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整个宫殿外面也都开始熄灯,远处的灯火灭了,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将明未明之中,昏昏沉沉的。

几乎一夜未睡的陈阿娇,就看着那天边渐渐地火烧一样亮起来,她手放在窗台上,外面秋色已浓,耳边忽然响起了谁慵懒打呵欠的声音,陈阿娇一回头便看到刘彻披衣站在自己的身后,然后抱住她的腰,将他那因为染病而消瘦的下颌放在了陈阿娇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阿娇姐,看什么呢?”

陈阿娇扭过头,刘彻这一张尽管消瘦却依旧英俊的脸便在她眼前,近极了,刘彻便顺势往前一啄,亲了她的嘴唇一下。

陈阿娇呆愣愣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那天我说要送你很多很多猫,问了你好多次,你都说不要,可是我总觉得昨天做梦了,我说送给你好多好多猫好不好,你说了好字,是不是?没骗我吧?”

他的下巴尖尖的,太瘦,放在陈阿娇的肩膀上有些硌得疼,在听到刘彻这句话之后,陈阿娇只觉得心底发寒,竟然一把推开刘彻,冷声喊道:“召太医!”

刘彻不明白陈阿娇怎么忽然推开自己,心里委屈极了,眼底露出几分受伤的神色来,却只能站在一边喊她:“阿娇姐……”

周太医又急急忙忙进来了,只是刘彻打量了周太医半天,忽然道:“这臭老头子谁啊?”

周太医呆若木鸡,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接着就开始颤抖起来,作为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太医,周太医是位很有脾气的太医,惹急了就是太后让去看病都不去!现在竟然被刘彻这样说,周太医也没了理智,他伸出手来指着刘彻,抖了半天,冒出来一句话:“臭老头子?我这臭老头子还就不给你治病了!”

陈阿娇这才是真的头大如斗,她忙将刘彻拽过来,刘彻却有些不依不饶,“就是臭老头子,你才有病!”

明眼人这一下就看出不对劲了,刘彻怎么可能指着一老头子的鼻子这样不管不顾地骂起来?

周太医本来应该很快察觉到的,可是因为刘彻骂的人是他,所以身在局中,反倒是没有反应过来,“你你你……”

刘彻拉着陈阿娇的袖子,对着周太医翻了个白眼——陈阿娇彻底无言了,眼看着周太医快气得背过气去,她忙道:“周太医,陛下这里可能出了些问题,您还是来看看吧。”

她伸手一指自己的太阳穴,周太医终于清醒了,仔细地看了刘彻一眼,却看他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拖着陈阿娇的袖子,眼神里并没有往日的凌厉,心中咯噔一下,坏了!

他赶忙上来摸脉,然后又道一声“冒犯了”,伸手在刘彻的眼皮上扒拉了一下,刘彻顺势就翻了个白眼出来,差点气得周太医七窍生烟。

周太医收回手,沉默了许久,眉头紧紧皱着,这才道:“这病气已经去得差不多了,只是陛下像是前几日烧糊涂了,所以这神智有些……”

他不说陈阿娇也清楚,刘彻变成了十来岁的小娃娃,幼稚又逗比。

“这情况能缓过来吗?”陈阿娇一开始有些不能接受现实,突然之间这英明的运筹帷幄的帝王,就变成了小时候那个什么都需要自己提点的孩子,这种反差简直是让人……无话可说了!

周太医这回倒是点头了:“这种症状只是一时的,肯定能够缓过来,只是怕需要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内还需要好好调养一□体,也许明天,也许明年。”

陈阿娇听了这话还真想让人将这周太医拖出去砍了,庸医!

不管怎么说,刘彻是醒过来了,至少皇帝不露面引起的恐慌算是可以解决了。

她叹了口气,然后传膳,有宫人上来要给刘彻净面,刘彻却拿了那帕子挤到陈阿娇身边来,一把往她脸上抹,“阿娇姐是只小花猫,哈哈……”

哈哈,哈哈你个头啊!

陈阿娇嘴角抽搐,从刘彻手中一把扯过了那帕子,旧日那种相处模式终于不自觉地就调整了过来,她冷声喝道:“坐着别动!”

刘彻于是乖乖坐在那里,看着陈阿娇,陈阿娇给他擦脸,只是最后却被他握住了手,他黑亮亮的眼眸看着陈阿娇,让陈阿娇那一瞬间有了错觉,他没有心智倒退。

只是那狭长的眼,一瞬间就眯了起来,似乎方才那种被浸到凉水里面的感觉都不存在,这眼睛便像是弯弯的月牙,之后他从陈阿娇的手上将那帕子拉过来,自己擦脸,擦完了却又有些迷惑地看陈阿娇:“阿娇姐,你看什么呢?”

陈阿娇摇头,“不,什么也没看。”

刘彻一扬眉:“你分明是在偷看我。”

……

这小子小时候就这么自恋了吗?她怎么没有发现?

陈阿娇淡淡垂眼,只不紧不慢道:“我是光明正大地看的。”

周围的宫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彻喝道:“不许笑,谁要笑都拖出去打死。”

整个宣室殿,一下陷入了死寂。

她看着刘彻身上忽然泛起来的那些戾气,威严的气势,凌厉的眼神,紧抿着的唇角,像是被别人触犯了伤处的野兽,他依旧高高在上……

陈阿娇恍惚了一下,伸手一按自己的太阳穴,只是刘彻看到她似乎不怎么舒服,又连忙走过来,挽住了她的手,露出笑颜来:“你不舒服吗,阿娇姐?”

陈阿娇有些心寒,将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回来,那犀利的目光便这样直直刺入他眼底去,却还是没有说话。

刘彻有些着急,之前的气势都消失了个干干净净,眼底一片清澈,像是一片虚假。

“阿娇姐,怎么又不理我了?”

周太医说,情况也许反反复复,看着样子,似乎还真是。

毕竟他是做了几年皇帝的人,就算是心智倒退,常年养成的习惯却还是留存在身上的,必要的时候似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触发。

虽然说那一刻的刘彻,让自己也觉得陌生,不过他要是能够随意装出这样的样子来,倒是连上朝什么的都不用担心了。

陈阿娇这边净了手,传膳上来,她与刘彻是两张漆案,东西被宫人们端了上来,都放下了,只是陈阿娇举箸之时,刘彻却迟迟没有动手。

他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些东西,看到这么多人都在注视他,不知道为什么咬了一下嘴唇,缓缓地拿起了筷子,转眼却看到陈阿娇已经在用汤羹,一种恐惧便从他脑海之中涌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支使着他,让他一下过去将那汤羹从陈阿娇的手中夺下来,面对陈阿娇震惊和不解的目光,刘彻只是转身,冷着一张脸,方才那种浑身戾气的感觉又来了。

“验毒。”

郭舍人一听刘彻这样说,有些不明白,“陛下,已经验过了。”

御用传上来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检验过的,这怎么还需要验一遍?

刘彻并没有注意到郭舍人称呼的不同,他只是抿着嘴唇,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验毒!”

陈阿娇在一旁听着,忽然想到了以前刘彻被下毒那一桩事,他的记忆,大约还停留在这附近,她心中抽痛,伸出手来拉着刘彻的手,一直拉他到自己的身边来,却叹了口气:“再验一遍,当场验。”

郭舍人知道现在的刘彻是不可理喻的,只好亲自上阵,用银匙将这些膳食全部验了一遍,整个过程刘彻都冷脸看着,宣室殿内无人敢出一口大气。

刘彻原本脾气虽然冷厉,但不至于如现在一般喜怒不定,宣室殿里服侍的宫人一开始还能笑得出来,现在却是看着刘彻笑,他们也只能胆战心惊,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预测刘彻下一个表情是什么。

验过膳食均无毒之后,刘彻才举箸,不过却顺便就跟陈阿娇坐在了一起,他给陈阿娇夹了一片肉,笑望着她:“等彻儿做完功课,就给阿娇姐找猫去好不好?”

陈阿娇皱眉看着刘彻筷子上的东西,点头:“好。”

接着刘彻却将那筷子举到了陈阿娇的嘴边,陈阿娇下意识一张口,却是他将东西给自己喂了进来。

陈阿娇顿时无言,这样亲昵幼稚的举动……

她一瞧周围的宫人,个个目不斜视,忽然觉得这些人其实都看到了,只是不敢笑出来。

头大。

☆、第九十一章 装

刘彻的这种心智倒退,让陈阿娇无比苦恼。

用过膳后,她便着人将人全部喊过来,周太医依旧不能离开这边,要等待着确认刘彻的病情稳定了才能够离开。

张汤等人接到了刘彻苏醒的消息,都是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只是这传话的人又说情况有变,跟他们想的不一样,都是满腹狐疑来到了宣室殿中。

过来的人都是刘彻的心腹,可是刘彻坐在陈阿娇的身边,一直在傻呵呵地逗弄小浮生:“阿娇姐,他是叫小浮生吗?长得跟我好像。”

陈阿娇已经是满头的黑线,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了刘彻这祸害,可是想到已经到了宣室殿的众臣,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是想想就算了吧。

张汤等人刚巧进来,听见这句话也愣住了,怎么觉得这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大对劲呢?

主父偃悄悄瞥了一眼刘彻,又瞥了陈阿娇一眼,伸出食指来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等着让别人说话。

“殿下,陛下这是?”

桑弘羊试探着问了一句。

陈阿娇沉着脸解释道:“陛下心智倒退,大约是回到十几岁了。”

刘彻拉着小浮生的小手,小浮生坐在地上,有些摇摇晃晃,刘彻就在他的面前也坐着,手里拿着小波浪鼓一直晃悠,“我就不给你!”

小浮生的手一直跟着刘彻那拨浪鼓动,在半空中瞎抓了半天,还是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干脆就使起了小性子,小嘴一瘪,两眼睛一闭,金豆豆就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他这一哭简直像是要掀翻整个宣室殿,刘彻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将拨浪鼓塞到他手里,手忙脚乱地,“浮生不哭不哭,我不逗你了,不逗你了,什么都是你的——”

陈阿娇一见这场面面色更黑,活像是一只锅底。

刘彻顽劣极了,竟然去逗弄小孩子,浮生也是倔性子,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闹,更何况本来就是小孩子,跟小孩子也没道理可讲,这一下就大哭起来,吵得人心烦意乱。

“刘彻,你再闹我就让人把你扔出去!”

殿中这许多臣子听这句一下就有点蒙了,怎么觉得皇后殿下这是在训斥小孩子?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刘彻竟然十分委屈地凑过来拉陈阿娇的袖子,“阿娇姐,不是我想要逗他,不,我只是想要逗逗他,哪里知道那小子那么无耻?”

他赫赫的大汉天子,如今竟然可怜兮兮地在陈阿娇面前说一个小孩儿无耻……

陈阿娇已经不想跟他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直接拉他坐下,一指他面前的这些人:“你认识这些人吗?”

“不认识,这些官员都是哪里来的,我以前怎么没有见到过?”刘彻靠在陈阿娇的身上摇了摇头。

陈阿娇推不开他,也就随意了。

她叹了口气,看向群臣那脸色,无奈道:“现在陛下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

刘彻在玩儿陈阿娇的头发,手指缠起来一缕,举起来看,不过他也偷眼打量着自己面前这一帮臣子,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扫过去,眼神很平静,不过也看不出什么来,似乎只是这样看看。

在看到张汤的时候,刘彻的目光停留了一下,张汤一下感觉到了,出列道:“陛下认得微臣吗?”

刘彻摇头:“有些眼熟……阿娇,他是谁?”

陈阿娇一挑眉,回看刘彻:“他曾经为你伴读,你小时候最怕的就是他,不记得了吗?”

“是郭舍人吗?”刘彻问了一句。

陈阿娇却手指郭舍人道:“我说过了,郭舍人在这儿。”

郭舍人站在那边有些尴尬。

“可是他长得跟郭舍人很像,却不是郭舍人。”刘彻继续摇头,现在他还是满脸的憔悴,坐在这里久了就觉得没意思,于是在漆案后面躺下来,竟然就枕在了陈阿娇的腿上,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后面站着的汲黯立刻就站出来:“陛下这样有失威仪——”

只是这话被陈阿娇凌厉的目光一扫,立刻就断掉了。

“陛下都已经心智倒退了,哪里还来的威仪?”

她心里烦得厉害,“陛下大约能够去上朝,只是事情还需要诸位大臣来办,奏简每日依旧往宣室殿搬,以前内朝是怎样处理事情的,现下便怎么处理事情,只不过还要劳烦几位大人了。”

众臣皆道只要陛下醒了,别的都不是大事。

陈阿娇想了想,将之前周太医说的关于刘彻病情的话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陛下这病可能明天就好了,也有可能明年也好不了?”主父偃皱眉问道。

陈阿娇点头,意思是完全同意主父偃的说法。然后她手一指堆在角落里面的奏简,“新报上来的,还要大家一起处理。”

“除此之外,平阳公主虽然事涉巫蛊之祸,但无论如何也是天家血脉,以长公主之礼下葬,诸位大臣可有意见?”

“臣等并无意见。”

大臣们没有意见,可是刘彻却睁开了眼睛,“阿娇姐,你刚刚说平阳姐姐怎么了?”

“下葬。”陈阿娇一脸淡然地看着刘彻,眼底下藏着些什么,像是考量,又像是筹谋。

“她殁了?!”

刘彻一下翻身坐起来,震惊地看着陈阿娇,又忽然之间一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疼。

郭舍人连忙过去,关切道:“陛下,您怎么了?”

刘彻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只是按住自己的头,”怎么可能……一定……“

他身子晃了晃,似乎就要晕倒,不过眼前恍惚了许久,他缓缓地放下了手。

陈阿娇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忙问道:“怎么了?”

刘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是看到了一些很奇怪的画面……”

他模模糊糊地说着,却忽然使劲一拍自己的额头,“啊啊啊我忘了,说下午要给阿娇姐你挑几只猫的,我这就去了!”

“陛下,陛下,您等——”

郭舍人喊不及,只得连忙跟上了。

陈阿娇皱眉,转过眼来却也看到张汤皱眉,他们这边商量着朝政上的一些事情,刘彻那边却也在忙着捉猫。

看着宫人守着的那一大堆笼子,刘彻犯了难,“郭舍人你给我打开这只笼子!”

里面有一只毛色纯白的小猫,正在舔着自己的爪子,眼珠子却是橙黄色的,慵懒地抬起了下巴,这小白猫对着外面的光线不是很适应,便眯了一下眼睛,刘彻在它的眼底肯定不算是什么好货,一脸鬼鬼祟祟地蹲在这笼子面前。

郭舍人下意识地就去开笼子,只是才一打开,便想到一个问题:“陛下您不是忘记我是谁了吗?”

刘彻看那猫蹿出来了,直接一把扑上去抓住那猫,托着两只猫爪子就将那猫给居高了,“哈哈哈……你看,这猫如何?”

郭舍人无语,“陛下您又认得老郭了?”

小白猫被举到半空之中,明显有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喵呜喵呜地叫着,有些可怜,在半空里蹬着腿儿,似乎是想要下去。

刘彻听见了郭舍人的话,斜了他一眼:“只是顺口就喊出来了。”

郭舍人反倒不敢说什么了,也不知道刘彻是真的什么都知道了,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嗫嗫道:“陛下您别这样吓我,老郭这心里只扑腾呢,就跟这只猫一样,被举高了,那真是差点要吓死老郭啊!”

刘彻看着眼前的这只猫,又将它放下来,放到自己的怀里,他脸部轮廓明显尖利了许多,就像是三尺青锋的剑尖,几乎要扎进人心底最柔软的部分,青天白日的,晒着太阳,他这浑身的骨头却似乎都发着霉气,病气。

这一病,让他浑身的戾气散去了不少,生死关里走了好几遭,差一点便去了阎王那里,他眼底都带着沧桑的意味儿,便微微眯起眼睛来,看着天边不多的南飞雁。

“举高了,却有人举着,要是就这样松开——那才是真的可怕呢。”

刘彻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来。

郭舍人总觉得刘彻是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心智,他胆战心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僵硬地站在一边。

清瘦的影子斜斜地拉在地面上,长了,便延伸道台阶那边了,黑色的影子被台阶一节一节地折起来,弯弯折折,断断续续地。

刘彻脸颊边的头发被风吹起,又被他伸出枯瘦的手指一勾,重新挂回了耳边,“平阳公主的事情,你说与我听。”

他说完了这句话,又继续弯腰下去,寻找自己中意的小猫,宽大的黑色袖袍遮住他手指一点,倒难得有了几分风雅的意味。

郭舍人不敢去想刘彻是什么时候恢复正常的,也许一醒来就是在装傻,也许是方才在宣室殿说到平阳公主下葬的时候才醒的,又也许是片刻之前……

说不清,也不敢去想。

郭舍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只是有些细节他自己也不知道,“……总之,后来张汤查那个卫婠的命案,查到了平阳公主的头上,人就是平阳公主杀的,卫青甚至在平阳公主房中的漆案上发现了……卫婠姑娘的头颅……卫青因此写了休书。张廷尉按律捉拿平阳公主,却撞破了平阳公主设巫蛊诅咒陛下与皇子……”

听到这里,刘彻一下笑了,他已经将一只纯黑色的猫提了起来,周围都是猫叫声,有些让人心烦,不过刘彻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

他微微眯着眼,看着这黑猫许久,放入了郭舍人的怀中,“这只也留下吧。”

“卫婠的命案大约是筹码不够,不一定能够彻彻底底地打倒平阳,所以才有了巫蛊一说。”

刘彻这是在分析张汤——或者说张汤背后的人——的动机和用意。

郭舍人听得一阵冷汗出来。

在刘彻病中,陈阿娇还有许多大动作,尽皆是势如雷霆,在刘彻醒来之前,一切已经成为了定局。

“其余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吧,朕才不相信,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呢。此前你说平阳公主小产,说是在驰道?”

“是平阳公主过驰道,结果被江充拦下了,失足小产。”郭舍人不敢直视刘彻的目光,连抱着怀里的猫都觉得很害怕。

“江充……”

刘彻乃是帝王,他不会看不出陈阿娇的用意,这种铲除异己连削带打的方法,他已经用过了无数次,只是这个江充,会不会跟这件事情有关联?

他时不时地咳嗽一声,继续在这里走着,挑选看上去还不错的猫,宫人拿来了木箱子,便将这四只猫装了进去。

郭舍人终究还是刘彻的心腹,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在平阳公主小产之后,她曾扬言要卫青杀了江充,之后江充到宣室殿中拜见过皇后殿下。”

“后来说平阳公主巫蛊诅咒的人,也是江充吧?”

刘彻回身,将那只木箱子抱在了自己的手中,宫人们虽觉得不妥,但是刘彻是皇帝,他们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是。”郭舍人只能应声。

江充……

平阳公主是当初帮助刘彻登基的很重要的人物,她虽然有野心,但毕竟还是自己的亲姐姐,如今竟然就这样在诏狱之中不明不白地死了……

纵使要杀人偿命,陈阿娇的的手段,已经不是歹毒可以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