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于墨夷炘的这番话,墨今倒有些匪夷所思。

何以墨夷炘会独独要选在这个刚刚为怜贤妃诊脉之后的时间,这确实是墨今最想知道的。又为何墨夷炘会如此肯定再过上半个时辰便再无此机会?

莫非是春华宫诊脉之事出了岔子?

墨今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大胆的假设,莫非春华宫的那位龙胎恐失?若是如此的话,这墨夷炘如此着急约自己出来见面就是可以解释的了。若是墨夷炘前脚才请了脉,后脚春华宫那厢便出了事,这墨夷炘恐怕是难逃干系的,他的一举一动也势必会引人注意。

想到此处,墨今冷笑着反问墨夷炘:本宫还真是想不到,墨夷大人有如此胆量,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毒害龙胎,你可知你这么做若是被查了出来,就算你后台多硬都难保小命。

墨今语气略重:难不成墨夷大人是想本宫保你?你总不会这么天真的以为本宫会有这个能力吧,就算有,本宫又凭什么要保一个于自己非亲非故之人。

只见墨夷炘一副胸有成竹的直视着墨今,坦然的回话:下官自然不会如此天真,下官亦知晓娘娘您绝对会见死不救的。而下官一向自认为我命由我,亦根本不需要旁人的助力便可度过难关,关于这一点,娘娘大可不必操心。

墨今微挑着眉,示意墨夷炘继续说下去。

墨夷炘的嘴角微微上翘,掀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怜贤妃的胎必是保不住的,再过半个时辰便会胎流。但是这却并非是下官的杰作。早在下官前去请脉之时便已然诊断出贤妃娘娘有胎流的迹象,想必必是服用了滑胎的药物,只是下官并未将此事宣之于口。

哦?墨今有丝不解:何以墨夷大人并未告知怜贤妃?这事关龙胎的安危,也关系着大人你的性命,何以大人要卖这个关子莫不是要用此事卖本宫一个人情吧?墨今思来想去,唯有如此才可以解释墨夷炘不正常的举动。

只是这胎再有半个时辰就不保了,就算墨夷炘将此事告知她,又有什么人情可言呢?

墨夷炘垂下眼眸,想墨今躬身行了个礼:娘娘请看只见他抬手奉上几颗珍珠:这些均是怜贤妃所赏赐之物。

墨今看着眼前夺目的珍珠,微眯起眼睛。

怜贤妃莫非真是吃错药了不成?墨夷炘不过是请脉而已,这本属于太医分内之事。臣子尽义务,赏赐不赏赐的根本谈不上,更何况是赏赐如此珍贵罕有品种的珍珠?除非怜贤妃是对墨夷炘有所求,或者说是她要墨夷炘隐瞒一些事?!

墨今脑中突然蹿出一个大胆的念头,难不成怜贤妃根本就知晓自己的龙胎保不住,却要墨夷炘为此事守口如瓶,甚至是要他背下这个毒害龙胎的嫌疑?

若说这珍珠若是怜贤妃力求墨夷炘要保住龙胎所赏赐的,可能性并不大,否则此刻的墨夷炘在收下赏赐之后,应当是在春华宫为其细心诊治、调理身子才对。

看来怜贤妃有此一举多半是前者的原因居多。

只不过怜贤妃何以明知道龙胎不保还要堵住墨夷炘的嘴,为何她不趁此威胁墨夷炘帮她保住龙胎,否则便治他一个失职之罪,借此铲掉这个芒秋宫的帮手?

这一切的猜测如果属实,那么怜贤妃这么做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龙胎根本就是她自己要打掉的,才会心里有鬼!

可是如此一来,这就更加说不通了。怜贤妃膝下只有妙婳公主一女,她若是一心想坐上皇后的位子势必势要生育皇子才可以名正言顺的。如今怜贤妃已然怀有龙胎,何以却要毒害胎儿自毁前程呢?

这堕胎是件麻烦事,若是一个弄不好是会造成以后都难以有孕的后遗症的。怜贤妃不懂医术,她若要这么做风险有多大,她自己亦应该很清楚才对,冒这么大的险她意欲为何?

墨夷炘观察着墨今的神情,见她脸上忽暗忽明,心想墨今必是已然猜到了几分了:以娘娘的智慧,或许已然猜到下官想要说的。如此,下官也不想再做隐瞒,下官就是想用此事与娘娘做个交换条件。

墨今微挑起眉,冷笑着:这倒是有意思了,墨夷大人如今已然自身难保、难逃干系了,你既然愿意为怜贤妃背着个黑锅,又怎么还有资格与本宫辩驳?

只见墨夷炘的神情透露出了然的意味:下官要做交易的当然不会是怜贤妃胎流之事。这事既然已成了定局,下官亦知道是没资格再拿出来说的。下官所指的条件正是此事的因由如果娘娘有兴趣知道的话,不妨与下官交换个人情。

怜贤妃何以自行堕胎这一点墨今是很好奇,但是她相信墨夷炘的条件也绝不简单:大人进宫以来如此奔波,说到根由都只是为了一个人——宥淑妃。

墨今瞥了墨夷炘一眼,继续道:而大人如今所谓的交换恐怕也是为了此人吧?虽然本宫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义务要为宥淑妃的,但是若是大人也肯答应本宫一个条件,本宫亦是可以考虑。

至于怜贤妃之所以胎流的原因,这个条件本宫认为根本比不上宥淑妃来的有份量,所以大人若是仅以此与本宫交换条件,未免也太轻了点。这胎流的因由说与不说,大人随意,本宫并不强求。

墨今一口气说完这番话,淡淡的扫了眼墨夷炘又继续道:当然,若是大人真有诚意的话,这个因由倒是可以作为大人附赠的额外条件,本宫心里就会更加情愿买你这个人情,如何?

墨夷炘轻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娘娘的话真是字字珠玑,论到口才下官自愧不如。既然下官有求于人,自是没资格多讲条件、论价码的。下官别无所求,只是想请娘娘赏下官一味药——雪莲果。而娘娘所谓要下官答允的条件,下官不仅可以保得贵妃娘娘玉体安康、早占勿药,还可以向娘娘保证今日之事,下官必不会用同样的手法对付明雪宫!

好!墨夷大人果然快人快语。你这个条件本宫同意,雪莲果不日便会有人奉上。墨今爽快的答应了,心中却有另外一番见解。

这墨夷炘讨要雪莲果必是为了医治宥淑妃的病情的。且不说其他的,虽然墨今并不愿意将此果献与敌人,但是若是能因此顺利治愈宥淑妃,她必然会走出那座神秘的芒秋宫,试问谁又想一辈子幽居养病,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呢?

到时候,自然是就会有人替自己对付宥淑妃的。墨今也不用老犯愁躲在暗处的敌人会伺机对付明雪宫。一个从来不走出芒秋宫的女人,又有何弱点可捉?所以,要想对付宥淑妃,势必是要引蛇出洞的。而雪莲果既然有这个能力,墨今也不介意将它的功效发挥到最大,物尽其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而墨今手中最有力的武器便是雪莲果,这也是后来她会放心被迁入裳嫄宫的原因。

四九、暗中相助

墨夷炘见墨今如此爽快,毫不犹豫的答允此事,心里倒是有些暗讽自己的小人之心了。先前墨夷炘曾经担心过以墨今的为人,是断不会帮助芒秋宫的,如今看来这墨今倒是爽快之人。

墨夷炘当然猜不到墨今的一番深意,这种目的亦恐怕只有女人之间的算计才会想得到吧。所以以墨夷炘如此的行事作风之人是不会联想到此处的。

如此,为了报答娘娘的一番盛情,关于怜贤妃胎流的真正原因,其实是

墨今听后甚是惊讶,怜贤妃信期有误?

春华宫明明上报的是怀有一个月的身孕,而墨夷炘今日的诊断结果却是刚刚满了两个月?

这宫里的嫔妃每逢信期来时必会上报由内侍监记录在案,不得马虎。但凡有孕之嫔妃亦便不必再行侍寝,就算是皇上驾临也只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这算算日子一个月前怜贤妃才经由樊师阙上报了怀孕之期,若是早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早就该让内侍监将她的头牌拿掉的,何为要隐瞒一个月之久?

这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怜贤妃腹中的胎儿并非宇文綦所有,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打掉胎儿没想到,怜贤妃连牺牲自己的骨肉都要算算时机才下手,她不早不晚选在此时,正选在墨夷炘为其诊脉期间,这岂不是栽赃嫁祸,借机恶心芒秋宫吗?

至于孩子是谁的,墨今一时还想不到,但是这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墨今自己难为自己苦思冥想,倒不如借由墨夷炘的嘴告知宥淑妃,让她去查。这宥淑妃肯定是愿意就此事深究的,而怜贤妃必也是怕墨夷炘将此事说出去才会先收买、再陷害的。所以怜贤妃亦一定会顾及宥淑妃将此事抖出,所以她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已然扩大了,就差个引子便会一触即发。

这怜贤妃胎流一事,若是追究下去,不仅墨夷炘要吃点苦头,就连芒秋宫主子也要被众人议论。怜贤妃这招一石二鸟倒真是用得恰当好处,怎么她如此希望斗垮芒秋宫吗,想来这其中还有胎儿来历不明的心虚所致。

宥淑妃这根刺倒是埋在怜贤妃心里有些日子了,如若不然也不会按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与墨夷炘身上。

既然怜贤妃如此积极,自己何不顺水推舟助她一臂之力?

目前为止,怜贤妃不能专心对付宥淑妃的真正原因,都是因为在身后还有个明雪宫威胁着,也难怪她会左右顾及不暇。但是只要使怜贤妃以为明雪宫已然不再是威胁,那么她便可以将全部精力都投注在宥淑妃的身上。

于是,墨今这才让芒月连夜赶制出香包,有了准备设计自己进入冷宫的第一步。

虽然,冷宫的日子并不好过。可是不论如何,这都是墨今自己的选择,不论多难她都要走下去,这才是她唯一的路。

以前的墨今练起字来是额外的顺畅,如今的她心情却有些浮躁。触笔的手总有些抖,连写了几篇,就有些不耐。墨今心绪不宁,无奈只得放下笔,呆坐在藤椅中。

纸虽然小了,却还是纸,笔虽然旧了,却还是用惯的笔,墨更是没变莫非真是心境不同了?

墨今突然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磨墨,是人磨墨,也是墨在磨人。

想到此处,墨今随手拿过一旁的墨块,细细的磨了起来。这墨块早已用的只剩下一小节了,所以磨起来极为不顺手,而磨墨这项工作一向都是下人们做的,因为磨墨久了手便会粗糙,所以墨今亦只为宇文綦与父亲磨过。

好几次,墨今都扔掉墨块,跌坐回藤椅中,但是最后冷静了一会儿却又捡起墨块继续磨着。几番折腾下来,墨今深觉父亲的话说的很有道理,这的确是墨在磨人。

不但是磨人的心智、耐心,还有磨人的意志力。这么枯燥的工作,要进行下去确实是需要一定的耐力。

过了许久,墨今都只是重复着手里的工作,手腕不厌其烦的往同一个方向转动着。手腕酸了、累了却仍未停止。墨今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方才眼神中的焦虑、烦躁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闪烁着淡淡的幽光,平静且祥和。

原来磨墨不仅可以磨人,还可以使她烦躁的思绪稳定下来。天气纵然是变化无常的,但是人的心却更是诡异莫测,而但凡大智大慧者必是对静字深有体会的。

静而后能定,定而后能慧。

这说起来简单,但是人心又岂能是说静就静得下来的?天气燥热了,人心便会浮躁,遇事不顺了,人心亦会烦闷,这些本是人之常情

可是如今,墨今已然住进了裳嫄宫,一切都已经不能再回头,就算是静不下来又能浮躁给谁看呢?还有谁会关心一个身处偏宫的嫔妃的心境是否不郁吗?

不知不觉间,短小的墨块已经被墨今磨完了,墨今发呆的看着满手的乌黑,有些自嘲的想着,原来不管是做何事都没有身份的界定的。

以前墨今只听到过这些活是奴才应当做的,主子千金之躯,还是由奴才为主子效劳等等,当时的墨今也将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如今一看,做事与否根本就不在于是否适合她的身份,而在于想与不想。

只要人心想得到的,就做得出。

虽然身边有公伯芸等三人跟随着,但是这裳嫄宫毕竟荒废许久,很多事都需要他们几个奔波,很多打扫的工作亦要有人去做。现在不比从前,明雪宫宫女太监几十,当然是忙得过来。

如今仅凭他们三人之力,还要顾及到她这个主子的需要还真是为难人了。

看来今后在这冷宫里,墨今首要学会的便是自己动手这四个字了。

墨虽然磨完了,但是墨今却发现有很多事也是有同样磨人效果的,好比说播种、绣花、打坐都是如此。墨今平日里也不会闲着,绣一副完整的图样本来就需要耐心与精力,所以她每日都会绣上一个时辰,再到庭院中歌舒梵犁好的地看看。

前几次的播种都失败了,墨今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她翻查了公伯芸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务农书册,仔细研读了一番。才知晓原来播种亦是要讲究时机的,午时日头正盛,种子自然会难以成活,而申时土地正是最燥热的时候,种子一样难以成活。这就跟做很多事一样,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而施肥、浇水也是有一定的学问。

用对了方法自然可以成功,等到这日墨今再次观看之时,却发现有几颗小嫩芽已然破土而出。墨今的心里自然是欢喜的,甚至于比她年幼时得到夫子的夸奖还要开心。原来要做成一件事并不是不可能的,有心必会有所收获。

这公伯芸一听到墨今说要打坐,便又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本关于打坐的书册。

墨今可奇了,原来打坐亦有典册记载吗?这公伯芸倒是很有本事,只要墨今想钻研一件事,不过三日公伯芸便会找到相应的参考书册。

从那日起,每到午时最热之时,墨今都会在院子里的老榕树下打坐一会儿。书册上所说,若是能面对骄阳依然心静如水,这遇事之时自然可以渐渐做到不慌不忙。

书册上所说纵然是一种说辞,但是墨今却明白这只不过是一种磨练的手段。遇事若能全然做到不慌不忙的,就不是凡人了,当然亦要看是何事。

若是家中亲人去世还能做到心如止水吗?但是最起码平日里的磨练是可以造就的出沉着、冷静的面对挫折的。这是种习惯的养成也是种毅力的考验。

一晃,墨今已然来到裳嫄宫两月有余了,每日的生活也越来越充实。

墨今发现,原来一些日常的小事反而是有意思的,总比整日的与嫔妃周旋、消遣来的有价值。

在这段期间,每人的言行墨今都会仔细观察,除了公伯芸三人亦还有在裳嫄宫外走动的宫女、太监。这每个人都是忙里忙外的,不见得有闲人,但是论说本事却都比不上公伯芸来的有办法。这一点却亦使得墨今心中开始起疑。

前几日,公伯芸正巧出外张罗纸笔,而墨今就叫身边的歌舒梵去找几本浅显易懂的医书来。却不想歌舒梵回禀墨今:回主子,这宫中的专业书册典籍一般是不会随便外借给嫔妃的。

墨今奇道:为何?

先皇在位时并不倡导后宫嫔妃多读书,并以琴、棋、画,足矣告诫众人。所以这书库中的典籍,也便是从那时起不再随意外借的。

先皇的这句话,墨今倒是未曾听闻。如今想想,进宫之前贵妃姐姐就曾交代过切莫带任何书籍进宫,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想来,这先皇必是怕后宫嫔妃一旦书读得多了,见识广了,便会引发前朝的铁腕太后的事件吧。

在前朝,有位铁腕太后,此人可以说是天文、地理、医学、务农样样精通,甚至堪称读万卷书。墨今自问自己是没有这个境界的,但是对于此女的事迹却是耳熟能详。

此女智慧绝非凡人,身为皇后之时,不但助当时的皇帝有效地管理政事,更是规劝皇帝要对百姓施以仁德,深受文武百官的爱戴。

只可惜,这位皇帝去的早,膝下几个皇子又却都是平庸之辈,这皇后亦升为了太后,不得已便手执大权,暂代朝政。

这位太后去世之后,便是由她其中一子继位登基。但是新皇并不争气,只懂得附庸风雅亡、吟诗作乐,罔顾朝局动荡。在对于子嗣的教育上就更为不重视,任由皇子胡作非为。如此一代一代,果真没出三代便面临了改朝换代的灾劫。

所以到了本朝,先皇才会如此重视皇子的教育,以期培育出更为出类拔萃的继承人。但是对于前朝的事,先皇却认为若不是皇后太过能干,忙于政事,疏忽了对皇子的教育,仅以自身的能力补足,却反而造成了皇子对母后的依赖,才会造成后来的不学无术。

这些往事纵然是过去了,但是先皇却还是定下了后宫女子不必过分知书,只需达理的规条。这一点墨今是知道的,但是每每公伯芸都能顺利的找来她所要的典册,墨今却还以为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毕竟,墨今身为嫔妃,从小便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所以她根本不明白身为奴才的难处,只知道吩咐下去奴才必会办妥。更加没有想过以公伯芸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如此方便拿到众多书册的。就连身为文权义子的歌舒梵都对此甚为为难。

看来,公伯芸此人身上必是大有文章。

墨今思来想去,决定先试探一下公伯芸的虚实。

于是她便随意写了几副小字,有几张歌颂山水的、有几张描写花鸟鱼虫的,还有几张惆怅心绪的。其中一幅墨今写到:心之所向,贵乎自然。心之所向,贵乎天然。心之所向,贵乎其谁?

翌日,待墨今再次查看之时,这幅被埋在众多字篇中的心之所向竟不翼而飞了。

墨今心下有些了然便决定再做一次试探。

墨今一向都有在读过的书册中做些自己的见解、注释的习惯,这一日她随意找了本有关前人所著各地风土人情的书册,并在其中一页写到:山林彩虹,悠然向往,只惜身困,亦是枉然。

果然,到了第二日,被藏于众多书册中的这一本也不见了。

但是那副心之所向却回来了

周而复始的几次,每每都是书册回来,字画不见。字画回来,书册又不见。但凡只要墨今前一日读过、写过的,其中便会有突然失踪的。

这一日深夜,墨今打足了精神躲在床上,身边特意放了几片薄荷叶以用来提神。

墨今在等,在等一个应该出现的男人宇文綦。

五〇、夜半突袭

就在月上树梢,快至三更之时,墨今刚以为不会等到宇文綦的出现,门却被轻轻的推开了。

躲在纱帐里的墨今自然看不清闪进来的身影是高是矮,但是一种强烈的感觉却袭向了墨今。汗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纱帐内的气息开始僵硬,墨今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急促短小的换着气

就着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一道挺拔的身影走至床前的矮桌边,墨今正奇怪着这么黑来人是如何看清矮桌上书册的文字,就被来人的手猛伸进来的动作给吓住了。

啊!墨今的尖叫声被来人捂住,只听嘘的一声,墨今才渐渐安定下来。

不睡觉?在等朕?宇文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略带着沙哑,但是这次的语调却有点含糊不清。

墨今连眨了几次眼,才有些结巴的说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宇文綦拦住墨今的动作,推推她的腰部,示意她往里靠靠,然后自己也爬上来就着墨今先前做过的地方躺下。

墨今还有些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这么坐着,还是该躺着。

这宇文綦的举动也太古怪了,起码也应该给她个提示吧,这么不管不顾的就上床,难不成他还以为这是在明雪宫吗?大半夜的探人家的闺房,这岂不是有点江湖采花大盗的作风吗?

其实,早在墨今怀疑公伯芸的那天开始,就已经猜到在这宫闱里,除了宇文綦是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步的。若是其他嫔妃的卧底早就该将她陷害了才对,又怎么会等到她进了冷宫之后,不但事事通融给予方便,还对她照顾的更是尽心竭力?

这除了宇文綦还会有谁?

虽然墨今一时还对宇文綦的用意猜得不是很透彻,但是她亦相信这从头到尾,她如何设计自己进冷宫的过程,宇文綦是一清二楚的。

墨今有些懊恼的想着,难怪当初宇文綦根本不对她多做惩罚,仅仅让她迁入裳嫄宫遂了她的心愿,根本宇文綦早就洞悉了一切,来一个顺水推舟罢了。不过,若非是宇文綦的这道旨意,墨今现在究竟如何还不得而知,相信一定会比现在惨得多。

这公伯芸若是一开始就受了宇文綦的意来明雪宫,看来墨今先前的小动作也是被看穿了的。甚至这几日,墨今回想起一些往事还怀疑那日在春华宫,公伯芸突然冲动的向怜贤妃求情根本就是故意而为之的,本意就在于试探墨今的为人,果真墨今为了保全公伯芸而狠下心霍了她五十下,否则这怜贤妃要治罪于一个小宫女还不容易吗?

不过现在想想,第一次见到公伯芸之时,若不是她眼疾手快,相信芒月献上的毒药早就毁了墨今的容了。公伯芸的身手一向敏捷,墨今先前还听文权说过公伯芸自小在家是学过几招功夫的。现在一想,这恐怕不仅仅是学过几招,定是受了训练的。

宇文綦派公伯芸来身边多半是为了试探与牵制墨今的举动。若是墨今其人德贤有之,为人处事有分有寸,公伯芸定会在一旁多做助力。

反之,若是墨今心思狡诈诡变,为人处事偏激狠毒,想来这公伯芸就是铲除墨今的最佳人选。

到时候,一个妃子突然去世,身为皇上的宇文綦还愁找不到合适的名目吗?随便给一个好的谥号予闻人家亦算是交代了。

这并不能怪宇文綦行事作风狠冽,实在是身为九五之尊所想、所思的定要比任何人都高明几分。宇文綦乃天下的皇帝,乃朝臣的皇帝,也是后宫嫔妃的皇帝,他的心思如何决不能轻易被人看出、看透,否则有些好事者便会顺藤摸瓜,攻其短、顺其意,顺着他的心思来办事,已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一点,宇文綦从小就很清楚,所以他第一件要学的事不是文学、武功、治国之道,而是深藏不露这四个字。

以墨今的身份背景,若是她心存歪念,再加之她的智慧与宰相家的帮助,假以时日必会成为宇文王朝的大患。与其等到墨今羽翼丰满,倒不如在她还未成气候之前就将之除掉。这原本是宇文綦做过的最坏的打算。

但是,种种迹象显示,墨今在为人处事上还算的是留有余地的,起码她并不会主动去陷害旁人,自保亦是为了明雪宫上下的安危,而非仅在她一人之身。就算是墨今的手段迂回,却不见的老道,也许是心中尚存一丝善念吧。

总之在宇文綦看来,墨今倒还算是可造之材。可爱之处有之,聪慧之处有之,贤惠之处更甚。

所以那日,宇文綦心知墨今心存躲避战场,坐山观虎斗之意,他亦愿意遂了她的心愿。

一个人若是身处后宫这种权力的巅峰战场,所作所为是有可能装得出来的。但是身处冷宫就不同了。

墨今真性情如何,只有在经过一番她从未经历过的困苦之后,才会得以显现一二,所以每每墨今若有所求,宇文綦都会让公伯芸去办妥。

墨今在裳嫄宫的举动都一再的显露出她的成长,并非是因身在冷宫而哀怨,而是通过逆境得到新的体会。单说公伯芸汇报墨今磨墨一事,宇文綦便已然觉得不可思议,更不要说她有意研习打坐、天文地理等。

墨今有如此格物致知的态度,宇文綦是惊讶的,也是欢喜的。

墨今半响不语,只是耐心的等待宇文綦会有何举动,只听他含糊的声音有咕囔着:你要坐一晚上吗?随即宇文綦手一拉,便将墨今安置在身侧,这才搂着她舒了口气。

墨今有些紧张,毕竟许久没有如此亲热了,她舔了舔唇角,涩涩的开口:心之所向,贵乎自然。心之所向,贵乎天然。心之所向,贵乎其谁?

只听那含糊的声音没好气的回道:心之所向,贵乎朕心。

墨今心中顿时涌出一阵感动,她又眨了眨眼,眼角已然不再干涩,被淡淡的液体润泽着。

墨今停了下,又说道:山林彩虹,悠然向往,只惜身困,可是枉然?

哼。宇文綦的胸膛缓缓起伏着,阵阵心跳声安抚着墨今的灵魂,那道声音又从上方传来:欣然身困,何必枉然。

墨今噗哧一声笑了出声,语气好笑的问道:纭泓可是在与墨今赌气?

胡说。声音略高了声:朕有何可赌气的!

那墨今的字画总是少了几副,可是纭泓所为?墨今继续笑着,突然有点想逗宇文綦的意味。

朕如此明显的暗示,这么晚才察觉。宇文綦不满的说道。

墨今这才肯定了心中的一些猜测,看来宇文綦先前的举动是要自己知道他是明白的。先是挑选出她刻意试探的字画,在故意扣留几天让她明白某人一直都在关注着。

只可惜,墨今心中一直不敢肯定,甚至以为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这种担惊受怕的心情导致了她诸多试探,直到心中有七八分肯定之后,才肯乖乖的等待早该出现的宇文綦。

这要说起来,还是墨今最后的一幅字,已然明显的透露出等待的意思:妾之思,君之意,长相思,长相忆。妾之思,君之意,长怀思,长怀意。

而宇文綦就是在等这句话,等这句墨今一直迟迟不敢说出的话。

因为在感情上,墨今怯懦着,惧怕着,生怕自己的情思到头来只是一场空欢喜。对方身为帝王,所想所思必然是天下为第一、百姓为根本,哪还有时间儿女情长。所以,这历代后宫之女子大多是争斗一辈子,就痛苦一辈子,争来争去到头来却都是输给了自己、输给了权力的掌控。

因为不管她们怎么斗,最终都是逃不开这个皇圈圈的高墙,最终都是逃不开九五至尊的一句话。

墨今的手轻覆在宇文綦的腰间,叹着气,语气有些幽怨:臣妾与所有女子一样,深怕付诸流水这四个字会应验,全只因臣妾身处皇家,心在皇家。有些事、有些话即使是当为、当说,臣妾亦不敢。

狡辩。宇文綦甩了一句:朕的墨修媛一向胆大妄为惯了,居然也会担惊受怕。

在纭泓面前,墨今一直都是胆小如鼠、担惊受怕、缩头缩脑、唯唯诺诺、畏首畏尾、惊慌失措墨今一连串说了好几个成语,说的宇文綦脑子一阵晕,连忙打断她。

你当朕是在考你成语吗,朕看你是毫无诚意。宇文綦又甩了一句下来。

诚意?墨今又不语了。这诚意该如何表达才会让对方觉出自己有诚意?这亦要看看对方是想得到何种诚意吧?

墨今的脑子里突然涌现了某种不纯洁的想法:这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宇文綦突然爬上床来,还搂着自己这莫非是在等她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