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我跟你说的那句话了吗?”

逐尧皇手轻抚着她的背部,问道。

“哪一句?”她抬起头来。

“这世上,能救逐尧皇的人,永远只有秦流苏一个人。”

“嗯。”流苏点头,“我记住你说的话了。”

“还有,这件事情,我打算亲口告诉女儿,让她明白一切。”

流苏点头赞同。

不久之后,承和殿的陆雪凝便接到圣旨被册封为贵妃,赏赐了一座宫殿,宫女太监数人,珠宝绸缎若干。从此,人称“雪贵妃”,她是尧皇在位时的第一位妃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妃子。

被册封后,陆雪凝便及时来文华殿向逐尧皇和流苏谢恩。

未来三年,和逐尧皇在冰月宫古墓朝夕相处,坦诚相待的人,不是秦流苏,而是雪贵妃陆雪凝了。

陆雪凝来谢恩之后,流苏亲自送她回去,这个时间内,逐尧皇将小绮罗唤了来。

“父皇。”

小丫头出落地越发水灵,越发聪明了。

看着粉雕玉琢,天资聪颖的女儿,逐尧皇心生愧疚,要她那么早就明白生死之事,真是于心不忍。

可是,有的事情,面对比逃避要好。

“到父皇身边来。”他伸出手给女儿。

小绮罗便走到他的跟前,把手放在她父皇的手心,“父皇,你怎么了?”

小绮罗发现她父皇今天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逐尧皇将她的两只小手拉起,握入手心,用心疼的宠溺的眼光看着她。

她的手那么嫩那么软,还散发着淡淡的奶香。

“父皇想长乐小宝贝了。”

逐尧皇将女儿抱进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

“小长乐也想父皇呀。”

绮罗伸手揽住逐尧皇的肩膀,撒娇着赖在他的怀里,用稚嫩的声音说道,“我好喜欢好喜欢父皇哦,以后,我要嫁给像父皇一样的人。”

“哦?小长乐已经知道自己要嫁给什么人了吗?”

逐尧皇问道,这孩子,真真让人喜欢。

“嗯,我早就知道了,那个人可不能比父皇差!”

糟糕了,长乐公主竟然以他的父皇为标准来择偶,这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如逐尧皇一般的人么?

无崖子小朋友啊,要走的道路,也太坎坷了。

之前,搓衣板为他准备好了,这会,又一个天下无双的逐尧皇横在面前。

逐尧皇笑了,女儿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

笑着心又疼了,真不忍心告诉她接下来的事情。

“父皇,你有话对我说,是吗?”

小绮罗扑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他,问道,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美丽。

“是。”逐尧皇点了点头,“父皇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父皇,你说。”

小绮罗的小手紧紧握着逐尧皇的大手。

“小长乐,对不起,父皇生病了,生了很严重的病,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

绮罗听了,眼泪刷的流了下来,“父皇,其实…我都知道,我看到父皇吐血了,我好害怕好害怕。

父皇,你痛吗?小长乐帮你揉揉,揉揉…”

【四四三】(我等你,三年为期)下

绮罗的手抚着逐尧皇的胸口,脸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她小小心子为她父皇揪紧了疼。

“父皇吐血的时候好可怜哦…父皇…”

看着女儿哭的肝肠寸断的样子,逐尧皇的心都融化了,原来这小丫头知道,她都知道。

“小长乐…”他抬起衣袖,轻轻擦去女儿脸上的泪珠,“父皇要离开你和你娘三年去治病,你答应父皇,好好地长大,知道吗?”

“嗯!!”小绮罗重重地点头,“父皇,你要好好保重,一定要活下去。绮罗会好好长大,会替你照顾我娘,爱我娘。”

听着绮罗懂事的话,逐尧皇心中甚觉宽慰。

他何其有幸,拥有流苏这样的妻子和绮罗这样的女儿。

“绮罗,跟父皇来玩一段皮影戏吧。”

说着,冷眉便将准备好的皮影拿了过来,逐尧皇和绮罗分别拿一只皮影。

逐尧皇提着手中的皮影,念道,“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满树桃花,看这如黛青丝,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对面来的是谁将的女子,生的这样没面红光,美丽非凡…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自己犯了怎么样的错误…”

小绮罗垂首,看着手中的小皮影,眼泪慢慢泛上眼角,她嫩嫩的声音含着浓浓的哀伤——

“这位官人,明明是你的马蹄踢翻了我的竹篮,你看这宽阔的道路直通蓝天,你却非让这可恶的畜生溅起我满身泥点,怎么反倒怪罪是我的错误…”眼泪慢慢聚满绮罗的眼眶,轻轻一眨,便沿着脸庞流了下来,晶莹剔透,仿若珍珠。

“长乐,你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你是我逐尧皇的女儿…”

“父皇…”小绮罗扔下手中的皮影,扑进逐尧皇的怀里,“我会很想你的,会很想很想你的…你要快点回来哦…”

泪水,打湿了逐尧皇胸前的衣襟,也打湿了他的心

薛澜,小宝,冷眉,逐云霓一一跪在逐尧皇的面前。

今日才得知逐尧皇生病真相的他的亲妹妹逐云霓整个人哭到泣不成声。

她的心里,最最崇拜和敬仰的人,就是逐尧皇了。

她神一样的哥哥,经受着这样的折磨,而她却误解了他那么久,因为他赶流苏出宫,她很久很久都没有跟他说过话,浪费了那么多可以好好相处的时间。

她怎么能不相信她自己的亲哥哥呢,怎么能不相信从小到大相依为命,对她那么疼爱,把没了驸马的她接回宫居住的哥哥呢?

她悔,她恨!

“哥…”她走到逐尧皇的面前,泪如雨下,“你要好好保重,请你为我们活着,要为我们活着啊。”

逐尧皇抬手,轻拍着妹妹的背,说道,“云霓,你这个人,总是少根筋,大哥时常放心不下你,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无论做什么事情,要多想几分,如果自己拿不了主意就找流苏,找十三,找十七,找…老四也可以,知道吗?”

“嗯,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已经长大了,我会帮你照顾皇嫂和绮罗的。”

逐云霓使劲点头。

“冷眉…”

逐尧皇唤道。

一身男装,浑身散发着冷峻气质的冷眉站了起来,走到逐尧皇的身边。

逐尧皇看着她,“照顾好自己。”

他拍了片她的肩膀。

“我会的。你放心,谁也伤不了她们两个。”

冷眉颔首点头。

自从他救下她,她不知道他就是她的哥哥时,她就将命交给了他,而如今,他有事,她冷眉是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等大哥回来,为你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逐尧皇亦承诺。

“皇上,末将等人一定会保护好皇后和公主,绝不辱使命!”

小宝和薛澜双双磕头,立誓保证。

北门外,一袭明黄色袍服的摄政王逐野瞳率领文武百官站在中央,他神情肃然,身姿傲然。

写着尧字的令旗在风中飘扬,发出飒飒的声音,散发着浩浩天威。

雪妃陆雪凝坐在马车上,等待着逐尧皇的到来。

从今天起,整整三年的时间,这个男人,都属于她的了。

她是他的妃子,她的名字和逐尧皇的名字放在一起了。

风吹过,满庭枯叶,于萧瑟中飘落。

庭院里的菊花,五颜六色,很美很美。

她一身浅紫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百褶裙,身披白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古人有词曰: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但此时此刻,她却感觉不到凄凉。

她知道有个男人正在向她走来,他带着满满的,浓烈的爱意向她走来。

她的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等着他,这笑容里,充满了满足,快乐和幸福的意味。

他上前,由后抱住了她。

“尧…”她的手抱紧他的手臂,贪婪地,尽情地呼吸着夹杂着他强烈气息的空气。

他的怀抱,依旧宽阔,温暖,令人倍觉安心。

“我要走了。”他说。

“我不送你了。”她说,依旧笑着,笑的那么美,连这满地堆积的黄花都黯然失色了。

“好,你不要送。三年后,站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在她耳边,说道。

“好,我等你,三年为期。”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交缠在一起,甚过千言万语。

淡淡的一句,已经表达她所有的情意。

千金一诺,生死无悔!这是生死相托的信任。

但愿,但愿她和他的努力,能改变历史的记载,能改变厉四哥说的那句“英年早逝。”

他不用死,和她一起到老。

逐尧皇的手,慢慢的松开,松开…

然后转过身,朝北门外走去。

流苏背对着他,不曾看见他离去的背影。

她不想记得他离去的样子,她只要在这里等他。

默默的,执着的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白头到老。

等他回来,携手看夕阳。

等他回来,共同执掌天下。

当逐尧皇那威严无边的身影出现的时候,摄政王逐野瞳率领千军万马齐齐跪下,高呼万岁。

他的背后,是那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皇宫。

苍天碧蓝,落霞如血,眺望远近山陵壮丽,万里江河水清。

他的身上,有一种不融于众人的风华绝代!

他,是天下无双的逐尧皇!

陆雪凝的眼神,顿时变得情意绵绵,他,也是她的男人了。

逐尧皇淡淡说道。

文武百官站起,弓着腰,聆听圣训,逐浪亦在其中。

逐尧皇凌厉的视线扫过众人——

“朕只说一句话,这天下,是尧皇的天下。”他的声音,清宁如许,却威严无限。

“尧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重臣再次跪下,高呼万岁。

逐尧皇走到坐着陆雪凝的马车旁,小宝掀开马车帘子,他便坐了进去。

马车帘子放下。

“出发!”

逐野瞳一挥令旗,那乘坐着逐尧皇和陆雪凝的马车朝西北边行去。

【四四四】两情若是久长时

如血的残阳铺盖在马车上,逐野瞳凝视着那远去的马车,手下紧握着日曜王朝的玉玺,帅气的脸上一脸庄重。

突然,从皇宫里,远远飘来一阵歌声,凄婉,缠绵悱恻,在人们的耳边幽幽回响——

逐野瞳回过头,面向华清殿的方向。

剥落墙壁上飞天舞敲碎斜阳

璎珞响 衣袂扬 两袖香

黄沙迷乱了铭刻千世的绝望

轮回茫 宿命苍 难忘

楼兰荒城记忆枯黄 剑斩荆棘焚火的路上

瀚海驼铃卷走希望 指向夜的彼方

谁在远方胡笳琵琶声声响

一弦伤 一弦恨 惆怅

圣殿中祭祀谱写下多少辉煌

石壁凉 风啸狂 彷徨

寂寥弥漫紫陌红尘空旷

黄泉淌 碧落往 缘殇

血雾夕暮刺破哀伤 荼靡怒放如残红荡漾

瑰丽绘彩终将褪色 幻化一袭月光

徘徊梦中昨日孤魂流浪

试练场,谁吟唱,过往

落花扬 对影双 飞翔

浮生怆 分阴阳 匆忙

断雁叫离别云霞长 渲染废墟中生死痴狂

亘古传说无言落幕 万壑银雪飘荡

渡沧桑 前尘亡 缘丧

泪凝伤 泪凝霜 缘葬

流苏端坐在文华殿门口,纤细修长的手指抚着逐尧皇留下的琴,脸上含着美好的期许,浅浅吟唱。

她相信,三年后,会是另外一番美好的天地。

只有活着,才能白头到老,尧,请原谅,我不会想你的,因为我要将所有的思念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天,向你诉说。

这低吟的歌声,令人愁肠百结,辗转不眠。

她本不会抚琴,但尧是个好师父,只花两天的时间便教会了她。

那时,樱花树下,粉色花瓣片片飘落,她坐于他怀中,他将她的十指握在手中,一起抚过这琴。

他们说好,要细水长流,看庭前花开花落。

他说,会陪她到老。

她说,对他不离不弃。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手下音符戛然而止,回头,只见她天仙般的女儿站在她的身后,脸上含着淡淡的哀愁。

她将琴放到一旁,站了起来,用疼爱的目光看着女儿。

“娘…”绮罗走到流苏的面前,抱着她的腰,“你难过吗?难过就哭吧,父皇不在了,我的肩膀给你靠。”

流苏听了,笑着弯下腰去,捧着小绮罗的脸,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不,我不难过。”

小绮罗又问道,“那这三年,时间好长好长,娘你不会觉得很难熬吗?”

“怎么会呢,难熬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父皇。我哪儿也不用去,只要在这里好好地等他回来,可是他…要度过的难关太多太多了。”

小绮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娘,我和你一起等。”

流苏将小绮罗揽在怀里。

逐野瞳站在那边,看着这拥抱在一起的母女,眼中不觉酸涩。

她等了他整整六年,换来不到两年的相守,如今又要再等三年,而这三年,他和另外一个女人朝夕相处。

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的还能笑靥如花,还能告诉女儿说,最难熬的人不是她,而是他呢?

逐野瞳对流苏的爱,似乎又深了一些,深入骨髓,深入血液,只是这爱,深深的,深深的埋入心里,再也不会表达在嘴上了。

如今,他是摄政王,是为皇帝守护江山和女人的摄政王。

他会不计一切代价保护她和她的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