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身后的人,将她刚刚掉落的布袋递给他。

“带回去,让御医尽快入药。”他略微看了一眼,吩咐了一声,便又将视线落在狼狈的她身上。

“你要黑灵蛇做什么?”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可是她的声音,却出卖了她,不停的打着颤。

“朕的事情,也轮得到你问?”凌灏离冷冷一笑,残戾,而无情。

“不要让他带走黑灵蛇”周景澜躺在地上,扯了扯她的裙摆,发着一道微弱的声音。

颜若歆缓缓低头看向他,在看到他眼中的急切时,才忽然间清醒过来。可是,他却倒在了她的脚下。

她刚刚问凌灏离时,还一直在期待,也许他找黑灵蛇是为了她…

可是,当她看到周景澜眼中的急切时,她醒了。

她的期待,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

郁采珍说过,黑灵蛇的胆汁取出后,要在半刻钟之内服用,否则将无药效。

可是,他在对那个人说,“带回去,立刻入药”后,似乎并没有打算带她回去。

“你不能带走黑灵蛇”瞬步上前,想要拦下那人。

不是她怕死,而是这条黑灵蛇,是周景澜用命换来的,嘶能让人就这么带走了。

只是,那人是凌灏离的暗卫,哪里会听她的话,须臾间,就已经消失在她的眼前,没入了花丛中。

从而,也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他来找黑灵蛇,并不是为了她。

她木然的站住脚步,唇角绽起一抹苦笑。

“救他”

这是她如今,唯一的心愿。

至于,黑灵蛇,嘶敢再奢望,也许她就是命里该绝吧!

“救他?”他蓦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眸色发狠,“他为了甩开朕派去监视他的人,情愿一个暗卫不带,转移朕的注意力,你说他是不是自己找死?”

她痛苦的闭了闭眼,心道:“周景澜,你是傻了,还是疯了?”

再睁开眼时,她的眸中已经布满了清冷的镇定。

“他若是死在了翾国,你定然难逃干系。”

“你为了他威胁朕?”他手上狠狠的用了力,“你就不怕朕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他的话,犹如一柄利剑,直直的刺入她的心窝。

“你别忘了,他可是周国皇帝最喜欢的皇子,若是他在翾国出事,你就不怕周国皇帝大兵压境,让翾国生灵涂炭吗”她用仅有的一点气息,发出微弱的声音,但语气却明显透着强硬。

没错,她在威胁他。

她相信,他时刻都是清醒的,绝对不会因为周景澜与她之间有什么,就陪上翾国的和平。

“呵…”他冷冷的笑,眸光狰狞的凝着她,“朕不能杀他,还不能杀你吗?”

“那皇上就动手吧!”她缓缓落下眼帘,没有了黑灵蛇,她也早晚都会毒发身亡,她还怕什么?

随着他眸光的越发冷寒,他掐在吮颈上的大掌,也越加收紧。

她的呼吸,越加薄弱的时候,她却缓缓弯起了唇角,讽刺的笑了。

这便是她爱的男人吗?短短两日内,竟是两次将手掐在了她的脖颈上,对她动了杀意。

他的心里终究是没有她,若是有她,他怎么舍得…

他的手上,每用力一点,他的肺部,都会闷一些,最后竟是有了无法喘息的感觉。

掐着吮颈的大掌颤了颤,他蓦地松了力气,抬手对着她的脸颊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嘶他一巴掌扇得跌坐在地上,唇角立刻溢出了猩红的血。

她木木的坐下地上,唇角始终保持着那抹嘲讽的笑,嘲讽着自己那可悲的爱…

他居高临下的睨她一眼,冷冷的对身后的暗卫吩咐一句“将他们带回去”,人已经消失在了花丛中…

她望着他的背影离开,才从地上爬起,走向周景澜,

等他醒了,知道自己白忙了一场,会是什么反应呢?

她伸出手,想亲自扶起他,眼前却是一黑,人已经昏死过去。

再次有知觉时,嘶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看着白色的帐顶,才知道自己已经回了营帐。

“起来”床侧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寒得嘶禁瑟缩了下。

她转头看向床侧目光阴寒的男人,强撑着身子坐起。

“周景澜呢?”这是她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明知道会激怒他,她还是不得不问。

若是他有事,算是死了,也无法安心。“你就这么关心他?”他俯视着她,眼底尽自黑压压的隐瞒。

她倔强的迎上他的视线,不说话,却用眼神告诉了他,她的决心。

“你放心,你还死不了。”他眼中一抹锋芒闪过,可见他的心中有多恨。

颜若歆终于满意了,唇畔挂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惨白笑意。

“颜若歆,周景澜到底给了你什么,让你情愿为他留在朕的后宫做细作。”凌灏离在她床边坐下,扣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扯入怀中。

“命”她轻轻吐出一个字,原本灰败的眸子里,忽然闪动起了璀璨的光芒,“他给了我一条命,一颗真心,皇上觉得,臣妾值得为他牺牲所有吗?”

“颜若歆,你是傻子吗?”他紧紧的攥着她的胳膊,似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他若是真的爱你,他又怎么会将你给了另一个男人?”

“…”她痛苦的闭了闭眼,忽然想起了周景澜在秋名山上说的话。

他说,他有办法,让她光明长大的走出翾国。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有办法让凌灏离将她给了他…

她蓦地睁开眼,哽咽着问他,“那皇上呢?皇上会把臣妾给了别人吗?”

他被她问得愣住,随即好似懂了什么,脸色瞬间沉得已经吓人。

“你就这么想与他一起离开?”

她苦涩的轻笑,他是以为,她想让他成全他们吗?

她爱他,他却看不见。这世上还有没有比这更可悲的爱情?

她还能再说什么?说她爱的人是他吗?

她说了,大概只能换来他的不信和嘲笑吧!

“说话啊!颜若歆,你不是一向很勇敢吗?为何这次不敢承认了?”他死死的盯着她,等着她的确认,她却怎么都不肯再开口。

“皇上,准备好了。”帐外这时传来了一道声音。

“好,朕知道了。”凌灏离对着帐外回了声,眼中的激动此时已经褪去,沉声对她吩咐道:“跟朕走”

颜若歆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将虚弱的身子,挪到了床边。

弯下身,想要拿放在地上的鞋子时,眼前忽然一黑,便向下摔了去。

只是,并没有预期中的疼痛,下一瞬,算已经被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抱入怀中。

当她的视线,对上他的时候,他眸光一顿,极快的将她放回地上。

她深吸一口气,弯身捡起自己的鞋子,穿上。

“皇上,可以走了。”她在他身后,轻声说。

“恩”他沉沉的应她一声,抬步向帐外走去。

她跟着她出了营帐,又四处看了看,才急切的问:“皇上,青巧和郁医女呢?”

“你说那两个欺上瞒下的贱婢,会在哪里?”他蓦地顿住脚步,视线锐利的盯向她。

“不要伤害她们,不是她们的错,是我逼她们的。”颜若歆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低声求他。

他视线下移,落在她攥着他衣袖的手上,黑眸中渐渐溢出了嫌恶来。

她手上动作一僵,在尖锐的心痛下,木然的收回了手。

“皇上,臣妾求您了。”她跌跪在地上,给她什么罪,她都认了,只要他别伤害那两个无辜的人便好。

“你现在知道为她们着想了?”凌灏离蹲下身,拍拍她的脸,压低声音,咬牙道:“你与周景澜出去鬼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们的安危。”

“我没有…”颜若歆一把拍开他的手,对着他低吼,“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信我?”

他看着她眼中的指责,心里莫名的一阵烦躁,原本坚定的想法,竟是不再坚定。

明明是她的错,她水性杨花,她凭什么用这样指责的眼神看着他?

“你若是想让她们活命,就跟朕走。”他一拂袖,已经转身而去。

她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小跑着追上他。

她已经连累了周景澜,决不能再连累青巧和郁采珍了。

跟在他身后,与他一起转过两个营帐后,他在翘璃韵的营帐前停下脚步。

她心里莫名的生了恐惧,脚步不稳的后退了一步,好似已经预兆了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她仍在迟疑,他已经一掀帐帘,步了进去,根本不怕她会临阵脱逃。

是啊,他把着她的命门呢!他怎么会怕呢!

咬咬牙,她抬步走到门前,掀开帐帘时,他已经坐在了翘璃韵的床边,抱着她,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

翘璃韵看到她进来,明显的一愣,转头看向凌灏离,寻找答案。

凌灏离拍拍她的肩膀,对她温柔的笑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安抚了怀中人儿后,他对侯在一旁的侍卫吩咐道:“开始吧!”

“是,皇上。”侍卫领命,拎起一旁的布袋,动作极快的拎出一条小黑色,众人才一看到他吓到,那黑色的蛇胆便已经掉落在了碗里。

站起旁边的院正,连忙端起碗,将那蛇胆弄破,让胆汁流出来,然后分别倒入两碗正在冒着热气的药碗里。

从侍卫拎起那个布袋的时候,颜若歆就知道了,那条小蛇就是周景澜用半条命,换来的灵蛇。

“都下去吧!”凌灏离对营帐里的人吩咐一声,待所有人都下去,他才松开翘璃韵,站起身,走到桌边,端起其中一碗药,走到颜若歆的面前,将药递给她,吩咐道:“喝了”

“离?”翘璃韵先颜若歆一步出声,震惊的看着凌灏离的背影。

凌灏离闻声,转头看向她,为她解答心中疑惑,“这条黑灵蛇是真是假都没有人知道,朕不放心你直接服药,总要找个人试试,才安稳些。”

颜若歆身子不稳的晃了晃,心口处,一瞬间便痛得麻木了。

翘璃韵心里一喜,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劝道:“离,可不可以换个宫人来试?颜嫔毕竟是你的妃子…”

“不必了,我试便可。”颜若歆怒声打断翘璃韵的话,宫人也是人,凭什么就要来为她试药?

也好,算当是赌一赌吧!若是那条黑蛇是真的黑灵蛇,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若是假的,横竖都是个死,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区别?

他将手中药碗递给她,俯下身,将唇贴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的狠声道:“颜若歆,朕便与你赌一把,倘若你这次大难不死,朕便念在你为韵儿试药有功的份上,饶过你的不忠和背叛。”

颜若歆看着对面翘璃韵眼中又急又狠的神色,忽然便温柔的笑了。

他的话才落下,算翘起脚尖,将唇贴上了他的耳垂,若有似无的轻轻摩擦一下,在他的身子一震后,她笑得灿烂的说:“皇上,臣妾一定会好好的活着,一辈子陪着您。”

她的话落下,她也成功的在翘璃韵的眼中看到了狰狞的恨意。

不待他反应,她已经端着药碗后退一步,将碗中浓稠的药汁,一仰而尽。

“阿离,你说,我还有命继续陪在你身边吗?”她柔柔的看着他笑了笑,瞳孔却蓦地放大,手中的瓷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已是粉碎。

她想要忍下喉间的腥甜,坚持到他回了她的问题。

可是,他还没有开口,那股腥甜已经涌了上来,尽管她已经紧紧的咬着牙,猩红的血还是顺着她的齿缝,唇角,溢了出来。

“看来,臣妾是没命享受皇上的恩典了。”她仍在对着他笑,口中的猩红却越涌越快,身子缓缓软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好似看到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似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想,这应该是她的幻觉吧!

他都已经抓她来给翘璃韵试药了,又怎么会想不到这其中的一个可能呢!

她软下去的身子,好似被谁接住了,她想睁开眼去看看,眼皮却沉重得已经掀不开。

“阿离…”她动了动被血染红的唇瓣,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满城烟火 作品————————————

五日后,绯烟宫

颜若歆脸色苍白的靠在窗边,看着窗外落败的景色,安静得好似没有生气的陶瓷娃娃。

她为翘璃韵试药,晕死过去那日,一行人马便拔营,火速回了京都。

而周景澜和她中毒的事情,都已经被皇帝封锁,一点消息没有走漏。

她两日前,听郁采珍说,太医院又换了新的院正。

嘶禁苦笑,他做得还真是彻底,便连太医院的院正都不肯放过。

不过,想想也是,当日的药,便是那人准备的,不杀他灭口,传出点什么,总是会让人起了猜测的。

凌灏离就是凌灏离,做事还是如此的彻底,不留一点隐患。

不过,让她庆幸的是,青巧和郁采珍虽然每人被罚了二十板子,但都没有性命之忧。

郁采珍又救了她一次,将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她虽然没有再提她的毒,但是,她看她的表情,也猜到了自己的毒不容乐观。

只是,嘶愿意去问…

生命若是有了期限,人活着也不会快活。

是以,嘶愿意去追问,自己何时会死。

活一天,算一天吧!

而这皇宫里,身子不好的,并不只她一个人。

她听说,围场回来后,翘璃韵已经彻底的卧床了,每日都要用很多珍惜的药材为帅胎。

除上早朝之外,皇帝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床边。

颜若歆想,伉俪情深,说得便是凌灏离与翘璃韵这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