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下不了手,她够了自己这一关。

不行,嘶能怕,如果她都怕了,那谁来保护他?

她拄着地面蹲起,视线已经一片氤氲,看不清陆慧儿的脸。

她用满是血污的手,再次握紧匕首,强忍下心里的恐惧,又试了两次,可终究还是一个结果,她下不去手…

不管她怎么爱凌灏离,怎么清楚这件事情的厉害关系,她都仍是下不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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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外

男子本在等着颜若歆出来,却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些声响,便躲到了密林里。

待,凌灏离几人走进,他才认出,这是那位姑娘家里的家丁。

想必,是来找那位姑娘的吧!

于是,他从密林里跳了出来,拦住了几人的退路。

“主上,就是他劫走夫人的。”一个暗卫立刻认出了男人。

凌灏离上下一打量面前的人,便见他手上染着血迹,随即满眸阴厉,“我夫人呢?”

“公子的夫人在里边,在下带公子去。”男子态度很是客气,毕竟之前是他搞错了,才有此刻的误会。

凌灏离堤防的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一个暗卫先跟上,自己走在中间,前后左右各有一个暗卫守候。

塞外男子转头看凌灏离一眼,无所谓的耸耸肩,便领着他们极快的走到颜若歆所处的地方。

男子第一个被眼前的情景给惊住,失声惊呼,“姑娘,你在做什么?”

那姑娘,为何要拿匕首,抵在自己婆婆的胸口上。

蓦地,他想起,她刚刚问他的话。

在他惊呼前,颜若歆本来就要收手的,可被他的喊声一吓,便忘记了收手,下意识的寻声望去。

待她看到男子身后的凌灏离时,握着匕首的手,直接僵了住。

“颜若歆,你在做什么?”凌灏离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她甚至有些袒清,他在说什么,但,那轻飘飘的声音里,却透着无尽的寒意。

嘶这声音冻得,身子一哆嗦,手上的匕首顿时跌落,人随即跌坐在了地上。

凌灏离一步一步上前,冷冷的扫视她一眼,在陆慧儿身边蹲下身,探上陆慧儿的鼻息。

随即,他手上动作一僵,转头看向她,如之前一般,轻轻的说:“她还没死,失望吗?”

颜若歆闻言,心下一惊,连连摇头,“阿离,我…”

她想说,“她没有”,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因为她有,她确实想过,要置陆慧儿于死地。

“处理一下,想尽一切办法,救活她。”凌灏离冷冷的扫视她一眼,对侯在一旁的暗卫吩咐道。

“是,主上。”暗卫领命,在陆慧儿的伤口上,迅速洒上了上等的金创要。

看暗卫动作,凌灏离才再次看向颜若歆。

“歆儿,为何那样做?”凌灏离的语调很平,很缓,竟是不带一点的情绪。

这一刻,于他而言,最痛苦的不是陆慧儿的生死,而是她怎么可以变得如此的心狠手辣。

他又怎么会猜不到,她是为了他呢!

可是,他不想,永远都不想看着她的手,沾满了鲜血。

“阿离,对不起。”颜若歆不想再解释,因为这事她也解释不清了。

即便,陆慧儿并非死于她的手,但,讼竟曾动过杀念。

“歆儿,为何要让朕失望?”他苦涩的轻问。

他的一双手上,已经染满了鲜血,十二岁登基以来,几乎夜夜噩梦缠绕。于他而言,最奢侈的梦,便是有一个双手干净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陪他一生。

他以前以为,她是,因为她是那么善良,那么的顾念亲情。

即便颜若雪害她,她仍是为了她,来求一个恩德。

可是,如今呢?

他握住她的手,缓缓低下头,看着她满手的鲜血,眼中的痛楚,越溢越多。

颜若歆看着他眼中的痛色,忽然意识到,她若是再不解释,便会失去了他。

不行,即便他说她无耻,她也要解释。

“不是的,阿离,我来的时候,慧婆婆已经这样了。”颜若歆无力的解释着,随即看向站起一旁的塞外男子,急忙道:“他可以证明,我们来的时候,慧婆婆就已经出事了。”

别人不清楚,她自己却很清楚,她根本没有狠下心去掐陆慧儿。

男子微拧眉心,他觉得这个姑娘很可怜。

但是,他不能说谎,便实话实说道:“我们过来的时候,这位婆婆确实已经受伤,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但在下出密林时,那把匕首是插在这位婆婆的胸口里的,并非在这位姑娘的手上。”

颜若歆闻言,苦苦一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嘶怪这个男子的实话实说,可是这样一来,她却再也脱不了干系了。

谁会不清楚,拔出匕首,意味着什么吗?

那意味着,她动了杀意,若不是凌灏离及时赶来,算将陆慧儿给杀了。

若是她说,在他们看到她手握匕首时,她已经打算收手了,他们会信吗?

“不过我相信,这位姑娘只是一时糊涂,怕她婆婆太痛苦,才会那么做的。”男子歉疚的看了颜若歆一眼,不放心的又替她解释道。

他怎么看,都觉得这姑娘不像是坏人,干不出心狠手辣的事情。

他从小生活在扈达,中原人那些谋略,他懂的不多,他看人完全是靠自己的感觉。

凌灏离闻言,将视线缓缓调向男子,不悦的一皱眉,“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察觉出了凌灏离的敌意,但是他自认为理亏,便还是恭恭敬敬的回道:“在下只是途经此处,看令夫人与人缠打,便误以为她遇袭,出手相助。”

“那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凌灏离声音无波的问道。

“在下姓冷,名君翱。”冷君翱直爽的回道。

“哦,冷公子,今儿之事,不管是误会与否,都谢谢公子出手相救,既然我夫人已经没事,那公子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凌灏离直接下了逐客令,他觉得这是他们的家事,没有必要让外人知希

至于这个武功高强的塞外人,他对他的身份很是质疑。

他的五个暗卫,武功据算是上层,能从他两个暗卫手上,将颜若歆带走的人,武功也并非等闲。

据他所知,塞外人多是骁勇善战,对轻功一类的中原武功,却不是很熟悉。

而且,来之前,他有问过暗卫,这人的武功套路,暗卫也说,看着更像是中原的武功。

这样一来,凌灏离对凭空出来的这位冷公子,很持有保留的态度。

“那在下告辞了”冷君翱客套的一抱拳,不太放心的看了颜若歆一眼,才转身而去。

看着冷君翱离开后,凌灏离才冷冷对暗卫吩咐道:“想着她回去安顿”

“是,主上。”一暗卫领命,已经抱着陆慧儿飞身而起。

凌灏离目送他们离开后,才抬步向前走去。

颜若歆看着他的背影,只得跟上。

此刻,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颜若歆有好些话想与他说。

至少,嘶能让他误会她。

“阿离,不信吗?”她走在他身旁,轻轻的问道。

“歆儿,我该信你吗?”凌灏离不答反问,眼中没有一分的指责,但是那种不理解的痛苦,却更加的刺痛了颜若歆。

“是,我动过杀念,我觉得她这样活着,会让你落人话柄,但是我下不了手,在你们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打算收手了。”颜若歆无力的解释着,她觉得自己的语言是苍白的,不管她怎么说,都赎不清自己的罪孽。

“杀与不杀,只是一念之间。歆儿,只要你这次动了这样的念头,以后便还会。而第一次下不了手,但想多了,便能了。”凌灏离回话的声音极为的平静,但眸中的神色,却已经在颤动。

他也是从第一次下不了手那时候过来的,而到如今,他已经是满手鲜血。

他不希望她如他一样,再也收不了手。

颜若歆痛苦的闭了闭眼,她还能解释什么,他根本不责不怪。

但,他的语气却已经认定了她会变。她想说:“嘶会”,但会与不会,谁又能说准呢!

她以前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人动了杀念,她的心,比那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都干净,可是,她如今都做了什么?

为了他,为了爱吗?这可以当成是借口吗?

凌灏离蓦地停住脚步,缓缓抬起手,温柔的抚上她的脸颊,将她腮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颜若歆的身子微僵,明明还是同来时一样的温柔,她却觉得浑身发凉,觉得只是这一次,这个男人便已经远离她了。

“阿离”吮切的握住他想要抽离的手,坚强,隐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他们的幸福才刚刚开始,嘶想失去他。

“歆儿,是朕毁了你。”凌灏离满眸自责,不带一点的嘲讽,是真的觉得,是自己毁掉了颜若歆。

“不,阿离,不是你的错。”颜若歆不想看他这般,她情愿他骂她心狠手辣,“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了。”

强忍下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这一辈子,她第一次觉得这般无力过,明明在意,想要挽回,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这痛蔓延。

“走吧!歆儿,今晚我们还要赶到下一个行宫。”凌灏离轻叹一声,手上用了力气,将自己的手抽出时,手背上,已经染上了斑驳的血迹。

他微一皱眉,却好似锋利的刀子一般,扎进了她的心里。

“好”好半晌,伺应出一个字,再也没有力气去解释。

她还能说什么?他根本不怪她,他只是自责,是他将她卷进了这场风暴中。

她想说,她想与他并肩作战。

可是,显然他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如此。

为何他们总是在幸福中错过?

抬步,跟上他的脚步,这一次,却不再是彼此体温的相互取暖,只余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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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若歆不知道,凌灏离将陆慧儿弄到了哪里去,甚至是晟帝的尸首,她也没有看到。

不过,她想,凌灏离应该会送晟帝去皇家陵墓,与陆皇后合葬吧!

若是他们不来这一趟,晟帝的晚年,会不会一直幸福下去?

只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一切发生,都没有人能改变。

就如凌灏离对她如今的疏离,她心里再痛,却比谁都清楚,这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挽回的。

回去的路上,为了急着赶路,他们还是骑了马。

凌灏离将她置于胸腔,用大氅将她紧紧的裹在怀中。

明明亲密无间,明明紧紧相贴,可是,他的身上却已经没有了来时的温度。

她在他胸前微一打颤,他的手臂便会收紧一些,可仍是温暖不了她越发凉的身子。

山间的风很烈,刮得她脸颊生疼,再到麻木,而一并麻木的,还有她的心。

对与错,早已经不是他们之间的问题…

他依旧还是那么霸道,霸道的将她的脸扳过来,不让她迎着风,让她窝在他的心口,给塑风挡雨。

可是,他却吝啬于再与她说一句话,更不会满眼幸福笑意的唤她“歆儿”。

如今,她甚至已经不敢去看他的眼…

不知马在山间跑了多久,在还没有出那段峭壁路的时候,她的人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只是,没有了知觉,却仍是无法逃开梦魔的侵入。

梦中,她看到陆慧儿满身是血的掐住她的脖子,要她偿命。看到凌灏离冷冷的看着她,对她说:“歆儿,你不再是朕的歆儿,朕对你很失望。”

她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想要追上去,可是脖子却被陆慧儿紧紧的掐住,挣脱不了,发不出声音。

经过良久痛苦的挣扎后,颜若歆听到耳边有人焦急的唤她,“娘娘,您醒醒啊!”

这声音很熟悉,很动听,瞬间救醒了她。

而再醒来时,她已经在马车上了。

青巧守在她身边,看她醒来,立刻红了眼睛。

“娘娘,您吓死奴婢了。”

她的视线淡淡的划过四周,看着这熟悉的马车,声音嘶哑的问道:“青巧,发生什么事情了?”

“娘娘,这是在马车上,今晚我们就能到梅园了。”青巧哽咽着解释道。

“哦”颜若歆撑着身子坐起,才又问道:“青巧,本宫怎么了?”

“太医说,娘娘只是着凉了,并无大碍。”青巧抹掉脸上的泪水,又继续道“昨儿白日,奴婢就觉得娘娘不对劲,一路上也没说过一句话。中午休息的时候,奴婢伺候娘娘用膳,娘娘也未理奴婢。奴婢还想着,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娘娘,但又想着娘娘不是记仇的人,估摸着是一路劳累,才不愿意说话。晚上伺候娘娘安寝时,也没敢多言。”

“青巧,本宫昨儿身体不舒服,又不想惊动太医,才会那样。”颜若歆叹了声,轻轻解释道。

她没有办法告诉青巧,昨日的人不是她,便只能说这个谎话了。

只是,嘶禁好奇,她回来后,那个假扮她的女人,到哪里去了?

晟帝,陆慧儿,肖月儿,包括那个假扮她的女人,都一瞬间消失了。消失得是如此的干净,就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恩”青巧点点头,表示理解的又道:“早上奴婢起来去伺候娘娘洗漱的时候,发现娘娘正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不管奴婢怎么叫,娘娘都不动一下。奴婢没有办法,只好去禀报皇上,请了太医过来。”

“那…”颜若歆的话还没有问出口,心口便是一痛,“他来了吗?”

青巧微愣,立刻明白了主子口中的“他”指的是皇帝。

“没有”青巧摇摇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主子,怕她心里难受,再想不开。

“本宫没事”颜若歆缓缓的落下眼帘,靠在马车壁上,不想再开口。

其实,问之前,她已经想到了答案,所以伺会心痛吧!

“娘娘,喝药吧!”青巧将药端过来递给她。

颜若歆睁开眼,接过药,一口喝下,竟是不觉得苦涩,因为她的心里,远比这药更苦涩。

将药碗递给青巧,颜若歆又靠回车壁,瞌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