刀直入,“在我的书房装监控摄像头也是调查的一部分?”。

祝愿不承认也不否认,笑着说:“我保证对你极老板的事不看不闻不问,只求你对我的事冷眼旁观即可”。

“你让我置身事外…可以,希望你也言行一致,否则——”,P.N脸上闪过残忍的笑意,低声说,“我会让你尝到地狱的滋味”

☆叁叁☆虚虚实实

祝愿走出浴室,经过落地窗驻足片刻,窗外雨雾迷蒙,溅落的雨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仿佛一张哭泣的脸。

她嘲笑自己,你可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就别装林黛玉了。

甩掉突如其来的悲伤,大步走开。

站在穿衣镜前,祝愿褪掉浴衣,露出半个背部,一道长约10公分的伤口趴在肩头,被水泡过,有红肿发炎的迹象,其余的都是三五天能愈合的擦伤,无关紧要。

于男人而言,伤口是勋章、是荣誉、是可以拿来吹嘘的资本,但对女人来说,伤口是疼痛、是愈合后丑陋的疤痕、是美玉有瑕的遗憾,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她盯着镜子心酸不已,谁能想到生活精致、珍爱自己的身体就像珍爱生命的小公主,短短两个月时间竟变成了抠脚糙汉子?脸粗的像砂纸,手硬的能劈砖,值得夸耀的牛奶皮肤晒黑了好几个色号,有渐渐东南亚化的趋势。

深深太平洋底,深深伤心,祝愿叹口气,伤痛再多也要埋在心底,卧底就是这么悲情。

正顾影自怜,听到敲门声,她重新披上浴衣,走到门口,开门,惫懒地往门框一靠,瞄了眼女仆手上拎的急救箱,说:“我好像按铃要的是酒”。

精通汉语的女仆不卑不亢地回复,“主人说您受伤需要忌酒,主人还说您的伤口化脓需要处理”。

祝愿被女仆一口一个主人说得没脾气了,点点头,“好的,你看着办吧,不过我不喜欢疼,你动作一定要轻”。

女仆手脚麻利地帮她消毒抹药水,并安慰她说不会留疤,做完这一切悄无声息地退出门外。

祝愿换上一身睡衣风的滚边绸缎套装下楼找P.N谈话。

管家去通传,带回肯定的答复,为她指路,说主人在地下室等她。

走过楼梯转角,地下室的门半开着,透出朦胧的灯光。

祝愿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进来”

“说什么进来,我是你小弟吗?”,祝愿小声吐槽,推门进去。

有别于夜丰颂家中的低调奢华,这个地下室没有太多华丽的设计,说毛胚房也不为过,水泥地板、裸*露的屋顶、没有刷漆的红砖墙,偌大的空间摆满了各式健身器材和从天花板吊下的沙袋。

P.N看样子也刚淋浴完,湿发撸向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英气逼人的脸,论颜值,他轮廓分明、线条硬朗、比较高冷,不太符合时下流行的“小鲜肉”审美取向,换言之,他不是美男,是型男。

另外搭配过关,白色休闲衬衫+oversize西裤+板鞋,整体看还挺有品味。

祝愿目光在他敞开的衣领处游移,描摹两根锁骨的漂亮形状,吃够了豆腐,方意犹未尽地收回。

P.N神色自若,不急于切入正题,看她到底要整什么幺蛾子。

祝愿若有所思地踱步,一双眼睛机敏地观察周围环境,除了装在角落墙壁上的一个小小排风扇,再无其它窗口,撤远几步,视线与排风扇齐平,能望见潋滟的水光,可见一墙之隔外就是莱茵湖。

她沿着这堵墙壁慢慢地移动,脚用力踩地板,如果下面是空的,发出的声音会不一样。往前走了十来步,果然有处声音下沉,再次踢了脚确认,和水泥颜色相近的木板颤了颤,错开一条缝,湿冷的风吹来。

正要蹲身去看,只见寒光一闪,飞刀擦面而过,薄而锐的刀锋没入身后的红砖墙,刀柄犹自震颤。

脸颊微痛,祝愿伸手摸了摸,指尖濡湿,不用看也知道出血了。

她咧嘴笑,“极老板,多谢你手稳,不过你别着急,我只是验证下猜想,像我们这种常年活在危险中的人,自然要留条后路以便逃生,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地下室的这条暗道连接外面的河道,不出意外河边还有快艇,假如有紧急情况需要走暗道,至多1分钟,就能安全撤出这座度假屋,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P.N走过去拔下短刀,拿在手中把玩,嘴角抿了抿,目光冷冽,“挡我路者死,不信的话你就试试看”,说着雪亮的刀锋逼近她的颈部大动脉。

祝愿像木头人一样直挺挺站着,生怕动一动脖子会被割断,然后喷泉似的往外喷血,然而为了表现出临危不惧的精神,她眼睛眨都不眨,笑容僵硬地说:“极老板,你这样会伤和气的,我怎么会挡你的路呢,今天索性把话说清楚,我不仅不会挡你的路,也绝不干涉你的事,咱们签个互不侵犯条约怎么样,因为我要做的事与你无关,你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这样咱们都方便,你觉得如何,同意吗?”。

短刀入鞘,P.N嗤笑,“巧言令色”。

祝愿立刻撤到五步外,笑得稍微自然了些,“极老板,我曾说过会向你坦白我来金三角的目的就绝不会食言”。

P.N的下垂眼闪过一抹嘲讽,“你说我就会信?”。

祝愿挑眉,“信不信,你等我说完再判断——”。

两人的眼神无声对峙,互不退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祝愿感到烦躁,沉不住气地打破僵局,“喂,你真不想听?”。

“我只想听真话,不想看虚假的表演”,P.N冷冰冰的视线扫射过来,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祝愿脸皮厚,扛得住,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我可以用父母的名义发誓我接下来说的话是真的”,反正她现在是jiva,发再毒的誓也毫无心理压力。

“你父母?”,P.N玩味地笑笑,“但愿他们的名声不会因你受损”

多虑,生为他们的女儿,我父母不知多骄傲,祝愿毫不掩饰得意的小表情,“极老板,我会为自己的姓氏负责,不做亏心事”,停顿片刻,着重说明,“包括我用过的每一个身份”。

P.N像看了出滑稽戏,不禁扶额,“前几句话勉强可以入耳,后一句画蛇添足,你是蠢而不自知,还是故意的?仗着假身份滥竽充数,其他人可能会被你蒙蔽,但我不会,所以我劝你适可而止,假如你一意孤行,对付绊脚石,我向来斩尽杀绝,不留余地”。

如果P.N冷着脸地说出威胁的话,祝愿倒不觉得可怕,但他眉眼含笑 ,神情愉悦,慢条斯理地说“斩尽杀绝、不留余地”的狠话,令她一阵毛骨悚然。

她吸了口气,稳住心神,从容地说:“还是那句话,你先听,再做判断,我来金三角与父亲丁英有关,他的事在三和帮并非秘密,想必没有人不知道,再者我父亲在大陆犯事,那边的警方记录在案,资料很翔实,你不信可以去调查,哦,对了,你不是怀疑我的身份吗,我的出生资料据说也在大陆警方手中,你有门路的话,大可找来验证我到底有没有弄虚作假”。

P.N似笑非笑,那神情仿佛在说请开始你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