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注视他,心说我怎么无礼了?莫非就因为我看了他的艳浴图?那不是我的错,那是命中注定的一场艳‘浴’……

他见我满脸无辜,终于耐不住脾气,挥手甩过来一巴掌,我端着壶惊呼,眼看躲不过这命中注定的第二记锅贴。

啪!

一声脆响过后,我的脸上毫无感觉,睁开眼微觑,他的手腕正被隔桌那人紧紧握在掌心。我感激涕零地投去视线,却在看清那人的脸后,立刻变成熊熊燃烧的怒火,只差把酒壶掰碎了。

是他!!

那个作弄我之后又满口子讨便宜的臭小子,此刻他正一手握住红衣公子的手腕,另只手在他的手背上来回摩挲。

“啧啧啧!华容公子肤白胜雪,这只手竟比女子的还要柔嫩,本公子喜欢!”他边说边摸,还不忘抛了个媚眼过去。

看着眼前这诡异的画面,我的大脑开始迅速充血,小屁孩志得意满地摸着人家的手,就差流口水了。

这,这是怎么个乱七八糟的状况!?

我急速后退,远离了这两个黏在一起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家伙。

宫人们红着脸掩唇而笑,我没有勇气回过头去看公子兰的脸色,从高高的玉阶上飘来一阵阵万年寒冰般的冻气,我选择眼不见心净,拒绝接受现实。

仿佛是嫌场面还不够混乱,始作俑者扭过头冲我嬉皮笑脸道:“好丫头,这么快就知恩图报了。我不过是帮你引来他的注意,你倒让我有机会一摸柔荑,算来还是我占得便宜大些,这样好不好,算我欠你份人情?”

好你个屁!

我转过头假装看不到他,举着壶一步步闪身向后,不觉间退到了玉阶旁。一脚踩空,我还来不及叫出声,一条手臂横过腰间缠了上来,双脚瞬间腾空,天旋地转后我躺进了公子兰的怀里。

他搂着我倚在榻上,我的手里还捏着那把紫金壶,他侧头含住壶嘴汲了口酒,低头扳过我的下巴,突然伏身而上吻住我的双唇。

我的初吻就这么轻易地被公子兰霸占了,他的唇上沾着酒珠,从我的嘴角慢慢滑落。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眼中闪过恶意地嘲弄。恍然间明白了他的用意,我倔强地不肯张嘴,他的指尖用力掐在我的颊上,我痛得皱起眉,双唇微张,他将酒液一股脑喂进我的嘴里。

他的手臂牢牢地锢在我的腰侧,我挣动身子,他挥指弹了下,正打在笑穴上,我咳咳几声想笑,又忍不住想哭。他看我满脸憋得紫红,舌尖翘开我的齿关,往我的嘴里吹进一口空气。

他吻得激切缠绵,我毫无招架之力,丢盔弃甲地任他索求,沉沦在他掀起的波涛激荡中。

他的双唇蓦地离开了我,瞬间失去的温度让我茫然不知所措,但随即想起他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了我,还亲得很享受很热情。

这,这,这可让我今后如何见人!?我躲在他的怀里装鸵鸟,数着他衣襟上绣的莲花有几瓣。

苍天啊大地啊,我欲哭无泪地想着,这到底算是谁占了谁的便宜呢?

呈恩殿里歌舞不休,仿佛玉榻之上一切如常,他凑到我的耳边吐气如兰,搅得耳根一阵麻痒:“你记住,这世间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像刚才那样对你。你敢再对着华容公子发痴,我不仅掰光你的牙,还要挖了你的眼睛。”

他说得郑重其事,我悄悄抬头望向他,他一双冷眸盯着我,点点寒光闪动。

这个人,是说真的……

“你欠我的贺礼呢?”

乱发完脾气,他居然还不忘了要礼物,没见过这么霸道不讲理的,好象从头到尾最倒霉的那个人是他不是我,刚才到底是谁强吻了谁啊!?

我挣扎着从他怀里滚出去,整好衣襟一屁股坐到榻前的脚垫上。接过竹丝,我埋头捣鼓起来,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再不闻身外事。

阶下的歌姬不知何时已经撤去,满殿响起银铃声,一下,两下,数十下,直到数百下齐响。风灯中的火光逐渐暗淡下来,蓦地全部灭了,几个宫人惊呼出声,黑暗里隐约响起轻盈的脚步声。铃声齐发,时而婉转轻灵,时而迅如奔雷,仿佛具有魔力,将听者的心神引入其中,随着点子时缓时弛。

我手中编着竹丝,心绪也跟着铃响起伏不定,玎玲玲如珠玉撒盘,骤雨打荷,忽而又变了调子,竟是一声快过一声,一声紧过一声。待我回过神时,只觉得胸口鼓动,似有什么东西急欲破胸而出。

铃声骤响,就在众人都屏气静默时刻,铃声又孑然而止,就此再也没了动静。瞬间,廊下的百余架风灯十只十只地被点亮,随着微弱的光线,一个女子清扬的歌声回响在大殿之中。

今夕是何夕,我自长戚戚。

云兮绿水怜,君子长相伴。

青山半天立,绿水长自流。

月下箜篌引,闻旧日往事一梦远走。

清兮?流兮?月中有佳人,皎皎河汉兮。

为君歌一曲,同贺佳期盼流年。

流年春易老,佳人惜红颜,为君歌一曲,悠悠细说兮,不知愁。

今日眼前人,生死契阔兮,地老天荒逍遥游。

柏木长绿兮,天地长存兮,烟波起。

不记九州侯,自在江中流。

千年瞬息,华发青丝,青丝亦情丝,愿我一片心,君子长相忆。

梦醒人消瘦,月下泛碧舟。

最后一句尾音消失在空旷殿宇中,百架流翠宫灯刹那亮如白昼。一抹明黄身影驭天而来,宫衣飘曳,墨发高盘,两道飞纱从天际垂下,系着那黄衣女子落在殿心中。

她一双赤足刚踏地,脚腕上银铃摇响,紧接着轻扭腰摆,将手中握的飞纱朝天甩去,纱绫横漫,将她的身影裹在迷离薄雾中,极是引人遐思。

鼓声响起,她的动作明显滞涩起来,鼓点敲,她的影动,鼓声静,她也静。鼓声疾催,她竟单足着地飞快旋转,纱波乱扬,金钗盈笑,一抹黄影幻化为两抹,三抹,无数抹,越转越快。鼓点落,她仰望天际,双臂伸展,手掌做莲花状。

宫灯再度明灭,一切声息瞬间消失,随即银铃声轻摇,玎玲玲,玎玲玲,最终销声匿迹。

一舞倾山河,她仅以一曲便折煞了含章宫中万千人的心神。

直待风过影动,众人才回过神思,大殿中瞬间响起如雷掌声。玉阶下两位贵人看得如痴如醉,公子兰的唇边露出惬怀浅笑。

我手中的竹丝也编好了,收丝掐掉多余的部分,我将一只竹编蟋蟀托在掌心上,递到公子兰的面前。

他眸光流转,将竹蟋蟀捏在指尖,凝神看了半晌,翻来覆去地把玩。

献舞的黄衣女子走到玉阶前,对公子兰拂身跪拜,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光洁白皙,两条纱绫缠绕其上。

“冼觞阁流觞,恭祝公子千秋百载,如日之升。”

公子兰未曾抬眼,只略点了下头。他将那只竹蟋蟀纳入袖中,摸了摸我的头。

“这玩意不错,小丫头果然摸得透我的心思。”

他的态度像是在对只小狗说,你乖乖的,等下给你肉骨头啃。我很想拨开他的手,可是我有心没胆,只能在心里想象着咬他无数口。

女子说完,慢慢站起身,抬头的一瞬间,我看到她娇美的容颜,媚若秋霜,艳似桃李。

流觞,流觞……

她,不正是那日给我玉珏的女子吗!?

第十六章 银灯照璧人

玉顶瑶光三千重,

金辉映盏同祝梦。

娉婷少女抬起娇艳的面容,目光流连在公子兰的脸上,眉目间含情带怯,偶尔回眸顾盼,偷偷睇去秋波连连。

我看得不禁有些好笑,她那些硬装出的风情无限和媚眼,用到旁人身上或许有用,可惜公子兰是块千年寒冰,怎么可能因为她的几个眼神就被融化?

殿心莲台上重又演起歌舞,公子兰和玉阶下两位贵人款款而谈,我看他没空搭理我,起身绕到呈恩殿的后殿。

外廊上的宫人们寥寥,多半都跑去前面看热闹了,我正想清净及早回天香阁去,左右看看没人理会,抬脚走人。

呈恩殿规模宏大,转过正殿的楼角,我刚探出半个身子,迎面看到金丝楠木柱下站着一个白衣少女。她徐徐迎风而立,皓白的衣袂翩飞,及腰长发扬起在风中,片刻后她幽然转身,似乎心里有不开心的事,蹙紧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趁没被发现,我赶紧缩回身,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惧怕,自从娴月殿中见过连汀,我还没对谁产生过如此剧烈的反应。

连浣浅颦的姿容极美,缕缕青丝擦过面颊,她抬手拂了下鬓角,脑后冰绡丝带流漾在风中。我盼她站一会儿便回去,可待了半晌,她却始终没有动静,恬淡恣性地立在廊下,看着远天的景致。

心中渐起疑问,连浣独宠于公子兰,正是该在前殿里显山露水的时候,为何独独跑来这冷僻地方吹风?她在等什么人吗?

几点银铃声响过,打碎了殿外的沉寂,连浣迅速抬头,一扫刚才脸上的宁和,换做了平日里看惯的冷冽。殿角黄衣闪动,我探头张望过去,原来是流觞也偷溜出了呈恩殿,凑到连浣跟前嘀咕起来。

她们的谈话声刻意压得很低,殿里歌舞声缭乱迭起,我站得远,根本听不到她们所说的内容。流觞冲连浣拂身拜了下,从衣襟里掏出块莹润的雪玉,圆玉中缺,正和我藏起的那块玉珏相同。

又是一块惹事的玉珏,不知这回是从哪个宫里流出来的?

我凝神细看,流觞手中的玉珏系着一根银蓝丝绦,坠角镶嵌着珍珠流苏。连浣接过她手中的玉珏,又说了句什么,两人一起喈喈而笑。

美人嫣然一笑本是件让人赏心悦目的事,但此刻我的心情却说不出的复杂,看她二人间神态亲热,毫无防备,恐怕已是旧识。

连浣手中的丝绦轻晃,我的心也跟着不停摇摆,冼觞阁的玉珏,和连浣手中的那块渐渐重叠。

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与公子兰有关?与今日的贵客有关?又或者是,与我有关?流觞将玉珏给我,只是为了诬陷我偷盗的罪名吗?

想起那日她将玉珏交给我的情景,心头划过不祥的预感。现在想来,我持玉擅自出宫,又在洗天池畔‘巧遇’两位贵人,今天公子兰在金榻之上冰寒刺骨的目光,还有那句与他性子极悖的言辞……

一切恍然有了模子,流觞给我玉珏的目的,怕是为了引我出宫去见要见我的人。那么,在她背后指掌乾坤的主子,又是谁?

头皮发紧,我抑制不住地打起冷颤,不想和她们这些人扯上关系,可偏偏麻烦自己找上门来。

流觞轻巧转身,身影消失在殿角,不着痕迹地回去了。连浣将玉珏揽入袖中,唇边绽出一抹冷艳的笑容,凛冽中透出残忍的味道。

我悄声退后半步,再退半步,打算从另一边绕出去。刚要转身,腰间蓦地缠上两条铁箍般的手臂,一双温唇贴近耳畔。

“你说,她刚才笑得美吗?”暧昧不明的语调,混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丽嗓音,我偏过头,黑衣公子娇媚的容颜近在咫尺,“和她比起来,你这笨丫头逊色多啦!”

他的双手环在我的腰上,将我紧紧拥进怀里,凤眸盈笑,冲连浣的方向努下嘴。我挣扎着想要脱出他的怀抱,可他的手似有千斤重,浑不在意地盯住我。

“快放手!让人看到成什么样子了!?”

我急地掰他手指,又不敢大声叫喊,只能贴在他的耳边低喝。他鬓角的发丝被我吹出的气息扰动,脸色瞬间变得暧昧起来,一只手拂过我的脸颊捏了下。

“你这女子果然不知羞,还没说上两句就勾搭起本公子了,难怪公子兰把你当宝贝似的护着,笨丫头不光好色,还伺主有道啊!”

他一番调笑戏言气得我七窍生烟,再顾不得他是公子的贵客,抓起那只搁在我脸边的手,狠命咬了下去。

他‘诶哟’一声惊呼,环在我腰上的手终于松开,掐住我的脸颊迫使我张开嘴。直到嘴里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我才松开口,他将手撤出来,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赫然印着狰狞的齿痕。

我冲他嘿嘿冷笑,他原本怒极的神色,在扫我几眼后忽然转出笑意,抬手凑到嘴边轻描淡写地吹着:“原来小野猫还会咬人,倒让本公子起了驯悍之心。说说,你那副爪子是不是也会挠人啊?”

我瞪他片刻,干脆绕过去走人。他伸手拉住我,我甩了下,他的手握得更紧,几欲捏碎我的骨头。

“你这笨丫头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呢!本公子好心出来想要提醒你,结果你就这么答谢我啊?”他提起手背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横眉冷对看他究竟想说什么。

“你家公子刚才演得一出好戏,骗了众人,却骗不过我公子荻的眼去。你没瞧见他身边那个白衣女子的眼神吗?啧啧,恨不得当场把你扯成碎块,你还有心编些小孩子玩意,也不好生想想自己今后的退路!”

我被他说得怔住,公子兰将我搂在怀里时,连浣一定瞧得比谁都清楚。她眼下宠冠含章宫,任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公子兰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我,岂不是故意削她颜面?

连浣得罪他了?还是我得罪他了?

公子兰又一次将我当作杀人无形的刀,刺进连浣的眼底心间,那么他所说的那句除他以外谁都不许碰我,也必是说给有心人听的了。

一念及此,心里不由地有些酸涩,原来在他心里,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是啊,他是美若辉月的尊贵公子,又怎么会在意我这个山野丫头心里想些什么呢?

少年见我半晌不语,满脸得色地说道:“现在才知道后怕,只怕是晚了。不过本公子今儿个心情好,如果你乖乖听话,本公子就帮你化解了眼前这场劫难,如何?”

我诧异万分地盯着他,这小屁孩几日不见,自说自话的本事与日俱进,比起初见面时更加惹人厌烦了。

懒得理他心情好坏,我冷冷开口拒却道:“我命如草芥,只是含章宫里一个下人,怎么好劳烦公子荻费神?请公子回大殿去吧,赏玩歌舞才是要紧。”

他拽着我不放,将那只血肉模糊的手甩得满天飞舞,故意说道:“本公子也想进去赏玩歌舞啊,但是刚才被只小野猫咬了口,如今若是被人看到后问起来,本公子一时可想不出什么好话搪塞过去,少不得供出那只小东西,给大家晚上煮汤喝。”

“你,你,你!”我抬起手直指向他的鼻子,颤声说道,“公子这是威胁我呢?难道公子不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道理?何况猫肉酸臭,只怕不合公子的胃口!”

“没试过怎么知道,没准本公子还就偏好这口猫肉呢!”他拽着我走下长廊,边走边笑,“今日也不知交了什么好运,既能和公子容亲近,又平白捡了只野性难驯的小东西,本公子运道不错啊!”

我内心狂吐,公子荻简直比公子兰最变态的时候还要更甚几分,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越美丽的事物毒性越强的俗语!?

他嘴里哼哼唧唧,手劲奇大,拖着我毫不费力地前行。路上遇到丽色宫人,立刻唰唰两眼放光芒,直闪得那些豆蔻年华少女们骨酥魂销掩面而奔,边逃边回头流连地望着他。

这是什么世道啊!变态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一波未平又起一波,我为什么要和这个混帐公子荻扯到一起去!?

他拉着我七拐八拐,拐进一座雅致院落,门外的几个护卫看到他,立刻打开正北面的厢房门,他将我推进房去,转身关上门。

我被他一把甩到案旁,回身怒目瞪过去,他关了门,脸上露出不怀好意地笑容,我的心里立刻七上八下地跳如奔雷。

公子荻大摇大摆地走到榻前,撩起衣摆坐下,神色中示意我过去。我极不情愿地蹭到他跟前,谄媚笑道:“公子拉我来这里做什么?我刚才得罪了公子,还望您大人大量不和我计较。”

小屁孩鼻孔翻到天棚上,哼哼几声:“怎么这会子倒知道求饶了,刚才那股悍劲呢?本公子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你去!把桌上的药膏拿过来。”

我屁颠屁颠转身,到桌前随手抄起一只琉璃瓶,毕恭毕敬地递到公子荻的手里。他抬起受伤的手掌,又看了看我手里的瓶子,扬着下巴‘喏’了声。

咬人的嘴短,为了弥补刚才那一嘴下去导致的严重后果,我拨开瓶盖,从满瓶的红色药膏里挖出一块,小心翼翼地涂到公子荻的手背上。药膏逐渐匀入皮肤,空气里充满了桃花香,这药入手冰凉润滑,应该是能抑疼的灵膏。

我细细地揉按着伤口附近的肌肤,生怕碰疼了他,看他闭着眼一副很享受的德行,我郁闷地想在他的另只手也咬上那么一口。隔了半晌,药膏完全透进了他手背,我将瓶子重新盖好放回桌上,转身时被他专注的眼神吓了一跳。

心弦陡张,我浑身戒备地抵在案前,生怕他会突然爆起伤人。公子荻原本一双流情凤眸,此时意味不明地盯着我上上下下扫量,仿佛毒蛇伺机一口咬住猎物,闪烁着莫名的兴奋。

我胸中一口气透不出来,就这么怔忪地被他盯着,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缓缓说道:“笨丫头,你拿什么给我涂在手上了?”

“桃花香膏子啊……”我赶紧答道,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啊!!”

刹那间尴尬到无言以对,只想找个地逢钻进去。公子荻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将闺房行乐用的兰脂香膏公开摆在人人能见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嘴角狂颤,指着那瓶桃花膏,小屁孩一骨碌倒在床榻上狂笑不断。

这,这,这小子真是欠扁,拿我当笑料般地戏耍!

他笑够了,坐起身,满头青丝滚成一团草窝,拿起枕边的犀角梳,冲我勾勾手指。我走上前接过梳子,将他的头摆正,拉开墨金发带上的蝴蝶扣,公子荻满头长发倾泻而下,光可鉴人的黑亮秀发散在榻上,分外妖冶。我将梳子插进发丝中,极小心地顺下去,提起来,再顺下去。

“小野猫伺候起主子,果然殷勤服帖得很,那些桃花膏子,本公子赏给你了。”公子荻故意戏弄我,我在他背后翻了几个白眼,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揪下他满脑袋头发。

“谢公子赏!”我咬牙切齿地挤出谢字,将顺滑的头发用发带缠住,在他头顶轻巧绾个髻。

公子荻展颜而笑,连连点头:“妾有素手盘鸦色,为君绾尽烦恼丝。笨丫头,又在勾引本公子吗?”

我手中的梳子‘啪’一声摔在地上,怔目看他半晌,突然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我越笑越凶,眼泪也笑了出来,还是止不住收声。

公子荻初时满脸含笑地看着我,待见我神色不善后,抓住我的肩膀喝道:“够了!本公子不许你再笑!!”

我浑身打颤,断断续续说道:“哈哈,诶哟,可笑死我了,哈哈!我,我听公子的话,不笑……不笑就是了!”

我慢慢收住笑,回眸看到他脸上怼色,忍不住扑哧笑了下。他气得抓住我的肩膀一阵摇晃,我被晃得天旋地转,大声喊道:“好啦好啦!我不笑就是了,你快给我住手!”

“哼!终于正常了?”他抑郁着神色,沉声说道,“莫非刚才那疯癫样子才是你的真面目?”

我擦掉眼角的泪水,反问了句:“公子又骂我是疯婆子吗?”

“你自己究竟算是什么,难道不比我更清楚吗?”他收起怒色,平静说道。

我促狭看他一眼,说道:“我就是个小丫头,不然还能是什么?不知公子看我像是什么?”

公子荻揪起我的一只衣袖,幽幽说道:“本公子看你像根刺,戳在哪里都让人想拔了去。”

我甩开他的手,唇边泛起冷笑:“公子抬举我了,我小小年纪哪来如此能耐?公子可莫要冤枉了好人。”

“好人?”他掂量着我的话,跟着笑了起来,“你这丫头也能算得上是好人吗?不仅偷看男人沐浴,还不知羞耻勾引爷们,我看轻薄无耻四个字,最适合你不过了。”

他说到偷看男人沐浴,我的脑海里蓦地闪现洗天池边旖旎风光,公子容的绝代风华,就朦胧在点点云曦中……

脑浆突突冒泡,我又开始不纯洁的幻想了,公子荻讥笑的脸庞赫然映入视线,我收敛心神,装出憨厚老实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