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只是可悲的君王,要为这帝王霸业葬尽自己的情爱。

如今,也只配在她陵前这么一站,甚至不敢多言一句,她到死怕也是不想看到自己的,他也不敢去见她。他负了她,他背弃了自己的真心和承诺。

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在梦里,她跌了一跤,性情大变,他试图从她身上寻找往昔的记忆,可是时间越久也就越加烦躁。

那不是他的阿娇。

他的阿娇是聪明的,甚至应该说,她是睿智的,她沉稳大气,绝不会因为那些小事便勃然大怒,她若爱自己,也不会像是普通人那样争风吃醋,她在他眼中总归应该是独特的,所以当他发现他心目中的那个阿娇,或者说旧时的阿娇,在时光之中慢慢地消失远去,被时光打磨成了那种普通女子的庸俗之后,情爱也开始消减。

只是在她离开的那几天,他总是梦见以往相处的场景,也梦见这么多年以来,那个刁蛮骄纵、完全没有大家闺秀气质的阿娇,他在默许卫子夫送她鸩酒的时候,告诉自己:此娇非彼娇,既然已经不能在她身上寻到旧日的影子,江山美人,总归要有抉择,所以他亲手埋葬自己最后的念想,让残酷成就霸业。

可那都是借口,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终究还是一个字:负。

辜负的负,负心的负。

无数次问,如果被鸩杀的阿娇是旧日的阿娇,他到底会如何,他隐约知道自己的答案,却从来不敢真的假设那种场景。

因为太过决绝惨烈。

他伸出手掌,慢慢地抚上冰冷的墓碑,自语道:“来世,找朕索命吧,彻儿还你。”

说完,他又缓缓地转过身。

张汤就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双手还是揣着,低眉敛目,面无表情。

“走吧。”

他随便地甩了甩袖袍,像是要扔开自己一身的疲惫,还没开始征战天下,已经被这血淋淋的代价闹得伤痕累累。

走吧,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张汤回头看了一眼那墓碑,陈阿娇——乔氏。到底谁对谁错,其实并没有清晰的定论……

回去的路上,刘彻少见地跟他说起以往在馆陶公主府的事情,刘彻似乎只是说,他需要一个倾吐的机会,仿佛将一切都说完了,他就可以继续披上冰冷华丽的龙袍,坐在龙椅上,跟那些人勾心斗角。

“她有时候其实很傻气,就像是那一只猫……”

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长安城到了。

刘彻拿着马鞭,轻轻一挥手,“你回去吧。”

他自己打马回去了,留在张汤在街口,翻身下来,牵着马,想回廷尉府,却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陈阿娇的宅院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已经挂起了一个“乔”字,乔宅吗?

猫。

张汤摇头,想笑,却觉得自己不该笑,于是又停了,重新牵着马离开了这里。

院墙里面,陈阿娇坐在回廊上,摆着垫了锦垫的凳子,双手捧着用苦荼叶勉强泡出来的茶,跟自己目前的三位手下一起,看着外面小下来的雪,她眉眼都淡淡地,隐约带几分飘渺。

“我之前说的你们都记住了吧?”

“都记住了。”齐鉴应了一声,然后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目光看着陈阿娇。

陈阿娇挑眉:“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奇怪这些古怪的点子都是什么地方来的而已。

他扭过头,看见赵婉画正在绣东西,想凑过去看,却又觉得不合适,一时之间坐着跟针扎一样。

李氏也坐在一边,原本陈阿娇让他们一起坐,还有些不高兴,现下倒是习惯了。

“夫人这法子好。”

陈阿娇挑眉,脸上却未见几分得色,始终淡淡地,“冬日里,正是饮酒的好时候啊。”

☆、第二十一章 开张大吉

筹备数日,陈阿娇这边有原来的酒肆老板留下来的联系酒家的方式,陈阿娇亲自去跟古代的供应商谈判,出的价格高了那么一些,不过好说歹说,又将那乌程若下酒添了一小坛送给酿酒坊的老板,这才谈成了这笔生意。

全是些小生意。

陈阿娇扒拉着算盘仔仔细细地算了几笔帐,买进十大坛酒,其中每大坛约是二斛,即两百升。其中稻酒三坛,黍酒三坛,栗米酒四坛,种类包括白酒、冬酿、芳醴等等,除此之外,赵婉画还做了配制酒,包括旨酒、菊酒、兰英酒、桂酒、椒酒和柏叶酒等。不过这些酒的均价都只在三文一升左右,十坛酒,每坛两百升,也就是两千升,花了六千钱左右,花去了三十五两银子。

除此之外还去了一些来回跑动的人工车马,加上买店本身的五十两银子,还备办了一些下酒菜,蔬果肉类,便已经去了九十两,陈阿娇本来有一百二十多两银子,又给了李氏十两作日常开销,现下里一摸钱袋里头的银子,竟然也只剩下了十两。

刚刚活着从棺材里出来不久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个富婆,这一转过眼就变成了穷逼。

陈娇摸着干瘪的钱袋安慰自己,出去的终究还是要回来的,两千升酒出去,赚回来两千文,也有十几两银子呢。现在的银价是一斤两千到三千文浮动,陈阿娇喜欢金银,不喜欢现在的半两钱。

现在的半两钱到处都在制造,官方和私人都有,现在各处的货币相当混乱。就像是英国维多利亚女王时期铸造金币一样,负责制造的机构将金币削小,以偷取黄金,形成了不足值金币。

那个时候官方制造的金币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这个时候诸侯豪强都可以制造半两钱了。货币制造的权力就应该牢牢地握在当政手中,现在半两钱不足半两根本就是共识,根本就是严令也禁止不了的。

陈阿娇抛了抛钱袋,掂量着这轻飘飘的重量,心中感叹不已。

她这酒肆还有个二楼,阮月、赵婉画两人早就去忙了,李氏跟着陈阿娇是姗姗来迟,到了酒肆的时候,开了侧门进去,却见到齐鉴竟然也在酒肆之中帮忙,她一愣,却说道:“你不看家到这里来干什么?”

齐鉴讪讪,摸摸鼻子,看了看那边偷笑的阮月,还有沉默不语的赵婉画,低声道:“我问阮姑娘和赵姑娘,他们都不告诉我那乌程若下酒怎么处理……夫人您看?”

好啊,敢情是在惦记那酒呢。

陈阿娇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双手放入袖中,这是标准的汉礼,平日里齐鉴等人已经习惯了陈阿娇的懒散,本来是见不惯谁懒懒散散不讲礼数,可是陈阿娇只是在细节上怠慢些,更何况别人懒散起来丑得要命,偏生她一懒散还让人觉得看着舒服。

这一下,她忽然以这样端庄的姿态站在这酒肆之中,竟然让人觉得她是站在高堂之上,明净之下,虽则淡妆轻抹,却也姿态宜雅,就有那么一种慑人的味道。

陈阿娇语气凉凉:“到中午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既然你敢从家里跑出来准备主动帮忙,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阮月,你监督着他把前面的酒搬到柜台后面去。”

这边的酒肆完全是陈阿娇的设计,这酒肆有楼上楼下,原本楼上没多大的空间,被原来的老板用来堆放杂物,平白浪费了好地方,被陈阿娇一改造,收拾打扫,再略加布置,在那四面挂上竹帘,放上隔板和屏风,挨着栏杆的都改成了传说中的雅座。

而楼下也分成了两部分,一个是外间,一个是里间。外间就是最初的酒肆的模式,排着漆案,或整齐或错落,一道竹帘加一张木屏隔开内外,里面却也是雅间,在里间的最中间还留了个圆形的空位,等着以后弄一个服务台出来,现在还没有做得很完善, 都要等以后。

外面的适合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们,胡吹乱侃,或者是激越文士相互辩论,而里间和楼上雅座则是给喜欢安静或者需要安静的人准备的,甚至专门有一个区域是为女客设置的。

早市开了,酒肆的侧门开着,这关了许久的酒肆要开,斜对门的那家酒肆早就知道对面酒肆易主,还是个女流之辈开的,都等着看笑话,也随时注意着陈阿娇这边酒肆的动静。

阮月皱眉哼声道:“那边的人真是……”

陈阿娇坐在一边喝茶,这茶的口味已经开始进步了,闻着飘香,是婉画自己试着炒的一些,已经很有新茶的味道,冬天里的冬茶泡着,浮在木杯里面也算是漂亮。

只是在陈阿娇的想法之中,喝茶总归是瓷器尚佳,可是这个时候青釉都少,自己还想弄白瓷出来,简直是痴心妄想,除非找到能工巧匠,不然怕是用青釉喝茶都算奢侈了。

她转了转茶杯,目光往偏门外面移了几分,“让他们看去吧,门儿对着门儿地,以后还有得看,迟早会看得他们眼红的……”

陈阿娇这语气带着几分揶揄,听在阮月等人的耳中却相当有意思,阮月当即一笑:“夫人说的是,咱们的生意自然是好的。”

齐鉴在那边搬酒坛子,大的坛子都是用车拉到后园的,齐鉴现在搬的是小酒坛子,最后两个酒坛子搬完,袖子直接一擦头上的汗,拍了拍手,松了口气。

阮月却从楼下的柜台里找出了陈阿娇早先拿出来的两块大竹简,上面刻着字,问道:“夫人,已是巳时,这桃符要挂上去了吗?”

“嗯,挂吧。”

陈阿娇走向楼梯,看阮月去挂竹简对联了,却挥手叫赵婉画过来,“婉画,我之前交代你的可都记好了?”

赵婉画点了点头,眼睛里带着几分坚定的光,她是陈阿娇目前最满意的人,很会做事,而且不爱掐尖,阮月虽灵巧,却是不如赵婉画内秀于心,而且阮月大约是因为容貌秀丽的原因,说话的时候隐约带着傲气,虽则对陈阿娇的时候完全不会,不过私下里嘛……

陈阿娇也就是一笑而已。

对联由桃符发展而来,却不是桃符,她这个用的是大竹板刻出来写的字。

外面阮月将那一挂,便有许多识字的来看了,这字也不是陈阿娇写的,她在东方朔卷铺盖跑路之前就直接截下了他,要他帮忙写了一副,还出了难题给他——用左手写。

东方朔当时笑叹:“夫人这是何苦?不如不写。”

陈阿娇却说:“你不写,我就告发你去。”

其实写不写根本无所谓,陈阿娇也不过是跟他说着玩儿,谁都知道告发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说告发,两个人都要玩儿完,现在跟陈阿娇拴在一根绳上的人可不少。

最终东方朔还是用左手写了字给她,写完了才想起来问这对联的出处,陈阿娇直接一句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搪塞了他,看了一遍才对东方朔说:“看出你左手字也不错啊。”

东方朔苦笑:“在下是不想丢脸。”

说起来,东方朔这神棍,也不知道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怕是以后也见不到影踪了。

交代了赵婉画,陈阿娇端着自己的茶点就上楼去了。

以往在馆陶公主府就研究过相关的吃食了,现在指点起婉画来倒也是熟门熟路。

找了临着栏杆的雅座坐下来,陈阿娇等着好戏开场。

这一日三市,早中晚三趟,早市多富商巨贾,夕市多贩夫走卒,而午市则是二者交替之际,这个时候也是各种酒肆食肆热闹的时候。

酒肆门前挂了个“乔”字,背面则是个“酒”字,这重开的酒肆倒是吸引了人的目光的,首先看过来的就是文人雅士,只因为门口那幅对联。

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茂达三江。

这对联算是现代烂大街的了,不过不管是放在过去还是现在,其实都很有一种包容睥睨的气魄,三江四海,挂在这小小的一家酒肆门前,倒是让人觉得很是微妙。

你说这小酒肆配不上吧,人家说的是做生意;你说这小酒肆配得上吧,这小小的一家店铺怎么能用“三江四海”这样的词呢?

这一下,就勾起了一部分人的探寻兴趣了,只是这门始终是掩着一半的,显然还没开业呢。

市上的人渐渐多起来,那边桑弘羊时不时下朝就要往这边走,来看看有没有好酒,顺便也关注一下陈阿娇的酒肆有没有开门,前几天来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今日恰好跟张汤一路,却不想张汤也要来瞧瞧。

两个人虽然都是刘彻心腹,可是张汤位高权重,一向是更受重视,而他桑弘羊此时不过是有名无实的侍中,虽则二人一向以克勤自律出名,张汤的克勤自律却跟他不一样。张汤是严苛,对人对己都如此;而他是严谨,不像是张汤那样带着较重的戾气。

此刻跟张汤同路,两个人都寡言少语,还是少不得由桑弘羊开了话头说话。

“与张大人共事多年,倒也不知张大人是同道中人。”桑弘羊跟他也算是熟悉,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张汤心里埋着阴翳,自得知桑弘羊在刘彻面前提起过的那酒肆是陈阿娇买下的之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现在陈阿娇的酒肆要开业,自己找到个由头跟桑弘羊一起去看看,也免得发生什么措手不及的状况来。

他不想桑弘羊怀疑自己,只是道:“你知道近日朝议颇多,主战主和各执一词,颇为烦心。”

言下之意是准备借酒排解几分,这说辞理由倒也是充足。

桑弘羊已经看到了前面的酒肆了,恰巧看到阮月将那门全部推开,挂出了开张的牌子,一眼望去外间虽然不大,可是给人的感觉很宽敞明亮,打扫得很干净,阮月窈窕地站在门外,喊了一声:“开张大吉——”

“各位里面请——”

这声音却不是阮月的,而是从楼上发出来的。

众人这才抬头望去,却见到是个脸上有疤的丑女,然而那声音挺好听,只见她抱着个酒坛子,站在楼上,喊完那句话之后就将那酒坛子往外面一砸,正好落在门前的空地上。

围观的人们纷纷后退,桑弘羊却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赶忙往前走,张汤也跟着。

那酒坛子“啪”地一声碎了个干脆,却有浓郁的酒香顿时散发出来,飘满了街道,让所有人为之惊叹。

陈年的乌程若下酒!

桑弘羊一闻见那味道就差点崩溃,挤过去的时候脸都绿了,看着那破酒坛子捶胸顿足,差点两眼一黑晕倒过去,又惊又急,说不出话来。

只有张汤,冷眼在一旁看着,没见到陈阿娇……他抬头向楼上隐秘的角落看去,却不想陈阿娇也在看他。

楼上楼下,对望。

然后陈阿娇身影一闪,却是到里面去了。

☆、第二十二章 又见张汤

她倒是没想到,张汤也会来。

坐在雅间里,拉上竹帘,陈阿娇皱着眉头,细细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按理说齐鉴应该将这件事告诉张汤了,现在张汤来难道有什么要事?

他方才看自己的眼神,挺奇怪的。

陈阿娇正在想事情呢,就听到下面桑弘羊几乎是一声惨呼,这么个文人雅士,此刻竟然为了那么一坛酒失态,还真是……

有意思。

陈阿娇挑眉一笑,端着自己的茶杯眯着眼,乐呵着呢。

那酒坛子里面的便是桑弘羊求之不得许久的乌程若下酒,还是陈年的,直接这么一坛子砸下去,真是像极了土豪,财大气粗得厉害。香飘满街,酒意醉人,众人只因为当街这么一大坛子酒,便已经对这乔氏的酒肆起了兴趣。

这是陈阿娇营销的手段,一坛子下去什么宣传效果都有了,再暗中使人对今日的场景夸张一些,她这酒肆,不,酒楼——就直接出名了,一坛子乌程若下酒就是给自己打的广告。

楼下是议论纷纷。

“这酒肆倒也奇怪,什么一杯酒楼……”

“是一杯酒还是酒楼呢?总觉得这差着一个字啊。”

“一杯酒楼不是很好吗?携君共醉,兄台进去喝一杯可好?”

“这老板好气魄啊,一坛名酒当街砸了,这酒啊,我还真是喝定了!走——痛饮它几盅!”

“好酒,好酒,这名酒喝不起,也得进去坐坐啊……”

“您里边儿请……”

……

下面桑弘羊脸都快绿了,盯着地上那酒渍,像是心里呕了血,他长叹了一声,看向前面的酒肆,咬牙道:“不成,我得要个说法去。”

他已经知道这酒楼是乔氏的,乔夫人上次说让他开店再来,结果一开店了竟然直接砸了这酒!

他沉了脸,张汤一边看着觉得有几分好笑,那向来板着的刻薄脸上也带了几分隐约的笑意,跟桑弘羊一起走进酒肆,阮月迎上来,“二位是——”

她忽然看到了张汤,眼神一闪,表情一动,似乎就要说什么,张汤却不动声色地将食指竖起来,放在唇边,眼神浅浅淡淡的,他站的位置是在桑弘羊的身后一些的位置,在后面走进来。

张汤一向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这一个动作做出来,竟然带了那么几分仙气,可是眼神里又含着煞。

阮月是张汤买来的丫头,还是由张汤领着到陈阿娇面前的,如何会不认得?尤其是齐鉴,本来在后面帮忙,一面倒酒,一面自己悄悄偷来喝,却不想突然之间看到张汤,当下是直接一口喷了出来,闹得身边李氏说他做事浮躁。

李氏妇道人家,却因为夫君在宫中,也知道许多高官,张汤的名头她听说过,不过李氏暗中可是个精明人,不该说的绝对不会说,她虽然看到了张汤,却也当做没看见。

夫人摆明是不想跟张汤扯上关系,她看得出夫人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当初在跟酿酒坊谈合作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到了陈阿娇那种卓然的气韵,有的东西是装不出来的。乔夫人恐怕是非富即贵,如今独身在外,怕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这边的阮月也聪明,直接口气一转,柔和笑道:“我们一杯酒楼有外堂、里堂,还有楼上雅座,二位往哪里去?”

桑弘羊一看这酒肆的布置,便猜出了主人的用意,他本来就是商业上的天才,如今一看,原本满脑子是酒的心思就停了几分,颇为好奇地问道:“这有什么讲究吗?”

“夫人说了,外间适合高谈阔论,里间适合高山流水,推盏论道,至于楼上雅座,春秋一盏,风花雪月,全随客便。”

这是陈阿娇早就教好了的,早知道肯定有人问起这分区的用处,所以她事先就跟阮月说过了,以免到时候无言可对。

桑弘羊一下就明白了,这里里外外的价格肯定是不一样的。

他直接拱手道:“还请为我二人安排楼上雅座。”

于是阮月退了一步,将人引上楼去。

下面是李氏和齐鉴两人忙碌,陈阿娇料想着刚刚开张,人手暂时还是够的,等到他们有了盈利之后再说多招人手的事情,她已经开始写相关的策划方案了,在HR的工作之中,招聘会可以说算是驾轻就熟了,不过在这个年代,该变通的还是要变通。

楼上,她坐在其中一个雅座上,却不出去,刚才让张汤看见,他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怕是一会儿会来找自己的。

端着茶,吃了一片赵婉画今早做的红豆糕,那些宫中的饼饵是怎么也比不上婉画的手艺的,她也算是一饱口腹之欲了。

那边厢,桑弘羊问道:“乌程若下酒有吗?”

阮月顿时为难,“这个似乎没有,酒楼店小,这等名贵的酒小店怕还是没能力准备的。”

于是桑弘羊略冷地弯起唇角:“你家夫人曾言于在下,待开店之日来说这乌程若下酒一事,今日我看贵酒楼砸了整整一坛,又怎会没有这酒?”

这人难道是传说中来砸场子的?

阮月深感头疼,却不想一转眼看到赵婉画端着酒上来了,有一个小小的酒坛子,还有两只陶漆碗。

“婉画?”

赵婉画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在雅间里停下,将那酒坛放下,躬身道:“夫人也只是猜测公子会来,所以在摔酒坛子之前特意嘱咐我为您留了一小坛,都在这里了,如果没有吩咐的话,我们便告退了。”

阮月忽然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赵婉画,倒不是因为自己不知道这件事,而是因为赵婉画说话的时候不卑不亢,很有气度,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脸上的疤痕而有任何自卑。

桑弘羊愣住,看着眼前这一坛子酒,顿时什么也不想了,他站起来,拱手为礼,“夫人高人也,请代我转达谢意。”

于是阮月和赵婉画都离开了。

下面正热闹呢,阮月样貌生得好,去招待客人,赵婉画却在柜台这边打算盘,这还是夫人交给她的,她现在手还不怎么快。

“来一坛白酒。”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