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果要问方才的事情的话——

他又悄悄看了张汤一眼,这事情,可就有些意思了,张汤之前的那些事情,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管怎么说,张汤跟陈阿娇之间的交集已经很深了,不是说斩断就能够斩断的。

推恩令的事情如果泄露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不说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这么远的事情,单单是这局势乱了,便会让陈阿娇不高兴。一者,她要做生意,眼看着就要到洛阳那边去扩展了,可是如果淮南王叛乱,因为这件事情攻打长安,洛阳便是首当其冲,乱局之中,陈阿娇这样的小商人是讨不了好的——不过这个理由怎么看也是有几分牵强的,更重要的是,谁也不希望看见战火。

也许在陈阿娇的心中,是更不喜欢看到张汤这么个优秀的酷吏,被刘陵那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毁掉吧?

所以在刘陵走之后,陈阿娇才会立刻出来去找张汤,当时他与陈阿娇对望了一眼,却是都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的。

这个时机,根本不是推恩令应该施行的时候,张汤那种荒唐的做法,也该停止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刘陵会因为那一份公文去而复返。

张汤上前一步,略去了刘陵那一段不提,将事情说了出来,声音平直到极点,却让后面的主父偃冷笑了一声。

只是刘彻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那么,推了阿娇的,是何人?”

张汤沉默,刘彻一挥手,让别的不相干的人都走了个干干净净。

他看得出来,张汤不想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但是想到他制定的计策,便已经在心中有了答案。

只是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却横插了进来:“张大人不想说,不若小人帮你说了如何?”

张汤扭头看去,却是主父偃从后面站出来,对着刘彻一拜到底。

“你说要代张汤说出那祸首,你又是何人?”刘彻眯了眼,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

主父偃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施施然道:“小人主父偃,乃是一杯酒楼的掌事者。”

他是陈阿娇选中的人,甚至可以说是陈阿娇一步步教出来的,因为天赋的原因,即便陈阿娇更重视赵婉画,主父偃也比赵婉画出色很多,所以他能够掌控大局,并且可以代替陈阿娇去谈很多事情,甚至包括去联系洛阳桑家,所以主父偃是一个很有手腕的人——虽然陈阿娇并不是很看好他这种步步为营的心计和手腕。

不过此刻,机会已经来了。

之前他曾想让张汤向刘彻引荐自己,却被张汤拒绝了,甚至就是他自己写的推恩令的下篇也被张汤给扔了,那个时候他对张汤便有了几分怀恨在心的意思,这个时候倒也不是自己想要报复张汤,而是实话实说而已。

“张汤大人之所以不说出那罪魁祸首的名字,是因为他与此人过从甚密,甚至有见不得人的龌龊秘密。”主父偃在刘彻那骤然冰冷下来的目光之下也是言谈自如。

在他说到“龌龊”的时候,张汤的眼角似乎抽动了一下,他已经新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袍子,大小还算是合适,穿在身上减去了他穿着官服时候的戾气,也减去了那不近人情的冷,只不过此刻的张汤,其实比以往更难接近。

小浮生很乖巧,也不怎么苦恼,可是到了肚子饿的时候就不一定了,刘彻刚刚将他抱在了自己的身前,让他坐在自己的膝上,他咀嚼着自己小小的手指,刘彻伸手去给他拿出来,却不想小浮生立刻就嘴一瘪,又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声音倒是响亮,那泪珠儿一下就滚落了,挂在脸上的几颗金豆豆,“呜哇……”

郭舍人那脸绷不住,于是又笑了一声,刘彻脸上那才是真的挂不住,“乖乖乖,别哭别哭,父皇给你买糖吃,你要什么父皇都给你,别哭啊……”

他越是手忙脚乱,小浮生哭得越是厉害,眼睛眉毛都红了起来,那小鼻头也是红通通的,就差没闹个翻天覆地了。

刘彻摸遍了身上也没什么可以逗弄小孩子的,最后一摸自己的腰上,却是块做工精致的黄玉团龙玉佩,他想也不想就一把拽下来,放到了小浮生的眼前晃动:“小浮生乖,看看这是什么,这可是父皇的玉佩,来,你叫一声父皇,父皇就给你哟,小浮生不哭……”

可是谁知道小浮生看着那玉佩,乌溜溜的大眼珠跟着转了几圈,伸手去抓,可是没抓到,顿时脸一皱又大哭起来,

刘彻刚刚还觉得自己有本事,可是这小家伙一转脸就又哭了起来,他顿时垮下了脸来:“你小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你给父皇点面子成不?”

他这话一出,小浮生就像是听懂了一般,竟然哭闹得更加厉害了。

刘彻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天,这孩子简直……是个小人精啊……

他只好连声带哄,“小浮生乖,父皇不是说你,父皇是说自己呢……”

主父偃那脸色简直黑得跟锅底一样,弱智的小娃娃……你这么能哭,当心你娘醒来了直接把你拍晕……

他是知道陈阿娇那德性的,看着温婉贤淑,其实内里暴躁得很,尤其是讨厌别人吵,能够笑盈盈地把人吓个半死。

主父偃相信,这种本性可以让陈阿娇一巴掌拍死眼前这碍事的小娃娃。

只是跟主父偃不同的是,张汤在看到小浮生的时候,眼神却不自觉地柔和了那么几分。

李氏听到声音,在外面探头道:“陛下,公子怕是饿了,外面请了乳母,不如让老身抱出去请乳母喂奶吧?”

刘彻看着小浮生那乱挥舞的小手臂,将团龙玉佩放进了,给他抓住,这小子的哭声立刻就小了,他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搐——别人说孩子都是来向着父母讨债的,以前他不信,现在却由不得他不信了。

小浮生小小的手抓不稳那巴掌大的玉佩,只好两手一圈,将那玉佩抱在了怀里,笑嘻嘻地被李氏抱出去喂奶了。

于是刘彻终于黑了脸,他转过头,看向主父偃:“你继续说。”

——陛下,您转折这样突兀,真的没什么问题么?

主父偃嘴角也抽动了一下,可是对着皇帝,谁敢这样说?

他瞥了张汤一眼,这家伙倒是老神在在地站在这里。

“这个人,便是淮南王郡主——刘陵。”

刘彻一挑眉,却勾起了唇角,看着这漆案上的茶具,“刘陵么……”

张汤巍然不动。

刘彻头也不抬,对主父偃道:“你是主父偃吧?朕记住你了,出去吧。”

主父偃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看了刘彻许久。

刘彻轻笑:“怎么,听不懂?”

当然听不懂了,不过皇帝的命令谁敢违抗?

他躬身一拜,最终还是出去了。

只是他一出去,刘彻的脸色便变了,狠狠地将那漆碗摔在地上,刘彻冷笑了一声,“好一个刘陵……刘陵……”

竟然差点害了他的孩子,害了他的阿娇,必要此女此生此世,后悔自己鲁莽的行径!

张汤却淡淡道:“推恩令的事情,已经告知刘陵了。”

☆、第五十九章 两盏灯【三更】

陈阿娇是半夜的时候再次醒来的,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恍惚之间她觉得自己要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可是在她以为自己要回去的时候,一只小手拉住了她,耳朵里是咿咿呀呀的声音,她眼看着就要跨过了那道门,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能够跨过去。

那一只小手,力量虽然很小,可是具有魔力,就那样牵住了她的手指,她再也走不动了。

一睁开眼,便是沉沉的黑暗,有些模糊不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乔宅,她发现自己就算是想要将胳膊抬起来都很费力,就那样略略地一按自己的额头,陈阿娇将之前的一切事情都回忆起来,这个时候才发现世界不是完全黑沉的。

在那前面的屏风后面,一道竹帘没有遮挡视线,却恰恰遮住了外面灯光,那并不明亮的烛火,在黑暗里跳跃着,活灵活现地。

那烛火边的漆案旁边,坐着一名男子,披着外袍,却执着笔,在一封竹简上写着什么,他神情严肃,眼底带着经年积累起来的威势,像是锋锐,又像是圆滑。

那轮廓在黑暗和光明的交错之中,一半模糊,一半清晰。暖黄的光,照着他原本冷峻的眉眼,竟然也在这无边的长夜里,生出了几分让人震颤的温情来。

手指轻轻地抚过这竹简,却将它慢慢地卷回去,然后放到一边,动作很小心翼翼,像是怕弄出声音,惊扰了什么一般。

刘彻低着头,将烛火移近了,重新翻出一封竹简来,继续看着,白日里的事情没处理完,还需要再整理一段时间才能够解决。

他伸出手指来,压了压自己的眉心,已经有些疲惫,却还是继续拿着毛笔,在竹简上写了什么东西。

匈奴那边的事情,长安最近的事情,各方的奏表,还是人事的变动,更重要的还有淮南王的事情……

白日里,主父偃说了张汤跟刘陵之间的事情,其实本来就在他的算计之中,是他让张汤将此事泄露出去的——推恩令是小事,只是这推恩令的圣旨,一旦颁下去了,别的诸侯王就要说刘彻是别有用心的。

刘彻正在权衡着得失,却忽然想起来一件很可疑的事情,张汤当时为什么不敢说刘陵?

将消息泄露给刘陵本来是自己的想法,而且他本身便知道,张汤如果说刘陵,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张汤到底在迟疑什么——

忽然就想起了在廷尉府狱中看到张汤的时候,便是连最能够相信的张汤,现在也不能相信了吗?

他抬头,凝视那灯火许久,最终还是埋了下去,抛开其余的心思,专心地批阅眼前的奏简。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房间里似乎一下就亮堂了许多,他埋着头还没在意,知道越来越亮,才觉出异常来。

扭过头,却怔然。

陈阿娇很缓慢地走过来,举着一盏灯,便在那模糊的黑暗里,明亮了。

他痴痴地看着,却讷讷说不出话来。

陈阿娇走近了,将灯盏放到了他的案边,似乎满脸都是疲惫。

这个时候刘彻才猛然想起郎中的嘱咐,他急了,“你现在还不能下榻行走,回去躺下。”

说着,他将自己披着的外袍脱下来,搭在了陈阿娇的身上,却将她抱起来,放回到榻上,不由分说地直接扯过了锦被,压在了她的身上,仔仔细细地掖好,只是那手法跟小时候一样笨拙,没有什么长进。

灯盏在不远处的竹帘后面,却是照不到他们这里,只有隐约的光束,从竹帘的缝隙之中透过来,也让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刘彻问:“是刘陵推你下去的吗?”

陈阿娇搭着眼皮,却有些沉默,她仔仔细细地将事情考虑了一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反问了一个:“你明知道推恩令不完全,为什么还要在向淮南王处行推恩令?”

他也沉默,却伸出手去,隔着被子抱住她:“你是在关心我吗?”

陈阿娇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自作多情。”

这话却一点没能够影响刘彻,他也就是随口一问,也心知她是厌恶他的,所以没什么感觉了,就算是自作多情也好,她只要还能想着他分毫,对他而言,也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东方朔留下的推恩令,有上篇无下篇,这是一份很好的化解王侯力量的方案,可是——缺少推行的契机,而不管东方朔是怎么说的,朕却认为——无论什么契机,都应该出自朕手。”

他缓慢地说着,称呼从“我”变成了“朕”。

他说“我”的时候,心底觉得自己是陈阿娇的那个彻儿,他说“朕”的时候,面上却表现出了一名君主应有的威严和尊贵。

“你的契机,在哪里?”

陈阿娇拥着被子,只露出了一张脸来,秀发铺在枕上,像是一匹绸缎,她问话的时候,眼底带着几分冷光,锋锐极了。

这是他喜欢的那种眼神,睥睨的,睿智的,像是要将人看透的那种——犀利的眼神。

刘彻无声一笑,却很自然而亲昵地用自己的额头蹭着她的额头,“难道我便真的那么蠢吗?在有的事情上已经蠢透了,这种事情上再犯傻的话……”

陈阿娇无情道:“你还真就是那么蠢。”

刘彻被她一句话给噎得说不出话来,瞪着看了她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可是浮生很聪明。”

浮生。

她一下就怔住了,精神游离于意识之外,竟然没有注意到刘彻的唇已经印在了她的嘴唇上。

陈阿娇的嘴唇有些干,不薄不厚,被他含住的时候带着几分温凉,他垂着眼,那眼睫也投落下来,眼底是一片幽暗,浅浅地,细碎地,轻吻,亲吻。

她在出神。

而他不自觉地就那么勾起唇角,像是狡猾的狐狸,舌头滑出去,舔吻着她的唇形,美好的菱形,即便是带着几分干涩,可是在这个时候却又逐渐丰润了起来。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萌动着的,也懵懂着的。

以前不是没有更亲密的时候,然而那个时候的阿娇,不是现在的阿娇,他此刻对待着她,便是小心翼翼地,像是呵护着已碎的琉璃,然而他错了——她永远不是琉璃。

陈阿娇不是那种已碎的东西。

她忽然就回过了神来,浮生呢?

这个时候才感知到某人的偷吻,他正用幽深的眼,注视着她,神情专注极了。

陈阿娇一巴掌拍开了他:“没事儿离我远点,浮生呢?”

刘彻不得已退开了,他却没觉得有什么,还是那自然到极点的表情,尽管陈阿娇的目光已经如刀剑一般锐利,然而那又怎样呢?

他略略扬起笑来,“那小子估计还在睡呢,你不能下榻,我去抱他来给你看,好不好?”

陈阿娇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她沉吟了一下,却冷淡地点了点头。

赵婉画害怕小浮生吵到陈阿娇的休息,便将他抱到了偏房那边,现下估计正自己陪着小浮生睡着呢。

刘彻将方才落在榻边的衣袍捡起来披上,这四周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坐月子的人吹不得风,不然以后会头疼,他正待要走,却又停下来,说道:“契机一直在我的手中。推恩令颁下去的时候,稍微有点眼色的人便能够看出诡异来。我若是将这推恩令先颁给淮南王,他领了旨不尊,然后这推恩令的事情传到了其余诸侯王那里,便会联合起来,那时候——大汉不利。”

陈阿娇几乎一下就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了。

果然,刘彻站在那竹帘边一笑:“先将推恩令的消息透露给刘陵,再由她转给淮南王刘安,又因为之前有说淮南王有不臣之心的公文作为挡箭牌,张汤的话,刘陵深信不疑。她若是回到了淮南,必定会对淮南王一番谋划,然后起兵造反。直到这个时候,推恩令还没有颁布,他无由造反,朕解决了他,他便是乱臣贼子,无论如何也不敢说——是朕,逼他反。”

可是事实就是,刘彻,要逼迫淮南王刘安造反。

陈阿娇侧卧着,看着那竹帘灯火旁的刘彻,他那背着手,披着衣,却还睥睨天下的神态……

她缓缓道:“刘安反了,你就有借口真正地将推恩令全部颁布出来,谁也不能拒绝,因为他们一旦拒绝,便是跟刘安一样——是不忠君之臣。你完全有理由怀疑他们是要造反……”

刘彻背着手,点点头,眼神渺远,“一招险棋。”

陈阿娇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哪里是一招险棋,你若没有把握,岂敢走这一步?”

多余的,却不再说了。

刘彻的棋子,还伏在淮南,只等着淮南王一做出谋反的决定,声势浩大地来了,他那暗棋一动,必定让淮南王满盘皆输。

他也不多说,这一颗棋子,还没到用的时候呢。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他去了赵婉画的那间屋子,却看到齐鉴抱着剑坐在门边,一听到脚步声,齐鉴眉头一皱,睁开了眼,杀机凛冽地看向了来人。

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刘彻。

刘彻对着他在唇边一竖手指,于是齐鉴没有多做声张。他敲了敲门,里面赵婉画浅眠,没有睡着,便轻声道:“谁?”

“夫人想要看看小浮生。”

刘彻也轻声地答道。

赵婉画明白了,看了自己身侧熟睡的小浮生一眼,抱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没有弄醒他。

刘彻过来接住了,还是那小小的一团,抱在手上轻极了,小家伙睡得很沉,搭着眼睛,小脸虽然皱着,不过似乎已经张开了不少。

他沉沉地笑了一声,却回身重新推开陈阿娇这边的门,这是温暖的一间房,那两盏灯,似乎能够照亮自己心底的黑暗,也是最温暖的……

两盏灯,一盏是她,一盏是他。

就那样并排着放在案上,安静极了,刘彻忽然就想着,一辈子这样安安宁宁地,多好?

他将熟睡的小浮生抱进去的时候,却看到陈阿娇已经再次睡着了,他失笑,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小浮生,又忍不住看了看一样熟睡着的陈阿娇,这母子俩,还真是……

可是,意外地温暖。

只是他不知道,明天,是不是也这样温暖。

“阿娇,只有你这样睡着的时候,才不会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我。”

☆、第六十章 小财迷【一更】

感情的事情,向来是说不清楚的,刘彻一大早就走了,而这个时候的陈阿娇才终于有精神好好地看看自己的这个孩子。

浮生,她很喜欢的名字。

赵婉画将浮生抱到了她的榻前,她伸手将浮生接过来,浮生闭着眼,将自己的手指伸出来咀嚼着,小脸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皱作一团。新生的婴儿其实很丑,不过在血亲看来,怎么看都是漂亮的。

“小浮生真的还很小呢……”

陈阿娇摸了摸他的额头,看着这脸型的轮廓,只是看着看着便沉默了,安逸的日子没多久了。

“李氏请了乳母,小浮生似乎也挺习惯的,他之前在乳母和我的怀里还总闹腾着呢,不过一到夫人的怀里就乖乖的了,我看他是知道夫人的心意的。”

赵婉画脸上难得有几分笑容,柔化了整张脸,如果没有那道疤,看上去也是倾国倾城了。

陈阿娇将浮生放到自己身侧来,给他掖好被角,才轻轻道:“你现在这嘴皮子倒越发利索了,哪天真该让你也去当个领班,掖好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她这话一说,赵婉画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十几岁的少女,在这个时候身量已经完全长开,看上去身段窈窕玲珑,已经到了快要嫁人的年纪了。

可是陈阿娇要思量的事情也慢慢多了起来,她坐在榻上,接过了李氏端上来的补汤,“最近外面有什么事情吗?”

“似乎也没什么事情,还是跟匈奴那边的传报,听说战事不是很顺利。”

李氏这么说了一句,却小心翼翼地看陈阿娇。

陈阿娇脸上的表情不变,反而问道:“你家中,李妍的事情——可有什么眉目?”

一说到李妍,李氏这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妍儿命苦,上次卫娘娘派人来问的时候就把她吓坏了,我总觉得这是要出事……”

“也许她进宫,便是荣宠满身,到时候你们李家也是飞黄腾达,为什么总觉得皇宫是个很凶恶的地方呢?”陈阿娇似笑非笑地问道。

外面的树叶颜色开始渐渐地变深了,眼看着这春天就快要过去,夏天也快来了,可是事情,还没有进入一个新的开始。

现在浮生出生了,事情也就有一个新的开始了,她想要高枕无忧,必须先解决掉多疑的卫子夫,卫子夫不会怀疑陈阿娇是没死,因为现在的陈阿娇,和卫子夫熟知的那个陈阿娇,差得太多。卫子夫若是她知道自己的事情了,怕是会当她是另外一个人,以为刘彻是在她的身上寻找往昔的记忆。

如果被卫子夫知道,宫外还有刘彻的孩子,竟然还是长子,她为了自己的权势,势必会狠下杀手,这卫青正是得到重用的时候,刘彻无法完全打压卫子夫的势力,他最担心的外戚之祸——最终还是要来的。

如此可以预见,卫子夫最终还是要死的,有野心的女人,有小聪明却缺少大智慧的女人,都是会被刘彻掐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