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烟花绽放,火光绚烂。

大白天的放烟花,也是有些缺心眼子。就不能省到夜里再放吗?

阿碧站在宋景盛身旁,同他一起望向那明媚的烟火。我望着他二人的样子,竟恍然间觉得——阿碧同宋景盛真是一对璧人。

烟花落幕,宋景盛一干兄弟姐妹都簇拥到他身边,齐声恭贺他。

我也不好落他面子,跟着挤了过去。

宋景盛站在人群中,微风吹得他衣袍微微晃动,他凝眸望着那蛋糕,不可察觉地一笑,偏头,温柔地问阿碧:“这是…你做的?”

阿碧一怔,避开他的目光,只拉过我的手,道:“九皇子,这是我家小姐特意为你熬了好几天,才研制出来的新品呢!”

他低头垂眸,若有所思,低低道:“这样…”

我不懂这之中的意思,难道是阿碧知道自己手艺不行,想让我背锅?

我张了张口,刚准备辩解,就听见宋景逸帮腔道:“老九,音音这些年,恐怕,也就只为你做过这些了吧?”

那话里头的意思便是,他生辰的时候,我就没费心过半点。

我哪里是没有费心过,简直就是太费心了。可一番好心,总是被他揉揉踩踩,给丢了老远。到后来,我也就练就了一颗铁石一般的心,任凭风吹雨打,火烧雨淋,都岿然不动,半点伤心都没了。

饶是记得,宋景逸三年前的生辰。我特意为他学了烧瓷,想烧出一座好看的瓷器来,让他放在寝殿内日日都能看见。

宋景逸生在酷暑,于是,我连着几日被窑厂里的火烤得跟个人干似的,阿碧都忍不住心疼我,不住地给我递蘸了水的帕子,帮我擦汗。

“小姐,要不咱算了吧?又不是买不起,何必这么费心,自己在这里做。万一中暑了,可就不好了。”阿碧拉了拉蹲在窑厂前不断添柴火的我。

“之前花钱买来的,送去后不是都被宋景逸给下令收到库房里去了吗?”我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推了阿碧一把,道,“你离远些,火太旺了。”

阿碧眸光潋滟地看着我,娇滴滴,道:“小姐,你心疼阿碧哦?”

我白了她一眼,道:“我怕我闻着烤猪的味道,会把持不住。你快走远点。”

阿碧撇了撇嘴,一个人默默地蹲到远处望着我。

自从前三次开窑,烧出来一堆漆黑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如今的我,心情愈发的忐忑。

要是这次再失败,教我烧窑的师傅会不会自尽身亡?

要是这次再失败,阿碧会不会拿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回沈国公府歇着?

正是想到这些,我更是寸步不离地不敢离开窑厂。

万一,他们趁着我不注意,偷偷放了个惊世绝品进窑厂,冒充是我烧出来的。我能信,宋景逸能信吗?

第四次开窑,我终于在里头拣出来一个稍稍看得过眼的白瓷。

阿碧激动地凑了上来,望了望我手里捧着的白瓷,末了,开口问了句,道:“小姐,你这马怎么跟掉色了似的,黑白相间成这样?”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烧的那尊白瓷,分明是上釉的技艺不精,才使得它身上有些地方并不白,反而黑乎乎的。

我心里有些沮丧,滞了一滞,强词夺理,道:“这是斑马!”

阿碧:“…”

我将那白瓷用丝绸包裹好,揣在怀里,急匆匆地就往宋景逸府上赶。

进了府门,便看见韩远在,他同我说,宋景逸正在书房。我又直直地往书房去了。可离他书房越是近,我心里头就越是害怕。

走到打开一半的窗格前,他正低头,坐在桌前,手里头捧了一本书,手边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紫金香炉里腾起青烟袅袅,他眉目英俊,叫我心下一动。

我在窗户外站了有一会儿,才狠下心决定,不管待会儿宋景逸说我烧出来的这匹马是个什么物种,我都会夸他有眼光,一眼就看出来我这白瓷是个什么东西。

良久,我敲了敲门,宋景逸便让我进去。

我抱着那尊白瓷,丝绸刚揭到一半,宋景逸忽然站起身子来。

他搁下手中的折扇,朝我走来,他走到我面前,冒出一句:“沈音音,有段时间没见,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呵呵,真是会心一击啊!

我无视了他的语言攻击,继续抬手解着丝绸,待那白瓷露出一角来,宋景逸的眸光闪了闪,问:“这是什么?”

“你猜!”我机智地回答道,避免被宋景逸指出不像斑马的尴尬。

他接过白瓷,放在手中掂了掂,又翻来覆去仔细地看了看,良久,问出一句:“沈音音,你是不是买了假货了?”

我:“…”

我气结,真是比阿碧还要狠毒的评价!

我一股气血涌上喉头,怒道:“是了!是假货了!本来想诓你这个不识货的帮我销了这个,但是被你识破了!下次,我一定不会让你识破!”

我一转身,正欲走,却被宋景逸拉住了袖子。他从抽屉中掏出几块碎银子,塞到我手里,一把夺过我怀中的白瓷斑马,很有气度地道了一句:“不用找了!”

我:“…”

我这些天来的心血,还不值十两银子哦?

我几乎快要哭出来,抛下还站在书房中不明真相的宋景逸,一路狂奔而去。

阿碧站在府门外等着我,看着我哭丧着一张脸,赶忙追过来问我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被欺负了。如果真被欺负了,她去帮我出头。她抬头看了一眼守卫手中明晃晃的长剑,改口道,陪我去找爷爷给我出头。

我摇了摇头,把前后简略地给她讲了一讲,阿碧听完,无比认真地下了结论,道:“小姐,你赚了啊!”

我:“…”

想到这里,我没来由地一阵悲伤,看着宋景逸那张青春洋溢的英俊面庞不由得更是来气。我干涩,横了他一眼,道:“人只要活着,哪年还不得过一次生辰?你着急个什么劲儿?”

宋景逸正欲说话,叶倾城伸出素手拉了拉他的袍袖,宋景逸看了她一眼宛若春花的面庞,便闭了嘴不再说话。

我望天,翻了个白眼。阿碧凑上前来,对着宋景盛,微笑道:“九皇子,有一位名人曾说过。若是生辰当天,许下愿望,日后,定能成真呢!”

等等,这是什么说法,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是哪位名人说的?把这个名人给我找出来!

宋景盛望着阿碧,和煦一笑,问:“是吗?”

阿碧的脸上旋即绽出一个明艳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宋景盛唇边勾起一个宽慰的笑来,闭眼,在心中默默许下愿望。

如果这招真的管用,哪里还会有人那样努力活着,你大周宋氏的江山岂不是天天易主?

我以为只有阿碧这样少女心的人才会做这样的梦,相信这样的谎言。却没有想到,宋景盛竟然真陪着她玩耍了起来。

宋景盛缓缓睁开眼,阿碧便捧着一张脸,好奇地问:“九皇子,你许了什么愿望?”

宋景盛默了一会儿,深深看了阿碧一眼,才启唇,道:“山河无忧,国泰民安。”

我一惊,阿碧眸色一闪,拿出一把镶了绿松石的匕首出来。

怎么?这么光明正大的行刺?

阿碧将那把匕首递到宋景盛的手里,轻声道:“九皇子,切蛋糕吧?”

宋景逸舔了舔唇,激动地搓了搓手,催促宋景盛,道:“快动手,快动手,给我最大的那块。”

我皱着眉头,看着宋景逸端着装了一大块蛋糕的小碟,有些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