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这么大,妈都没吃过你削的苹果,今天这么殷勤是要给你妈下毒吗?”

“嘿,你这老太太,从小我就要给你削苹果,你不让我拿刀,怕我伤着,我是听话才没动手,你怎么倒打一耙呢。”这说话的工夫,手上没准头儿,还真划了一道口子,片刻就见了血了。

徐丽那个心疼,“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不让你用刀,你什么时候干过活儿啊。这血怎么止不住了?”她转头看路不平,还冲着她翻白眼儿,见她正在看手机就更气了,“你还有心思看手机,没见不凡这儿受伤了吗,你到底会不会关心人,你这样的怎么照顾人,我就知道不能把不凡放给你照顾。”

“妈,你别这么小题大做,让别人笑话。”

“这伤口多深了,你看这血都止不住了,你从小就最怕疼了,长大了都不去打针,妈还不知道你?快去急诊包扎一下。”

“我不去,丢人。”正在说话的当口,小护士推门进来,“路医生,你要的东西,破伤风你得给我补个处方,我可是在药房那边赊账呢。”说完还瞟了一眼那边的杨不凡,看得出来这才是需要破伤风的人。

“你先回去,我过会儿给你补上。”她看着小护士老盯着杨不凡看便拉下嘴角下了逐客令。

杨不凡看着路不平熟练的用镊子摆弄着碘酒和面纱还是很不知趣的问了一句,“你行不行啊?”

“那我让马大夫帮你弄?”

杨不凡缴枪投降,拖拖拉拉的走到路不平跟前,“会不会疼”他确实从小怕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痛觉神经特别灵敏,从小体弱多病的杨不凡宁可遭罪也绝不到医院打针。

路不平抬头看他的表情,那样子可不像是装的,她有些疑惑的盯着他,似乎不敢相信,“是会有一点儿疼,但是小孩子都不会哭鼻子的那种疼。”

杨不凡立刻红了脸,“我开玩笑的,你以为我真怕疼?不过这么点儿小伤,破伤风针就不需要了吧,留给其他更需要的患者吧。”

“这个不属于紧缺药品,还是打一针比较保险。”

杨不凡断然不能在路不平面前失了这个面子,他装了这么多年的英雄好汉,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路不平手下也丝毫没有留情,碘酒碰到伤口的时候他抽了好几口凉气,路不平抬眼看了看,“伤口有点儿深啊,要不去手术室缝两针吧。”说完她抿着嘴笑,手上的纱布裹着药敷在伤口上,杨不凡惨叫了一声,“你故意的是不是?”

路不平没说话,手上的动作轻了又轻,“真不知道你原来死穴在这里。”她的心里有些难过,还记得在英国杨不凡为她赶走了那些流氓,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不知道又会多疼。她包扎了伤口便收拾了器皿,“破伤风就不打了,留给更需要的人吧,如果身体有什么异常记得告诉我。”

“干脆你搬到我那里,随时观察我的病情。”

还没等路不平开口,就听见徐丽的咳嗽声,路不平白了杨不凡一眼,明显在怪他不长眼色。她转过身,“徐姨,我来之前看过您的病历,您得好好休息,不要动什么肝火,没有什么大碍的。”

徐丽看着她这气就不顺,怎么能不动肝火,“你们这样怎么能让我不上火,路不平,你到底什么意思,在我两个儿子之间摆来摆去,你到底是因为卓尔你指望不上了才来招惹不凡,还是因为有什么更不堪的想法?”徐丽有些歇斯底里,看着自己儿子就这么被一个女人迷得跟丢了魂儿似的,就连在自己的面前都不能收敛一些,她怎么能让另一个女人这么带走他的儿子。一向优雅的徐丽也终于装不下去了。

这话出口,杨不凡与路不平都怔在那里。

“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杨不凡上前拉住路不平的手,“你也是看着平平长大的,你现在说这种话是在侮辱你自己的教导和识人能力还是在侮辱你的两个儿子。”

“杨不凡,你就这么跟你妈说话吗,就为了帮这个女人?”

“我帮理不帮人!”杨不凡把路不平护在身后,“我这辈子就认平平是我的女人,保护她就是我的责任。妈,我觉得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路不平拉了杨不凡好几次,可是那人不管不顾的往上冲。路不平有些泄气,这人完全看不懂事儿,她心下一急便掐在他的伤口上。

“啊!”杨不凡吃痛回头,“你谋杀亲夫吗?”

“阿姨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解她的意思。”路不平皱着眉头,说话的语气并不愉快,她这般说也是不想这一对母子在自己的面前做的很难看,她看着杨不凡,“去外科找那个小护士帮我把破伤风针退了,谢谢。”

“平平……”杨不凡见路不平向他瞪眼这才偃旗息鼓,极不情愿的出了病房。

路不平的脸也拉得有些长,其实在进来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跟徐丽发生任何冲突,她甚至没有想好是不是应该接受杨不凡这个人,而此刻她却没有一刻比这个时候更坚定,那不是她想要的家庭。她微微仰着下巴,看起来有些倨傲,她的性格又什么时候不那么骄傲过。

“阿姨,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并不想成为你们家的一员,你真的多心了。我并不觉得是我路不配配不上你儿子,而是因为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一直都很尊敬你,不过我还是想给你一个忠告,你该关心一下你的儿子们真正需要什么,而不是只想着你的面子。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你站住!”徐丽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吗?”

“我不认为我说了什么不妥帖的话,我非常抱歉打扰了你们生活这么久,以后……”路不平的话还没有讲完,小护士冲进来,“路大夫,特大交通事故,来了六个严重外伤,打你电话也不接,……”

“我马上去急诊收病人!”路不平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眉头拧得更紧了,“如果可以我不想在见你们家的任何一个人!”

36

路不平窝了一肚子的火,脚底下走路都生了风,“什么东西,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豪门大户吗,一个暴发户而已。整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到急诊室的时候就见里面的人都忙得一团乱,她快步上去,“什么情况?”

王佳的手上全都是血,“交通事故,一辆大货车连撞四辆小汽车,还殃及路人。现在是三个死亡,五个重伤,四个轻伤,外科手术今天都是满的,梁医生在外地,一时半会儿根本来不了。骨科手术大夫也调不开了,现在一团乱,你能来真是万幸啊,不然那个仁义的司机大伯就真没救了。”

“司机什么情况?”

“听说见大客车过来打了方向盘,保护了副驾驶位子上的人,关键副驾驶不是爱人,也是个男人。”

“我问的是伤怎么个情况?”

“床前X光和CT检查都没有查出内出血的位置,估计里面肯定很严重,全靠输血撑着呢。”

“准备手术室,马上手术。”路不平看见从诊室退出的人,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怔在那里,一脸惊惧的表情,整个眼睛都是红的。王佳有些疑惑,回头看她,“路大夫,怎么了。”

“爸,爸——”路不平几乎失控的扑到平车上,她用手擦净他脸上的血,“爸,爸爸——”,巨大的悲痛卷向路不平,只是片刻她用沾着血的手抹干了自己的眼泪,她深吸一口气,可是仍然带着很深的哽咽,“配血一定要充足,我马上去手术。”

“他是你父亲,你真的要自己做这个手术吗?”马增明蹙着眉头,在医院很少有医生给自己亲人做这么危险的手术,这压力不是轻易可以承受的住。

路不平回头看她,眼神有些凌厉,“还有别人能做吗?”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时间仿佛静止了,杨不凡和徐丽接到消息奔来的时候先看到的是匐在父亲身上痛哭的人,杨不凡就那么远远的看着,却迈不开步子,他心中突然崩断了一根弦。看着片刻便坚强如此的女人,他知道没有什么能强留于她。徐丽的脸上略显尴尬之色,“不凡,你哥和你爸爸……”

“我哥只是手臂骨折,已经在手术了,父亲脑震荡暂时昏迷,医生说没什么大碍,英方代表已经送回酒店了。”杨不凡低沉着说了调子,“他们都没事儿,就只有路叔叔……”他说不下去了。对于杨不凡而言,路不平的父母也是他的半个家长,小时候父亲忙着自己的事业,母亲根本就照顾不过来两个孩子,杨不凡有一半的童年时光都是路家人陪伴度过的。

路不平洗手的时候手还在不停的抖,她深呼吸,不断调整自己的情绪,马增明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看到马大夫还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手术太多,我知道人手不足,这么大的手术不能全用实习生做助手,我来帮你。”

路不平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直在眼里打转,但她还是忍住了,这个时候需要她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母亲给路不平打来电话,她在家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了不让她担心,路不平还没有告诉她真相。马增明看着她犹豫的样子,轻轻的问了一句,“你母亲会不会怪你,如果伯父……”

“我让人去家里接妈妈过来。”回身就跟手术室护士交代了两句,便带上口罩进了手术室。她第一次觉得这道门这么难迈过去,一念生死。

手术室外的徐丽有些后悔了,刚才那么对待路不平有些过分,看着沮丧的杨不凡,她小声的安慰,“你路叔叔是好人,一定会没事儿的。”

“妈,如果路叔叔有什么意外,你两个儿子这辈子都不会有幸福了。”杨不凡捂着自己的脸,整个人都被不安和伤痛笼罩。顾思敏到的时候,杨卓尔刚从手术室被推出来,距离出事儿已经过去快四个小时了。徐丽早就不满,冲着顾思敏又发了一顿脾气。

“你到底去哪里了,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你都不接?”

面对婆婆的质问,顾思敏有些紧张,“我,我……”她说不出来,眼睛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才补充了一句,“下午朋友约我出去喝茶,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静音了。”

杨不凡抬头望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是她对顾思敏说的话也一句都不相信。只是在个时候,他不想再去生出来枝节的事情。顾思敏和徐丽跟着杨卓尔去了病房,而杨不凡却坚持守在手术室的外面,他不停的撮着自己的手,很多等在手术外的家属都有些急躁,就听人说手术不是越短越好,时间短说明没戏了。

杨不凡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抬头就看见7号手术室的灯灭了,手术时间67分钟。那一刻,杨不凡的心好像一块大石沉入深海。他回身看见急匆匆赶来的路不平的母亲,一时没忍住,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

“不凡,你叔叔怎么样了?”

“在,在做手术,阿姨,平平亲自主刀,您,您别太着急。”

“老杨总和你大哥怎么样了?”路妈妈问的这句话让杨不凡更加的无地自容,他低头,“他们都脱离危险了。”

路不平站在手术台上就这么呆呆的望着父亲的遗体,耳边仪器那刺耳的长音,她嘴唇颤抖了两下,“死亡时间,20点13分。”说完便放声大哭起来,“都出去,放在那里,我自己善后。”她一边哭一边吼着,小护士和助手们都被吓了一跳,大家看了一眼马增明的眼色,便都退了出来。

马增明拿起缝针就要动手,却被路不平压住,“我自己来,你听不到吗?”她抢过马增明手里的工具,不小心就划伤了自己的手背,可是她却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只是真行的开始缝线,一边缝一边说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跟自己的父亲交流,马增明听不明白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就只看见眼泪不停的掉在伤口上,手也在不停的发抖。

“我来吧!”马增明握住路不平的手,“你缝的太难看了。”

“我救不了他,我是个医生可是我救不了自己的父亲,我到底还做什么医生!”

“你做的非常好,在手术过程中你没有任何的失误,准确找到了全部的出血点,可是路不平,越是出色的大夫越应该明白,医生不是上帝,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救活,他伤的太重,在急诊能够稳定他的生命体征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你无须自责。你做了一个医生能做的一切。”

“我应该再早一点儿开始,再早一点儿他就不会死了。”

“路大夫……”

“你出去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安静的送送我爸爸。”路不平的声音有些哑,却透着一股子气势,这让马增明放开手,默默的退出了手术室。隔着玻璃门站在手术室的通道里,他看到已经哭得站不起来的路妈妈,护士站在她的身边,杨不凡跪在地上扶着那位绝望的妇人。马增明的眼眶有些热,人生最无能为力的就是生死,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会先来到。他摘下帽子走出来,“阿姨,您节哀,路大夫在手术室善后,她做得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手术大夫。”

杨不凡站起来,拉住要走的马增明,“平平一个人在里面真的没事吗?”

“担心你自己吧,她自责没有第一时间进手术室。杨不凡,你是自命不凡的不凡吧?!”说完马增明便甩开他的手离开了手术室。

路不平没有见杨不凡,也拒绝杨不凡家的任何人来凭吊。其实也没有人会来,杨卓尔和杨宏彬都还只能在床上呆着,而杨不凡和徐丽现在就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讨厌徐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杨不凡,因为不想让他失望,却又没有办法不让他失望。

那天路不平出去买了些吃的,给母亲送饭。因为禁不起这样的打击,路妈妈的心脏病犯了,就在医院里住着。从小花园经过的时候,她发现顾思敏正在跟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在激烈的争吵。那里算是医院的一个僻静之处,因为靠近太平间,大家都是绕着走的。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遗体还放在那里,路不平从来都不从这里走。

路不平现在并没有兴趣去关注别人的隐私,可是顾思敏那一句,“你又怎么能确定孩子是你的。”还是引起了路不平的注意,她瞥了那边一眼正看到顾思敏在那个男人的怀里低泣。

那一刻路不平竟然心里有了一丝暗爽,她想看看徐丽知道这件事之后的表情,她千挑万选的儿媳妇,名门之后,门当户对的佳偶,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只是片刻,她的眼圈便红了,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似乎那一刻对于杨卓尔所有的执迷不悟都烟消云散了。

路不平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可能在她心里是有些怨恨杨卓尔的。她又不是傻子,难道真的会别人都看得懂的东西就唯独自己看不清吗,不过是自我麻醉的装傻而已。

37

路不平回到病房的时候看见杨卓尔在病房里,母亲刚打了镇定剂,现在还没有醒。路不平看见这个人僵了一下,“你不好好卧床休息,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好不好?”杨卓尔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只是眼睛直直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平平,我知道这话我现在问很不合适,但是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了。”说话的时候,路不平的眼睛已经红了,“别来打扰我们了好不好,我妈需要静养,我现在心里一团乱,你们都不要来了。”

“我只是想安慰……”

“除了我爸活过来现在什么都安慰不了我。”路不平有些激动,这些天她始终没有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连续的失眠让她的情绪有些崩溃,神经也特别的敏感。护士们在一起议论什么,她都会觉得跟自己有关系。这几天安排的手术已经全都停下来了,很多预约在之后的手术,患者也都要求换主治医。路不平觉得自己的天塌下来了,自己的世界混沌一片。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对你,这也不是你的错。”路不平背过身,轻轻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你先走吧,好好养伤,也别让不凡总是过来,你和杨叔都受伤,他应该很忙。”

“平平,这个时候你还能这么想,真是让我们很惭愧。路叔叔的事情跟我们全家都有关系,我们有责任。”

“我已经长大了,我能照顾自己也能照顾妈妈,不用你们操心。”

“那不凡……”

“这个时候我们谈这些不合适,杨卓尔,请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把你自己的日子过好吧。”

杨卓尔觉得自己周身都冷得打颤,看着她决绝又冷漠的背影又心疼难耐。他本来已经没有资格再去干涉她的生活,可是他现在觉得自己可以以另外一种角色再靠近她,没有非分之想,只是想要守护她的安宁和幸福。可这看起来那么残忍,以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生命做代价,谁又能若无其事的欣然接受?

杨卓尔回到病房的时候,顾思敏在里面,四个月的身孕还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变化,可是却让她无理取闹了不少。她需要找存在感,不然会觉得与自己丈夫的距离越来越远。结婚了以后,他们都发现自己想法的幼稚,顾思敏以为只要在一起总是会让他慢慢的爱上自己,杨卓尔以为婚姻和爱情总是两回事,结了婚只要好好过日子就行。

原来同床异梦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你到哪里去了?”顾思敏的敏感不是没有道理的,在她发现杨卓尔抽屉里的那块表,还有那张小纸条,“路不平,我在大学等你。”

每个人都需要对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这个道理杨卓尔懂,可是顾思敏并不愿意这么去接受。

杨卓尔躺到床上,闭着眼睛,“你身子不方便,在家好好养着,不用总是往医院跑。”

“是不是我在这里耽误你跟路不平交流感情了?杨卓尔,亏你还知道我怀孕了。”

“如果没有她爸爸,你和还在现在都是孤儿寡母了。”杨卓尔有些恼了,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顾思敏被吓了一跳,竟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她的心里也不肃静,frank的事情总是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她有些懊恼,只不过是一次酒后的放纵,让她一直都没有从恐惧和愧疚中解脱出来,因为不想放手,所以杨卓尔的态度越冷淡,她就越发的想要迁怒于路不平,她甚至恨就自己丈夫的人为什么是路不平的父亲,换做任何人她都会感恩戴德,可是却是那个自己最讨厌的人。

晚上,路不平刚给母亲打了镇定剂让她休息了,接着就接到了杨不凡的电话,这些天杨不凡打了不少电话给她,她都一律拒接,因为不知道接了之后能说什么。如果说那天晚上跟徐丽说的是一时的气话,那么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她出门来接起了电话。

杨不凡有些激动,这么多天终于打通了,他放下手里的笔,“平平,是你吗?你现在好不好?我去看看你好不好?”

路不平的眼圈有些热,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忙你的吧,我挺好的,我妈妈现在需要静养。”

“平平,我想看看你。”杨不凡的声音有些发抖,这些日子还好有做不完的工作可以让他麻痹自己的神经,不然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挨过这些日子。“我知道现在有些话说了不合适,平平,一定要保重你自己,如果你不好我会非常难过,非常非常难过。你不用说话,就听我说,我妈妈伤害了你,我们全家都欠你很大的人情,在我的心里从来没有当你和你的家人当外人,更没有觉得我们有什么地位上差别,不管你信不信,我从小吃阿姨做的饭长大,叔叔阿姨就是我的家人,此刻我的心情跟你差不了多少。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的真心和诚意,平平,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路不平到底真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么挂断了电话。她坐在医院侧门的台阶上,抬头静静的看着天空,以前遇到特别不开心的事情她就喜欢找个安静的地方看星星,只是以前都有杨不凡在旁边陪着,他什么话都不说,其实有和没有没有两样,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才知道那样陪伴的意义,现在她觉得好孤单,好无助。原来有依靠是那样的感觉,让她不害怕。

现在她要学会一个人勇敢的向远方。

路不平要回去的时候,回身看到顾思敏站在自己的身后,她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一会儿了,一直在思量着到底可不可以这么弄死你算了,这里这么偏僻,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发现。”

“你疯了吗?”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的缠着我丈夫?你跟杨不凡在一起到底什么意思,就是为了跟他大哥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可耻?”

路不平的印象里,顾思敏一直都是大家闺秀,举止优雅得体,其实也不过是表面看上去的样子。被如此无端的猜忌和指责,她觉得有些委屈,更多的是觉得气恼,她从来没有想要去抢夺别人的东西,从来没有想要去窃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这个世界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你清静的内心永远无法自然平复这混乱的世界。

路不平没有打算理她,“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抢你的什么东西,你最好别自己弄丢了。这次看在你是孕妇的面子上就算了,以后别来招惹我。”路不平沉着脸的时候有些吓人,不然也不会在医院落了个冷傲的名声,她丝毫不回避她仇恨的眼神,声音异常冰冷镇定,“让开,我不陪你发疯!”

路不平走了几步就被顾思敏叫住,她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我知道他们家欠你一条命,还给你好不好?”

路不平神色一凛,“你要干什么?”她蹙着眉头,看着顾思敏一步一步的后退,身后就是四阶台阶,路不平猛然醒转,“顾思敏,你别做对不起你自己的事情。”她奔过去,伸手去抓顾思敏,可是还是迟了一步,就见她直挺挺的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就这么蜷缩在水泥地上,惨叫不停。

路不平上前一边查看一边掏出手机,“产科准备手术室,一楼西门口有孕妇摔下台阶,已经出血了。”她挂断电话就立刻给杨不凡打电话,“你嫂子流产了,你们家就你一个头脑和身体都健康的人了,你马上到医院来。”

杨不凡一时有些蒙,“怎么回事儿?”

“我怎么知道,说要还我一命,她是不是有抑郁症?”

杨不凡眉头一簇,“路不平,你小心点儿,那个孩子根本不是我哥的,你别让她陷害你,你等我。”

路不平觉得脑子里好像一团浆糊一样,她从来没有想到这里,顾思敏的孩子竟然不是杨卓尔的,她低头看着怀里痛到意识不清的女人,有一种冲动想把她丢了,让她自生自灭去。自己那么想要去珍惜的东西,她得到了,却如此不懂得珍惜。而吾之蜜糖,彼之□□,于顾思敏而言这个男人毁了她对婚姻和爱情所有的憧憬和向往。顾思敏的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让她的感情和婚姻彻底破产。

路不平没有跟着顾思敏去手术室,这件事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都是不相干的人,都是不相干的事情。

辛萍萍常常喜欢用这句话威胁人,“别逼兔子咬人,伤不起也治不好。”这句话适用路不平的坚韧决绝,也适用顾思敏的极端偏执。

38

路不平的母亲住的是高级病房,这是杨不凡一手安排的,她也欣然接受,这个时候她们最需要的就是安静。没想到这倒是方便了徐丽过来兴师问罪。

路不平对徐丽这副声嘶力竭的样子很能理解,她判了这么多年孙子了,有是这么一个特别对她胃口的媳妇怀的,就这么没了,自然是没办法保持冷静。

她冲进来的时候脸都是紫的,眼睛也哭肿了,抓住路不平的头发就扯了起来。

“路不平,你怎么是这么蛇蝎心肠的女人,我还后悔自己对你说了重话,现在看起来不让你进我家门真是太对了。你陪我的孙子,我要报警!你别以为杨不凡能总是护着你,我现在就报警!”

路不平有些狼狈,小时候被杨不凡揪辫子,没想到有一天还会跟泼妇闹出如此难堪的场面。走廊里的护士都往这边看,还有一些看热闹的病人也越聚越多。

路不平扯开徐丽的手,“您是有身份的人,能尊重一下你自己吗?”

路不平冷冽的口吻让徐丽愣了一下,一时间眼睛里竟有些无措的眼神。

“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我要承担责任,那么你就报警吧,我路不平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出身,但是我做得正行得端,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情,更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要你这么说你还无辜了?我就不信思敏痛的都神志不清了,还喊着你的名字说不要,她还冤枉你了?路不平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我今天就报警了,你爸爸的事情是意外,也怨不得我们,别以为你有护身符。”

徐丽拨电话的时候,杨不凡把手机从她手里抽走,一脸冷漠的挂断,“妈,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了,阿姨都要被吵醒了。”

徐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不凡,那个在手术室里的是你嫂子,没了的是你侄子,你就这么帮一个外人?你对得起你大哥从小对你那么好吗?”

“是我哥让我来的,也是因为我哥对我好,所以我才这么做。”杨不凡一边说,一边看着对面的路不平,她眼睛看向别处,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没有一点儿血色。杨不凡蹙眉,这个时候他做什么似乎都那么不合适,就只能这么远远的看着。

徐丽疯了一样的扑向路不平,“你这个狐狸精,你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你把我两个儿子的魂儿都勾走了,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路不平没来得及躲,杨不凡也没来得及拦住,就那么一瞬的工夫,路不平脸上被徐丽的长指甲化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血登时就渗了出来。

“平平!”杨不凡过去就护住了路不平,转头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您别胡闹了行不行,平平,都是为我们着想,妈,闹大了谁的脸上都不好看,路不平她没对不起我们,你醒醒吧。”

“杨不凡,你不是我儿子。这笔帐我一定要算!”说完便愤然转身走了。

杨不凡的手在她的脸庞上轻抚着,不敢去碰那道血粼粼的伤口,“疼不疼?”

路不平拿开他的手,“不觉得,应该一会儿会疼吧。医院除了更衣室和厕所,每个角落都有监控覆盖,防止医生收红包的。”路不平惨笑,没想到平时被大家诟病的无死角监视,竟然这个时候可以给她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