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女孩子,永远对他有左右的力量。

十丈软红尘,跌进来,就很难再有力气爬出去了。

卫朝枫绝对不会知道,他在经过了多少心理斗争、搏斗了多久男人尊严,才做出的这个决定,二十四小时之后,关于他的这件事就被白纸黑字地发送到了一个人手上。

那人看完送来的事件性报告,明白了缘由来去,沉思了一会儿,打发了下属出去,这才将报告扔回桌面。像是已预见到将来一触即发的局面,他抬手,敲了敲桌面上的那几页纸,对着白纸黑字的结果发出了一声不甚满意的微怒:“卫朝枫,被人打了还不还手。堕落成这种样子,让人看不下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枫枫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 抽他筋骨打他腿的家长来了 啊哈哈哈~~

横祸(4)

千里之外,南太平洋上如珍珠散落,坐落着星星点点的私人岛屿。其中一座隶属唐家,整座岛被红色枫树包围,有一个很攫人吸引力的名字,叫做:血枫。

红到深处自然灰。

敢如此犯禁忌之大不韪,也要将整座岛屿染成红色如血,背后的主人,有怎样做绝的心性,可以想见。

这座岛屿的主人曾经有一个最亲的亲人,叫做唐枫,长姐如母亲,他待她敬重、爱护,却仍然改变不了命运的急转直下,他尚未有力量护她周全,他就已经失去了她。

关于卫朝枫的突发性事件首先被传到了唐家柳总管手上。

这一位柳总管姓甚名谁,来历如何,暂且按下不表。关于他在唐家的地位,倒是可以简单说两句。

柳总管自小在唐家长大,在唐律根基未稳之前,作为站队唐律一方的人,家族动乱之际柳总管注定要受点苦。然而这苦倒也没有白受,就此形成了这个男人成年后的性格,低调沉静不外露,二把手一副十多年。唐律执掌大权后柳总管就成了个专属‘裨补缺漏’的人,什么叫‘裨补缺漏’呢?就是唐律不能做的事他做,唐律不便干的事他干,解决得了原子弹问题也解决得了茶叶蛋问题,在唐家内部别号‘职业救火队员’。

这一天,柳总管一翻报告,觉得此事挺有意思,有必要让上峰知道一下。

这个上峰正在温泉池,柳总管一脚踏进门口,就看见一个劲瘦光*裸的背影,正靠在温泉岩边闭目养神,蜜色的肌*肤从颈部一路向下蔓延,湿淋淋一层水雾,似挑*逗细看又没有。柳总管很有素养,下一秒便转过了身,背着他道:“有一件事,事关唐硕人,不知你想不想听?”

温泉池内的男人没有说话。

柳总管点了点头。

——很好,没有轰他出去,证明他还是想听的。

“唐硕人给一个账户转账了一个亿,账户户主叫尹珈上,金融圈小角色一个。”翻了一页,不忘补充一句:“他动用的是瑞士银行的账户,是当年他父亲卫柏留给他的。他在唐家的账户都被你冻结了,他也不可能会动。”

报告完毕,柳总管加了一句私人评论:“唐硕人不可能和这种小角色有交情,送出去一个亿,不是勒索,就是敲诈。……但是可能么?他有什么把柄在人家那里,能让唐硕人心甘情愿送一个亿出去?”

空间四寂,水流深深,听得到汩汩的泉水声。

半晌之后,温泉池内终于传来一个声音:“女人。”

柳总管不明所以:“什么?”

那人道:“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一个男人不理智,原因只有一个,为了女人。”

柳总管失笑,“那可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唐硕人,为了女人,可能么?”

“一个男孩子长大一点,有了感情,有了顾虑,甚至还有了一点占有欲,一点舍不得,那么他的日子就会渐渐变得不那么好过了,”顿了一下,男人有点微微的自嘲:“这一点,他倒是很像他的父亲,也很像他的母亲。”

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也是一个悲伤的话题。柳总管对此很明白,沉默以对,表示庄重与肃穆。

温泉池里的男人忽然道:“家里有的是想找他麻烦的人,他几个表兄弟,很想搞垮暴雪是不是?你放点权给他们,让他们去玩。至于唐硕人,呵,被人打了还不还手,他过得让人有点看不下去了。找点事给他做,抽抽他的筋骨。”

“知道了,”柳总管点头,又问:“这个尹珈上怎么处置?”

“唐硕人是从我这里走出去的,抢了唐硕人一个亿,不多,但也等于在打我的脸,”男人身姿未动,唇间说出的话,却分明已是见血光的:“打了我的脸,柳总管,你说怎么办?”

柳总管点点头,明白了。

这一晚,小龙哥在巡视了一圈夜场之后,正准备收工睡觉,走到酒吧的地下一层时,惊讶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卫朝枫。

他正在和人喝酒。

酒吧是普通的酒吧,酒是普通的酒,但卫朝枫这么个喝法,就太不寻常了。

小龙哥在背后看着他,看着他一边划拳一边输,输一次喝三杯,豪爽得很,也吓人得很。小龙哥当然不是在担心卫朝枫的酒量,他是在担心他的肾。

小龙哥是在这里做事的,行业内的规矩懂得比谁都多,深知这样的酒吧所卖的酒基本是真假参半,这万一卫朝枫一个倒霉喝到的都是假酒……

小龙哥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了,一个箭步上前夺下了他手中的酒。虽然卫朝枫这人真真假假,他从来也没有看透过,但卫朝枫这人确实还是可以的,江湖上的义字、朋友间的情意,他做起来都是做全了的。

“喂喂喂喂,”小龙哥拿掉他手里的酒,挡在他面前按下他还在跟人划拳的手:“卫朝枫你发什么神经,这么晚在这里喝酒划拳?”

卫朝枫猛然从极致high的气氛中被人打醒,转头看见是小龙哥,也不隐瞒,放了一句真话,“最近倒霉透了,过来玩玩转转运。”

“那你也要有个度啊,”小龙哥盯了一眼吧台旁东倒西歪的一堆空酒瓶,数量惊人,语重心长对他道:“你可是将来有老婆孩子要养的人。”

卫朝枫:“……”

小龙哥和程意城走得近了,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程意城‘万事筹谋’的计划性,这样的人看问题通常都比较严重,复杂化、放大化。卫朝枫心想他要是也这个样子,那就完了,遇到被人敲诈这种事,估计都活不下去了。

“没那么严重,”卫朝枫松了下衬衫领口,透透气,将严重性轻描淡写:“最近掉了一笔钱,比较郁闷。”

“哦!”

小龙哥正色,恍然大悟,立刻十分理解地拍了下他的肩,表示同情:“那的确是很严重的事啊!”

做小本生意本来就不容易,利润率那么低,遇到熟悉的街坊邻里还要打个折。有时连他都佩服卫朝枫,一介大好青年,却安生在这街头巷尾,定力惊人,也颇有点‘英雄埋剑遁尘世’的可惜。

小龙哥问得小心翼翼:“你……掉了多少钱啊?”

卫朝枫挥挥手,随口胡扯:“几百块吧。”

小龙哥整个人向后跳了一下,把卫朝枫都吓了一跳,只听得小龙哥一声惊炸:“这么多啊?!”

“……”

卫朝枫纠结地抹了一把脸。

小龙哥不说这话还好,说了简直让卫朝枫更郁闷了。要是让别人知道他掉了一个亿,估计说出来都没人信。

小龙哥安慰他:“没事,卫朝枫,想开点,这世上倒霉的人多了去了,看看那些,跳楼的、破产的,你这事就算不上什么……”

说到一半,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住了口,对他说了句“你等等啊”,就如兔子般地甩开小短腿跑开了,等到卫朝枫喝完一杯啤酒,只见小龙哥又蹦跶着小短腿跑回来了,手里拿了本杂志。

卫朝枫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啤酒,随口问道:“这什么?”

“安慰你的利器!最近倒霉的人多了去了,比你严重的也多了去了,”小龙哥伸手弹了下手里的杂志封面,“看看,这金融新贵之前还来这里喝过酒,这几天就进了牢房。难怪别人说,做金融这一行的,做得好的进牢房,做得差的进病房,很有道理啊!”

卫朝枫拿着酒杯喝着一口,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生生定住了他的视线。

周刊消息出街,封面上赫然印着加黑加粗的头条要闻:金融圈新贵涉嫌□□交易、非法集资等等罪名经调查成立,该新贵在出逃出境时被警方拿下,一审判刑两年,终生被判市场禁入。从此涉足金融圈,再无可能。

“给我——!”

卫朝枫一把抢过小龙哥手里的杂志,罔顾小龙哥被他的神经兮兮吓了一跳,借着昏暗的光线,他大力又迅速地翻开了正文。不出意外,其上的内容令一向不动容的卫朝枫瞬间变色,配图上赫然印着一个人的照片:尹珈上。

他见识过一种秩序。

好比原始的恐怖有了生命力,浸染了日神般美的冲动,逐渐过渡成会自我幻化的美妙秩序,好似和平、更胜精致,令一切生存都变得丰满且凯旋。世间有的是这样的例子,比如玫瑰从有刺的枝条中杀出一条血路,抽出娇艳欲滴的鲜红色花瓣。

一切粉饰的安详与局面之下,有刀光已动。

借刀杀人,以恶杀恶,犹如日神举起了美杜莎的首级,因为更邪恶,所以不惧一切邪恶。

至今为止,他只见过一个人,有这样的力量,有这样的心性。

“小舅舅……”

以这个人的本事,想除掉一个人的话,大可以不动声色、无人可知,然而他却做得如此明目张胆、铺天盖地,令卫朝枫瞬间明白了一件事:这是对他的警告——他对他现在这个样子,很不满意。

一股多年未有的血腥味从胃部直涌喉头,卫朝枫丢下杂志,忽然夺门而出,伏在路边的墙角吐了个地覆天翻。

小龙哥跟着跑出来一看,顿时三魂吓掉了七魄:这好好的一个人,就算喝了点假酒,最多也就是吐点乙醇也不至于要吐血吧?!

小龙哥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拨下号码搬救兵:“程程程意城……卫朝枫他他他忽然不太对劲啊……”

作者有话要说:好嘞 枫枫的好日子过去嘞~~~~旁友们 我歇几天哈~~~~

机锋(1)/V文公告

那一晚最后,卫朝枫是被程意城接回家的。

小龙哥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程意城时,全然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说卫朝枫喝醉了。当程意城冒着深秋的寒风在凌晨赶到酒吧门口时,看见卫朝枫的样子,顿时就受到了一顿不小的惊吓。

——这是喝醉的样子吗?这分明已经是快要挂掉的样子啊!

程意城这样的人有一个优点,平时看着闷不吭声挺柔弱的,关键时刻总是能被激发出一股镇定感,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也比寻常人高那么一点点。

很快地,程意城定了定神。

她迅速地扶住了卫朝枫,转头问小龙哥:“小龙哥,人命关天,到底怎么回事?”

小龙哥支支唔唔:“他掉了一笔钱,不开心嘛,就来欢乐欢乐……”

程意城再被忽悠也不至于被忽悠成这样,皱眉道:“小龙哥,你看他现在像是欢乐的样子吗?”

“……”

小龙哥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卫朝枫,抿了下唇,沉默了。

一旁的卫朝枫扶住程意城的肩,出声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那点酒对他而言真算不上什么,他也不是喝醉,他是被唐律的出手吓到了。唐律名义上是他小舅舅,岁数也就比他大八岁,但卫朝枫这人从小在唐律的阴影下长大,父权之威渗入灵魂,卫朝枫本能地惧怕这个名字,在卫朝枫眼里,他哪里是他小舅舅,他简直就是他爹。

于是今晚,他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地受到了冲击,再加上喝了点酒,心理生理一并发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程意城,”卫朝枫态度良好,决定坦白从宽,“这件事,是……”我的错……

然而就在他还没说出口时,小龙哥比他态度更良好地坦白了错误:“程意城,这件事,是我的错——!”

程意城:“……”

卫朝枫一囧:“……啊?”

这关他什么事?

小龙哥显然不晓得在这复杂的情况下,他已经阴差阳错地背上了一个黑锅,还急着坦白从宽,争取日后还能交朋友:“那个……卫朝枫刚才喝的酒,有几瓶是假的……”

卫朝枫&程意城:“……”

这踏马滴……

人命关天,卫朝枫再看破红尘也还没看破到不惜命的地步,当即连对小龙哥背黑锅的愧疚都没有了,连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姓龙的你还是人吗?看着我喝下去你不阻止我!等着,给我报销医药费,不然老子揍你!……”

一番折腾,当程意城叫了出租车将卫朝枫搀扶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程意城给他放了洗澡水,叫他洗了澡,当他洗好出来时,一杯醒酒茶已经放在了床头,卫朝枫头痛欲裂,睡上*床躺在床头,拿起醒酒茶一口气喝完。

一双手适时地按在他的太阳穴上,动作轻柔地替他按了五分钟。卫朝枫呼吸绵长,在酒精的作用下睡意更甚,闭着眼睛,程意城居高临下地看着躺着的他,只看见他头顶的两个旋。老一辈的人常说,头顶双旋的男子命由天定,个性激烈,人生注定偏锋而走。程意城看着他,此刻他是那么安静,一双长睫毛给这张本已俊俏的脸更添三分柔软。看着他这个样子,她常常就在想,他是否真是一个激烈的人,如果是,那么他的激烈在哪里。在她眼里,他比她更容易、也更擅长撒娇得多。

当他闭着眼睛一发不言,程意城就明白,只要这个人不打算讲,她就是不会追问的。因为舍不得,舍不得再在卫朝枫这个人身上加上一道锁。她常常看着他就会这样子舍不得,好似这个人身上存在着某种永恒的二元性,连续不断的斗争以及不易得的间发性和解。

“有不舒服的话,要跟我说,”她摸了摸他的额,一句追问都没有:“以后,心里有事的话,不要再这样了。你不担心你自己,我会担心你。睡吧。”

说完,她伸手去关灯。却就在熄灭灯光的那一刹那,她被人一把抱住了。

他忽然出手,紧紧抱住站着的她,他坐在那里,埋首在她腰间,平白比她矮了半截身体。他什么都不说,他是永远只会做不会说,程意城却分明被他突然而至的这一举动怔惊了几分,她感觉得到,在黑暗中,他内心正发出惊人的恐惧。

一个女性趋向成熟的标志之一,就是对男性这一个体的本质,有日渐客观的定位。

当一个女生还是小女孩时,父亲就是她最亲近的男性,此刻‘男人’二字在她的世界观中就代表着力量,而且这股力量几乎无坚不摧,小学女生的作文里常常出现这样的一句话,‘爸爸是山’,其背后折射而出的世界观就是这样一种朴素、美好、却也过分单纯的情怀。渐渐她长大了,她就会渐渐发现,‘男人’并不完全由力量组成,他也有软弱、恐惧、犹豫以及不能。

尤其是卫朝枫这种男人。

他过早地接触了社会,由此形成的一种性格悲剧是:他已过早地丧失了展露真性情的本能。

他习惯掩饰、也擅长掩饰,游刃有余的在各种角色中切换,付出的代价是演活角色已成了他的本能,如若他没有这种本能,那么他早已不知死过多少回。每捡回一次生存,他就丢弃自我一分,环境需要他做怎样的人,他就能做怎样的人。当年卫朝枫以几乎不给自己任何退路的姿态退出唐家,与唐家内部各方势力的内斗使他心力交瘁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更多的原因却是,他对正在发生的日渐丧失自我的这件事已感到潮水灭顶般的心灰意冷。

他需要一个奇迹,将他从对生死的麻木状态中挽救而起。

后来他终于遇见了,程意城就是他的奇迹。

她任由他抱着,也不多问,顺势垂手抚着他的后脑,道:“我看你那么一吐,几乎就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我给你煮点粥,你吃了再睡,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只把圈住她腰的手更紧了几分。

程意城顿了下,也知道这孩子是在示弱了,她拍了下他的背,安慰他:“我不会走,我会陪着你的。来,我去熬点粥给你……”

卫朝枫哪里肯放,他这人有股痞性,知道她对他好,于是在她面前他总是比在旁人面前更肆无忌惮几分,索性任性了一回:“我不放。”

程意城盯了他一会儿,放弃了。

有些事,她不知道。

他在人生最破落的时刻遇见了她:一事无成、游手好闲、没有目标、街头混日子。那段时间他很堕落,不是他想堕落,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当一个人登顶过权利巅峰却发现那些他又不感兴趣然后就甩手走了,在这样的大起大落之下,是个人都会很容易失去生活的源动力。很难说程意城愿意留在这样一个人身边,究竟是因为独特的情感审美观,还是一股悲天悯人的情怀。但她真的是留下来了,并且一留就留到了现在。

她这一留,就留成了卫朝枫生命中的独一无二。

他心里一直空了那么一块。

父母在车祸中双亡之后,他在八岁的幼龄就被带回了唐家。在唐家十几年的时间中,他不是在生活,他是在生存。当他见到狼狗第一次说出‘怕’这个字的时候,就被唐律直接拎起扔进了一群狼狗的窝。那个男人用简单粗暴却也最有效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教会了他,一个人暴露弱点无异于找死。从此他在唐家十几年,再没有说过那个字。

然而,不说,不代表他没有。

他只是不再表达。

所以,当程意城阴差阳错地留了下来,并且以温馨、美好、包容的姿态包容了他的欢喜与恐惧,如同温软无言的苔藓无声地渗透进他生命中,他就隐隐有了觉悟,他这一交,是把身家性命连同真心一并交出去了。

她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留给他足够的空间,也留给他足够的尊严。当他抱紧她,对她无声地倾诉内心的恐惧时,她轻抚着他的背,只对他讲:“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程意城,”他闭着眼睛对她讲:“我怕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我的人生。”

当他讲出这句话,他就明白,他心里对她,一直以来都是自私的。

如果可以,他永远都不会把他的过去与故事告诉她。

或许有一天,当真相被拆穿,程意城无法理解也无法原谅他这一行为,但他仍然不打算回头是岸。这个世界上存在这样一种悲伤,有一种人,有一些事,面对了解真相的人是说不出口的,只有面对陌生人时,他们才有勇气说出来。

卫朝枫需要这样一个陌生人,程意城就是‘唐硕人’的陌生人。

卫朝枫有一种本事,可以在模棱两可的状况下,将自身情绪宣泄。程意城陪他讲了一晚,伴随着日渐发白的东方,她终于撑不过去了,沉沉睡去。

卫朝枫一夜无眠。

闭着眼睛,坐在床头,谁也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

临近清晨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进来一条短信。他拿起一看,寥寥数字,已把一切状况摊牌在他眼前:董事长病重,消息外泄,暴雪危矣,望你相救。

不喜废话,直截了当,谢劲风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