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煜见状脚步微顿,强行压了压火,问道:“他怎么样?”

郁延道:“晕倒了,还在抢救,你有办法吗?”

龙煜刚要回答,只见面前的门开了,众人立刻围过去。

宋叶磊徒劳地张着嘴,几乎不敢问。好在医生并没耽搁工夫,说道:“抢救回来了,目前病人情况稳定,具体病因得等着化验结果出来再看。”

几人面色一松,都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对医生道谢,等着小承转移到病房里,跟了过去。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血色,安静地睡着,虽然没什么痛苦的表情,可看着就让人心疼。龙煜绷了一路的情绪顿时决堤,忍着把人狠狠揉进怀里的冲动,摸了摸他的头。

高层眼疾手快,搬来了一把椅子给他。

龙煜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前,摆摆手,示意他们没事就滚。

子春和高层知道他这是心情不好到了极点,连话都不乐意说。

二人互看一眼,等着郁延和医生聊完回来,便把闲杂人等全部带走,准备叫个护卫来守着,到时跑跑腿之类的。

宋叶磊原本想留下,但小承这情况可能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他待在这里没用,再说郁延和龙煜都在,跑腿有护卫来,也用不上他。他只好三步一回头,忧心忡忡地跟着子春走了。

门一关,屋里只剩了仪器的“滴滴”声。

郁延坐在病床的另一侧,问道:“据说毫无征兆就晕倒了,是他身体的原因,还是和咒有关?”

龙煜道:“和咒有关,我的错。”

郁延皱眉,听着他三言两语说完,脸上寒霜遍布,有点想杀人。

但他知道这其实也怪不到龙煜的头上,毕竟咒不是龙煜下的,对方这么高调地杀上来,龙煜身为妖王也不可能躲着。怪只能怪下咒的人,为什么非要把他弟弟拖进来。

他问道:“那小承到底有没有事?”

龙煜道:“不知道。”

他顿了一下,解释道,“他身体没事,说明伤在灵魂上,下咒的人拉一个人类和我分摊伤害,如果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人类承受不住,可能会在咒上加防护,替他挡着,就是不知道能挡多少。”

郁延的神色更冷,甚至都要气笑了。

所以他们现在是在祈祷一个下咒的人有良心?

他更加想杀人了,问道:“你们这个咒,有头绪吗?”

龙煜道:“没有。”

目前看,郁承推测得对,下咒的人是和他站在一起的,但这么久都没露面,也不知是死了,还是和那只孔雀一样失踪了。

郁总终于没忍住,想要讽刺一句,这时房门又开了,医生护士进来,说是检查的那几项都没查出毛病,得再查查别的。

然而伤在灵魂上,医院再怎么查也没用。

他们把能查的全查完,发现一点问题都没有,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先观察看看。

郁总经过这一打岔,火气就过去了。

他是工作做到一半出来的,此刻被公司的人连环call,便想先回去把事情分一下再回来,和龙煜打声招呼,开门走了。

龙煜伴着“滴滴”声坐了片刻,望着郁承苍白的脸,轻轻抚了抚。

他比郁延更想杀人,一腔的情绪都没地方发泄。

他心想自己可真金贵,竟需要人类给他分担伤害,凭什么?

——凭什么让这个他珍而重之放在心尖上的人承受这一切?

龙煜忍了又忍,起身在郁承的额头印下了一个吻。

郁承无知地睡着,直到入夜也没醒。

不仅如此,他一连睡了三天都没有苏醒的迹象,把一群人都急坏了。

医院查了又查,专家会诊过好几次,仍是没得出一个所以然,不敢耽误病情,便建议他们转去最权威的医院看一看。

负责这间病房的护士趁机看向龙煜,最后一次尝试劝他休息一下。

因为这男人愣是不吃不喝地守了三天三夜,铁打的都得倒下,她们最近讨论最多的就是他了。

龙煜充耳不闻,对郁老板道:“转院吧。”

儿子出这么大的事,郁老板当然是知道了,只是目前还没敢告诉老爷子。

他们讨论过,龙煜说如果还不醒,可以等着互换的时候再看看,今天就是二人互换的日子了,他说道:“行吧,咱们去疗养院。”

一群医护人员:“……”

不是等等,转去疗养院是什么骚操作,自动默认他植物人了吗?

他们急忙劝了劝,想着再抢救一下。

郁老板有苦难言,只道:“好的,我们先去别家医院看看。”

话是这么说,他们出门就直接把人拉到了疗养院。

因为小承不是身体的问题,而且这里比较方便,他们晚上能一起守着等待奇迹。

天色很快变暗,他们耗到零点,只见龙煜身体一晃,一把扶住了床沿。

与此同时,床上的人倏地睁开了眼。郁老板和郁延面色一喜,同时望向“龙煜”,喊道:“小承?”

郁承的意识被互换咒强行从黑暗里拉出来,一时有些难受,他揉着额头,低低地“嗯”了声。

郁老板扶住他:“你觉得怎么样?”

郁承道:“有点晕。”

龙煜坐起身:“其他的呢?”

郁承感受一番,说道:“身上有点疼。”

他突然对上自己的脸,微微一怔,记忆渐渐回笼,问道,“我怎么了?”

几人扶着他在床上坐下,把事情说了一遍。

郁承又是一怔,这才知道他不是身上疼,而是灵魂疼。

他抬头看向龙煜,对上他深邃的眼,下意识道:“我还好。”

龙煜点点头,见郁家的人也看着自己,不等他们问,主动解惑:“咒上有防护,他应该没事。”

郁老板和郁延心里的一块大石落地,都松了口气。

他们见郁承精神不济,便示意他休息,临走前郁老板担心小儿子因为这事埋怨龙煜让他顶锅,又作个大的出来,便替龙煜说了几句好话,表示他叔不眠不休地守了他三天。

郁少爷听得很感动,目送他们离开,翻身就要下床。

龙煜一把按住他:“干什么?”

郁事逼道:“洗澡。”

你都三天没洗澡了,不敢想象。

龙煜:“……”

我哪有心情洗?

他磨了一下牙,把这小崽子按回去,“坚持一天,你这样想怎么洗?”

郁承道:“我能行。”

龙煜看着他有些晃动的身子,十分怀疑。

但郁承现在用的是他的身体,龙煜制不住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我在旁边看着?”

郁承走了几步,也觉得有些费劲,便没有拒绝。

二人进了浴室,郁承脱掉衣服往花洒下一站,从头开始洗,然后差点被这头长发弄暴毙,最后龙煜没办法,只好进去帮他洗。

郁承头晕目眩,一路熬到龙煜给他吹干头发,往床上一躺,秒睡。

龙煜服气,感觉这几天的憋闷全被这小崽子给折腾没了。他想起这具身体也是三天没洗,为防止这事逼明早再折腾,便心无杂念地去冲了一个澡,回来在他旁边躺下了。

疗养院的床没有家里的大,两个人基本是紧靠在了一起。

龙煜半夜苏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将这小崽子整个人揉进了怀里。他垂眼看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下床,继续守着。

郁承的意识又回到了黑暗里。

他恍然听见低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挣扎和痛苦,沙哑道:“我要压不住它了。”

谁?

压不住什么?

他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听见对方继续道:“没办法,我要封印我……自己……”

他顿时一惊,谢王?

他急忙再次靠近,想试着寻找声源,却感觉对方越来越远,很快消散在茫茫的黑暗里。他下意识又往前走了几步,什么都没看见,便回了一下头。

——是一条血路。

他心里一悸,猛地睁眼,对上龙煜的侧脸,立刻踏实下来。

龙煜正在看邮件。

他最近把工作都挪到了病房里,此刻察觉床上的人动了动,便望过去,见郁承没有再昏迷,而是能自己苏醒,这才彻底放心。

他问道:“还晕吗?”

郁承道:“有一点。”

龙煜道:“饿吗,起来喝点粥?”

郁承“嗯”了一声。

他被扶着去洗漱一番,喝了一碗粥,躺下睡到临近中午,精神稍微好了点,能和龙煜聊天了。

郁延中午下班过来,便见自家弟弟靠着床头,正和龙煜说着话。

而龙煜一扫先前沉默的样子,恢复到了往日的状态,见到他便打了声招呼。

郁延对他点头,和他们吃了一顿午饭,又被工作催了回去。

他摸摸自家弟弟的头,起身往外走,见龙煜竟送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姓龙的怎么不大侄子、大侄子地喊他了?

他看着这个货,说道:“麻烦你先看一会儿,我开完会就过来,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停顿一下,他补充了一个字,第一次喊他,“叔。”

龙煜:“……”

并不想听。

作者有话要说:来,见前文,龙煜的父母、师父、师弟(阿澈)都死在禁地了,身为师兄的谢王对他兵戎相见,谢王是师兄,阿澈是师弟,这两不是同一个人,OK了吗~

感谢小可爱们的霸王票和营养液,么么哒~

第51章

疗养院的景色修得很赏心悦目。

闷热数天后, 今天终于又迎来一个阴天, 微风带着淡淡的水汽,随时都能下雨。

龙煜见郁承暂时不想睡, 便把人扶到轮椅上,打算带着他出去转一圈。

郁承迟疑道:“你确定不会淋雨?”

龙煜道:“确定,至少还有半个小时才会下。”

郁承顿时想起很多动物比天气预报还准,看来龙也属于这一种。他心里稀奇了一下, 被推出病房, 很快抵达外面的人工湖。

由于天气的关系, 这周围的人并不多。

二人顺着湖边的小路散步,龙煜听他问起自己的伤,说道:“轻伤,快好了。”

郁承道:“那只妖呢?”

龙煜提起这事就不太爽,说道:“回来的路上就死了。”

郁承一怔, 回头看他:“死了?”

龙煜“嗯”了声,简单说了说那股妖气的事,猜测道:“可能是因为太霸道, 谢子轩能扛住, 寻常的小妖不一定能扛,妖气一散,人也就不行了。”

郁承心中一动:“我又梦见谢王了。”

龙煜不想让他总这样扭着头,便走到一旁的长椅坐下,看着他:“梦见什么了?”

郁承便把那句“要压不住它”告诉了他。

龙煜皱眉,快速想到一个可能。郁承不笨, 自然能和他想到同一个点上,问道:“你说他指的会不会就是那股妖气?”

龙煜道:“有可能。”

郁承道:“这是炼禁术能炼出来的吗?”

龙煜道:“不太能。”

他解释道,“妖的妖气有时也像信息素,一些比较厉害的妖——比如你叔我——残存的妖气是能被人认出来的。一只妖哪怕炼了禁术,也只是在原妖气的基础上增涨。”

郁承一点就透:“所以不同的妖炼同一个禁术,呈现的妖气是不同的?”

龙煜道:“对。”

但那只妖的妖气和当年谢子轩身上的妖气却一模一样。

如果单是谢子轩一个人有这妖气,那可能是炼了禁术,现在又来了一个,显然不是禁术造成的。

假设郁承的梦没出错,谢子轩说的压不住的应该就是这股妖气。从它能控制谢子轩和操控小妖攻击他来看,它可能具备自己的意识。

这样很多事都能串起来了。

三十年前,禁地因某件事产生了那股妖气,或那股妖气原本就是被关在禁地里的。

当年他的亲人因它而死,它在禁地的结界修复前控制住谢子轩,成功冲了出来,可惜被他在半路阻止了。

谢子轩被制住后,它从谢子轩的身上脱离,洗脑了附近的鲤鱼兄弟,然后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人界,另一部分则回到妖界,各自发展。

这恰好能解释为什么鲤鱼当时离得那么远,却能知道谢子轩被擒和他重伤濒死,也正因为它上过谢子轩的身,知道谢子轩封印了自己,才会毫无顾虑地在外面扯着谢子轩的旗造反。

至于那本所谓的禁术书,大概率是它自己写的。

那么问题来了。

它想干什么?

郁承也在梳理思路,和他交换一下意见,问道:“你说这股妖气会不会有本体,或者只是出来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