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蓉觉得受到了冒犯,但初来乍到,不确定许澄夜的来头,也只能委委屈屈地看向金母。

金母护犊子,包括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她已经认定了张蓉,就很护着,上前揽着她肩膀,皱眉望着许澄夜道:“你是什么人,闯到我们家里做什么?”

金母是金泽的妈妈,称这里是自己的家无可厚非,许澄夜看她的模样,再看看她身后的金泽,还有金泽身边和他长得有点像的年轻男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似乎还真应了母亲的猜测,他们只要分开,金泽的母亲就会马上给他找到新的女友。

而且,现在看看,似乎他母亲连她这个存在都不知道。

“您好。”良好的家教和心里仍然未泯的对于金泽的可怜指望,让许澄夜压制情绪,耐着性子与金母寒暄,“初次见面,失礼了。至于我是谁,我想,让他来告诉您比较好。”语毕,她抬起手指了指金泽,金泽下意识讪笑了一下,心里十分不安。

金母望向儿子,正巧看见他那副弱势的样子,她不喜欢看儿子对这个施舍般跟自己讲话的高傲女人那么谦卑,一脸不满道:“儿子,我不管她是谁,这么没礼貌的人我们金家不欢迎,马上让她走。”

金泽以前看电视剧,没少看什么家庭伦理剧,他一直以为那些东西离自己很远,全当笑话看,没想到自己也有经历这些的一天。

看看许澄夜的神色,他就知道自己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如果选择错了方向,很可能什么都保不住。

他快步下楼,越过母亲走到许澄夜身边,放缓声音说:“你怎么过来了?我晚点再跟你解释,先送你回家。”

他不希望许澄夜被母亲不好的态度伤害到,所以想先送走她再跟母亲说这件事,随后把张蓉也送走,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母亲只是希望他结婚,在金家,现在说了算的是他金泽,他不会让许澄夜像自己一样被恋人的长辈为难。

可是许澄夜到底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无敌,她也有脆弱敏感的一面,也有小女人的任性和忧虑。

此时此刻,金泽选择做的是先送她走,而不是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在他母亲面前说明她的身份,这让许澄夜非常受伤。

不被承认的感觉很难受,金泽感受过,许澄夜现在也感受到了。

“你放开我。”许澄夜红着眼圈抽回自己的手,睨向金泽道,“要我走也可以,可你先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你都没告诉你母亲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吗?为什么我到自己男朋友家里来,还要被别的女人问我是谁?”

张蓉错愕地看着许澄夜,其实她已经猜到一点了,但她不愿意接受,因为许澄夜看起来太美太好了,看衣着打扮,家世也不会差,这样的竞争对手太强大,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会让她更无地自容。

可事实现在摆在这了,她不接受都不行,一时间,张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抱住金母就哭,金母心疼地拍了拍张蓉的背,生气地看着金泽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金满仓下了楼,一路走到哥哥身边,看了许澄夜一眼,压低声音道:“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怎么也不和家里说一声?”

许澄夜站的位置距离金泽很近,也就意味着离金满仓很近,后者说的话她听得很清楚。

听完了她就心凉了,男人终究是男人,追求你的时候表现得再好,得到之后也不过如此。你将你们的感情完全摆在第一位,可到头来,在他那里,甚至都不曾向父母提起过你。

许澄夜不想再听什么回答了,连他是否答应了父亲的要求也不想知道了,直接转身就走,仿佛再留在这里一秒钟,也是赖上了人家金家,遭人嫌弃。

金泽慌了,也顾不得那么多,拉住她的手腕就语带自责道:“澄夜,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误会,我和我妈说过了,可是她不相信,我本来想等事情安稳一点再带你回去见他们,我没想到她会带人过来,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你千万别生气。”

在金满仓面前,他的哥哥一直都是伟大而无可取代的,他有那么大的企业,还供他读书,供他吃穿用度,家里的一切都是哥哥添置的,哥哥甚至很早就给他准备好了在大城市的婚房。

可是,他心里面无所不能的哥哥现在却那么卑微地祈求一个女人的原谅,那样低的姿态,落差大到让他根本没办法接受。

同样无法接受的还有金母,她和小儿子想法一样,看不得儿子这么没尊严地去求许澄夜,在金母眼中,儿子是高高在上,值得一众女人簇拥的,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

金母生气地推开张蓉走上去,使劲拉住金泽把他拉回到自己身边,生气地说:“你不许求她,你求她做什么?我是你妈,我都没见过你这么低声下气地和我说话,女人有的是,就算真是你女朋友又怎么了,这样没家教又无理取闹的人,我不会让她进金家门的!”

金泽非常烦躁。

工作上的事加上许藏钧那边已经足够他焦头烂额了,现在母亲又这样,他真是有点烦了。

“够了!”金泽音量提高,成功让在场的人都闭了嘴,“不要再烦我了好吗?我的事我自己处理,不要来干涉我,你们要在这里住就住,不愿意住就回家去。”

说完这些话,金泽拉起许澄夜就走,头也没回过一次,真是伤透了金母的心,她捧着心,差点摔倒,幸好张蓉扶住了。

出了金家,许澄夜一路被金泽拉到门口车子边,他打开副驾驶的门让她上车,她却根本不动。

金泽注视她,她不甘示弱地看回来,这一来一去,金泽头疼地按按额角,想想泽苍的烂摊子,再想想感情上的烂摊子,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被压死了。

“别闹了行么?”许久,他沙哑说道,“我都已经为了你把我妈给扔在那了,这还不够吗?你还不能消消气吗?”

不能消消气吗?

其实许澄夜哪里又真的生了他的气。

她只是不甘,这段时间以来积蓄的关于“冷战”也好,“冷静”也好的压抑和寂寞,在那一刻全都释放了出来,她也说不清自己是想怎样,大约是想急于证明自己的身份,证明自己的重要性,她无可避免的和很多陷入爱情的女人一样,糊涂,任性,肆意妄为。

这样的她,也真是有些失败。

许澄夜缄默不语,也不看他,这让金泽愈发心慌意乱。

他误以为她还不满意,有些费解地看着她说:“究竟我怎么做你才会高兴呢?那是我妈,她辛辛苦苦把我养大,千里迢迢地来看我,为了你,我吼了她,这还不够有诚意吗?你还要我怎样?你什么时候才能为我想想?”

一个个问题抛过来,许澄夜直接被他问懵了。

她眼圈湿热,但强迫自己不能哭,仰起头让眼泪流会去,好长一段时间,才重新摆正了头,凝视金泽道:“我还不够为你着想吗?”

她走近金泽,“为了你,我整天跟我爸吵架,我去求他让他把那块地给你,我为你妥协的事难道要每一件都拿到你面前来邀功吗?”她指着自己,哽咽说道,“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很自私,只想着享受爱情不愿意付出?那你呢?你又有没有想过,你一直跟我爸作对,不肯退步缓和关系,这样迟早会让我们分开?自私的是我一个人吗?”

她吸了口气,到底还是掉了眼泪,有些颓丧道,“金泽,两个在一起,不是只要有爱就可以的,以前是我糊涂,妄想自己能行,现在看来,我们还是不合适。”

金泽被她难得很长的话惊到了,她每一个字都戳在他的心窝上,疼得不行。

“你什么意思?”他赤红双眼,抓紧了她的手臂,好像很担心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许澄夜还没回答,金母就从后面跑了过来,身后跟着金满仓还有仍在哭的张蓉蓉。

她一把拉住金泽,想让金泽放开许澄夜的手,可金泽站在那,好像一颗树一样,怎么都拉不过来,金母着急又心慌,好像儿子就要这么被坏女人骗走了,顿时眼前一黑,彻底晕倒了。

张蓉蓉惊呼一声,金满仓上前一步紧张喊道:“妈!”

金泽转头看去,见母亲倒在弟弟怀里,愣了一下,手上松了力气,抬脚走到母亲身边查看。

许澄夜安静地看了他们一会,确定金泽母亲没有大碍,只是气晕了之后,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周岩站在众人最后,是唯一一个将这一幕幕看完整的人。这样一大家子的矛盾,换做是他,可能早就懦弱地退缩了,哪怕再喜欢,也会选择要那块地,和许澄夜分开,按照父母的意思,找一个贤妻良母结婚。

大多数男人可能都会选择这个明显平顺和难度系数低的道路,周岩会这么想,许澄夜也会。

开车回去的路上她就在想,为什么当初明知道不会有好结果还要和金泽在一起?好像是感情和短暂的幸福感给了她盲目的自信,让她自以为这样的爱能够克服一切。

现在看来,结果并不怎么乐观,能预想到的最坏的事都发生了,他们走到一条分叉路口前,继续走目前这条路只会让双方持续痛苦,这样还要坚持下去吗?

她的存在不能给金泽带来什么好处,他也不愿意为了她而和父亲妥协,他现在就已经开始觉得累了,以后漫长的人生,岂不是更难熬。

等她回到家里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许藏钧已经回来,正在客厅和母亲说话。

瞧见女儿,许藏钧关切道:“怎么眼睛那么红?哭过了?是不是金泽那小子又欺负你了?”

听着父亲的话,许澄夜笑了笑,抬手抹掉眼泪,温声道:“爸,那块地,你给金泽吧。”

许藏钧没料到时至此刻女儿还在纠结这件事,他有点生气,正要责备,就听见许澄夜说:“我知道你见过他了,告诉他只要和我分开就会给他那块地,但我也相信,他没有答应你,这点我还是能肯定的。不过虽然是这样,你还是给他吧,因为……”她嘴角笑意加深,略有些茫然,反而更加让人担心她,“因为,我要和他分手了,我想好了。”

此话一出,许父许母,错愕震惊,完全愣了。

许澄夜也并不在意,自顾自地喃喃道:“对大家都不好的感情,要来有什么用呢,就当做一段回忆来看,初恋总要有点伤痛才会刻骨铭心,不是么。”

第46章

湖地投标正式开始,所有人的方案都递了上去,一切尘封,无可更改。

许氏最终还是退出了投标,这样一来,即便还要等待一段时间才能宣布结果,但结果是什么,业内人士已经可以预估出来了。

孙局长还特地发了简讯祝贺金泽,说是没想到许藏钧曾那么肯定要拿到那块地,最后却突然退出。总体来说,一切都朝着对泽苍有利的方向发展,希望他以后在用人和做事方面更谨慎小心,不要再陷入类似世嘉那样的漩涡里。

看完简讯,关闭手机,扔到桌上,金泽坐在办公室里,仰头看着天花板,回想着连日来发生的事情,一个烦恼暂时结束,另外一个更大的烦恼却又走到了他面前。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金泽扣了三下桌面,外面的人推门进来,杜曼青站在那,满脸为难道:“金总,我实在拦不住了。”

金泽扭头看去,杜曼青脸上的为难不是假的,事实上,如果你的老板让你拦着他的母亲不让对方进来,你恐怕也会这样为难。那可是老板的妈,你要是真拦得过分了,老板会不高兴,你要是拦不住,老板也会不高兴,这就是一份里外不是人的活,杜曼青真是不想做。

“你给我让开,让我进去。”

金母在门口嚷嚷,引来不少注意,金泽皱皱眉,只能点了一下头,让杜曼青放金母进来,免得被来往的客户看到,丢脸丢到外面去。

杜曼青看见他点头立刻松了一口气,让开身形把冲撞的金母放了进来,对方不是一个人来的,金泽的弟弟金满仓还跟在后面,瞧见哥哥摸了一下头说:“哥,我实在劝不动妈了,还是你和妈见面谈谈吧。”

弟弟一向不善言辞,对母亲更是亲密顺从,他很年轻就出来打工,时常不在家,是弟弟一直帮自己照顾和陪伴母亲,他和母亲的关系自然比自己更亲近,拿母亲没办法也是理所应当的。

金泽摆摆手,金满仓便逃似的出门去了,临走还帮他们把门关好了。

金母几步走到金泽的办公桌边,十分生气道:“你为什么要让周岩送蓉蓉走?我告诉你,我不答应,我已经拦住周岩了,蓉蓉必须留下来,这件事没得商量。”

金泽从抽屉取出精致的烟盒,漫不经心地点了一根,烟雾弥漫开来,让他此刻的模样显得颓废又强硬。

“她必须走。”他一字一顿道,“这件事也没得商量。”

金母想过金泽会拒绝,却没料到他会拒绝的这么不容置喙。

儿子从来都是孝顺的,刚出来打工的时候,每个月都把三分之二的工资寄回来,自己只留一点足够吃喝。他还常常给他们老两口添置新衣,自己一直穿着旧衣服,洗得都褪色了。

可能是这样的孝顺让她习惯了被尊重,所以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儿子会用这种态度对自己。

金母失落又遗憾,很长一会才说:“那个女人就那么好?满堂,咱们是农村出来的人,不像他们那些从小养尊处优的有钱人,心里面几百几千个心眼,那女人一看就不简单,对我都尚且那种态度,以后又怎么会对你好?”

金泽不回应很多,只是说:“不要叫她‘那个女人’,她有名字,她叫许澄夜。”

他这样的几番回答,金母也不是傻子,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真的不考虑蓉蓉吗?她才是最适合你的人啊。”金母苦口婆心。

金泽闻言失笑,双腿交叠靠到椅背上轻轻说道:“妈,你知不知道你这话听起来很傻?你说张蓉那样的人才适合我,意思是我配不上许澄夜吗?”

金母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可转念想想,自己的话可不就是那个含义吗。

归根究底,还是自尊心和自卑心在作祟,如果金泽真的娶了许澄夜那样的女孩,不但是金母,甚至连金泽怕也会常常感到高攀和自卑。相反来讲,张蓉这样的姑娘娶进门,以后金泽在家里就是独一无二的掌权人,张蓉只有谦卑听话的份。

对比两种生活模式,金母当然更喜欢后者,怎奈,儿子不喜欢。

“所以你这是不肯听我的了?”金母伤心道,“儿子,妈都是为你好,你以后会明白的,妈是过来人,知道什么样的日子才最舒服,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金泽直接拨了桌上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免提里响起周岩的声音,背景有些嘈杂:“金总!”周岩提高音量打招呼,才勉强可以听清楚。

金泽朗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金母听着,满脸问号,很快周岩的回答就给她解疑了:“已经到机场了,送过了安检,金总放心,我麻烦了地勤的人,会盯着她上飞机。”

金母闻言大惊:“你还是把蓉蓉送走了?”

金泽直接挂了电话,看向母亲:“马上要过年了,我还想把爸接过来一起在江城过年,您要是真那么喜欢这个蓉蓉,要不您就自己回去,和张家一起过年吧。”

金母愣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泽看表,有些不耐烦道:“字面意思,我还有个会要开,先走了,办公室给你用。”

语毕,他直接起身离开,从抬脚到关门消失,走得那么爽快,头都不回一次。

金母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嘴里不断地念着“反了反了”,刚好起来的身体又开始发晕,她发现儿子发达了不单单有好处,坏处也接踵而来,比方说,孩子不听你的话了。

就冲金泽这份态度,金母就不会对许澄夜有好印象,现在许澄夜在她心里,已经完完全全被打上了狐狸精的标签。

许澄夜其实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今天晚上在江城歌剧院,是她脚痊愈之后的第一次演出。

站在训练室里,作为女一号,她被众人簇拥,男一号楚洛热情又注意距离地跟她合作,看得出,他收敛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自信与轻浮,这是好事。

似乎除了感情问题以外,她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这也算是件好事吧。

“好了,今天暂时先到这里。”

最后一个节拍结束,孙老师拍手示意停止训练,许澄夜很快远离楚洛,楚洛也不跟着过来惹人讨厌,很有自知之明地去别的地方了。

许澄夜刚走开一会,孙老师就朝苏明娜招手道:“明娜,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吧。”

宣判的时候要到了吗?

苏明娜愣在那不肯挪动,她在现场搜寻许澄夜的身影,却根本找不到她,她是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可这根稻草却不知去了哪里。

“走呀?”

孙老师有些着急的催促,脸上略带不耐烦,跟去的结果是什么,苏明娜再傻也知道了。

看看周围,不少人已经望了过来,他们好奇为什么孙老师对她的态度突然这样转变,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全都会知道她被开除了,因为她做了伤害许澄夜的事。

角落里,楚洛安静地看着这一切,苏明娜脆弱伤感的模样比前阵子骄傲的模样讨喜多了,这才是那个懦弱好掌控的女孩,楚洛微微凝眸,视线定在她的背影上,她突然回过头朝他这边看,楚洛没有闪开视线,平静地和她对视,她眼底的恨意与不甘让他稍有感触。

算了,这感触即便有也是暂时的,露水情缘,不相配的人,迟早是要放开的。

他要找的另一半是配得上他的舞者,是像许澄夜那样的天才,即便许澄夜已经有了主儿,他无从下手,可也不代表他会跟一个永远不能再跳舞的人在一起。

千不该万不该,苏明娜不该走极端,做了无法挽回的事。

要怪,就怪她自己吧。

苏明娜最后看了一眼身后这间训练室,咬咬牙跟着孙老师离开。她告诉自己,要记住这里每一处的模样,因为这一走,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晚上。

江城歌剧院灯火辉煌,大厅里早已坐满了观看芭蕾舞演出的人们。

许澄夜站在幕后,等待着主持人退场,表演开始。

她戴着璀璨的王冠,梳着整齐雅致的绾发,穿着镶嵌着珍珠与钻石的演出服,和身边笔直站立的楚洛,真的好似王子与公主般合适。

当他们开始演出时,台下的观众也是这样的想法。

许澄夜的妈妈亲临现场看表演,位置是最靠前的一排,可以清晰完美地看到他们的表演。

她当时就在想,这才是女儿的另一半该有的样子嘛,英俊端正,王子一般,有学识有风度,不管哪一点,都跟金泽那个市侩又世故的家伙不一样。

其实,她很讨厌的那个家伙也在现场,也看见了她看见的这一幕。

金泽没买票,但来这地方他根本不用票。

他甚至都没在位置上坐着,只站在最角落里,周边幕布遮挡的位置,一身黑色西装融入墨色,别说是舞台上的人,连坐在台下的观众都很难发现他。

有些人一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就好像火一样,有燎原之势,让你的生命顿时明亮无比。可火又是短暂而又终将燃尽的东西,当它消失之后,黑暗又会重现,曾经明亮的地方一片狼藉,满是灰烬,毫无生气。

那天在金泽家门口,许澄夜没有说完的话,金泽自己也能猜到是什么。

无非就是那两个字,那两个他怎么都不愿意说出口的字。

他不希望那样的事发生,可许藏钧退出了招标,那块地会到他手里,这不是偶然,也不是许藏钧忽然大发慈悲,原因是什么,他很清楚。

他想起许澄夜那天说的话,其实她没说错,他也挺自私的,在事业与她之间,他妄想两全,不断挑战他在她父亲面前恶劣的形象,一点都不肯让步和退缩,这看似只是与许藏钧之间的较量,何尝又不是在伤害她。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切都搞砸了,被他亲手搞砸了。

音乐曼妙而悦耳,舞步优雅而美丽,她像个天使一样在舞台上旋转和跳舞,身体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金泽忽然很想抽烟,大夫的嘱咐他全都抛在了脑后,在禁止抽烟的剧院不能抽,就只能跑到剧院外面。

他来到剧院门口,观众全部入场,这里一片空旷,他也不介意脏污和寒冷,就那么坐在长长的台阶上,仰头看着冬日里清高的月亮,点上一根烟,安静地抽着。许澄夜的影子就好像从剧院里跑到了外面,跟着他的眼睛跑到了天上,在夜空里飘来飘去,不肯散去。

因为工作问题,王慕周来看演出时有些迟,已经停止入场。

他虽遗憾,但心想反正还有下次,便也没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