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笑了,“你希望我确定,还是不确定。”

苏阑对沈醉这种小奸小恶的滑头性格已经习以为常,“我一早说过我是认真的。”

花这么大的力气,怎能不追求投资回报率。

沈醉得到苏阑肯定的回答,很难照字面意思高兴。苏阑一直说他是认真的,但从没说过是认真的什么。认真的想和她结婚?还是认真的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

两者看起来殊途同归,究其实质可有天壤之别。

但沈醉想不问这个,沈醉关心的是苏阑是用什么心态去面对她全部的家人,包括沈际和贺音。

她可以确定,苏阑对她这么用心,是想和她长远的,换言之,就是以结婚为前提。但是,结婚之后呢?彼此打开心结,成为就算不一定亲密和睦但没有隐患的家人关系是一种方式;迅速把她带走定居到另一个城市,成为表面亲密友善实际各怀心思的家人关系也是一种方式。

也许事情有些时候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湮灭在各自的生活里,但是也有更多其他的可能。毕竟,这个时代,地缘上的距离早已不是问题。就算彼此的空间再远,关系是摆在那里的,看不见的联系和牵扯。谁能保证死灰不会复燃,又或者,这才是苏阑真正的…

不,不会的,苏阑还不至于做这么小言又狗血的事情。

沈醉用力闭上眼睛,又睁开,把自己写小说时落下的被害妄想症甩出去。

她重视家庭生活,也知道有些时候幸福是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毕竟还是有些事情,在还可以解决的时候,没有必要早早开始粉饰太平。

“那么就先见见我的家人吧,好不好,把理由直接摆在他们面前,我被批准久居在这里的可能性才会更大一点。”沈醉微笑着说,语气放得轻松。

见面吧,既然彼此都已经确定了。就算她要把苏阑心里不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挖出来,也总要知道那部分到底有多大。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苏阑专注的看着路况,听了沈醉的话,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淡淡的说,“好。”

吸烟有害健康

沈醉正在吃椒盐花生米香草冰淇淋。

不要怀疑,那一长串名字就是一种东西,椒盐花生米口味的香草冰淇淋。当然市面上是没有这种东西卖的,不过不耽误沈醉自己合成。

心情不稳定的时候她就会吃些怪东西,不管那个不稳定是什么性质的都一样。

干掉一整个冰淇淋,吃的浑身发抖,沈醉把盒子丢掉,擦擦嘴,打电话。

决定即行动。

目标人物NO.1——沈际。

看看时间,晚上八点半。沈醉琢磨,新婚夫妻的晚上生活时间表她没研究过,这个时间打电话,嗯,会不会不小心打断某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接轨仪式呢?摸着下巴琢磨了半天,沈醉决定,昧着良心,打!

很好,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看样子她没作孽。

“姑姑?出了问题还是玩的太高兴了,怎么想到打给我。”沈际的声音有些喘,带着笑意,背景声里有贺音正在进行原因不明的暴力镇压的迹象。

沈醉了,打情骂俏中。

“你是希望我是哪一种?”

沈际笑,“哪一种都不希望,因为我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不是劳碌命就是被炫耀,不过听沈醉的样子也不像有事,沈际放心的开玩笑。“说起来姑姑,你这次到底去了哪座仙山玩,还保密的?”

沈醉嘿嘿的报出坐标,沈际沉默了三秒,然后暴走了。

“你去贺音娘家为啥不说一声啊!”

贺音也听到了,跟着沈际附和。两个人七嘴八舌义愤填膺的讨伐沈醉的外道和毫无道理的客气。

沈醉很有耐性的坐等他们发作完,手指卷头发,卷了放放了卷。心想本来想先探探沈际知不知道苏阑这号人物的存在或者苏阑这号人物对沈际的意义何如,没想到…这个效果还真是好啊。

好不容易那头消停下来,沈醉赶紧插话:“不是客气,真的不是客气,你认识我二十几年还不了解我?太麻烦人家我会放不开手脚啦,再说我这辈分怪尴尬的,多不好意思啊。”

沈际和贺音安分下来想想也是,都是实在亲戚,北方人重辈分,别的不说,这口姑姑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喊出来的。

沈醉看说服了两头暴走龙,赶紧打蛇随棍上,“爹娘大哥嫂子他们现在都在家吧?这阵子没有什么出门的安排吧?”

“没有啊,怎么了?”沈际疑惑。

“没事,你告诉他们一声,摆脱他们这阵子没有要紧事不要出门,等我回去啊。”

沈际聪明的听出点苗头来了,“我说姑姑,不是分发礼物这么简单吧,你莫非…”很意味深长的省略号中。

沈醉几乎可以想象电话那头两个人黏在一起八卦的神情。

“我要带人回去做客,敬爱的侄子,准否?”

“准奏。”沈际很配合的一唱一搭,然后迅速恢复八卦嘴脸,“怎么样,公的母的?高的矮的,混哪里的?不对啊,你什么时候搞出来的人物,明明一直被清仓的,有这号人物怎么早不拿出来?”

沈醉无奈,“你可以继续诋毁我的行情,再努把力,还不够到位。”

耳听沈际嚎叫了一声,似乎是被贺音暴力了,沈醉内心大慰,“替我多谢贺女侠的友情出手大义灭亲,小可内心不胜感激。”

沈际切了一声继续八,“姑姑,看不出来啊,你不是就地艳遇然后就划拉回家了吧,这比山顶洞人强悍啊,打晕都不用了。怎么样,叫什么名字,贺音地熟,帮你打听打听啊。”

沈醉听见贺音附和,不动声色的微笑,语气仍然无奈,“无可奉告。”

“姑姑,你伤了我的心,不第一时间告诉我就算了,连名字都不说,我还是不是你亲侄子啊。”

“说了你也不认识,再说我这不是已经第一时间告诉你了吗?”

“不管,名字,快点,先报个名字。”沈际不依不饶,有点兴奋过头的样子。

没办法,他姑姑上次恋爱大概都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吧,而且那的男人与其说是沈醉的男朋友还不如说是沈醉的男饭友。看得见的时候都是出门吃饭,沈醉还坚持各付各,谈了一年,分手得可以得诺贝尔和平奖。

好不容易出现了新的男人,沈际不激动才怪,虽然心里也属实有点占有欲发作,已经摩拳擦掌的开始想着挑刺儿了。

沈醉貌似被沈际纠缠的没办法,犹豫的说,“艳遇,也算吧。说起来这个人你说不定还是认识的,我记得你们在贺音娘家婚宴上喝过酒的。”

“婚礼上喝过酒?”沈际那头看了贺音一眼,那天他后来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沈醉出来救他还是听贺音说的,根本记不住和谁喝过酒。

贺音听见沈际重复沈醉的话,看了沈际一眼,脸上的笑容和惊讶都菲常完美,因为她是真的惊讶,只是女人的直觉在疯狂示警。

“谁啊,你说,我说不定记得,不然贺音肯定知道的嘛。”沈际说完自己也有点儿怀疑,贺家面子不小,那天来了那么多人,要说贺音都能知道也不靠谱,不过总有沾亲带故可以打听的。

沈醉状似犹豫,实际上挺直了脊背凝神准备仔细听沈际的反应,缓慢的开口,“他叫…苏阑…”苏阑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苏阑?”沈际紧跟着重复了一下,完全反射性的,没有一点作假的成分,还问了旁边的贺音一句,“苏阑?你知道这个人吗?”

当然知道,沈醉心里替贺音回答,但是心已经放下了一大半,沈际是真的不知道苏阑。虽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但是已经是很好的局面了。

沈醉听沈际和贺音的交谈,听到贺音说是认识的,是她父亲朋友家的一个大哥。微笑,然后适时插嘴,“沈际,好了,我承认我知道贺音是认识的,不要问了,让我和贺音说话。”

沈际不干了,“姑姑,你太不仗义了,你明知道贺音认识这个人还不让我知道,我好提前帮你打听一下啊。”

“我哪个男朋友没被你嫌弃过,告诉你还有戏唱吗?”

“我那还不都是为你好。”

“是是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原谅我吧,把电话先给贺音听,乖。”

“我看你打电话给我是假,让贺音帮你先在家里大人那说好话才是真的吧,姑姑。”沈际很不屑的点明沈醉的无耻用心。

沈醉笑,不否认也不承认,反正她的用心无耻这一点毋庸置疑。

电话总算被交到了贺音的手里。

“姑姑,你是…怎么和苏阑遇在一起的?”贺音的声音里有几分不稳,不明显,但逃不出沈醉的敏感。

沈醉无限庆幸自己当初的明智,在贺音和她说起苏阑的时候装傻充愣,也无限庆幸贺音是个聪明有分寸的女人。

当初的对话,贺音是在认定沈醉完全不可能和苏阑产生交集的前提下进行的,话里的零星暧昧完全是引诱沈醉八的好奇,不管是不是结了婚,只要是暧昧就是资本,这是女人的某部分天性,无可厚非。当然以沈醉的身份,她不可能小白追问,即使她小白,贺音也不是脑残,不可能老实交代,一定会撇清。

以上条件构成了沈醉面对贺音的绝对自然。

“嗯,算是巧合。”沈醉说,“婚礼上他最能喝,我有点印象,然后上次出门旅行,他正好也在那里出差,偶然遇到了。”

“这样啊,那还真是缘份。”贺音笑着说,“那你们已经暗渡陈仓好几个月啦,姑姑你真是,一点口风都不露啊。”

贺音的声音语气极度自然,如果不是苏阑自己也承认过,沈醉几乎要以为自己当初的“以为”是子虚乌有,纯属yy。

思维无限发散,脑中换过n个小言的经典版本,琢磨自己现在的角色到底应该算是腹黑女主还是阴险女配。嘴上还能顺溜的和贺音对话,沈醉都要佩服自己了。

“不要暗渡陈仓扣这么大的帽子给我,重点是千万不要在大人们面前说,我怕会翻船。”

贺音和沈际都大笑,估计是开了免提,两个人都在听。

“也真的不算暗渡陈仓,我是这次来了才确定想和他在一起的,应该不算是延误军情吧,看在我给你们独家的份上,大人那里千万要给我美言几句啊。”沈醉可怜兮兮的。

“行了,放心吧你。”沈际笑,然后问贺音,“苏阑是个什么样的人,和姑姑配不配啊,他家呢,怎么样的状况?”

贺音顿了一下,“放心,苏阑这个人你挑不出毛病的,苏家在我们那里非常的有名望,就是家风严谨,长辈都比较严肃,不过都很好相处。”

“苏家?你说你们那的那个苏家?做硕风集团公司的那个苏家?”沈际忽然灵光一闪,对上号了。

贺音点头肯定。

沈际大声的来了一句氧化钙。那哪是什么有名望,土皇帝还差不多,国内都叫的上号的大公司啊。

“姑姑,你不是不吃甲鱼的吗,这么大的金龟你咽的下去?”沈际说完哎呦了一声,估计又被捶吧了。

沈醉微笑,声音缓慢清晰毫无动摇,“看不上的,百万富翁也不嫁。看上的,千万富翁也嫁。”

A Tale Of Two Cities

苏阑同意和沈醉回家先见过沈家的家长,连犹豫都没有,仿佛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

趁着苏阑花时间处理工作的空档,沈醉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在这座城市探险。

北方的春末,阳光已经极度灿烂,偶尔会吹大风,带着些微沙砾,干燥的折磨皮肤。

沈醉没有目的的在游荡,像在做某种预览。

从早上走到黄昏,脸上的表情接近麻木的杀气。一直到沈醉再也没有力气,才搭车返回酒店。

这世界上没有人没有缺陷,沈醉知道自己的缺陷。她永远都没有所谓的安全感。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被无数更痛苦的人骂的体无完肤,那种人叫做自寻烦恼。沈醉是。

她感同身受过,她曾经是被殃及的池鱼,所以她还没有伤过就已经先开始疼痛。

闭上眼睛,关上耳朵,铸造起讨喜的反射性,用尽全力沉浸在一个皆大欢喜的表象里。

她还是没有安全感,她有恋物癖,她宁愿关起门来掌控自己确定拥有的一切。

她以为自己永远都没有办法踏出这一步,直到她看见了苏阑。

所有男人里,她最喜欢苏阑。如果连苏阑都不能让她把这一步踏出去,那么也许这一生都不会有所改变。

沈醉看不透苏阑那双浓墨一样的眼睛深处到底深藏着什么东西,但她嗅的到苏阑身上同类的气息。

沈醉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哪怕只有一块基石,她也会用力筑起一座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城池。

回到酒店,看到苏阑的短信,回电给苏阑。

苏阑还在公司里加班,“回去了?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沈醉听到苏阑那里似乎有不少人在旁边刻意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苏阑的声音相当自然,全无回避。

“刚才和他们一起吃了,我还要把这几天的事情交代一下,估计会很晚,你早点睡,明天一早我去接你。”预定的是第二天下午的飞机,上午苏阑要去给沈醉的家人挑礼物,理所当然的拉沈醉做内线参谋。

沈醉不知不觉的走了一天,其实已经只差趴在床上了,想答应,又觉得不忍心。没道理她吃喝玩乐,苏阑点灯熬油。

“太晚的话记得吃点东西,不然容易胃疼的。”

苏阑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沈醉听见他是走开了一段,避开了闲杂人等。

“今天累不累?”

“一定没有你累。”

苏阑笑了,声音低沉,很好听。

“晚上吃了什么?”

“麻辣鸭头。”沈醉本色。“你呢?”

“商务简餐。”苏阑很无奈。

“味道怎么样?”沈醉明知故问。

“你说呢。”

沈醉也笑了,混了这么久,她充分了解了苏阑对外食的绝对偏见。

“需要我贤妻良母一下给你补顿夜宵吗?”沈醉开玩笑,虽然她的手艺也不怎么好,不过据说吹牛不上税。

“我想喝你炖的汤,可以吗?”

“哎?”沈醉愣了,貌似她刚才是在开玩笑。

“不行?”苏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望,“你今天也累了,还是算了,早点睡吧。”

非洲人是脸黑,苏阑是腹黑。绝对的。

沈醉被苏阑几句话打垮,深深觉得如果不答应简直就是铁石心肠。

“不是…不行…”明知道是被苏阑绕进去了,沈醉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但是怎么做呢?”借用酒店的厨房太夸张了,苏阑的房子她没钥匙也进不去,再说也找不着。

得了便宜卖乖这种事情苏阑是不会做的,忍着笑意,“我让人去接你,到我那儿去,今天刚有人补了材料,找什么应该都有。”

沈醉喟叹,她还能说什么?

“好。我做完放在炉子上,你回来热热吃吧。”

“我知道了。”志得意满的让人咬牙的声音啊。

天还没黑,但是已经有点凉了,沈醉找了件外衣穿上,到酒店楼下等。看到苏阑的车子很快就到了,开车的是位稳重的中年人,见到沈醉问了一句,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苏阑的号码,让苏阑和沈醉交代了几句,才请沈醉上车。

如果苏阑公司的员工都这么稳妥,那也难怪事业可以做的那么大。

礼貌性的聊了几句,沈醉知道这位司机姓林,是专门负责为苏阑开车的,不过只限于苏阑有需要的时候。

一直把沈醉送到了楼上,那位林叔就离开了。沈醉想想,做好汤之后搭车回去也不算晚,也没在意。

直接到厨房,冰箱里果然又是一片大丰收的景象,军队一样齐整的生鲜蔬菜排列着,之前稍微不新鲜的都不见了。

奢侈啊。

沈醉不耽误功夫,赶紧动手赶紧回去,太晚了坐车不安全再说她也真的是有点累了。

做了鸭汤,转小火,坐在椅子上等汤炖好,走了一天的疲倦涌上来,沈醉开始想睡。洗把脸精神了一下,去客厅打开电视,撑着继续等。但是沙发比椅子更舒服,反而困的更厉害了。不知道是第几次没忍住,沈醉就迷糊了过去睡着了。

沈醉睡着没多久苏阑就回来了,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远没有他说的那么晚。

进门放下钥匙,看见电视开着,沈醉已经栽倒在沙发上睡熟了,厨房里还有汤小声滚动的声音和随之而来的食物香气。

苏阑就那么站着,看了沈醉好一会。

“要不要起来喝碗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