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老大一步步靠近我的时候,我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从地上蹦起来,双手乱挥,掀起无数干草。我大声喊道:“我是美女,不要杀我!我是美女,不要杀我!”

然后我就听见一句怒吼:“为了沈傲然,老子牺牲了自己的爱好,绑了一堆没用的女人回来。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个男人,他居然是个女人装的?老子没法活了!”

原来…是个断袖。

作为一个女人,我没有被抓;而当我变装成一个男人的时候,我被采花了。

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而这个断袖,在一天后,再次表示自己没法活了。因为,宋景逸也进来了…

他被绳索捆缚着进来,扔进柴房时,我正在院子里劈柴。稍过了一会儿,老大哼着小曲,踩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柴房。就在老大要挑开宋景逸的衣襟时,我抱着手里的斧子冲了进去。

“老大!不要!他也是个女的!”话毕,我奔到宋景逸的身旁,将他的发冠一把拆了下来。历史的经验表明,只要把头发散下来,随风肆意摇摆一下,就可以证明你是一个女人。这是我在宫里跟着皇后看戏积累出来的生活常识。我看了看老大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忽然觉得这个常识果然挺好用。

老大咆哮着出去找他的小弟,道:“你们下次能不能看准了再抓回来!”

我帮宋景逸捡了捡身上的干草,问他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我怎么知道,大街上走得好好的被人敲了一棒槌。”他抬手揉了揉右肩。

“唉?你上次忙着揍我…叶倾城怎么样?没出事吧?”

“没事。”他轻描淡写,“看到只虫子罢了。我再折回去的时候,就看见阿碧倒在地上。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想到我们俩误打误撞都被抓来了。”

话说完,他就往外走,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一般。

“你干吗?”

“倾城送我的荷包,被绑进来的时候丢在外头的荷花池里了,我去找找。”他眉头微蹙,脚步渐快。

晚间天色并不清明,我帮他提着一盏灯照着亮,沿着荷花池绕了一圈,却什么也没能捞上来。

“明天白天再来找找吧?时候不早了,先回去歇着吧?”我宽慰宋景逸道。

宋景逸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答应了。

“你对这儿倒是挺熟悉。”宋景逸对着正在给他铺被褥的我说道。

“那是!”我自豪地说道,“我花了一天的时间取得了这里老大的信任,现在已成功成为他的狗腿,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居住条件?”

别的被抓来的姑娘根据家庭条件状况分为二人间、四人间、大通铺。只有我一个人分到了豪华大单间。这个故事告诉我,关键时刻,身份可以让你过得好,但智慧和一颗能屈能伸的强大内心,能让你活得更好!

宋景逸走到我的身边,对我说:“沈音音,你真机智!麻烦能不能帮我倒杯水来?”

受到表扬,我内心微微有些膨胀,于是走到桌边。等我倒完那杯茶回来时,宋景逸已经扒光衣服,选择了一个适宜睡觉的姿势,睡在了床上。

我望了望铺好的地铺,果然…还是太轻敌了!

“你在这里查出什么了?”宋景逸枕着手臂问我道。

我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仰头看他,道:“这里的人很奇怪,抓了姑娘来分毫不伤,只让她们做些洗衣做饭的轻松活,完全没有什么生产力,分明是赔本的买卖。”

“这就奇怪了,男人绑架女人一为色二为财,他们一样都不求,老大还是个断袖。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感觉这是好大一个阴谋。”

宋景逸白了我一眼,道:“明日再瞧瞧,你呀,办事就是不牢靠!”话毕,他便转过身子去睡了。

我办事不牢靠?我不牢靠,你能有大床房睡?蠢货!

第二日我醒来,宋景逸还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我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走出去,到了荷花池边。

夏日的池水带着一股温热,只是背阳的地方还是有些刺骨的凉。我弯下腰,趴在水里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得摸过去。终于在两块石头缝间找到了叶倾城送宋景逸的荷包。

诚然,那是叶倾城亲手做的,可却同街边五文钱一个、十文钱三个的货色并无两样。但宋景逸却当作是块宝一样。我心里微微有些难过,早前我也送了他不少值钱的古玩字画,他倒是没这么在意的样子。我想,兴许我错了。花瓶卷轴这些东西带出来多不方便,以后我也换这些小物件送他。这样想了忽然又不觉得有多难受了。

我将那荷包放在院子里晾了晾便去做事,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荷包不见了。宋景逸笑得开心地朝我走来,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同我道:“居然在这里找着了,昨天夜里难道记错了?没有掉到荷花池里?”

我觉得我难得做这样一件感天动地的好事,居然就这么被黑了,老天真是不让我做好人啊!我心中有些微恙,同他说道:“是了,一定是你记忆力不牢靠。”

我将为宋景逸准备好的女装端了出来,催促他道:“赶紧换上吧,你现在这么穿着,待会儿被老大看到了,我怕他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宋景逸颇有些嫌弃,盯着我手中红绿相间的襦裙,表示不能接受这样奇葩的审美。

我白了他一眼,道:“你自己看着办,是保住你珍贵的贞操还是保住你英俊的相貌?”

宋景逸犹豫了一会儿,问我:“能不能两个都…”

“不能!”我果断地将他的话打断,抖着腿潇洒地望着他。他撇着嘴,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颤抖着双手接过我手中的托盘,几乎快要哭出来,临跑走前还威胁我,“沈音音,你要是敢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我就跟你玉石俱焚!”

宋景逸连比喻都不忘压制我,说自己是白玉,说我是石头。

这算是我头一回在宋景逸跟前扬眉吐气,于是,我更加坏心眼地觉得,如果叶倾城也在这儿,那这一切该有多美好啊!

半晌,也没见宋景逸出来。我便回了房间,看见他扭捏地抱着一根廊柱,站在墙角的阴影中,死活不肯露面。

我笑嘻嘻地朝他招手,道:“逸逸,掀起你的刘海来,让我来看看你的脸。”

宋景逸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他本就生得白,又细皮嫩肉的样子,配着他身上那套襦裙,竟生出了些小女儿闹脾气的模样来。

他跟我商量道:“那我就不出门,躲在屋子里,不被老大发现,不就好了?”

我鄙视他,道:“你忘了我们为什么深入虎穴了?”我看了他一眼,“呃,虽然你是被动的。但是既然来了,咱们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我哥还等着我们去解救呢!”我拍了拍宋景逸的肩,道:“少年,别沮丧。你这副尊荣,已经胜过这里大多数姑娘了!”

话毕,我帮他理了理衣裳,又帮他垫了垫胸,确定他现在非常有姿色,绝对不会被老大看中,才彻底放心。

宋景逸一副有话说不出来的模样,看着我良久,他低下头来,问我:“我真的还挺好看的?”

我点了点头,鼓励他,道:“也就只比我差一点点了!”

宋景逸又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抱着廊柱,小鸡啄米似的往上头撞。

晚间,吃过饭。我跟宋景逸分头又去查了查线索,结果依旧无功而返。

宋景逸躺在床上,我躺在地上,交流战斗成果。

宋景逸俯视我,率先发表讲话,道:“我发现绑我来的那俩小伙子真是一点都不热爱工作啊!从头到尾谈论的不是斗鸡玩蟋蟀就是投壶赌钱,压根没提我们这帮人质一个字!一点都没有想过虐待人质、怎么写恐吓信以及撕票的问题。”

我仰视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我也觉得,你说这帮人是不是临时拉来的啊?就说我今晚去厨房,给咱们做饭的李大哥,他还在研究菜谱。你见过采花贼或是绑匪有这么执着的兴趣爱好、人生追求的吗?”

宋景逸眉头拧着,我等着他提出分析结果,良久,他突然开口,夏风幽凉,携来一阵清淡莲香。床头灯烛的火焰跳了跳,他道:“你有没有觉得今晚的鸡腿有点咸?”

我赶忙坐起来,答道:“对对对,还有今晚的浓汤有点辣了。”

宋景逸也有点小兴奋,裹着被子坐起来跟我讲话:“还有…还有…”

之后,我们热火朝天地就李大哥敷衍的厨艺表达了强烈谴责。

等等,我们不是在讨论擒敌战略吗?为什么忽然聊起吃的来了?

话题被岔开得太远,我跟宋景逸也都犯困起来,便吹熄了灯,各自睡下了。

我睡得正酣,腹部忽然一阵剧痛。这两日恰好是我月信来的日子,白日里赤着脚在冷水里泡了许久,又为了跟老大手下的人套近乎,替他们搬了不少重物。眼下,报应终于来了。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借着月光,蹑手蹑脚摸索到圆桌旁,预备给自己倒一杯无所不能的热水。结果不小心手一抖直接撞翻了一旁立着的茶壶。

宋景逸立马从床上弹坐起来,脱口而出大喊,道:“是谁?什么人?不要妄想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垂眸望了望自己的绣鞋,精疲力竭地挪回地铺,并没有力气回答他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