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几秒,迈进小亭,给了护卫一个眼神。

几名护卫不需要他多说,扭头就跑, 不在这里当电灯泡。

郁承对龙煜笑笑, 坚持拉完,再次觉得很神奇,问道:“好听吗?我忽然想起我会二胡。”

龙煜一顿, 想“教训”他的心思瞬间散了。

都说记忆宝贵, 可小承之前一百多年的记忆却全都没了,以至于想起一个二胡都能这么高兴。

郁少爷倒是看得很开,兴致也高, 询问自己唯一的听众:“我还能想起一首曲子,听吗?”

龙煜道:“……听,拉吧。”

郁承便又拉了一曲,比刚才那首还凄凉。

龙煜温柔地看着他, 开始思考要不要在床上给他找点事干。

子春几人熬夜改完方案,走过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老大终于疯了?大清早的听这个?”

“最近过得太抑郁了吧?”

“大概是想哭一哭,发泄一下, 男人嘛,哭吧哭吧不是罪。”

“你们懂什么,”子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柠檬附体,“和曲子没关, 主要是看演奏的人,换个人给他拉二胡,你们看他会不会把人打一顿!”

几人“噫”了声,暗道好恩爱,拿着文件过去了。

龙煜扫见他们,便带着他们去开会,临走前揉揉小崽子的头,觉得他最近太闲,建议他可以查点资料,看看山洞里写的是什么东西。

郁承没意见,依然坚持地拉完一整首,这才起身去书房。

妖界存在了上万年,第一批留守的龙早就“飞升”了。

这边有规矩,妖不能改变人类的历史进程,只能干看着。

万年前,人界可能才刚有文明,他们不能教人类识字,后来等两界开始接触,他们用的也是人类的字。因此字体经过无数次的演变,早已面目全非,如今的妖界找不到能认识那些字的人。

幸亏先祖们还算够意思,知道编写字典留给后人。

郁承现在想弄清墙上的字,至少得用三本字典。

好在他一向有耐心,便对着照片翻字典,挨个做标注。

宋叶磊中午和他吃完饭,回办公室就见他又忙上了,坐在他面前稀奇地看了看,问道:“这得多久才能翻完?”

郁承道:“不知道,慢慢来吧。”

宋叶磊心想这也就是小承了,要是换成自己,怕是会疯。

他不由得想起上次的佛珠,发现小承对妖界的事都很感兴趣,估计是和自身的灵魂有关。

这少爷的性格一直很淡,以前从没对人或物有过太多的迷恋,大概潜意识里仍惦记着妖界。也正因如此,当时他们一群败家子都想出国留学,小承却偏偏选择考平城的大学,搞得他也跟着留了下来。

他说道:“承啊。”

郁承道:“嗯?”

宋叶磊犹豫一下:“没事。”

郁承抬眼看他。

宋叶磊镇定地回望。

他其实是想问记不起过去的事,会不会难过,但转念一想问了也没用,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于是说道:“就是想知道你们这个婚礼什么时候办。”

郁承道:“等他忙完。”

宋叶磊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聊:“要去度蜜月吗?”

郁承道:“要吧。”

说起来,他好像还没问过龙煜,不清楚龙煜是怎么想的,便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

龙煜正在忙,抽空看了一眼信息。

他自然是要度蜜月,连行程都安排好了。

但他想给自家崽子一个惊喜,顺嘴就给了句教训:度什么蜜月?有这个空你不如在床上陪陪我。

郁承:“……”

宋叶磊道:“他回的什么?”

郁少爷微笑:“没什么。”

他决定结完婚就收拾东西去旅游,让某人自己睡。

宋叶磊看看发小的表情,猜测答案可能不太如意,立刻识时务地闭上嘴,祈祷可别让他叔知道这话题是他起的头。

郁承继续翻字典,发现有一个字没拍清。

他干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照片,把不清楚的字挑出来,下班就让龙煜带着他去禁地,打算把那几个字重拍一次,免得来回往这里跑。

拍几张照片的时间龙煜还是有的,陪他一起进了禁地。

二人顺着山洞往里走,刚到阵中央,龙煜便觉心头一跳,紧接着一股邪恶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妖气忽然传了来。

他们神色一变,急忙扭头看过去。

只见中央法阵的巨龙上,竟莫名其妙多出一个人。

这人一身雪白的长袍,长得特别斯文,但那身妖气却让人知道他肯定不是善茬。

龙煜握住郁承的手往身后一带,上前半步:“你是谁?”

来人也发现了他们,伸手打招呼:“巧啊。”

二人盯着他,并不高兴这个巧合。

来人不等他们问,主动自我介绍:“我叫乐正逍。”

他指着脚下的巨龙,说道,“是来给我的族人收尸的,这么多年麻烦你们了。”

龙煜冷淡地盯着他:“怎么进来的?”

乐正逍道:“当年设置这个禁地的时候弄了一扇门,在他死后开启,让我们能来收个尸,免得法阵的能量耗完,他的尸体被毁。”

他对上他们警惕的神色,耸耸肩,“别这么看着我,我也出不了这个法阵,放心。”

郁承暗道反正他们也跑不了,便暂时虚与委蛇,好奇道:“你们是什么族?”

乐正逍道:“恶龙一族。”

郁承没听过,问道:“……还有其他族吗?”

“有啊,”乐正逍道,“青龙、火龙、白龙、你们玄龙一族,以及崆峒海的不死龙族。”

郁承道:“那为什么是我们看守他?”

乐正逍道:“当年抽签决定的。”

龙煜:“……”

郁承:“……”

手是真的黑。

郁承见他还挺好说话的,想想前不久的惊险,问道:“既然你们能开个门收尸,怎么不能再开个别的门,到时候来帮帮忙呢?”

乐正逍摇头:“你们知道的,法阵要遵守一定的规则,制定得越严格,代价越大,能量也就越大。这个法阵的代价是任何人都不能从外界进来或找到它,我能来还是得在他死后才行,规则只给我五分钟,并且只能收尸,其他的都干不了。”

龙煜点头,倒是放心了一半。

这法阵如此厉害,要是还能让人随意进出,就有点无视能量守恒了。

乐正逍道:“对了你们上代看守人,回去后还想来救你们呢,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三千世界里的那些世界我们都有办法去,就只有这个相连的世界,我们进不来。”

二人齐齐一怔。

龙煜的心跳快了几分。

妖王印补齐后,他其实想过没见到父母的尸体,他们会不会被送回了妖界,但一直都不敢去想这个可能。

他问道:“我父母?”

乐正逍道:“应该是吧,我只知道他们是祭阵过去的,阵收了他们全部的法力,把他们送回了那边。”

龙煜和郁承的心头一松,都带了些喜色。

龙煜决定给这位不速之客一点好脸色,结果下一刻就见对方又开了口。

“说起看守人,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乐正逍道,“这里被与世隔绝放逐到异世界,谁也不清楚会不会出漏子,代价太大,所以当年几大龙族立了血契,哪族中奖,龙族的族长就在那个族里选。”

他指着脚下的龙,“他如果被阵耗死,族长会从你们历届的看守人中选,他如果被人打死,谁打的,族长就是谁。几大龙族现在挺乱的,也是时候有人管了。”

龙煜:“……”

郁承:“……”

什么意思,回去还得加班?

郁承诧异:“那边没有妖王?”

乐正逍道:“有,但妖王也就管管化形的妖,其实管不到几大神兽的头上。”

他看着龙煜,“我们恶龙一族有些特殊,不参与血契,你会管其他几个龙族。”

他想了想,“青龙的族长被一个人类修士宰了,他们少主刚继位就给火龙的少主来了一出囚禁-py;火龙族之前出过事,死了不少,剩下那点人现在还没把他们少主救出来;不死龙族丢的崆峒印至今没找回,整个族愁云惨淡;白龙族比较文艺,但想起一出是一出,他们族长扬言要体验一遍人类的三百六十行,前几个干得都不错,最近换的工作是去夜店当牛郎,族人目前正哭爹喊娘求他收手。”

龙煜:“……”

郁承:“……”

乐正逍道:“基本就是这样,几大龙族各自为政,一盘散沙,乱七八糟的,都等着有人正经地管管了。”

龙煜:“……”

不管,不熟,爱谁谁。

他说道:“你回去让他们现在选,就说我弃权。”

乐正逍道:“你是觉得压不住他们?”

他说道,“别担心,你用妖王印动过多少能量,它就会存多少能量。回去后,这些积攒的能量都会转化为你自己的法力,你当时打死他,动的能量不少吧?转化后,他们没人打得过你。”

龙煜道:“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干活。”

乐正逍笑了:“那你自己回去和他们说。”

他往龙角上一抓,挥手,“走了,回见。”

郁承道:“等等,他是什么人?犯了什么事?”

乐正逍淡淡道:“他是我们族的上代君主,当年想一统几界,惹了不少祸。”

郁承道:“那元洛是谁?”

乐正逍一怔,乐了:“他死前还惦记元洛呢?元洛是现任天帝,当年就是元洛把他骗进来的。”

郁承:“……”

龙煜:“……”

郁少爷默默消化这个信息量,问得很诚恳:“有天界,那也有鬼界呗?孟婆有吗?”

“有啊,”乐正逍道,“这里有很强的压制,等你们回去,很多能力会恢复,好奇的话可以去冥界看看……”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和巨龙的身体一同消失了。

剩下的二人静默几秒,郁承扭头看向龙煜:“叔,你貌似说过好几次这世上没有鬼。”

龙煜:“……”

郁承道:“脸疼吗?”

龙煜道:“闭嘴。”

郁承忍着笑,拍完照片就跟着他回宫殿了,扫见龙煜不太痛快,问道:“在想族长的事?”

龙煜“嗯”了声。

那些人立的是血契,也不知能不能推。

他一个小所长管着万千子民,天天被合同折磨也就罢了,顶多再管一百年就能退休,谁知回去还得继续干,这是人过得日子吗?

郁承道:“要是把妖王印送人呢?”

龙煜更不爽:“绑定了。”

郁承道:“嗯?”

龙煜道:“那条龙一死,妖王印就和我绑定了。”

郁承:“……”

所以它那些能量是注定转给你了?

他一时好奇,“那妖王印的其他功效还在吗?”

龙煜不答,揉了把他的头,去了书房。

郁承不明所以,但明智地不去烦他,回房继续翻译墙上的字。

结果到深夜快睡的时候,他就知道了答案。

他一边向龙煜走,一边解着自己的衣扣,笑道:“叔,妖王印不是给你这么用的。”

龙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没放多少控制,郁承如果想挣开,完全没问题。不过他没拆穿,问道:“你不是想知道吗?”

郁承脱下睡衣,走到他的面前站定:“我现在知道了。”

龙煜挑眉:“还想试试别的吗?”

郁承道:“比如?”

话音一落,他的腰被一把扣住带过去,双腿被控制,自动化形变出尾巴,几乎填满了整间客厅。

郁承:“……”

你这就有点太掉节操了。

屋里被郁承装了太多东西,龙煜看看这个空间,轻轻“啧”了声,让他变回来,抱着人去了自己的卧室。

这里地方够大,随便折腾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