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了沉心,并没有想明白叶倾城为什么要找人去放火烧绣楼,只接着说道:“你记错了,烧绣楼的时间是酉时三刻。”

“属下…”那边似乎有些疑惑,我故意嗓音清泠,语调一样,问,“怎么?”

那人赶忙道:“是属下该死,属下记错了,请少主责罚。”

“滚。”我低声吼道。

“属下告退。”

良久,窗户那头彻底没了动静,我才扶着墙壁缓缓走回桌前。刚刚的一切实在太考验演技,万一穿帮,我是不是很有可能就被灭口、当场毙命了?

我费了点时间和脑子,捋了捋这之中的关系。想来,是叶倾城故意嫁给西夜,然后让他的手下混入戒备森严的西夜府上,再去烧那座绣楼。可那绣楼中,到底有什么东西,要让叶倾城花这么大力气?又和皇子公主的失踪有什么关联?

我脑子一团糨糊,实在捉摸不透。只觉得,叶倾城这姑娘,当真不容小觑,以及她背后的势力,也就是她爹叶熙,到底想做什么?

我忽然在想,人家手底下培养了这么能干的人,而我的手底下只有一个阿碧。

等等,我需要静静…

西夜很给面子,并没有像话本子里那些不愿娶媳妇的浪荡子一般,故意吃宴席拖延时间不来洞房。

我被送进新房后一个时辰,房门终于被推开了。

我笑容满面地站在桌子后头,朝着西夜挥了挥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西夜一怔,一只脚悬在空中未落,身子微微后倾,扶着门柱,将头微微伸出去了些,骂了句:“过来帮老子看看,老子怎么好像娶了个男人回来?”

诚然,为了让西夜想起我这个好兄弟,我特意换了一套男装,好让他重温旧梦。

于是,我很快遭到了众人的围观。

我开始跟他解释,道:“城主,七年前,我们见过,你可还记得?”

西夜摇了摇头,表示根本想不起来我这号人物。

“那城主,你还记得七年前的白玉衾吗?”看着朝我扑过来的侍卫,急急地道。

西夜一拍脑袋,道:“记得、记得。”他皱着眉头,用力想了一下,努力一吸气,问我道,“你叫阿碧,对不对?”

我:“…”

我简直想要哭泣,在西夜的眼里,连阿碧的存在感都比我强,我不想活了!

“不对。”我撇嘴道,“我是阿音。”

西夜想了好久,好像想得特别辛苦,也没有想起来我是谁。这时候,他身边的老管家出来说话了,眼睛白茫茫的,他说:“城主,老奴记得,她确实就是七年前的那个阿音。”

我很感动,老管家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记忆力还能这么好,简直就是业界良心!

西夜在老管家的协助下,终于勉勉强强记起了我。于是,他挥了挥手,让他的人都退下去了。

“你怎么突然来了西邺城,你来就来,怎么还把我的新娘子给绑了?”西夜坐在桌前,有些没好气道,“你知不知道我刚刚一推开门,看到一个男人,差点儿就吓得不举了?”

“城主你年轻气盛,哪儿那么容易就不行了?”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宽慰他,道,“要自信。”

“你快说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说完了赶紧把人交出来,我还等着洞房呢?好不容易以为久旱逢甘霖,谁知道居然是旱天雷啊!”

扰了人家梦寐以求的春梦,确实是我不对。我有些愧疚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大周的夷安公主出嫁陈国,仪仗队伍途经西邺城外的山林间,侍卫都被迷晕了,皇子公主全都不见踪影。赶巧,你要娶的三夫人也在那仪仗队伍中,我们刚好看到了,就顺藤摸瓜,摸到你这里来了。”

“是有这么回事儿,那帮皇子公主晕在郊外,是倾城哭着求我救他们的。我就将他们都一起带了回来,安置在别院的绣楼了。”

“你说什么?别院的绣楼?”我猛然一下站起来,吓得西夜拿在手里的茶杯突然一翻,掉在了地上。

“你干吗?我又没亏待他们,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西夜手背烫得通红,一面抖着手,一面质问我。

“出事儿了,要出大事儿了。”

“还能有什么比我媳妇变成一个男人更大的事儿吗?”西夜捧着自己的手拼命吹气道,看来,他被烫得不轻。

“有人要给绣楼放火,烧死皇子公主,栽赃嫁祸给你啊!”我简直就是急中生智,忽然间就想通了这之中的关节,却仍旧是没明白,叶倾城来坑一个西邺城的城主做什么。

“靠!什么人这么缺德?”西夜将手一甩,怒道,“老子非弄死他不可。”

“城主,私人恩怨先放一边吧?救人要紧哪!”

“我凭什么相信你?”西夜突然变了语调。

我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容易就信我,便到:“要不你派人去守着,酉时三刻,有人在绣楼放火,到时候你们将人活捉了,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我是当真希望西夜能将人给活捉了,也算是个人证。

西夜捧着自己的手,叫了一声,守在门外的人便鱼贯而入。

他将话吩咐下去,又命人将我看着,对我严防死守。

我在新房里来回踱着步子,内心极为担忧。酉时三刻一过,西夜就行色匆匆地推门走了进来,坐下来拎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看着他的样子,问:“怎么样了?”

西夜喘了一大口气,想来刚刚是剧烈运动过了,道:“果真有人去放了火。”

我急急,道:“抓到活口了吗?”

“没有。”西夜摇了摇头,将茶水一饮而尽,道,“全都咬舌自尽了。”

我猛然之间有些泄气,想了想,又问:“皇子公主们都还好吗?”

“我保着呢,妥妥的!”西夜拍了拍心口,抬起眼来看着我,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怕我说了,你不会信。”我叹气,拖了张凳子过来坐下。

我将我同叶倾城互换了身份之后,她手下的人不知道我不是叶倾城,而来同我回禀这个大乌龙讲给了西夜听。

听完,西夜目瞪口呆,道:“这简直就是个传奇…”

“谁说不是呢?”我有些怅然。

“不过,你为什么将放火时间改成了酉时三刻?万一出了差错,绣楼里的人可就都丧命了。”

“不会的。我早就知道,会有一场大雨。”我幽幽道,“头天,临行前,白玉衾特意来提醒我,说夜观星象,今日酉时三刻会有大雨,要我千万带好雨具,别将自己给淋坏了。也多亏了他,我才有把握,不会出岔子。”

我不得不感叹,幸亏我机智,且是个环境保护爱好者,不忍心看那帮人将绣楼给烧了造成大气污染。

“厉害!我兄弟就是厉害!”西夜赞叹道。

我抬头望了望房梁,只觉得,大家都是兄弟一场,为什么我这一系列行为如此杰出,也得不到西夜半点褒奖呢?

“眼下,既然你已经确实相信我了。就把宋景逸他们也放进府里来吧?一场闹剧,也该收场了。”我同西夜说道,“哦,对了,关于叶倾城的事情,就先替我保密吧!眼下什么证据都没有,我担心…”

“你们大周的国事,我西邺城不会插手…”西夜给我吃定心丸,道。

我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

【十】明月楼的阴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