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上楼,要了酒菜,秦氏二兄弟喝得高兴了,酒过三巡,已有了几份醉意,一面喝酒,一面说些江湖上的奇闻趣事,说得兴起了,难免夸大其辞,胡吹一气。

沈玉芙江湖阅历极浅,偏偏又对江湖之中稀奇古怪的事情十分好奇,二人天花乱坠,胡说八道,正是投其所好,你一言,我一句,倒是谈得十分投契,说得兴发了,往往旁若无人的大声说笑,周宾客纷纷侧目,又见秦氏二人生得奇异,虽然算不上十分丑陋,但高的极高,矮的又是极矮,又见沈玉芙一身白衣,俊美不欲,这样三人坐在一起喝酒,当真是天下少有,满堂宾客,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秦天宝见四周客人把目光投了过来,小眼一瞪,嘭的一声,一掌拍在桌面上,一张梨花硬木的桌子给他击塌一角,四周喧闹的客人立时安静下来,秦天宝大声喝道:“伙计,给我过来。”

酒楼伙计见他气势汹汹,一时谁也不敢过来。秦天宝又喝了几声,指着一名高瘦的小伙计道:“对,我叫的就是你,你给我过来。”那名伙计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走过来,满面陪笑,道:“这位客官,有什么事么?”

秦天宝怪眼一翻,道:“这些人都瞧着这边做什么,太不像话了,这叫我怎么喝酒,你去,给我把他们都给我赶出去好了。”

他几人一面喝酒,一面大声轰闹,打搅四周客人,反而恶人先告状,说其它客人瞧得他不能安心喝酒,让伙计把其它客人赶走,只听酒楼伙计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嗫嚅道:“这个…这个…”

秦天宝皱了皱眉头,一把抓住他胸口衣襟,大怒道:“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倒底是去还是不去,不过你要敢说个不字,让你小子尝尝我的利害。”

他一只手抓住酒楼伙计不放,另一只手抓起一只酒杯握在手中,力透掌心,哗的一声,裂成片片碎屑,粉末般自他松开的手中飞落,只吓得那伙计面色发青,不住口求他饶命。

沈玉芙咯咯笑了一声,道:“死胖子,可真有你的,可别把人家给吓死了啊,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这里许多人瞧着,我还真喝不下去了。”

那伙计给秦天宝抓在手中,陪笑道:“这位公子说得对,要不…几位换个地方,我去挑个安静的阁子让几位喝酒,不是比这里更好。”

秦天宝皱了皱眉头,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道:“既然沈姑娘这样说了,我们就换个地方喝酒,嗯,不过,要是地方不好了,我可不饶你。”

那伙计揉了揉给他抓痛的胸口,陪笑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当下,带着几个穿过一条长廊,捡了个清静所在,布了酒菜。

秦天宝见这阁子里罢放的都是檀香新木制成的桌椅,散发出淡淡香味,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这放手才让那伙计离开。

沈玉芙低头瞧着秦天宝了摇了摇头,道:“我说我胡闹,原来你比我还要胡闹呢。”暗道,我合爹要知道自己千心万苦,好不容易找来的人竟是这副德性,只怕要气得吐血了。

秦天宝只咧嘴古咕咕一笑,抓起一条鸡腿大嚼起来,只嚼得啪嗒有声,涎水四溅。

沈玉芙皱了皱眉头,伸手把菜向他面前一推,道:“嗯,真讨厌,给吃成这样了,我可不吃了。”

秦天宝嘴里咬着一块鸡肉,嗯了几声,这时,秦氏二兄弟一个只顾着鸡,一个只顾着喝酒,却不说话了,沈玉芙说话,他二人竟也不理,正觉无趣,忽听隔壁阁子中一声音道:“叶兄,这亲事就这样定下了。”竟是沈青叶。

沈玉芙微微一愣,随后听另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道:“既然沈兄喜欢,改日就把事情办了。”

沈青叶笑道:“好好好,来,叶兄,咱们再来干一杯。”接着发出一阵杯子清脆的撞击声,两人干了一杯酒,过了一阵,沈青叶道,“不过,我们两家这亲事暂时右不能让芙儿知道了,这孩子太强,我就是怕她知道了又来胡闹,所以才让她出门。”

沈玉芙恍然大悟,暗道,原来我爹让我出来,竟是安着这样的心思。她心中犯疑,暗忖,我爹说亲事,什么亲事,难道…难道他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这样一想,不禁心中偷偷乐了,他要纳妾,怎么倒瞒着我,嗯,他定中怕我不同意,其实这有什么,娘都死了那么多年了,爹现在也不算太老,找个情投意和的女子做伴,没什么不好。

沈青叶夫妻情深义笃,妻子死后,一直不娶,这些年来,郁郁寡欢,四十出头,便已两鬓斑斑。沈玉芙见父亲日渐衰老,倒曾经想过给父亲找位善解人意的女子做伴,只是沈青叶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沈玉芙虽不怕他,却也不敢把这事提出来,自找挨骂。此时,听父亲有纳妾之意,暗暗替父亲高兴,竖起起手指向秦氏二兄弟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伏在窗下,向隔壁偷窥。

第二十一章:道听途说心生疑(二)

透过窗口的缝隙,只见隔壁阁子中坐了三人,沈青叶正挚杯向对面的一位青袍长须的老者敬酒,另外一人背窗而坐,瞧不见面貌,方巾长袍,似个书生。

沈玉芙瞧那青袍老者,暗道:“这人倒是眼熟,不知在那里见过。”只听他道,“涛儿,还不快叫沈伯伯一怕岳父。”

背窗而坐的男子忽然立起,端起酒杯向沈青叶敬了一杯酒,道:“岳父。”侧过面来,沈玉芙看得清楚,竟是叶涛寒,蓦的想起,那名青袍长须的老者,分明便是他的父亲,定远大将军叶征义。

沈青叶呵呵一笑,接过他手中酒杯一饮而尽,道:“好孩子,芙儿和你的亲事可就这样定下了,往后,你可要好好待她啊。”

叶涛寒面上一红,低声道:“这个自然。”

沈玉芙一声低呼,原来,沈青叶不是在给他自已纳妾,而是在给她定亲,终于,忍不住砰的一声,破门而入,大声叫道:“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沈青叶一愣,道:“芙儿,你怎么来了?”

父女二人对对峙片刻,沈玉芙扁了扁嘴,道:“我怎么不能来了,你…你刚才和叶呆子说什么了?”

沈青叶微一沉吟,道:“既然你已经听到了,我也不瞒你,我已经把你许给涛寒了。”

沈玉芙叫了一声,道:“这亲事,我不同意。”

沈青叶皱了皱眉头,不悦道:“无论家事,武功,还是人品,涛寒什么地方不好了,你…你又有什么不趁心了?”

沈玉芙急道:“他是很好,可是…可是我喜不喜欢又是另外一回事。”

叶涛寒听她如此一说,慌了手脚,伸手抓住她手臂,急道:“芙妹,我什么地方不好了,你…说出来啊,我总会改的,总有一天,芙妹你会喜欢上我的。”

沈玉芙轻轻推开他,急道:“叶呆子,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我不能嫁你。”

叶涛寒满面沮丧,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青叶只气得满身颤抖,怒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约之言,那里由得你同不同意了。”

沈玉芙一跺脚,气道:“你要高兴,你自己嫁他好了,我可不嫁,我自己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说音不落,转身便走。

沈青叶怒道:“芙儿,回来。”沈玉芙哪里理他,施展轻功,衣襟飞动,穿过长廊,远远去了。

叶征义面色尴尬,望着沈青叶一时说不出话来,叶涛寒叫道:“芙妹,芙妹。”足低发力,身影一闪间,便要去追。

沈青叶向前迈出一步,伸手一把拉住他,道:“不用理她,把她宠坏了,如何得了。”

叶涛寒微微一愣,暗道,沈伯伯力气好大,我刚才一冲之势,劲力不小,便是江湖之上一等一的高手,也未必拦得住我,沈伯伯这么一伸手便把我拉了回来,倒是奇怪,他遭沈玉芙拒婚,一时之间,心思紊乱,也没多想,听他吩咐,应了一声,道,“是。”退在一边。

沈青叶面罩寒霜,向门外探头探脑,向阁里张望的秦氏兄弟吩咐,道:“你们两人,去把她给我抓回来,这孩子,真是太不像话了,再也不能让她胡闹了。”

秦氏兄弟一脸茫然,道:“是。”向叶涛寒望了一眼,但觉此人神风俊朗,不知如何不趁沈玉芙的心了,暗道,女人心,海底针,当真摸不透哟。他二人一面想着,已然下了月光楼,追上沈玉芙。

沈玉芙见他二人远远追来,自顾走路,也不理采。

秦氏兄弟足低发力,向前蹿出,已然追上,一人在左,一人在右。秦天宝见她一脸不高兴,搭讪道:“怎么了?”

沈玉芙哼了一声,理也不理,抬起头来,正好对着秦天浩自上而下,一脸关心的面。沈玉芙一跺足,怒道:“你们都跟着我做什么,我爹不要我了,你们也来欺负人。”

秦天宝结巴道:“我想…我想沈大人是你爹,他给你定亲,虽然没得你同意,但一定也是为你好了。”

沈玉芙皱了皱眉头,一屁股在街边坐下了,愤愤道:“什么为我好。”心中奇怪,道,”我受伤回家,才十多天,他就像是我嫁不出去似的,急急忙忙要把我嫁出去,什么意思啊,一点…一点也不知道我的心思,什么爹嘛。”

秦天浩嗫嚅道:“这个…这个到是真有点奇怪,不过我瞧那位叶公子,武功人品都很不错,和姑娘倒像是一对,我看姑娘嫁他,也没什么不好。”

沈玉芙叹了口气,双手托腮,道:“我又没说他不好了,不过…不过,他好不好是一回事,我嫁不嫁他又是另一回事,天下好男人多了,难道我见好就嫁啊,而且我从小就把他当兄长看了,还有,你们一定不知道,我从小就盼着自己长大了,能做一个劫富济贫的侠女呢,现在侠女没还做成呢,我总是不能先嫁人的。”

秦天宝哦了一声,傻乎乎的笑道:“做不了侠女,嫁了人还可以做侠妇嘛。”

他话没说完,沈玉芙禁不住噗的一声,忍俊不禁,笑了出来,伸手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道:“什么侠妇,难听死了,只有你这样的家伙才会想得出来。嗯,我现在就离开临安,躲起来让我爹找我不到,谁让她这样对我了。”

秦天浩吐了吐舌头,摸着给她敲痛的脑袋,呵呵直笑。

沈玉芙起身要走,秦天浩忽然伸手拦住她道:“沈大人让姑娘跟我们回去呢,有什么事情回去再和大人商议好了。”

沈玉芙面色一僵,怒道:“好啊,是我爹让你们来抓我回去的吧,我死也不会回去了,除非他不再让我嫁人了,要是他非要让我嫁人,我就离开临安,永远不回来。”着着,向秦氏兄弟狠狠瞪了一眼,气道,“你们,真是一点没义气。”

秦天浩还要再说,忽听秦天宝叫了一声:“哥。”拉着他走到一边,犹豫着说,“既然沈姑娘不想嫁人,我们就做个人情让她走好了,沈姑娘对我们不错,我们不能不讲义气。”

秦天浩犹豫道:“话虽然如此,只怕到时候不好像沈大人交代。”

秦天浩嗯了一声,道:“大不了我们把钱还给沈大人好了,我们在江湖上行走,不能不讲义气。”

秦天浩回头向沈玉芙看了一眼,见她坐在街边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们就把钱退还给沈大人就是了。”

第二十一章:道听途说心生疑(三)

秦氏兄弟不知,此时,沈玉芙觑着他二人,又是另一翻心思。

沈玉芙坐着街边,暗道:“看样子,我要是不罢脱这二人,我是走不了。”但她自知跑又跑不过,打又打不赢,不禁暗暗发愁。

正自苦恼,忽听得得声响,一人骑马自长街之上缓缓走过,目光冰冷如霜,正是明辙彦,他见沈玉芙坐在街边,目光在她身上漫不经心的掠过。

沈玉芙白他一眼,怒道:“又是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转过了身子,不去看他。

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跳起身来,拍手笑道:“有了。”

秦氏兄弟给她吓了一跳,回头瞧着她道,“沈姑娘怎么了?”

沈玉芙抿着嘴唇,狡黠一笑,道:“我不走了,我跟你们回家就是了,免得到时候让我爹担心,不过…现在有坏人欺负我,你们可不能不帮啊。”

秦氏兄弟喜出望外,道:“谁敢欺负沈姑娘了,我们非把他揍扁了不可。”

沈玉芙长身立起,笑道:“好啊。”说着,伸手向明辙彦一指,“就是他欺负我了。”

话音不落,腰间长剑铮然出鞘,阳光映射下,闪出几朵耀眼光花,纵身飞跃,向明辙彦疾刺过去。

明辙彦骑马正行,忽见剑光耀眼,沈玉芙手中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如水痕迹,已然逼近。

明辙彦蓦然间见她持剑扑到,皱了皱眉头,侧身避开,屈指一弹,荡开剑锋,左臂前探,穿过一片耀眼剑光,抓拄沈玉芙手腕,怒道:“沈玉芙,你发疯了?”

沈玉芙哎哟一声,手腕给他抓住,竟不能动弹,剑光敛去,大声叫道:“抓住我手腕做什么,再不放手,我可要大叫非礼了。”

明辙彦皱了皱眉头,瞧见四周路人异样的目光光,咬了咬牙,放开她手。沈玉芙随即挥剑斜引,一个翻身,一袭白衣在空中飞起,仿如一朵瞬间绽开的百合花,向后跃开,双足落地,回头向明辙彦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道:“笨蛋。”转身拨腿便跑。

她奔过秦氏兄弟二人身边时,轻声道:“他不是好人,别让他追来。”

秦氏兄弟一时没回过神来,愣在原地,不知是怎么回事。

明辙彦见她奔开,怒道:“沈玉芙,给我站住了,你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沈玉芙哪里理他,咯咯咯的笑着奔入人群。

明辙彦大怒道:“臭丫头,当真是疯了,我非抓住你不可。”足底在马镫上微一用力,身子腾空,向前蹿出,手指破风而行,向沈玉芙后襟抓去。

秦氏兄弟大惊失色,只道他真要伤害沈玉芙,同时叫道:“住手。”一左一右,分明抢到,拦在他前面。

明辙彦皱眉道:“让开了。”左足飞起,一脚踢得秦天浩高长的身子一个跟斗,踉跄倒地,同时右拳力劈,击得秦天宝翻滚着向后跌了出去。

明辙彦足下不停,在目光在街上行人中寻到沈玉芙身影,拨步追去,刚迈出几步,忽然间足踝一紧,便似给一条灵动用力的东西紧紧缠住,惊讶之间,低头瞧去,但见那个给他踢倒的高长个子,双臂紧紧缠绕在他两腿之间,长蛇般向上攀爬。终于,秦天浩高长的身体,便如一条弱若无骨的软体动物,将明辙彦紧紧束缚住了。

同时,风声响动,隐约如雷,矮胖子秦天宝跌出的身体,便如一只巨大的肉球,撕风裂气般反撞回来,旋转而至,击向他面门。

明辙彦用力一挣,身体竟丝毫不能动弹,眼见旋转的肉球倾刻已至,咬了咬牙切,一条条汗水从额角淌下,道:“这是…这是软骨功。”

秦天浩嘿嘿的笑了两声,道:“对,这就是软骨功。”话音未落,他眼中的笑意已经变成了恐惧,他缠在明辙彦的身体上,便如同缠在一块滚滚的烙铁上,竟灼热难禁。

明辙彦眼中掠过一片冷冷的笑意,道:“软骨功,很好,可是,也未必就能制得住我。”他暗运内息,把体内洪大真气向外逼出,滚滚热流,便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而出。

秦天浩瞧得一阵心惊,终于,瞪大了眼睛,道:“你…你这是…”终于,一声呼痛,再也忍奈不住,倏的一声,放在缠在他身上的身体。

正自心惊,蓦然间头皮一紧,已给挣脱束缚的明辙彦抓住头发,对准撞过来的秦天宝肥大的身体抛了出去。

嘭,一声巨响。

秦天浩细长如蛇的身体和秦天宝一身肥肉撞在了一起,两人一声呼痛,软倒在地,一面大声呻吟。

明辙彦伸手拍了拍身上的衣襟,冷冷向二人看了一眼,不屑道:“笨蛋,凭这点功夫,也来拦我的路,简直是找死。”举目四顾,早已不见了沈玉芙的踪影,不禁骂道,“沈玉芙这丫头,简直是不可理喻。”

沈玉芙一面奔跑,不禁回头,见他三人已斗在一起,不禁得意她瞧着明辙彦一副自以为是的神情,心中就没来由的生意,让秦氏兄弟和他缠在一起,既可以出心中一口恶气,又可以摆脱秦氏兄弟,一箭又雕。

沈玉芙洋洋得意,忽然想起嫦虞说过的一句话:“有时候,胜利是不虽要自己动手的。”这话当真一点不错。

正准备出城,忽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丐坐在墙角,认得正是丐帮之中一名姓陈的长老,曾在听香楼外和天涯义庄见过,因此认得,道:“老伯伯,是你?”

陈姓老丐抬起头来,见她一袭男装,宛然一名翩翩公子,一时没能认出,皱眉道:“公子有何事?”

沈玉芙咯咯一笑,道:“老伯伯,你不认识我啦,天涯义庄,我们见过的。”

孙姓老丐发了阵呆,忽然伸手在额上轻轻一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姑娘,姑娘找我有什么事么?”

沈玉芙轻轻一笑,道:“是啊,是啊,你认出来了。”忽然间颊上微微一红,道,“老伯伯可知道叫花子现在哪里,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陈姓老丐曾微微一愣,道:“叫花子?”

沈玉芙见他一脸茫然,轻轻一笑,满面明媚天真,道:“我说的是…凌禹貉。”

陈姓老丐她和凌禹貉曾在一起,似乎关系非比寻常,“哦”了一声,笑道:“姑娘原来是要找我们帮主。”

沈玉芙不等他说完,急道:“是啊,是啊,他现在哪里?”

陈姓老丐沉呻道:“我们帮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了。”

沈玉芙“哦”了一声,满面都是失望之色,寻思:“难道他还没回临安。”

正出神间,忽听身后有人说话,道:“我家公子刚定下亲事,夫人让我来找先生给择个吉日,便好成亲,只是大富人家都有规矩,府里公子小姐的生辰八字不能传到外面,因此,只好麻烦先生明日到府上走一趟了,这是酬金,请先生收下,明日到了府上,自有重谢。”

第二十一章:道听途说心生疑(四)

沈玉芙转身瞧去,只见身后摆着个算命摊子,一名老者,把大锭银子,放在算命先生的面前,然后转身去了。沈玉芙认得此人,正是叶府中的一名老家人,微微皱眉,再看那算命先生,面白须长,神风俊朗,三绺胡须垂在胸前,倒是有几分道风仙骨。

沈玉芙见他身后放着一个招牌用黑字写着“神算子”三字,眉头一皱,心生一计,不禁嘴角含笑,见那算命先生收起东西,正要离开,向坐在墙角的老丐道:“伯伯,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如果见到凌禹貉,可千万记住让他来找我啊。”一面跟在那算命先生身后。

算命先生刚走进一条小巷,忽然间白影一闪,眼前已多了一名白衣飘飘的俊美少年,算命先生见他嘴角弯起,似笑非笑,似乎不怀好意,想起自己刚才的收入,不禁掖紧了怀里的银子,向后退了一步,惊道:“你…你要干什么?”

这个衣襟飘飘的白衣公子,自然便是沈玉芙了,她抿嘴一笑,右手折扇轻轻拍着左手掌心,道:“我听人说,先生是临安城里有名的神算子,能知过去未来,预卜祸福吉凶,所以想让先生给我算一卦呢。”

算命先生听她这么说,放下心来,笑道:“公子要算什么,姻缘,还是前程?”

沈玉芙摇了摇头,道:“都不是,我就是想让先生算一下,我现在想做什么?”

算命先生“啊”的一声,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怒道:“公子既然不是来算命的,便请让路。”

沈玉芙也不理他,自顾说道:“怎么,算不出啊,哎,在下对占卜相命也略知一二,不如让在下也给先生算一卦如何?”她也不等算命先生开口,道,“我看先生面堂发黑,双目无神,一脸晦气,今日定有祸事呢。”忽然间挥起拳头,对准算命先生左眼就是一拳。

片刻,但见算命先生拿着“神算子”的招牌从小巷中,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却不见了沈玉芙的人影。

第二日清晨大早,叶府的小厮刚把大片落花清理干净,忽听有人在门外敲门,忙起闩开门,见门外之人面白须长,神风俊朗,长衫之上还沾了几片蔷薇花瓣,衣襟在晨风之中微微飘动,道风仙骨,恍若出尘仙人,正是自称“神算子”的算命先生,道:“先生里边请。”

“神算子”点了点头,也不答话,跟着那小厮穿过一条长廊,在轩中坐下。

几名青衣小婢立在轩中,檀香木桌上,已备好鲜果糕点,杯中的绿水,晶莹碧绿,还冒着腾腾热气。

一名小婢含笑道:“请先生在此稍息片刻,我家夫人立时便到。”

“神算子”点了点头,也不客气,伸手拈起一只桂花糕放在鼻端,但觉芬芳馥随,沁人肺腑,不禁道:“叶家的人,到是挺会享受啊。”掰了一块桂花糕放在嘴里,一面大刺刺的往旁边花下的腾椅上一坐。

便在此时,环佩丁冬,轩中小婢敛衣弯腰行礼道:“夫人。”

“神算子”慌忙坐起,但见一名华衣丽服的妇人穿花而来,长眉入鬓,凤目含威,正是叶府夫人到了。

宋朝时候,礼法严谨,女子一般不见外客,只因叶氏夫妇入仕之前都是江湖中人,夫人池敏更是江南霹雳堂堂主池俊杰之女,性子火爆,后来叶征义入朝为官,多次平定边疆异族的叛乱,立下大功,皇恩浩荡,叶征义加官进爵自不必说,池夫人也因此封了诰命,虽然,当年在江湖中的火爆性子已大有收敛,然而,却也于礼法大防看得极淡,因此外出见客。

“神算子”瞧这池夫人,但见四十左右年纪,眼角几条极细的皱纹,七分美貌三分威严,双目烔然有神,顾盼神飞,不禁暗叹:“这位池夫人真是英姿飒爽,不知怎的生出叶涛寒这样一个呆头呆脑的儿子来。”

池夫人目光在“神算子”身上一转,道:“先生就是临安城里有名的神算子了。”

“神算子”一愣,随即清了清嗓子,道:“这个…在下正是,听说贵府公子刚刚和沈家小姐定下亲事,请夫人把公子小姐的生辰八字拿来给老夫瞧瞧,哎,有些人,要是这个八字相克啊,成了亲定然要闹得家宅不宁了。”

“神算子“见池夫人面上掠过一阵不快之色,呵呵笑道:“这个…我自然不是说叶公子和沈小姐了,不过他二人八字相克,却也不是没有可能,要真是这样,我瞧夫人还是让公子赶快把这亲事退了。”

池夫人微微皱眉,吩咐道:“菁儿,去,把公子和沈家小姐的生辰八字拿来给先生瞧瞧。”

一名青衣小婢应了一声,片刻把二人的生辰八字取来放在桌上。

也不等池夫人开口说话,“神算子”哎呀一声,道:“不得了,不得了,我瞧叶公子和沈家小姐的生辰八字不但相克,而且还克得十分利害呢。”他见池夫人面无表情,一声长叹,道,“我劝夫人还是赶快去沈家退了这亲事最好,这位沈家小姐,哎哟,我看她天犯凶星,谁要是娶了她,定要家宅不宁,祸事不断。”

一句话还没说完,花木之后簌的一声响,青衣晃动,纵出一人,怒道:“老头子,你胡说什么?”这人一袭书生打扮,满面通红,挥动拳头,便要打人,产人正是叶家公子叶涛寒。

他听得母亲请了“神算子”来给他择日成亲,便偷偷躲在花木之后听二人谈话,岂知这个“神算子”胡说八道,说谁娶了沈玉芙便要倒霉,让他母样赶快去退婚,不禁大怒,忍不住从藏身的花木后跳了出来,要打神算子。

“神算子”见他忽然从花木之后蹿了出来,气势汹汹,脸上青筋跳动,吓了一跳,暗道:“动起手来,我可不是他对手。”从坐位上跳起来,向后纵来,双手在胸前做了个防御动作,道,“你别乱来啊,我很利害的。”

叶涛寒听他声音有些古怪,微微一愣,又要动手,池夫人皱了皱眉头,伸手抓住他拳头,道:“涛儿,不得无理。”

叶涛寒向母亲望了一眼,道:“娘,他…他在胡说八道,你别听他乱说。”忽见母亲眼眸之中满是威严,咬了咬牙,向“神算子”不甘心的狠狠瞪了一眼,摔手退在一边。

“神算子”拍了拍胸口,向他横了一眼,道:“叶公子真是好功夫,只会欺负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头子。”言语中满是讥诮之意。

池夫人皱了皱眉麻头,暗道:“这个神算子,怎么说话如此没有分寸。”

便在此时,一名年老家人匆匆走来,向“神算子”望了一眼,神情古怪,低头在池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池夫人面色一变,有意无意的向“神算子”打量了几眼,又在那家人耳边吩咐几句,不知在说些什么,那家人点了点头,匆匆去了。

池夫人抬头在“神算子”面上瞧了几瞧,目光犀利如刀,只瞧得“神算子”心中一阵蓦名其妙的不安,暗道:“这个池夫人的眼神好利害。”心中隐隐觉得得有些不妙,转过了头,竟不敢再看,道:“公子小姐的生辰八字也看完了,夫人没别的事情,我…老夫也该走了。”起身拿起放在桌边的招牌,起身要走。

第二十一章:道听途说心生疑(五)

池夫人伸手拦住他,端起一杯绿茶,轻轻呷了一口,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道:“咦,哪能让先生白来一趟,菁儿,快去把酬金拿来给先生。”

“神算子”急着要走,如坐针毡,道:“不用了,不用了。”

池夫人似乎没听见他说话,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头也不抬的道:“先生果然是神机妙算,记得刚才我并没向先生说过,和叶家定亲的姑娘姓沈吧,先生倒是一看生辰八字就知道这姑娘姓的沈了。”

“神算子”啊的一声,伸手在额上轻轻一击,随即笑道:“这个…干我们这行的,靠的就是这个吃饭,要是这点也不知道,哈哈,我还是先走了。”

转身要走,忽只叶家的一名老仆领着一人正向这边走来,他和“神算子”一个照面,不禁啊的一声,两人同时叫出声来。

廊下之人,道风仙骨,手中拿着个“神算子”的招牌,严然又是一个“神算子”,只是颚下少了三络胡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他见轩中站着的那个“神算子”,伸手一指,不禁怒道:“夫人,就是这人在小巷里把我打倒,夺了我的东西,割了我的胡子,装成我的样子来这里骗人。”

他话未说完,叶涛寒已然大怒道:“好啊,原来是个冒牌货,跑到这里来胡说八道了,瞧我不把你揍扁了才怪。”纵身自身前的桌上蹿过,人随掌至,呼的一声,已然一掌向她头上击来。

“假算子”但觉一道气流扑面而至,迫人气息,不禁大惊失色,一面后退,声音一变,大声叫道:“叶呆子,你敢打我。”

叶涛寒听他声音清脆,竟似女子,不禁一愣,掌势一滞,“假算子”已然向后退开,长袖起处,激得桌上杯碟纷纷飞起,向他面上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