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权杖的宿主现在都在这里，由你来决定是否召唤它。”清泓伸手指着景梦和君泽，“他们，就是两生权杖的宿主！”
正在与弥安战斗的君泽听到清泓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地飞到了寻音的身边，喊道，“寻音，快召唤吧！”
景梦也握着寻音的手，喊道，“寻音，快召唤！”
寻音摇头，用力地摇头。她的心再也承受不起，承受不起任何人的离去。
弥安忽然变得巨大，像是一个膨胀起的气球，“她就是个懦夫！我不会给你们机会召唤两生权杖，既然你们都送上门来了，今天就一起死在这里！”她开始念咒语，是上古的咒语，除了寻音没有人能听得懂。
“啪！”景梦忽然给了寻音一个巴掌，气得浑身发抖，“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只有你能召唤两生权杖，你要这么多人都陪着你一起死吗！召唤两生权杖，听到没有！我恨不能自己是你，我恨不能自己是你！”
君泽按住景梦，同样恳求地看着寻音，“我们两个，换这么多人的命，还有博学之灵的灵力，寻音，没有时间了！为了那么多死去的人，为了云离大殿和七夜殿下，请你勇敢一点！”
弥安脚底下的法印已经生成，莫鸢落在清泓的身边生死未卜，不断有灵卫死去，七夜身上也多处受伤。寻音睁着泪眼看着弥安，听着她咒语里面的意思，握着拳头，终于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的脚下生成紫色结印，双手向前伸出。眼泪落在法印里面，那紫色的光芒更加地强烈。景梦和君泽都站了起来，等待她的召唤。如果牺牲可以拯救这个世界，如果失去自己的性命可以救更多的人，他们慷慨赴死。
“听我的命令…”寻音艰难地开口，手中两生权杖的影像已经开始出现。
景梦和君泽握着手，看着她。
“镇守轮回之境的圣物啊，请重新回到我的手中…”
一道紫光同时打在景梦和君泽的身上，他们闭上眼睛。
那边，弥安也开始发动攻击。七夜挺身上前，奋力地与她对抗，保护下面的三个人。
景梦在召唤的光芒中，秉持着最后的意念，忽然开口，“你知道吗，寻音，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讨厌你，一直讨厌着你。”
“召唤两生权杖！”眼泪，眼泪如同暴雨一样。如果流干了眼泪，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她宁愿瞎掉双眼，宁愿奉献出生命。两道光芒从景梦和君泽的身体里面飞出来，景梦最后看了她一眼，轻轻地说，“可是，我不后悔认识你，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手中的两生权杖生成，璀璨夺目的权杖发出耀眼的光芒。景梦和君泽的身体同时向下坠去，然后被清泓接住。
寻音举着权杖，大声地说，“我以轮回之主的名义，解除博学之灵封印其上的灵力！”两生权杖飘扬起来，旋转着放出犹如瀑布一样的光芒。那光芒流向清泓，把他整个人笼罩在里面。
“就算清泓恢复了灵力，也不能阻止你们覆灭的命运，就算两生权杖回来了，你们也都得死在这里，今天，就是你们灭亡的日子！”弥安继续叫嚷着，恶灵们也跟着杀红了眼。
七夜沉下脸色，缓缓地升了起来，脚下形成蓝色的结印，他高喊一声，“破灵之光！”手中放出了强大的蓝色光束。
寻音也升了起来，脚下生起紫色的结印，她挥动着权杖，发出了异界往生的招式。
从光芒中走出来的清泓也缓缓地升了起来，脚下生起银色的结印，他集中念力，念道，“救赎之光！”而后一道银波向弥安冲去。
三道光芒同时击向弥安。弥安冷笑一声，出招反击，三道光芒同时被她挡了回来，她竟毫发无伤。“你们的能力，只有这么一点点吗？我说过了，凭我现在的力量，就算是你们联手，也伤害不了我分毫！”她重重地一挥手，七夜，寻音和清泓同时被击中，从天空坠落下来。
“先生！”寻音看向倒在身边的清泓，清泓擦干嘴角的血，又缓缓地站了起来，“你们助我一臂之力。”
“老师，你要做什么！”
“使用救赎之光，我要完成云离的嘱托。”清泓的脚下重新生起结印，他的身上变成了白色的猎手装，一轮巨大的太阳在他的身后升起。他的手中缓缓地生成了一把弓，只是那弓的光芒很微弱。
“先生！”寻音试图阻止他，可是她身边的七夜已经飞了起来，脚下生成法印，把力量注入了那把弓上。她咬咬牙，也站了起来，学着七夜的样子，把力量注入了弓之中，弓瞬间燃烧了起来，变成了七彩色。
可是箭，箭在哪里？
一直躺在地上的莫鸢忽然艰难地爬了起来，念了一句咒语，把自己变成了清泓手中的箭。但是相对于弓的三股力量，那箭的力量还相对薄弱，并不能发动攻击。
“我来加入！”雪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高喊着，“为了日光之森的荣耀！”它变成一道银光注入那把箭之中。最后，还差一个，轮回之术的代表者。
“还有我！”炎九突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他抬头看了弥安一眼，“为了你已经死了太多人，我不希望再看到悲剧发生。我是轮回之境的一员，但同时也是灵兽，使命是捍卫着灵界的和平。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希望你能够永远地消失！”说完，它化成一道紫光，加入了弓之中。这下，清泓终于可以拉满弓箭了。
“救赎之光！”箭放出，弥安终于慌了，大叫一声，瞬间就被扑袭而来的色彩湮没。
恶灵和弥安终于都消失在了碧湖的上方，剩下的灵卫也终于全数得救，但是，那变成箭的三个人，莫鸢，雪球和炎九，却也永远地消失了。
清泓按着胸口落了下来，看着筋疲力尽的七夜和寻音，低声说，“弥安并没有死，我们消灭的只是她的一个□。”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寻音看着躺在地上的君泽和景梦，恨不得躺在那里的是自己。闭上了这双眼睛，就能不看到那么多的死亡，就不用看到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一个个地在自己的面前死去。弥安，妖，罪孽深重！
回到星移宫，空荡荡的宫殿里，只有元老院的几个长老跪在地上。他们参与作战，消息很是灵通，莫鸢等几人战死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了。此刻哀默笼罩在整个宫殿里面，谁都不愿意说话。
清泓看了看众人，缓声说，“虽然弥安没有死，但是元气大伤，趁这个机会，如果能进入轮回之境，杀掉她，那么妖对于灵的危机就能够解除。”
元老院的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陆续开始说话，“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博学之灵，如今要进入轮回之境，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啊。几个德高万众的万灵长几乎全部牺牲了，一旦你们三位都不在，谁在灵界主持防御？”
“边境的危机越来越严重，而我们的伤亡越来越惨重，情况又对我们极为不利…这个时候，你们绝对不能离开啊。”
“你们若是离开了，我们的防线就会溃败，再无力对抗…”
清泓挥手打断他们，“七夜殿下并不跟我们同去。”
“什么！”除了清泓以外的人都叫了起来。七夜站了起来，“弥安那么强大，合我们六人之力才伤了她，就算老师跟小音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行，绝不能让你们两个人单独去冒险！”
“殿下必须留下来！正如几位长老所说的，若是灵界没有人坐镇，就会溃败，到时候就算我们赢了，灵界也彻底毁掉了！我自有计较，不用担心。”
“不行！”七夜的态度一样坚决。
寻音看了看他们，对着七夜说，“殿下，您曾说过，相信先生就能把对未知的恐惧降低。在这种时候，没有比先生的安排更好的了。万一我们有什么…”她微笑地看着他，“不，不会有那种万一，我们一定能阻止弥安，把这一切终结。”
“弥安的实力，凭我们三人联手都不能伤到，凭你跟老师，绝对办不到，我不能让你们去送死！”七夜狠狠地拍了一下扶手，然后双手深深地陷入扶手上的木头里面。其实他的内心深处也有一种肯定，肯定就算他阻止，这样的结果还是会发生。
他们都别无选择地站在命运的前面，看着它翻云覆雨。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次两更，时间未定。
新文下周开，这文大概也下周完结，名字叫《烟尘故里》，架空三部曲的最后一个，关于江湖，有一个烟很喜欢的男主。这个故事在绯梦写一半的时候就在构思，希望喜欢烟的亲们能够捧捧场，谢谢大家。
第 114 章
清泓看了七夜一眼，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七夜却拂袖走了出去，似乎不打算再听。寻音本来要跟出去，灵卫来报，说是北辰和蒙以勋的尸体已经被找到并运了回来。
她本来是不忍心再看，但子依，君泽，景梦的身体、被他们保存在冰月之湖，她想把蒙以勋跟子依他们放在一起，这也许是他最后的愿望。
掀开盖在他们脸上的布，也许因为一个是凡人，一个是灵，蒙以勋的脸上都是血污，血肉模糊得有点不辨容貌，而北辰则安详地躺着。与此相同，蒙以勋的身体上到处都是血窟窿，弄得遍体鳞伤，而北辰身上除了污泥之外，看不出什么明显的伤口，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莫鸢业已不在了，否则眼睁睁地看到儿子死在自己的前面，不亚于杀了她一样。
“来人。”清泓出声唤人，元老院的几个长老连忙躬身退到一边，门外的灵卫跑了进来，“是。”
“把他们都好好整理一番，然后放到日光之森那间屋子里。”
“是。”灵卫会意，刚要把两个人拉走，清泓又挥手叫下他们，“等一等。”
他走到北辰的面前仔细地端详他，开口问把他们带回来的人，“北辰阁下是在哪个地方战亡的？”
灵卫想了想回答，“是在最靠近轮回之境的那个战场。那天去的人大部分都死了，我们不知道阁下的身份，因为他的配羽被他自己私自更改，只剩下一个，我们还以为是附近的百灵长来加入战斗。而且，我们接到命令以后许久才挖到他的尸体，因为他的尸体被埋在很多尸体的下面，我们寻找并辨认了很久才终于找到。”
清泓边听，边开始在北辰的身上摸索，寻音不解地走到他的身边，问道，“先生，你要找什么？”
“寻音你看，蒙以勋的尸首百孔千疮，可见战况惨烈，你试试用光明术治愈他身上的伤口。”他说完，寻音用光明术按在蒙以勋的伤口上，伤口却并没有愈合。清泓接着说，“这些都是妖伤，北辰如果受了伤，肯定也没有办法治愈。那场战争打得那么激烈，北辰的尸体却保存得这么完好，你想，他是不是故意保存下身体，在向我们传递什么讯息？”
寻音一听，豁然开朗，连忙帮着清泓在北辰的身上收索。可是什么都找不到。
清泓忽然伸手强行打开了北辰的嘴，而后一粒珠子飞了起来。
清泓伸手接住那粒珠子，放到耳边，似乎有人在对他说话。他一边听一边点头，而后把北辰上身的衣服脱了下来，念了显形咒。咒语刚念完，金色的光芒犹如画笔一样在北辰的身上游走，寻音捂着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一道道线勾勒出了一幅地图，顿时金光闪烁。
“这是…”元老院的长老重新围了上来，都惊叹地看着那幅地图。
清泓仔细看了下，解释道，“这是通往轮回之境腹地的地宫，是妖王还在世的时候为了见七公主而修的。入口应该在日光之森。”他伸手指着一个光点说，“北辰恐怕就是为了探查这个地宫，只身犯险，而后怕被妖察觉，就近参加了那里的战斗。有了这个地图，我们就能够顺利地进入轮回之境而不被弥安他们察觉。”
元老院的众人忙说，“原来是真的。他们都在传说当年妖王为了见七公主，也为了让他们不容于世的感情找到一个自由自在的场所，所以妖王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为七公主修了一个地宫。还以为在灵王还在世的时候，这个地宫就被毁掉了，没想到竟然还存在。”
“据传说这个地宫美轮美奂，用了很多的奇珍异宝，价值连城。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地宫已经不存在了，没有想到北辰阁下竟然把它重新找了出来，还绘制了地图。看来，这一下，我们的胜算多了一分。”
清泓说，“地宫确实已经被破坏掉了，现在只剩下断壁残垣，不复当年的样子。但是线路还在，只要把线路研究好，并用最短的时间通过，必定能顺利到达轮回之境。”他说着，就开始用法术复制地图，元老院的长老都退开了一些。复制完了以后，清泓又用咒语把北辰身上的那个毁掉，“不是我不相信诸位，而是事关生死，必须得谨慎。今日的事情我会再与七夜殿下商议，众位各司其职，一直等到我们胜利的那天再重整灵界。”
“是！”众位长老互相看了一眼，就退下去了。
寻音看着灵卫把蒙以勋和北辰的尸体带走，然后走到清泓的身边，“先生，那真的是通往轮回之境的地图吗？”
“还不知道。”
“那您为什么说是…”
“现在灵界人心惶惶，剩下的几位长老也明显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没有一个安定人心的说辞，他们不再能全力地效命，殿下也不会让我们去轮回之境。这样也好，死马当活马医，也许我们真的能循着北辰留下的线索找到地宫，除此之外，别无它法可以进入轮回之境。”清泓转过头来，看着寻音，目光有些凝重，“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那些死去的人。寻音，也许这一去，我们不再能回来，你是否…”
寻音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着摇了摇头，“先生只管吩咐就是了。这一阵子，死了太多人，看着他们一个个从我身边离开，对于死我早就不怕了。只要能为最终的安宁尽一份力，哪怕付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清泓点头，看向宫殿外面，“你去跟殿下谈谈吧，走之前让他放下心结。”
“好。”寻音向他行了个礼，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待寻音走后，清泓拿着两生权杖，从手心里面放出了一个光球，他看着那个光球说，“云离，我的法力已经恢复，现在我送你进入轮回。你将转世投胎，变成一个凡人，忘记这一世的一切。”
那个光球发出光芒，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清泓念了个咒语，那光球勉强幻化成了隐约模糊的人形，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微弱，“老师，太冒险了。那地宫虽然能通向轮回之境，但也是当年镇压妖王怨气和怒气的地方，凶险万分。”
“是否如此，只有去了才知道，何况除了地宫这个办法，我们没有其它的选择。以现在轮回之境的威力，我们想要靠近难如登天，而且就算靠近，弥安也会马上知晓。只有从地宫通过才能在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到达轮回之境。这条路看似是另外一个选择，但却是唯一的一个选择。北辰正是得知了这个情况，才用生命的代价向我们印证了这个选择的存在。”
云离不再说话，只是往宫门外看了一眼。
清泓看着他模糊的影子，了然道，“是在担心她吗？很多结果，已经注定，我们谁都无法避免。”
“我担心我跟她的约定不能完成，我终归要食言了。”
清泓温和地笑了，“人生的际遇总是充满了许多的未知，就像她转世为人，忘记了前生的一切，依然不期然地与你在人间相遇。能与不能，现在言之都尚且过早，你放心地进入轮回，不要再背负任何的东西，好好地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凡人。这是我和公主殿下欠你的人生，今生不能补偿你，就还给你来世。”
云离连忙说，“老师，你知道我从来没有介怀过。”
清泓抬头看着他，深沉地说，“当年我明知道神谕只选出了两个孩子，依然顺着云瑶的计谋选定了你，是因为自私。也因为这自私，让你承受了你的生命本不该承受的一切，有了今天的结局。若不是我们一手把你推上了三元大殿的位置，你会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生命，不知道存在在灵界的哪个地方，但至少，现在还好好地活着。”
“但若不是你们一手把我推上了三元大殿这个位置，很多年以后，我没有机会再遇见寻音，在灾难来临的时候，也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做些什么。老师，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们，也没有怪过命运。什么样的人生就用什么样的方式去生活，这就是我这一生学到的。最后，还是要谢谢您。”说着，他对着清泓深深地鞠躬。
清泓摆手，示意他起来，“还去见见她吗？”
“不见了。”他转身向着门外，“如果有缘，一定会在来生再遇见的。”
清泓点头，挥舞起两生权杖，开始念咒语。云离的影像重新回复到一粒光球，而后被两生权杖发出的犹如瀑布一样的光芒湮没，“去吧，来生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凡人。这是我所能给予你的最后的祝福。”
结局像是一把挂在心上的锁，他把自己能看到和能预知的未来全部锁上，像一个不知道的人那样去经历。也许，享受过程，才是真正的人生。
这间屋子里面放着五个人，清泓一一轻点过去，蒙子依，蒙以勋，北辰，君泽，景梦。他记得自己当初拜托莫鸢和北辰分别把君泽还有景梦抱回灵界养育时，还犹豫了许久。也许他们如果平平安安地在人间长大，一千年的时光，只是轮回了十几世而已。谁都找不到他们，他们也不会知道所谓的牺牲和使命。但他还是自私地把他们找了回来，凭借他们本身的力量在灵界成长着，最后，迫于使命，贡献出生命。
他带着蒙子依和蒙以勋进入玄班考试的时候，就知道灵力的宿主是蒙子依，但他依然没有做任何事情，让她进入了灵界。
他们的死，都有他不可推卸的责任在里面，其实真正染满鲜血的，是他的手。他虽然没有杀他们，但是间接推动了他们的死亡，看着一个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以死亡的姿态呈现在自己的面前，清泓忍不住背过身去。
等一切结束，等一切结束。
第 115 章
七夜站在夜幕里，像是不存在一样，眺望着远方。他的气息很轻，轻到若不是仔细辨认，很难发现他的踪影。他是孤独的，孤独了许久，像是一个回不了家的孩子，一直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尽全力奔跑着。他忽然有些累了，累自己所在的位置，累自己要担负的责任，累…
“殿下。”寻音在他身后开口叫他，他并没有回头，依旧看着远方的月亮。月圆，按凡人的说法就是团圆的时候，可是，现在，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圆已经无从说起。
寻音走到他的身边，轻松地笑道，“在看月亮啊？”
明知故问。七夜依然不回头，不说话。
“在生气我跟先生要去轮回之境么？可是殿下，你真的不能走，你必须要留在这里。”寻音扯住他的手臂，那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他终于转过头来，盯着她，“你不是我，你不会了解我的心情。”
寻音笑道，“记得上学堂的时候，我上课总是不爱认真听讲，讲课的先生就很生气，说我这样自毁前程，老来后悔还不知道。那个时候苏陌凉坐在我身边，他就跟那个先生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那个时候我不明白，也许到现在也没有明白多少，但跟殿下的这句话，应该差不了多少。”她本来轻松地讲话，想要缓和气氛，可看到七夜的目光那么深邃地望着自己，觉察到不对，又问，“怎么了，殿下？”
“我跟云离真的不一样。你从来没有喊过他殿下，而除非我要求，在你的潜意识里，我就只是殿下。”所以他的担心跟云离的担心比起来，就那么不值一提。但是自从弥安醒来的那一刻起，就宣告着云离已经死了，不管是灰飞烟灭还是再入轮回，世界上都再没有那个叫云离的人。
寻音笑道，“因为我在人间遇到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有灵。我还说他是芒果精，我以为世上有妖怪。”她渐渐地敛了笑，看着圆月，不想再提云离，那是她心上还没有结痂的伤口，“今天是十五，我有许久没有回过家了，不知道爹娘还有黄管家他们都好不好。”
“你想要回去？”
“可以吗？”前途未卜，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回去，她想要这个机会，却不知道他肯不肯给。
他点头，“回去吧。”也许，是最后一次。
她欢欣地跳了起来，然后拉着他的手说，“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去人间？他愣了一下。
“走吧走吧！”寻音因为太高兴而没有顾及其它，只是拉着七夜就往外走，“我带你去一品堂，还有自在学院，对了，还有我家。我家的厨子煮的面很难吃，但是我还是很怀念他做菜的手艺。这两年，我长大了不少，不知道我爹娘还能不能认出我来，对了，我长高了吗？”她自顾地问着，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他看着她，缓缓地点头。
“哈，这样娘一定会高兴的。以前我跟弥安在一起，总是显得瘦小…”她本来滔滔不绝，说到后来，忽然停住了脚步，悲伤涌了上来，“你说，如果到了最后，我跟弥安都回不来了，爹娘该怎么办呢？”她很清楚，她跟弥安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同归于尽。
七夜伸手抱住她，“寻音，不要这么想。”
“对，现在不要想这么多，如果我们现在回去，还能赶得及和爹娘一起吃晚饭！”寻音拉着他的手，忽然郑重地像是许下诺言一样，“我们说好了，等所有事情结束以后，我就嫁给你，是吧？”
七夜没有想到她突然这么说，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就按凡人的风俗，以女婿的身份去见一下我的爹娘吧。”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笑意盈盈的，面上平静无波。他忽然红了脸，仿佛他是嫁娘，她是新郎。
邺城，再度回来，好像隔了几世一样遥远。繁华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丝毫没有受到灵妖大战的影响。这是一片净土，也是一片乐土，所有的生命繁衍生息，但凡见过的人，都不想要毁坏它，想要用一切的力量守护住这种平和与安宁。
千户侯府处在邺城的闹市地区。寻音牵着七夜的手站在府门口，心中感慨万千。她原以为总有一天，她会牵着果果的手进入家门，可是，他们终究是没有那种缘分。
“寻音，我穿这样见你的爹娘，真的没有问题吗？”七夜不安地问。他惯穿黑袍，也没有想到她真的拉他来见父母，现下局促，忍不住问了出来。
寻音大笑了起来，“没问题没问题，很好看的。”
洛元朔刚好忙完公务，正在往家里走，看到府门前站着一男一女，正在疑惑。那女子的脸侧过来一点，灿烂的笑容虽然较之两年前有了明显的不同，但是五官轮廓，正是他的小女儿寻音无疑。
“寻音！”他忍不住激动地叫了起来。
“爹爹！”寻音放开七夜，迅速地向他跑了过来。光影流转，好像那年她还小，蹒跚学步的时候，冲他跑过来一样。时光一转已是十数年，他再不能把她高高举起，抱她在臂弯。
“乖孩子，想死爹了！”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感觉到她长高了不少，身上也处处显现了力量，“这两年果然长进了。”他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背，眼角止不住就涌出了泪花，“你姐姐如何？你们在那里一切可都还适应？”
听到他提起弥安，寻音的脸色沉了一下，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弥安很好，我们都过得很好，再过一年我就学成回来了，爹你放心，到时候我跟弥安都会壮壮地回家来！”
“好，好。”洛元朔高兴地点了点头，这才看向站在一旁的七夜，“这位是…？”他不记得寻音的朋友里面，有这么漂亮的孩子。
寻音有点娇羞地走到七夜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说，“这个是…七夜，是女儿的…夫君。”
七夜和洛元朔同时愣了一下。洛元朔总觉得七夜这个名字很耳熟，却忘了在什么地方听过，只以为他是一个凡人，但寻音还这么小，居然就有了…夫君？不知道夫人听到了，会作何感想。
“你们？”他一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寻音解释道，“爹，我们只是定下了终身，没有得到爹娘的允许，自然不敢尚自成亲，但是在女儿的心里，已经把他当成夫君了。”
洛元朔点头，表情顿时严肃了很多，目光径自审视着七夜。七夜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审视过，有些不自在地扯起一个笑容。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甚少在人间行走，不像云离那样通晓人情世故。
“都进来吧，刚好吃晚饭。”洛元朔负手走入府中，他的手下都好奇的看着七夜，七夜一时不知该怎么样举动，幸好寻音拉了拉他，低声说，“进去吧，我爹没说什么，就不算反对了。我娘更好说话，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七夜点头，任由寻音拉着他跨过家门。他的心里有些激动，有些雀跃，还有小小的不安。
不知道是身边的女子笑容太过灿烂到近乎不真实，还是她想要提前履行诺言一样一口咬定自己是她的夫君。但此刻有一种感觉却着实非常真实，那就是幸福。那种莫名的，似乎离去很远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