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这死丫头平日里读的都是什么不健康的书籍,思想还能不能单纯一点了!

撇了阿碧,我肚子一人晃悠到我同宋景逸常去的那家面馆。我理了理袖子落座,老板娘笑盈盈地过来,问:“姑娘,今天怎么一个人来的?”

我心中苦涩,往后,怕都是一个人来了吧?

我仰头,望着老板娘,道:“一碗牛肉面,多加一份牛肉。”

老板娘见我兴致不高,也就讪讪笑了忙活去了。

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了上来,我夹了两筷子,只觉得这味儿半点不同先前了。我心中只觉得无趣,吃了两口恍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便离开了座位一会儿。

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我还没吃完的面已经被人端走了。那张桌子已经擦得干干净净,坐上新的客人了。

眼泪一瞬就憋不住地掉了下来,从前都有宋景逸在那儿帮我守着,即便我在鄞都东逛西晃一整天,回来也能看见自己的位置好好地、半点不变地在那儿。

可现在,没有了宋景逸,就连碗牛肉面我都保护不了。

我当真是太没有用了。

我郁郁寡欢地在明德大街上走着,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可我却半点感同身受的兴奋感都没有。

百无聊赖间,忽然听见宋景逸一声呼喊,穿越拥挤人潮,抵达我耳畔,他叫:“音音?”

我脚步一顿,难过的情绪像是洪水猛兽一般席卷而来。我缓缓转过身去,便看见宋景逸一身玄色长袍立在明朗日光下,手中常捏着的那把扇子也不见了踪影。他望着我微微一笑,穿过人群,走到我的面前,伸手想要抚我鬓角的发,却被我抬手挡了。

他手一滞,悬在半空中,面色神色颇有些尴尬。稍过了一会儿,他将手收了回去,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道:“刚刚瞅见你耳边有只虫子,想帮你摘了。”

我只望着他,心中早已难忍这些天见不到他的想念,可脸上却还要装出一副冷漠不在意来,道:“那现在呢?”

“飞走了。”他局促道。

我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转身就走。

他忽然隔着衣袖拉住我的手腕,道:“音音,别走。”

我手用力扭了扭,想要挣脱开来,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明明那样熟悉的感觉,那样想念的人,就在面前,却半个喜欢的字眼也不能够说出来。

我想,这就是上苍对我过往十几年骗来的无忧无虑的日子的惩罚吧?

实在是,太残忍了。

我极力克制住自己,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问宋景逸,道:“宋景逸,你干什么?”

他一愣,抬手捏住我的脸颊道:“这几天怎么了?忽然闹脾气一般不肯见我,你看,你不见我,都瘦了。”

我一狠心,咬牙,拍落他的手,道:“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摸我这么如花似玉的脸?”

宋景逸忍不住笑道:“我是…往后要娶你的人。”

复又上手想来捏捏我脸颊上的肉,却被我躲开。

“你想太多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已经看上你家小十一了,等他弱冠,我就会嫁给他做太子妃。”

宋景逸不信,一笑道:“小十一还是个孩子,有这么帅的我在,你哪里会看得上他?”

我冷笑一声,道:“人不是都会变的吗?从前你不是也很喜欢叶倾城,转了个身就能喜欢上我,我要变心,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宋景逸微微叹了口气,道:“你还在为这件事情懊恼?简直就是大周小醋王。好了,过去是我不好。以后,我一定会加一百零八倍对你好的!”

“可我却不觉得,你对我的好有什么意义。宋景逸。叶倾城是你心头的白月光,不会说散就散。而我呢?”我心仿若滴血一般,一字一句,道,“我不再喜欢你了,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了。你忘了我吧。”

宋景逸指尖一颤,道:“沈音音,你这样,真的怪没意思的。”

我勉力一笑,道:“抱歉,不能事事都如你所愿。”

话毕,我将身子狠狠地转过去,任凭心如刀绞,也不敢回过头去奔入那个温暖的怀抱。

现在都已经这样难了,等到我向天下人坦白我其实并非真正的沈家人,那时再离别,恐怕就更加艰难了吧?

我坚持着脚步极快地向前走,直到一个角落里,才停下步子,躲在一栋牌坊后,悄悄去看宋景逸。

他依旧站在原地,寒风刺骨,将他的袍袖吹得鼓了起来,可他半点反应也没有。只定定地立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离开的方向。

我靠着墙壁,无力地滑坐下去,用手捂住嘴,将呜咽声尽数吞了回去。

为什么,老天曾经给予我那么多,现在又要一点一点全部都收回去呢?

我在牌坊那儿待了很久,直到风将我眼角的泪都吹干,我才慢慢站起身子,连看一眼宋景逸是否还在原地都不敢。

回来后,又去见了宋景桓,我望着蹲在我面前玩泥巴的宋景桓,想象着他以后的人生。做一位王爷,闲散无忧的过一生,又或者揣着某些不甘的心思,觊觎着高高在上的王座。

有些人的一生,一望就能望到头。

从前的我也是这样,一出生就注定了往后的荣宠于身,往后的母仪天下。

那时候我觉得无趣,觉得没有希望。此时此刻,我才真实确切地明了,当我的人生跌宕起伏、波折重重的时候,我是多么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时光。

可有太多的事情,逃避是永远也没有办法去解决的。

我跪在爷爷的门前,周遭突然下起了大雨。老天爷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你心情愉悦的时候,他陪你万里无云,晴光潋滟;你心情糟糕透顶的时候,他也陪着你撒雨落泪。

脚边一片泥泞,我将头一下一下地磕在地上,额头粘了一大片泥土。

磕了足足一百下,我才抖着膝盖站了起来。刚起身,一把雨伞罩在我的头顶,遮了漫天雨幕。

我全身凉透,也不敢转眼去看身边的人。他是谁,我自然知道。可我害怕,我好不容易狠下心来斩断一切去守护我虚无的亲情,我再也不敢去看,那个我深爱着的人。

他,会动摇我的一切。

“沈音音。”他声音哽了一哽,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去了,从此我们只能是陌路。”

那些可以让我幸福和快乐的结局,不是不想,是不能而已。

“我知道。”我一字一句,双手握拳,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可是有些事情,总归要有一个说法。”

身边的人默着没有说话,雨声越来越大,密集的雨线砸在地上又跃起来老高。

良久,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嗓音低哑,轻轻道:“依你。”

他果然是懂我的,知道我断不会就这样让沈家蒙冤,所以,连劝一劝我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去做。

于他而言,即便开口,也是很难的吧?

我咬着唇,准备一往无前地迈出步子。他突然执起我的手,将伞柄塞在我的手中,直到手背的温度渐渐淡去,他在我耳边说道:“去吧!”

这世间有太多无法言明的悲哀,不仅仅是爱情的得失。

我从不想做一个多圣明的人,却无奈遭遇这样肮脏不堪的事实。

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他,我在害怕。冷雨打湿衣衫贴在身上,肌肤一片冰凉。

他的左眼里淌出一滴泪来,顺着脸颊滚落,滴到地上,混在雨水里。

我从来没有见他哭过,好像他这一生,痛的时候会张牙舞爪大叫,也会眉头紧锁暗自隐忍。唯一没有的,就是如今这副样子。

好好一个皇子,不短吃喝,不过几天未见,怎么能就瘦成那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