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柚子 作者:潇湘碧影

文案

虽是孤儿,但天赋学霸、逆天异能、人见人爱,我是汤姆苏主角?

霸道总裁爱上我,一群妹纸围着我,还有逗比厨子好哥们狂刷美食技能,难道其实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小言?

→_→呵呵,想太多!珍爱生命远离空间!

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带空间的娃儿,决心去乡下支教,但一路被各种坑,终于坑到老天都看不过眼,狠狠的补偿了一把的故事。前半截有点儿虐,后半截超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以及全文存稿坑品大大滴有。以上!

内容标签:随身空间 励志人生 铁汉柔情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文佑 ┃ 配角:卓道南,游鹤轩,熊友琴,屠则,熊远,穆景明,包晴天 ┃ 其它:

第1章 支教

熙熙攘攘的县汽车站旁,一个名为余文佑的青年背着一个巨.大的帆布包坐在石墩上静静的等待着。7月的天气有些闷热,好在彩南省地处高原,比起同一纬度的南粤省好太多了,太阳虽然灼眼,倒也不是特别难熬。

等人的时候总是特别慢长,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和四五个小时的汽车,让余文佑的身体疲惫不堪。肚子有点饿,但毫无食欲,更是懒的动弹。看了看快没电的手机,已是下午一点。打了个哈欠,思绪飞的老远。他此行是要去支教,也算响应国家政策。凡师范类大学,毕业后从事教师职业的免学费并有一定的生活补贴。对于他这样的穷鬼孤儿来说,那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当然还有军校比师范条件更好,可惜当时没想到,怨不得别人。

师范类的学生即使选择教书,路子也有很多条,毕业时几乎是各显神通。只有他选了最辛苦最没前途的贫困县支教,还跨省选择。同学们也不知道一贯沉默的他到底是疯了还是道德水准太高。全班最透明的人,在最后的读书生涯中放了一个惊雷。惊的同学们连他离开的时候都忘记相送,等他上了火车班级群才炸了毛。可惜低调的余文佑已经走远,好在如今资讯发达,也不怕联系不上。

要去的地方,余文佑自然查过。仡熊村,以前叫做仡熊寨。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传承久远纯的不能再纯的苗族村落。全村只有一个姓,熊。这个姓氏的来源就是仡熊,据说是唐朝时羡慕华夏文明,改成汉姓“熊”了。如今苗族什么刘、杨、侯的汉姓满天飞,姓熊的极少。很传统啊,不知道好不好相处。说来他也是苗族,不过不是纯的。妈妈是荆南省的苗女,打工时认识了他爸,他生下来的时候户口跟着妈,搞的身份证上写了个苗。当然他在苗族村落生活过许久,不过不会说苗语。通常而言,他们这样的汉化版被称之为熟苗。至于余文佑,汉化2.0,苗语听都困难,估计仡熊村的苗族同胞是不会承认他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带着经典的苗族帽子的半老头子站在余文佑面前,不大确定的喊道:“小余老师?”

正在发呆的余文佑并没有听见。

那半老头子四处张望了一下,时间已是下午两点,偏远县城的汽车站人并不多,等人状态的更是只有眼前一个。又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后生,一张清秀白净的脸,穿着陈旧的t恤和牛仔裤,旁边放着一个大大的帆布包,确实有一种大学生的书卷气,便直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请问你是余文佑余老师吗?”

余文佑一惊,抬头看到一个苗族老头儿站在跟前,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熊书记?”

“嗯,我是熊书记。普通话不大好,别见怪。能听的懂我的话吗?”

余文佑点了点头。

熊书记扯了扯嘴角,又问:“你的包?”

余文佑又点了点头。

熊书记一把抓起沉重的包就道:“走吧。我儿子的摩托车停在那边。得坐车才能到村里。”

余文佑有些交际障碍,完全不会寒暄,又觉得要老人家拿着包不好,只得尴尬的开口道:“我自己提包就好。”

熊书记没说话,拿着包继续往前走。余文佑只得跟上。没走几步就停在两个开着摩托车的苗族汉子前,道:“接到了。”

那两个汉子点点头,也不怎么热情,一人接过熊书记的包,一人则对余文佑说:“老师上车吧。”

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加四个小时汽车,这下子又要坐车,余文佑觉得屁股隐隐作痛。刚坐下前面的人递了一个头盔来,脏兮兮的,为了生命安全,余文佑还是选择带上。前面那人又问:“坐稳了?”

余文佑双手往后抓着摩托车的架子,嗯了一下,摩托车便飞驰而去!余文佑坐在摩托车上想哭的心都有,开始还好,虽然路比较乡土,好歹是马路。没想到开了半个小时以后直接冲进山路,摩托车颠簸的他屁股更疼了。在他快熬不住的时候,终于停在了一座房子前,余文佑同学已经三魂散了两魄,无力的想:支教居然是个体力活!

从摩托车上跳下来的余文佑差点没站稳,载他的司机抽了抽嘴角,这个支教老师怎么比上一个还废啊!?虽然这么想,但身体已经本能的去扶住。余文佑道了一声谢,视线扫过眼前的房子,整个人就顿住了。

面前是一座砖瓦结构的平房,窗户已经支离破碎,透过消失的玻璃,可以直接看到一间大概是教室的房间,地面还是泥土地,黑板居然是水泥墙上直接刷黑的老老老款式。内里的十几张桌椅烂的不成样子。余文佑觉得头上一群乌鸦飞过,居然比他老家还穷!

熊书记轻巧的拎着包已经走到另一间屋子门口,看到余文佑目瞪口呆的神情,再看看这间只有一张烂chuang,连个桌子都没有的环境,心里有些尴尬,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这个又能坚持几天呢?

开摩托车的两个汉子也是如是想。村小学已经是停了大半年了,本村的孩子上学得翻个山头去隔壁村。五六年级的提供寄宿,一到四年级的只好每家轮流护送是十几个孩子来回。村里太穷,没办法留住任何一个老师,来一个跑一个。看着眼前这位白净斯文人的表情,心里已经凉了八分。本来是真没抱希望的,谁知县里又给了一个,难免又有点希望,现在看起来是没戏了。

谁料余文佑呆了一下,又回头问书记:“呃…我住哪?”

熊书记再次尴尬的看着教室边上那间老师的住宿,也觉得村里的确太不重视了些,便道:“这里还没收拾,你先在我家住几天吧。”

余文佑心里有些委屈,倒不是因为环境,既然来支教,再坏的打算都做过了,只是熊书记未免太冷淡,连个笑脸都没有。可如今来都来了,还有什么办法?刚才顺着熊书记的方向已经看到了那间只有一张chuang的屋子,连铺盖都没有,他今天是实在没体力再出去买东西了,总要找到休息的地方才行。

一行人转战熊书记家,也是砖瓦结构的房子,不比那学校好到哪里去。不过因为有人气,显得没那么破败。走进屋内,一妇女迎了上来,熊书记用土话说了一阵,又扭头对余文佑说:“委屈余老师住我家几天,明天我要人出去城里买东西。今天是我们疏忽了。”

余文佑已累的脱力,没心情寒暄,只问:“可以有地方洗澡睡觉吗?”

熊书记指着刚才开摩托车的两个汉子说:“熊文熊武,我两个儿子。你管他们叫熊大熊二也行。”

余文佑囧了,熊大熊二,请问此地有无光头强!?

熊书记又说:“老大你带老师去洗澡睡觉,老师你先睡一下,晚上我再喊你吃饭。老师喝不喝得酒?”

余文佑摇头。

熊书记点点头表示了然。余文佑停了一下,见他没再说话,就跟着熊大去洗漱了。

洗漱的地方同样很坑,因为彩南省的冬天并不是特别冷,洗澡间就是屋后随便用塑料布稍微围起来的场所。动作略大一点,头上的灰簌簌往下掉。好在他自带了充足的洗漱用品,这里穷的连肥皂都没有!怪不得他当时签了来此地的支教合约,系主任直接就给了他一个红包!果然艰苦程度超乎人类的想象。说来支教的待遇还不错,工资三千五、寒暑假各补贴两千返乡费。合约一签五年,五年后还有一笔奖金并国家直接发个文科类研究生学历。他本就想做点贡献,又有不错的待遇,也算一举两得。只是像他这样想的人并不多。支教的地方无不是在贫困县,名校大学生,哪个不是天之骄子满腹傲气?好容易从穷山沟里考出来,谁愿意又摔回去?大城市的孩子就是自己愿意,爹妈都能跟你玩上吊。也就他了,举目无亲毫无牵挂,到哪都一个样。

说来原本支教的规矩,那是一省对一省。也不知怎么回事,彩南省的这个村居然也问南粤省要老师。支教老师本来就是抢手货,跨省抢人真需要一点本事。他虽是荆南人,但小时候在彩南住了七八年,对彩南有一种特别的感情,也就选了此地。万万没想到,他荆南老家已经够穷了,这里却比那里还穷上十倍。我国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地方?

仔仔细细的洗漱干净,余文佑只觉得一身轻松。用毛巾擦干头发,连衣服都懒的洗,倒在chuang上睡了。长时间的车马劳顿,身上的肌肉僵硬的有些发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里的潮湿空气带着一丝安逸和安心。窗外有一颗大树,因此房间采光不好,迷糊间他仿佛回到了幼年的卧室,也是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树影婆娑。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朦朦胧胧的,意识越发昏沉,更加接近那不敢碰触的回忆。不知不觉间,眼泪已经滑下,滴落在枕头上,浸湿了一团…

进来看到此景的熊书记长长叹了口气。算了,明天要熊大把人家好好送回去吧。家境贫寒的孩子都不愿,学校的事还是别再想了…

第2章 留下

余文佑黑甜一觉睡到次日天明,虽然千里迢迢舟车劳顿,但年轻嘛,睡了一觉就原地满血复活了。环顾了一下昨天没来得及仔细打量的房间,很普通的农家屋子。被子干净整洁,对着chuang的窗子下有一个旧式桌子,桌子旁边有个插座。余文佑淡定的翻出手机,插上充电。按键机就是牛,这么久了还有一格电,要是智能机早就阵亡了。屏幕一闪,昨日被贫穷震惊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还有电,有电就行。不然他怎么搜资料备课?再次翻出洗漱用品,晃到屋外,看到院子里他昨日换下的衣服迎风招展,顿时窘的满脸通红,他的内.裤也…

熊书记在门口抽着叶子烟,见余文佑愣在门口,依旧是那张棺材脸,嘴里的话语却还有一丝关怀:“小余老师醒了?饿了吧?快去堂屋吃早饭,我们都吃过了。”

余文佑的脸又是一红,呃,起晚了。不过昨天就没有怎么吃东西,的确饿的难受,转身回堂屋,只见角落里的旧电饭煲里还有热气,盛了一碗饭,掀开桌上的罩子,里头是蘑菇炒腊肉和蘑菇汤,肚子十分配合的叫了起来。风卷残云一般扫了两碗饭,霎时觉得人生实在太美好了!放下碗,mo到厨房准备洗碗,熊书记的老婆一把夺过,用土话说了一串,大概是不能让客人洗碗的意思。余文佑尴尬的退出厨房,发了一下呆,才想起去找熊书记说:“书记,可不可以要熊大哥载我出去买东西?”起码要买一chuang被子和一副帐子,彩南省的蚊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熊书记的棺材脸拉的更长了,但还是扯着嗓子唤了一声,不多久熊大就跑了过来。两个人又用土话交谈了一阵。熊大便转身跑去把摩托车开了出来,就载着余文佑去城里了。

余文佑到了县城直奔超市,县城的超市不大,基本日用品还是有的。生活经验丰富的他,买东西也是快狠准。先买了个大塑料桶,其余的生活用品统统往桶里装就是。可等他去买米的时候,手被熊大摁住了:“米不用买,客人吃饭不用交米。”

余文佑摇头:“我总不能白吃你家的。”

“你留下来教书,我们村随便你吃。”熊大说完又想了想,“肉也随便你吃。”

余文佑想起昨天看到的残破的教室,觉得一阵心酸。没有老师,就没有知识。没有知识,这里的孩子就永远走不出去。即使出去打工,也无法融入城市,生下的孩子更没办法受到良好的教育和照顾,只能往回送,做留守儿童。科技时代,城乡差距会越来越大,他们会被时代抛的越来越远。想起来都是说不出的惶恐。家乡固然好,前提却是不能贫困交加。想到此处,便对熊大安抚的一笑:“我来支教,国家给了钱的。不用你们出饭钱。”

熊大坚持道:“你留下,饭随你吃。”

余文佑拗不过,只好暂时放弃买米。转身去买被子,却又被熊大拦下:“我家有被子。我结婚的新铺盖新被子都送你。”

余文佑哭笑不得:“熊大嫂会打死我的。”

“她不会的。”

余文佑叹气:“你放心,我跟政府签了五年约,至少要教五年的。”

熊大闷闷的道:“以前的都是这么说。”

余文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对方信任自己,忽然灵光一闪,问道:“你识字吧?”

熊大不好意思的笑:“认得不多,没文化。”

余文佑掏出钱包里的身份证指着民族那一栏道:“我们是自己人。”

熊大眼睛一亮:“花苗?青苗?”

余文佑笑了笑:“猜错了,红苗。”嗯,完全不会说苗语的红苗!扶额。

熊大开心起来:“真不走?”

余文佑点头:“不走,起码做完五年。五年后要是教委要调走我,或者派新老师来,再说。”

熊大原本绝望的心又死灰复燃,昨天听他阿爹说小余老师是哭着睡的,已经让村里人透心凉。早起吃了饭又要来县城,更是寡.妇死了儿子,再没指望。没想到他今天却是来买日用品,而不是趁机跑掉,还要买米买被子,心里已经喜欢上了,自己人就是自己人!

余文佑看着熊大喜上眉梢的神情,自己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一边逛一边问:“村里有多少学生?”

“初小和中小的总共十几个。高小的都在别的村凑着读寄宿。现在都放暑假了,回头介绍给你认识。孩子们皮的很,要是不听话,你只管揍。他们要敢跑,你告诉我们,保管揍死他们。”

余文佑:…

说来余文佑也是乡下孩子,知道这样的村小学是一个老师通杀四个年级所有课程的。教科书肯定要快开学的时候才有,暂时不急。猛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村里有网络么?”

“没…”

余文佑一囧,说好的村村通呢?连网络都没有…痛苦的又问:“手机信号总有吧?”

熊大笑道:“这个有,老师要上网,可以用手机上。我看他们在外面打工的回来都是用手机上网的。”

这回轮到余文佑说没有了,穷鬼没有智能机。熊大却说:“不要紧,好兄弟,你要喜欢,他们打工的凑钱给你买一个。”

余文佑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买一个就是。我一个月有三千多块钱的工资呢。”

熊大想想也是,外出打工的也就这么多,还得养一家子。小余老师一个人就有这么多工资,不知多潇洒,也就不管了。余文佑在熊大的各种干涉下买齐了生活用品,又跑了一趟新华书店——没有网络的山村再没有书,就让他闷死算了。熊大敬畏的抱着两捆书,跟着余文佑一起进了一家快餐店。

快餐店里正值饭点,人声鼎沸。桌子都摆到马路上来了,二人也不介意,径直坐下闲谈。余文佑一瞥,发现快餐店旁边是家装修材料店,内里挂满了瓷砖,想起村里的学校,心中一动,刚想说什么。又想来日方长,把心思压下,认真的吃起饭来。

饭毕,熊大问余文佑要不要再逛逛,余文佑想着那么多东西,摇了摇头。反而问熊大:“你们村有没有集市?”

“集市?”

“呃,赶场。”

熊大笑道:“镇上有,你要看我带你去看。但是镇上东西不多,不如县里。只是比县里近。平常我们买肉就赶场的时候买。”

“五天吃一回肉?”

熊大点头:“你们城里人不惯吧?我听说你们天天要吃肉的。”

“还好,我在老家也这样,馋了买鸡蛋就是。”他长身体的时候,家里没冰箱,也是赶集才能吃点肉。舅舅就每次赶集买五个鸡蛋,每天清早打一个,用水调了,蒸在饭里给他吃。可惜舅舅…

熊大看着余文佑不知为什么神色忽然低落,也不好问。虽说是自己人,可这位小余老师左看右看都是一副斯文样子,哪里跟他们似的粗糙。说笑的时候还好,沉默的时候多少让他有些拘谨。两边都不说话,气氛就沉了下来。东西也买完了,中饭也吃了,两个人坐着摩托车又一颠一颠往回赶。

刚到村口就见熊书记跟一群人齐齐松了口气。熊大自然知道是为什么,笑着用土话说:“老师是红苗的,我们兄弟!他说不走的,至少要教五年。”

村民们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可是同族加重了他们的信任,或者说他们更加愿意去信任,同族只是给自己内心找的借口。谁不往好的方向去想呢?苗族支系尤其多,仡熊村是白苗,村民们也不指望余文佑能听懂他们的话,看到余文佑跳下车,只对他笑。

余文佑本支苗语都听的吃力极了,别说别支。村里人大半汉语说的七零八落,余文佑也不善言辞,也只好笑。村民心想:这老师还算和气。一时间孩子们也围了过来,团团把余文佑圈住问东问西。小孩子倒都是义务教育出来的,普通话还凑活,并没什么交流障碍。熊大见他认真回答孩子们的问题,招呼众人把余文佑的物品卸下,先搬回自己家了。

任何地方的小孩子都是活跃并好奇的,二十来个小孩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外面的世界,余文佑险些招架不住。他因为家庭变故养成了十分孤僻的性格,从来不愿意多跟人说话的。可是要做老师,怎能不回答学生的问题?只好硬着头皮捡自己知道的说。可怜他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在南粤省会读书四年,因为没钱,统共都没出去过几次,常常被问的哑口无言。好在孩子们主要是凑热闹,要不然真是丢脸丢大发了!余文佑咬着后槽牙暗暗的想:不行!必须要买智能手机,起码要有度娘百科才行!不然做老师的没权威,简直没法混了!

第3章 念头

农民从来是忙碌的,国人喜欢冬天结婚也是因为唯有冬天才是农闲。搁到冬季也温暖的彩南,连冬天都有活要干。仡熊村是山地,森林很多,农田很少。当地人以种植稻米维持基本生活,以种植和采集菌类补贴家用,偶尔能打点野味改善一下生活。交通极其不便,没有大型机械能够进来,所有生产方式基本跟两百年前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因此想要生存便显得尤其辛苦。小清新眼中的原生态,贴近自然等等美景,不过是他们天真的意.淫。是的,山村里是有很多不错的东西,天然的蘑菇、醇香的菌油、鲜美的野味等等,但更多的是饥饿、贫穷、生病时无医疗,只好听天由命的悲怆。苗族远比汉族保守,汉族的许多小村落已然荒废,大家都迁徙到城里居住,可苗族人总有一部分人想世代守护着他们的家乡,以至于陷入一个不知怎样形容的循环。

收入来源少,就必须更加勤奋。首先要养猪,否则过年就没有油吃。可是饲料也要钱,穷人只好用土法。土法需要大量的猪草,还要切碎、炖煮,一个妇女因此就要消耗半天时光。炖煮要柴,男人就要砍柴。此外还有棉被和衣服,都要手工去制作。手工费时费力,多半是老人家慢悠悠的做着。一到天气好的时候,老人家聚在一起剥棉花籽。没错,徒手剥棉花籽,余文佑看了差点晕过去,穿越时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十九世纪就有机械脱籽了!21世纪还用手工,真是见证了活的历史!棉花去籽之后纺棉线织布做衣服,这样的衣服叫做土布,百分百纯棉,但比大家想象的差很多。质地十分硬,穿起来还不如化纤舒服。而做棉絮的方式更为传统,仡熊村的人没有那么多时间耗,都是把棉絮收集起来,等打棉絮的人来打。称之为找副业的人。也算是催生出了一份产业。

一般而言,打棉絮的是二人组,通常为兄弟或父子。捋着一个村一个村子干活,过年时便回去,周而复始。仡熊村的人每年只有一次机会可以打新铺盖。打棉絮的人会找到村里最宽敞的人家,免费给屋主打,以换取做生意的场地。这种事大家当然不好跟书记或者村长争的,今年恰好轮到书记家,余文佑看了个全场。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第一天稀奇,第二天就无聊了。倒是他从外面学的套棉絮(注1)的方法震撼众人。他也是跟别人学的,把被套翻过来,棉絮铺在被套上,然后卷成一卷,一直到拉链处,伸手进去抓住被子两角轻轻一抖,棉絮便规规矩矩的套好了。村里人纷纷表示,知识就是力量啊!!余文佑同学因此收获爱慕的目光n枚,窘的他落荒而逃。

除了打棉絮还打杂棉絮,就是用不要的布料之类的绞碎了做成棉絮样。很硬也很脆,不能当被子盖,当垫子却很不错。

余文佑在仡熊村生活了一个星期,亲身体会了一把活在历史中的滋味。村民见他既不抱怨也不哭哭啼啼,心里期盼之火又悄悄燃起,又不敢过分期望。被伤害太多次,村民都冷了心肠。唯有熊大,就算大家都笑他傻,他还是坚决相信自己人不会背叛,几乎对余文佑掏心掏肺,琢磨着怎么能好好把这一个细皮嫩.肉的老师安顿的更舒服,为此还特意跑了几趟县城。

这日,打棉絮的人做完生意撤走。熊大不知从何处扛了几根木材放到院子里,开始做起了木工。熊大嫂一看,脸色都变了,上前大吵大闹。一时间把周围的人都吸引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也有劝架的,也有旁观的。熊大很生气,对着熊大嫂几乎是怒骂的姿态。熊大嫂也很生气,尖叫着反驳。熊大忽然不知对周围的人说了什么,有几个人开始点头,也有人摇头说话,似在反驳。不多时熊大嫂的娘家人也赶了来,两下里吵做一团,几乎打了起来。

忽然,一个人气冲冲的走到余文佑面前问:“你要不要留下!”

余文佑吓了一跳,还是点了点头,心里却隐约知道刚才的事应该与他有关。

那人又问:“真的?你敢对蜘蛛妈妈发誓么?”

另一个人嗤笑:“他们熟苗信个屁的蜘蛛妈妈!”也许有故意说给余文佑听的成分,用的是汉语。

余文佑尴尬的笑:“呃,党员不得有宗教信仰…”

熊大忍不住噗了一声:“我阿爹还信呢!”

那人却不依不饶:“你真的留五年?”

“教委要调我走的话,我也许走。但我不主动走。”

“好,说话算话。要是你要逃,我打断你的腿!”

熊大生气了:“你敢打他试试!?”

“他不走我就不打!他敢逃打变他残废,自然留下来了。每次都来了又走,消遣我们呐!?”

余文佑轻轻一笑,无所谓的说:“好,我要逃你打断我的腿就是。”

余文佑的声音不大,全场却静了下来。余文佑又说:“我是孤儿,也没地方可以去。城里也好,乡下也罢,有什么区别?只是话说在前面,我们毕竟不是一起长大的人,总有些生活习惯不同,还请诸位担待。”

熊二一翻白眼:“你不走要我们就着你都行!谁找你麻烦我拍死他!”

村长也笑了:“年轻人说话都别太满。你愿意留下我们高兴,真想走趁早说。熊大都要给你做家具了,别等他做好了,你却跑了。还有熊大,你也太心急了。余老师是城里来的,你做家具不问过他,不和心意怎么办?”

余文佑才知道熊大嫂在吵什么,顿时囧了。扭头对熊大道:“你会做家具?”

熊大点点头,他跟余文佑相处了半月有余,自信自己看人还有几分准。余文佑是不惯欠人情的,学校的教师宿舍那个稀烂样子,别说城里来的不高兴,他都不乐意住。以前的老师不诚心,他们也不想付出真心。可是余文佑是最有希望留下的一个,他想的是好好替人家做一套家具,他今年还打了几套好棉絮,再喂点生蛋的鸡,把人哄着留下。小余老师细皮嫩.肉的,讨妹子们喜欢,一定要守好村口保证隔壁几个村的人谁也不许跟他抢,他要是娶了村里最漂亮的妹子,生了孩子,还能走不成?以往的老师来了就到处抱怨,几个像他一样安安静静看书的?不就几根木材嘛,就算他走了,自家也不是不能用。偏偏老婆小心眼,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余文佑在此地最熟的也是熊大。书记比较严厉,又是长辈,他有点悚。此时见熊大主动给他做家具,还不告诉他,居然玩惊喜套路,心里十分感动。加上教师宿舍的确不能住人,高高兴兴的说:“哎哎,我要一个高低chuang,一个书桌一个书架。你会不会做?”

熊大开心的大笑起来,他是不会做,但提要求就好!不会做还不会学?

又听余文佑道:“木材你估价,手工也算好钱…”话未落音,不单熊大,连其它村民的脸都沉了下来。

余文佑赶紧说完:“我跟教委申请经费去!”

熊大愕然:“这个可以申请吗?”

余文佑斩钉截铁点头:“可以!”

书记摇头:“没有的,我都申请好多次了。”

余文佑顿了一顿,又说:“没事,我打几个电话试试。”

村长说:“那就估一个,教委有钱教委给。教委没钱我们村里人凑,不要熊大一个人吃亏。”

村里人还是不大相信余文佑,不过事已至此,总是要搏一搏。小孩子去邻村上学,尤其下雨天路滑不好走,还有涨水的危险。这里蛇也多毒虫也多,每每都要派人接送。大家心里着实烦躁。几根木头几个人工五金件还是出的起的,学校稀烂的,是要修补一下。书记跟村长都这么想,就邀请大家席地而坐,开起会来。

余文佑悄悄退进暂住的屋里,拿出一张陈旧的□□来。这是他高中的时候舅舅给他办的卡,可以存生活费。到高中时,舅舅已经发家了,妈妈养大的舅舅,没有娶妻生子的舅舅,是他仅存于世的至亲。可是…余文佑捂住眼睛,这个仅存的舅舅,却是一个毒贩!一个毒贩!

他余文佑,整个高中三年,吃的都是别人的肉喝的都是别人的血!永远忘不了那个抱着孩子尸体的寡.妇在他家门口诅咒的模样。更痛苦的是,他更难忘记的是,国旗盖过爸爸那青色的脸的瞬间!他余文佑这一辈子,多以牺牲在彩南边界的父亲为荣,就多以毒贩的舅舅为耻。高考,换了志愿,去了不要钱的师范;毕业,婉拒同学的推荐,在支教申请表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他不会跑的,他要为他踩在他人尸体上的三年赎罪,要为舅舅恕罪。没有其他的能耐,至少能做一个老师,在别人不愿意来的地方,教书育人。彩南不比其它的地方,这里的人多一点知识,多一点生存技能,就会少一点走歪路的心。哪怕一点点,一丝丝,只要能尽他的绵薄之力,就会做下去,一辈子做下去。等这个村的人不需要他了,就去更需要他的地方。不能ding着烈士遗孤的各种照顾给爸爸蒙羞。

思绪又回到此处,他有两张卡,一张旧卡,一张是上大学后申请的新卡。旧卡一直带着,没有丢弃,却也没有用过。里面有钱,很多钱。几乎每个月都能收到账信息,汇款人汇款地永远不同。数额也不固定,有时几千有时上万,有时不过几百几十。想来是舅舅“生意”浮动颇大。渐渐的,到账信息他不再去看,恨不能忘记这里面的所有所有。可如今,看到风雨飘摇的学校,干嘛不把钱拿出来用呢?放在卡里臭了烂了,也找不到舅舅的身影,先不说能否大义灭亲,就光这神出鬼没的姿态,报警一点用都没有。想到此处,余文佑已暗暗做了决定。故做开心姿态,跑出去对正开会的人说:“好消息!我刚打电话问了一个家里有钱有势的同学,他告诉我申请很麻烦,但听说我们村的学校烂的不成样子,就说汇款给我们休葺一下。刚去汇钱给我了,现在汇款是即时到账的,就是不知道多少,,明天熊大哥载我出去银行查一查!”

书记一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