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小帅哥上学的时候有没有人追?”

“主要是工作后。”余文佑无奈的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比较招女孩子。”

“看出来了。你在仡熊村的光辉事迹,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一个倒追引发的惨案。”

“…”

“有没有男的追过你?”

余文佑摇头:“没碰见过。其实女孩子也不多,我常打工,没空。”所以切菜才切的好,做过苍蝇馆子的厨房小工嘛。

“以后不用那么辛苦了。”

“要的,”余文佑正色道,“我要没工作,一准烦死你。天天在家里呆着,呆成怨妇了都。”

游鹤轩无可无不可:“随你,不要跑远了就是。家里本来就一个我常出差,你再出差,我们就一年到头也碰不上几次了。找个稳定的工作,多接触一些人,没那么闷。”

“好。”什么事都替他想尽了,余文佑没理由拒绝。

玉明市是彩南省首府,也是着名的旅游城市,其繁华程度比荆南的星市更胜一筹。进.入市区车速就慢了下来,冬天黑的早,六点多钟已是华灯初上。夜景很漂亮,这是余文佑对玉明市为数不多的印象。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但没有太多的不安,因为在乎的人就坐在一边。

车子滑进一个小区,直接入了地下停车场。新式建筑已经不在院子里停车,所有车辆一律停往地下,地上的院子部分做成小花园,居民可以放心的玩耍。电梯停在十六楼,两梯四户的板楼,还没进屋余文佑已经猜到户型很好了。

打开门,就听到骆驼和熊猫一阵欢呼:“欢迎余老大回归大本营!”

柚子笑道:“谢谢,我来了。你们叫我小余就好了。”

“那不能!”骆驼和熊猫纷纷站起,“晚饭已经定好了,大概十分钟之后送过来,老大注意门铃。为了不打搅新婚之夜,我们滚了,拜拜拜拜!”

余文佑脸一红,都是些什么啊?

游鹤轩没好气的说:“少来!不一起吃饭?”

骆驼撇嘴:“装!你就装!早恨不得我们俩有多远滚多远了,不碍你们的眼,你们俩好好享受吧。”

余文佑奇道:“你们不住这里啊?”

熊猫抽抽嘴角:“我住你们新房干嘛?听墙角?”

游鹤轩忍无可忍:“滚!”

骆驼和熊猫圆润的滚了。余文佑疑惑的问:“新房?”

“是新买的,你做了打算来的决定后,我就要他们把生活用品搬进来了。”游鹤轩笑了笑,“或许,是我早期盼着你来,所以看到开盘就忍不住下手。”牵着余文佑的手走到阳台,“柚子,你看,前面是活动中心,没有楼阻挡,可以看到很远的风景。离马路够远,不会有噪音。周边措施都很齐全,生活十分便利。很好的小区。我们两个都是男人,不会有孩子,到时候养只chong物,就一直一直生活在这里,直到白发苍苍。柚子,你说好不好?”

天空只留下最后一抹云霞,远处霓虹闪烁,楼下隐约传来小孩子的嬉闹声。如此美景,如此美言,余文佑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第46章 男神

在余文佑到达玉明市的同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仡熊村口。还在山坡劳作的人,远远看到便扯开嗓子喊:“崇德婶,你家友琴回来啦~~~”高低起伏,带着长长的拖音,苗家喊话里最经典的语调,穿透力极强,声音不大却可响彻整个山谷。原生态的歌声很粗硬,但显然很实用。熊友琴才到家下面的小路,崇德婶就一路小跑迎了出来:“你怎么回来了?”

熊友琴回头望了望村小学的方向,木然道:“力挽狂澜!”

“什么?别蹦四个字的汉话,阿妈听不懂。”

“阿妈,”熊友琴问,“有吃的么?我饿了。”

崇德婶絮絮叨叨的说:“怎么一个人不声不响就回来了,才过去几天啊,要回来干嘛不迟点再去学校?还敢走夜路,你胆子比天大!遇到坏人怎么办?要回来也要先知会一声,要你弟.弟去接你。越大越泼辣,我看你是忘了自己是个阿妹。什么都要逞强,你当你是男的么?怎么嫁的出去哟…你听阿妈一句劝吧!”

熊友琴头痛欲裂,玉明市回县城固然只要几个小时的高速,然而从县城倒镇上,再从镇子徒步走回村,又添了好一段路程。她背着尽可能借到的最好的设备,一路脚都要断了。精疲力尽中,再听到魔音穿耳般的唠叨,简直是非一般的折磨。拖着沉重的脚步挪到堂屋,轻手轻脚的放下设备,整个人就直接瘫在地上。崇德婶吓了一跳,赶忙去拉:“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累了。”熊友琴摆摆手有气无力的问:“熊安民回来了没有?”

崇德婶的脸挂了下来:“没有!我听人说他弄了好多捐款,有几十万呢。”

“熊远呢?”

“上学呗,”崇德婶撇撇嘴,“晓莲过几天就去打工,村子里呆不下了。都是他们一家闹的,今天你伯娘还跟我哭呢,熊延脚起了个大水泡,用针一挑,痛的哇哇叫。”

熊友琴冷笑:“不是熊桂家闹出来的吗?先她发癫,才要熊安民钻了空子。”有心解释一下来龙去脉,又怕自己妈听不懂,还是闭嘴了。

熊崇德听到动静从后院进来,见到熊友琴也是一愣:“真是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人家看错了。”

“一村里统共没几个人,能看错什么?”熊友琴还瘫坐在地上,抬头问,“阿爸还好?”

“你才走几天,我当然好。回来干嘛?”

“拍一些照片和录像,”熊友琴解释,“算是实习作业。”说的没错,机会是她向系里争取的。她要反扑熊安民,必须做好功课。

熊崇德心痛的说:“下着雨你就这么走回来了,还不快去洗个澡,头发全湿了。找病呢!”

“毛毛雨,又不大。”熊友琴装作无所谓的说。雨中徒步,已经很久没尝过这个滋味了。是很冷,风一吹似乎骨头都冻裂了。艰难的爬起来,在妈妈的辅助下走进浴室。关上门,任由花洒的水喷在脸上,身体终于开始回暖。什么时候吃不起苦了呢?她运气不好,将要上学的时候,支教老师跑了。她跟着姐姐风雨无阻的去上学。冬天的雨那么冷,山风肆掠,伞根本没多大的用。常常到学校鞋子都湿透了。没有多余的鞋,只能脱了鞋袜在一旁晾着,从书包里翻出干的袜子,一穿一整天。彩南省并不算冷,可是单袜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脚都冻到没有知觉。如果遇到涨水,折回村里不去上学还算好的,好几次困在隔壁村,看着天黑下去,又冷又饿。跟大点的孩子挤在宿舍里,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仡熊村再愚昧落后无知,都是她的牵绊。她痛恨仡熊村民的目光短浅,但也担忧亲族们所面临的困苦。余文佑的到来,仿佛是一个天使从天而降。帅哥很多,电视上、学校里,能让她当做男神的仅此一个。因为他给仡熊村带来了希望。至少弟.弟妹妹,以及她将来的侄儿侄女,不需要再受她小时候的苦。在余文佑之前,她都没想过留下,因为仡熊村太苦,因为外面太繁华。余文佑走后,她也不打算留下,但她要为村子里做点什么。她不是熊安民,做不到至骨肉而不顾。

热水驱赶了寒意,熊友琴恢复了点体力。走到饭桌边坐下,桌上一个炒鸡蛋明显是临时加菜,再有一道豆腐干,一道菌汤,一锅饭,就是家里人的晚餐。学校里来自城里的同学经常嫌食堂不好吃,她每次都想,如果他们来到这里,每天每天都是豆腐菌子、菌子豆腐,几乎没有油腥,还会那么想吗?至少她是觉得食堂里舍得放油的菜,哪怕是素菜都好香好香!地沟油?那是有钱人想的事。一对夫妇,三个孩子,两个职高一个三本,已经是村里条件最好的家庭了。最差的无疑是熊远,那孩子听说连肉都少吃,她们家至少遇到赶集的日子是有肉吃的。呆在玉明市,感觉我国有赶英超美的架势,回到家里就觉得比非洲也好不了多少。差距如此明显。

从熊友琴踏入学校的第一天开始,她对仡熊村的贫穷有了一个更为深刻的认识。以前只知道附近数她们最穷,去上大学才知道,外面的富贵超出了她的想象。食堂里一盘一盘的大鸡腿,同学们很随意的点着。5块钱一份的凉拌牛肉,有些人甚至直接来两份。世界观无数次被刷新。那时候就想一定一定要留在城里,再不回狗屁家乡。也是在那一瞬间,她理解了当年的支教老师为什么要逃跑。

余文佑到来的第一天,她在玉明打工。电话里听到村里来了支教老师,整整愣了半分钟。她以为仡熊村已经被彻彻底底的遗忘,没想到还有天使会记得。第一次见,她远远的站在山坡上,余文佑在学校院子里陪着孩子上体育课,简单的跑步,一个老师后面带着一串萝卜头。白t恤牛仔裤洗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运动鞋,就这样一个人,寒酸到跟她有的一拼的一个人,拉来了天价的赞助修了学校。站在山坡上往下看,好漂亮的学校,好漂亮的房子,好漂亮的地砖。一切一切都是好漂亮的,除了好漂亮她再也找不出形容词来描述的学校。那个模糊的轮廓,就这样印在了她的心里。跟着同学喜欢的娱乐明星统统淡忘,她的男神就只剩下眼前的一个,唯一的一个,那一刻,她甚至还没有看清余文佑的脸…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早上起来,整个仡熊村都蒙着一阵水光。熊友琴打着伞到村长家,问村长要余文佑宿舍的钥匙。

村长问:“干什么?”

熊友琴回答:“我想做最后的努力,看他能不能回来。”

村长再次问:“可能吗?”

熊友琴再答:“竭尽全力。”

村长回屋把钥匙拿了出来,交到熊友琴手上:“任何需要就跟村里说。你是有文化的人,全村都听你的。”

“嗯,我会尽力。”即使没办法再挽回余文佑,也要把仡熊村最大限度的暴露在世人面前,仡熊村的贫穷,仡熊村的无助。这样才会吸引捐款、吸引政策、吸引最重要最宝贵的支教老师。熊友琴想要仡熊村自然的消失,她想让仡熊村的人,打好坚实的基础,飞出村子,落户城市。她的兄弟姐妹们,她的侄儿侄女们,再不用穿着土爆了的传统服装,再不用一遇到过年就乐的发疯。而最不想要的则是他们在重复着文盲、打工、扔孩子回来、孩子文盲、再打工的周而复始。城里人抱怨年味不复存在了,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没有年味是一种怎样的奢侈。

“我不能发大财修桥铺路带领全村奔小康,但我至少能为村里搭建起离开的桥梁。”熊友琴对自己说。

村长已经完全不抱希望,第一次得罪余文佑能原谅已经是天大的好运,第二次捅刀没有再被宽恕的可能。不过熊友琴要做,就去做吧,村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撑的上损失的事了。

熊友琴用钥匙打开余文佑的宿舍,很干净,保留了他在时的模样。书架上满满都是书,打开相机一张一张拍着。那个设计师很厉害,就她这样没玩过单反的人随便一拍,都能拍出很好的照片。进到卧室,书桌上的资料盒里放着一摞备课本。把所有的备课本摊开在桌面,拍照;翻到余文佑的旧衣服鞋子,拍照;余文佑自费买的教英语的看戏机,拍照;一整层儿童英语教材摊在地上,拍照。熊友琴想,她已经可以写出令人潸然泪下的长微博了。

接下来就是对熊远的录像,对全村孩子的录像。熊友琴轻轻抚.mo着余文佑每天都使用的书桌暗自发誓:我会用事实狠狠的扇他们一巴掌!我要让那帮无耻的公知被无数人谩骂!我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为你讨回公道!阿哥,你等我!

第47章 运营

熊友琴拍了一系列的照片,期间不停的跟校方联络。她并没有骗家里人,这是她的毕业设计没错,只不过更是替学校扬名的机会。她可能得个高分,头筹却必须让路。不过她所求的原本也只是余文佑的清白和对熊安民的惩罚,名气什么的,年轻如她,的确可以很洒脱的视为浮云。青春无价宝,她有的是机会,所以更加不能忘记目的。拍完照片马不停蹄的奔回学校,家里没有电脑,单凭手机做不了大事。清早出发,抵达学校已经是下午六点。来不及休息,随便拆了一包饼干对付了才借了同学的电脑就开始编撰文章。

两篇文章,一片是对媒体痛心疾首的怒斥;一篇是仡熊村记事,都是给系主任代笔,也是与学校做的交易。没有什么比依靠有一定实力的平台更捷径。熊友琴的学校是一个三流本科,能有义正言辞指责部分媒体毫无节操,并在网络上表达所谓传媒的责任,并向全部网友展现“他们”是多么辛勤的实地考察,简直是业界良心、教学楷模,代价不过是需要运营一下,很划算的生意。重点是即使失败,也没有什么损失,眼睛一闭,把责任往熊友琴身上一推就行了。熊友琴嘴边挂着一丝冷笑,毕业后必须改行,传媒真是烂透了!去掏大粪都比他们干净。连续工作了四五个小时才算大功告成,用邮箱发送到系主任孙同方的邮箱里。

次日清晨,熊友琴带着资料敲响了系主任孙同方的办公室大门。孙同方是个矮胖的男人,年约40岁,很会混的一个人,是系主任也是学校的党委委员。见到熊友琴进来,笑的像个弥勒佛:“啊,是熊友琴啊,资料就准备好了?”

熊友琴点头:“孙主任早上好,昨晚我发给您的文章您收到了没有?”

孙同方一脸惊讶:“哎呀,我没收到呀。”

呵呵,收到了懒的看吧。熊友琴早有准备,拿出u盘对孙同方说:“大概是校园网又抽了,幸亏我带了一份。”

孙同方随意笑笑,接过u盘拷入自己电脑,快速浏览了一遍后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要体现出媒体实事求是的精神。不过你这篇介绍仡熊村的,怎么以我的角度写的?呵呵,你一个人去的,当然要写你自己。”

熊友琴甜甜一笑:“没有主任哪有我?主任忙于工作,还不忘挽救行业乱况,我早就佩服的不得了了。再说装备也是主任借给我的,要不是太忙,主任也一定会去现场考察的啦。还是主任指导我怎么做的呢,我不过是跑腿而已,哪好意思冠名。”

孙同方再次扫过文章上“看到媒体上匪夷所思的消息,我满心疑惑的带着出生于仡熊村的学生熊友琴进行现场查问”的语句,又看对方的脸色毫无不快,满意的点点头,心想这学生ting上道。印象一好,态度越发和蔼:“我记得你没有电脑吧?怎么写的?”

“我们宿舍有几台电脑,”熊友琴笑道,“同学们都很支持我。”说毕羞涩一笑,“常听您还有老师们的教导,大家都想为一个良好的环境出一份力呢。”

孙同方哈哈大笑:“学生就是好啊,心中充满了理想。我们老咯,老咯。”

“哪有!”熊友琴故意撅着嘴道,“我们都说您像邻家大哥哥,”掰着手指数着,“脾气又好啦、知识又丰富啦、讲课又讲的好啦,哎哎,我们班的男生都说您简直不给人活路!”

“看你们把我说的,”孙同方故意板着脸,嘴角的笑却怎么都掩盖不住,“媒体人员用词可不许这么胡来。”

“千真万确,您说的,必须实事求是啊!”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熊友琴暗自想着,说两句漂亮话又不会死,说呗。

熊友琴拍马屁的功夫还不够到家,不过是个人都喜欢听好话,她又还年轻,孙同方自然听的顺心。说话间就把第一份发表了,又嘱咐熊友琴道:“别的风声先别漏,媒体操作要有节奏感。等我这边先把气氛炒起来,再发第二篇。保管效果好。我知道你们村的人想找回老师,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静观事态发展就好。”

熊友琴忙点头:“听主任的,我们懂什么呀,没得坏事。”

孙同方倒是真心实意夸了一句:“文章写的不错,ting煽情的。”

熊友琴扯了扯嘴角,你丫才煽情,老娘是真哭着写完的谢谢!那是她老家,要不跟她相关,她还能写的更煽情点儿。就是因为心情不好,才怎么写都不满意。唉…

与孙同方道别后,熊友琴又开始后续工作。在仡熊村录的视频并没有交给系主任,也暂时想不好怎么使用。同时要熊世兴注册账号去ding贴,争取多点袭击。学校的影响力大过她个人,何况资源不用白不用。至于她自己的立场,连同村里几个年轻人用实名说一些余文佑的琐事。转发量可能低,但等民众反应过来时,最真实的姓名最真实的内容会作为绝佳的证据说服更多人。

孙同方也在运作着,非常好的出名机会。名利始终相关,这回他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不管是将来干点什么,一场网络反击战都是资本。他有钱,就比熊友琴直白多了。先利用自己系主任的威望发帖,学生胆敢不转?同事也不好意思不转。等了半天,熟人转的差不多了,水军紧接着上场。到晚上形成一定效应后,再满含深情的发了第二封关于仡熊村具体情况的微博,时间为周五下午五点半,正是大家下班坐车的时间,并晚间有大量的空闲掐架,想来效果很不错。

熊友琴一直在宿舍盯着事态发展,借熊友琴电脑的舍友迟巧楠在一边坐着,等的无聊,便开始闲扯:“我一直忘了问你,这个余文佑老师是不是那一年寒假你发的最帅乡村教师?”

“嗯。”

迟巧楠撇嘴:“都没看清脸!”

熊友琴笑了:“我那破手机的像素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空介绍你们认识。我回家的时候还顺便联系了他一个朋友,说他现在就在玉明市。”

“唉!?”迟巧楠来了兴趣,“我要看我要看,看看把你迷的七荤八素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舍友于珊从chuang上探出头来:“帅哥吗?我也要看!”

微博界面闪了一下,熊友琴点击,就看到了孙同方的第二篇微博。迟巧楠立刻点开长微博仔细阅读起来。才看开头就赞:“你们村小学好漂亮,好有民族味道!苗族建筑都长这样?”

熊友琴努了努嘴:“继续往下看。”

于珊也跳下chuang一起看,正好看到了第二张对比图:“我去,这是学校吗?危房吧?”

熊友琴叹气:“在余老师拉来赞助前,房子就这样。不单房子空,老师也没有。”

迟巧楠拉着两张照片对比,点点头:“你们村那个熊安民真不是人!”

“更不是人的还在后面呢。”

迟巧楠继续往下看。照片体现的场景特别静,因为没有主人公;但是也特别丰满,因为那些端正的字迹。熊友琴甚至找出了余文佑不停修改教学方案的计划书和记录着每一个孩子的品性特征以及如何才能教育好这个孩子的手书。两位舍友连连感叹。看完仡熊村小学,照片开始展示现在仡熊村的孩子们的求学之路。运气特别好,熊友琴回去的那几天下雨,一条小溪流涨水,初春的带着寒意的日子里,孩子们脱了鞋袜淌着冰凉的水,由大小孩牵着小小还举步维艰的挪过。长长的路程终于走到尽头,展现在人眼前的是比以往仡熊村的学校好不到哪里去的教室。雨雾蒙蒙,风景很美,观众却很心酸。至晚间,一群孩子原路折回,到家时天都黑了,母亲们在村口眺望着自己的孩子。大约能勾起不少人的慈母心常。最后一张照片,正是整个事件的主人公熊远背影,他在仡熊村已经人去楼空的小学里擦着桌子上的灰尘,黑板上还留着大家都不舍得擦去余文佑留下的板书。图文并茂,娓娓道来。迟巧楠都看哭了,用袖子擦着眼泪说:“太惨了,我都不知道现在还有人这样去读书!好惨,你们村有没有账号?我要捐款!一定要捐款!”

熊友琴苦笑:“我们要老师,不要钱。”

“不可以把老师请回去吗?”迟巧楠道,“他们可以去闹教委,我们也可以去闹啊。”

于珊嗤笑一声:“换你,你还愿意吗?看他的教学记录,哈!教学范围内根本没有英语,他居然教成这样!基本没什么休息吧?结果到头来被人倒打一耙,换我一辈子都不想当老师了好吗!”

熊友琴缩缩脖子,都不敢说他们村的长辈甚至动过主动撵人的念头。

在水军的运转下,不过八点,转发量已经可观。近来因媒体习惯性断章取义,也有很多网友开始冷静观察,通常要等事态发展几天再评论。网上开始逐渐出现“果然有反转”、“靠!熊安民是诈骗啊!”“到底哪个是真相?”的说法。熊友琴和她的兄弟姐妹们开始挑有争议的话题掐架。渐渐的,余文佑的同学也自觉加入进来。毕竟他们是一个学校的,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母校受辱。最开始不敢吱声是不知道情况,现在既然有反转,华夏师范的历届关注此事的人开始疯狂转发和反击。渐渐的,事情开始了一面倒,余文佑却始终不露面,任何媒体都联系不上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就在此时,熊友琴接到最新消息。勾起嘴角,发了一条字数不多的微博:“警方正式对熊安民诈骗展开调查!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网民沸腾了。

第48章 鸿哥

事件中心的两个人,余文佑和熊远都无比淡定。余文佑根本不想上网,他来玉明市第一天登了下企鹅,结果在非班级群里看到有几个人在怀疑他,大概是忘记这个临时办事的群里凑巧有他一个马甲,说话特别肆无忌惮。当然也有支持他的,所以小群里掐成一团,战争蔓延到了班级群,看的心塞致死,索性不上网了,每天静静的看书,还弄了点工具随便画画。他心里明白,与其陷入无休止的掐架,还不如等事态发展到合适的时候,直接举起法律武器。到那时还不行,再反击也不迟。现在群情激奋,没几个人愿意思考,他冒头更坏事。熊远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的妈妈最近在县里的超市找了份推销的活儿,有业绩指标的,他周末还得帮阿妈卖东西去,闲言碎语根本连生气都没空。

游鹤轩出门进货,扔余文佑一人在家。以往余文佑跟游鹤轩打交道也仅限于时不时碰个面吃个饭,并没有介入过游鹤轩的生活。如今同.居,也开始慢慢接触到游鹤轩的生意和圈子了。别的不说,骆驼和熊猫就常见。这天熊猫和骆驼抬着一批货进来,余文佑作为主人,自然是要招待招待,就这样两拨两个次元的生物对坐饮茶,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

熊猫比较活泼,出来救场,随口问:“小余哥在家做什么呢?怎么不去出去玩?”

余文佑笑道:“嗯,在家看书,也思考一下找什么工作比较好。”

“找工作?”

“嗯,前一份工作没了,当然要重新找一份。现在找工作不容易,我又没有工作经验。”

熊猫试探的问了一句:“怎么不跟着老大做?”

骆驼翻了个白眼:“风里来雨里去的,换你,你舍得啊?”

熊猫默默的道:尼玛又不是个女的。不过话到嘴边又换了台词:“很好玩的。”

余文佑摇头:“我不会谈生意,跟着他去纯粹添乱呢。还是做自己擅长的比较好。”

骆驼也是闲扯,随口道:“干脆别出去工作了呗,现在找工作是不容易,还到处受气。老大又不是没钱。”

余文佑不欲交浅言深,只笑道:“等你们老大又跑去缅甸进货,我一个人在家长蘑菇?太无聊啦!”自己有手有脚,暂时依赖一下可以说是情侣之间互相帮助,但要是心安理得的跟着混,那就是吃软饭了。当然,吃软饭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通常太软的饭都吃不了一辈子。不是他不信任游鹤轩,这年头离婚率都快赶上结婚率了,有证的夫妻尚且那么多分道扬镳的,同性恋就更别提了。不管从不安定的角度,还是从自身自尊的角度,离退休的日子都还太早。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次冷场。余文佑就只好打游鹤轩的电话。游鹤轩其实已经回到玉明市,正跟一老朋友见面,接到电话便说:“我在跟我一朋友吃饭,你也一起?你跟熊猫说是鸿哥这里,他知道的,要他开车带你来。”

于是三个人又开车横穿市区与游鹤轩碰头。熊猫在路上大致介绍了一下,这个叫鸿哥的人是一家酒吧的老板,黑白两道都说得上话的,势力颇大。余文佑不大高兴,见面只管叫x哥的,八成是黑社会。这是他跟卓道南回家时所积累的经验。只是头一回不好拒绝,闷在车上不说话。

余文佑幼年的生活环境其实不算好。对于他而言,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能想象出门见的第一个人是黑老大,第二个人是被qiang毙的黑老大的儿子,第三个是妓.女,第四个是爹妈都在牢里的野孩子的日子吗?他是警察的儿子唉!真是饱受歧视||。更加之看到了他们的下场与子女的惨况,对黑道更无好感。那时候就发誓要好好做人。只是既然答应了出来,就不好当场甩脸,那不是正义感,而是王子病!

到了地头,因是白天,酒吧一条街很安静。游鹤轩跟那个鸿哥就在酒吧门口的桌子边随意坐着。余文佑抬头看了看酒吧的名字——风情酒吧,中规中矩的,并不出彩。不过在这条街,再怎么光怪陆离也难以出彩了,本身环境就够浮夸的。

一照面,鸿哥就起身相迎,一张笑脸冲着余文佑道:“哟,余老师是吧?老听塘鱼提起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斯文秀气。”

…塘鱼,余文佑差点笑出声来!游鹤轩明显黑下去的脸色表示,他很不喜欢这个*的外号。

不得不说余老师三个字很好的讨好了正在苦逼中的余文佑,第一印象就不错。鸿哥混成精的人,自然不可能对着余文佑用传统的方式表示哥俩好,客气的做了个请的姿势,邀请入座。骆驼和熊猫打了招呼后就窜进酒吧里头找哥们了,这世界上大概没几个人喜欢跟上司一起休闲的,纯当壁画的节奏啊,还不如去找小伙伴呢。游鹤轩也不管这些小事,笑着跟鸿哥说:“我家柚子腼腆的很,你别见怪。”

鸿哥一脚踹过去:“少来跟老子捏着腔调讲话,欺骗是不能一辈子的!还是早早在你相好的面前撕下这张斯文败类的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吧!”

“滚你丫的,我们不是一路人!”游鹤轩扭头对余文佑道,“我的兄弟们说话都比较直爽,还得请你适应适应了。”

鸿哥赶紧mo了mo手臂:“窝了个去,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死塘鱼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真改文艺范儿了?”

游鹤轩没好气的说:“对爱人能跟对你们一样吗?”

鸿哥嗤笑,尼玛你当老子老年痴呆啊?左看右看,啧啧两声:“这可是陷进去了!”

游鹤轩一脸得意,鸿哥看的直翻白眼。两个人唇qiang舌战一番,发现都把余文佑晾在一边,鸿哥倒先不好意思:“看我,招待不周,都忘了叫人上东西。我店里的小食都做的不怎么样,酒却好,来一杯?”

余文佑看游鹤轩在身边,也不用担心喝醉了回不去的问题,很给面子的点头:“好。”

“什么酒?”

“呃…”余文佑想了想,“啤酒?”

游鹤轩笑道:“给他调一杯度数低点的果酒吧,他又不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