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越来越冷,眼中的酸涩越来越重,最后蹲在路的尽头,在最亮的一盏灯光下,埋头哭泣。她没有嚎啕大哭,她也没有抽泣不止,她只是无声的掉泪,看着那泪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面上,晕开成圈,然后与尘埃绞成了一片。

她从随身钱包的掏出手机,拨打了那个唯一能够给她依靠的男子电话:“飞枭,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公主……”

“我不要在这里,我不想再看见那群讨厌的人,我不要万秦了。你带我走。”

“公主,你在哪里?”

顾元晴边哭边说了一个地址,飞枭安抚她道:“你去取东西,我们去顾家,我马上就赶过来了。”

顾元晴知道飞枭已经抓住了道士,正马不停蹄的回来有她的城市。当下自己也不迟疑,抹干了泪水,快步跑出住宅区,银跟的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嘚嘚’的闷响,就像时光隧道里的钟声,落在人的心坎上。实在,紧迫,又孤苦无依。

万秦这些日子处于茫然无助之中,他找不到顾元晴了。

自从那一日顾元晴独自离开,他已经有多日未曾见过她。手机关机,酒店退房,杜麟和欧阳锋根本就不知道她的消息,连顾家他都亲自跑过去一趟,没有寻到踪影。

这让他想起了那段视频。顾元晴在找道士,说要回家。飞枭抓住了道士,肯定要来找顾元晴。他们的家在哪里?怎么回去?这些跟道士有什么关系?他都不知道。直到此时,万秦才深深的憎恨自己对顾元晴了解太少,她的口风太严,他当初在夏家的沉默彻底的伤了她的心。

最终,万秦保全了万夫人的面子,保全了安琪的尊严,却失去了顾元晴的踪影。

他想过顾元晴盛怒之下会如何对待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沉默中消失的方式,让他焦虑,让他茫然,让他后悔不迭。

可是,天地下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万秦能够做的就是找到顾元晴,尽力的弥补,解释清楚一切事情的真相。

钻了牛角尖的顾元晴也依然会保有理智,会思考问题的关键,会分析每个人的难处,也会明白他的苦心。

整整一个月,导演打他的电话都要爆了,杜麟请了侦探公司寻找顾元晴的下落,欧阳锋也去警察局报了案,人心惶惶。这个时候,万秦已经顾不得别人怎么想,他只要能够找到那个人就已经足够。

在这种时候,安琪居然又找上了门。

64、四一号绯闻(下) ...

今天的安琪明艳照人,希腊风的长裙穿在她的身上,就如最善良的女神来见她的阿修罗。

“万大哥,今晚我请了夏朝和他的未婚妻一起来家里做客。我给你做了最喜欢的菜,你什么时候可以下班?”

万秦正在与公司几位高层开小会,安琪堂而皇之的不经通报闯了进来实在是失礼。见到众多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这才略感抱歉的退了退,没出去,就拐去了万秦的休息间:“你继续忙,我等你。”背身走进去,众人这才发现对方的长裙背后居然是V形低腰,整片光滑的肌肤□在大众的眼前,十足的诱惑。

本来严肃的办公室,经过对方明目张胆的晃荡,多了写旖旎的气氛。高层们很有眼色的提前收工,各自离去,让万秦眉峰竖起了山川。

“你这里做什么?不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打扰我的工作吗?你犯得着在外人面前展现你高超演技,想要挑明我对你还藕断丝连?”

安琪斜靠在沙发床头,翘着二郎腿,高叉的裙摆下是滚圆的大腿,内里乾坤引诱人犯罪。面上娇媚的笑道:“你跟我死灰复燃,难道不能公布天下?”

万秦对她展露的风情没有一分欣赏的意思,一把夺过对方抓着的西装挂好:“我从来不知道你会自作多情到这种地步。在夏家我根本就没有同意你的求婚。”

安琪耸肩:“可你也没有拒绝。在我看来,没有拒绝就是同意。”她将裙摆撩开了些,双腿相互替换再叠加,展现自己最唯美的四分之三角度:“万大哥,你舍不得让我难过,我知道。”

万秦气结。好好的女孩子在国外呆了多年就彻底的堕落,居然学会了这种勾引男人都招式,也不知道她到底将自己贬低到什么地步。他反正是看不下去,扭头便走了出去。

安琪在屋内一计不成,已经暗自咬牙,磨蹭了一下重竖信心,再一次绕到了万秦的身后,单手勾着他的肩膀,看着他严肃批阅文件的模样。

万秦是个工作狂,几米的长桌上堆放了不少的文件和磁盘。文件需要他签字审批,磁盘有的是新手的歌曲,有的是新片的试阅,还有一张署名《千古》的盘子放在了键盘上,它的斜对面是一张电子照片,里面每隔几秒就播放一张电子照片。照片中大部分都是顾元晴的电影剧照,她出席过聚会时穿着的古风礼服,还有两人在法国度过的浪漫假日。每一张照片上,顾元晴或开心的大笑,或低头沉思,或金戈铁马舞长枪或华装素裹倾国倾城。陪伴在她身边的万秦,少有的轻松,不时的搂着她两人额头碰额头,有时在唇瓣相贴在亲吻,有时开着敞篷车,车后挂着粉的蓝的白的气球,在风和日丽的晴空下飞扬。

这样的万秦,是温柔的,是体贴的,也是最完美的情人。

安琪眼睛盯着照片中的他,手指下意识的绕过他的颈脖试探着抚摸他的耳垂,脸颊,喉结。安琪吐气如兰的吹拂着他的额发,轻声说:“万秦,我爱你。”

‘啪’地一下,万秦已经打开她的手掌,将已经批阅好的文件送出给秘书,再次进来的时候门就大敞着,他隔着银河般的办公桌与安琪对视:“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也不会爱上你。”

秘书与会计听到声音,皆竖起耳朵倾听。

万秦的音调铿锵有力,绝对的不近人情且毫无感情:“你也不用再耍什么花招,更加不用耗费心思来勾引我。如果我好色,我会去挑选一个心思单纯对我言听计从的女人上床,也不会找你这种为了名望地位对男人投怀送抱的愚蠢女人。现在,”他停了一下,站在门口,侧身冷喝:“你给我滚出去!”

万夫人给了顾元晴一个耳光,万秦就当着属下员工的面前,给了安琪一个耳光。顾元晴为了万秦的母子和睦忍了,她安琪丢了面子里子,忍无可忍。

“我已经道歉了,我承认我错了,我也放过了顾元晴,你还想这么样?你抛弃了我,你欺负我的妹妹,你还算计我家的财产,你这个狼心狗肺没情没义的男人,凭什么这么对待我?”

万秦倏地冷笑,露出两颗小小的尖牙:“你自找的,你送上门来犯贱的,你又凭什么说你想要谁谁就要听你的话?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道歉,就因为你懂得甜言蜜语?我为什么要感谢你的认错,就因为你才貌双全身材火辣?你还好意思说你放过了顾元晴?你让她差点破相,让她的事业夭折,还设计让她有苦难言,被你当众欺辱。还不够?你又凭什么装无辜,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要围着你打转?你在做春秋大梦。”他对着她沉喝,“你不滚的话,就别怪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我会请保安抬着你出去。”

“你……”安琪气得脸色青白,万秦已经掏出手机,颤抖着按下了电话。

“元晴,你在哪里?”

想念的声音从话筒那一头传来,顾元晴又忍不住想要哽咽。她抬头仰望着天空,晴朗的天空上太阳高悬着,她的四周是一座秃山,山顶的周围不知道被何外力摧毁了大片的山林,相隔多年依然寸草不生。而顾元晴就站在山的最高处,她的身边是压着道士的飞枭。

万秦轻声叹气:“回来吧,我们结婚。”

顾元晴抿着唇:“你有安琪,你还有你的家人。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替她出头,也没有人替她一起面对感情的风风雨雨,她永远都是孤军奋战。虽然与万秦相爱,可是阻力太多,对于生长在阶级斗争下的顾元晴而言,两人的身份地位不同已经决定了结局的惨败。她不想去反抗了,也不想去争了。

“我只想回家,回到我自己的家乡,那里虽然没有你,却有我的家人。他们会爱护我,保护我,呵护我,不让我受委屈,也不会让人欺辱我,更加不会……”

“公主,开始了。”飞枭提醒她。

天空渐渐转暗,太阳的圆弧突然被月亮遮挡了一部分,两个圆形相互叠加,是百年难遇的日食。

道士已经拿着拂尘在神神叨叨,烧纸,跳着莫名其妙的舞蹈。一如十年前,他在公主銮驾前做得那番法事一模一样。

顾元晴低头踢了踢自己脚下的尘土,轻声说:“万秦,我爱你。”

黑暗已经遮挡了人半边头顶,顾元晴忍不住让开两步,又走入光亮中,黑暗追逐着她,她躲避着黑暗。最后,她停了下来,感觉周围十里都亮起了光圈,将三人笼罩在期间。

她说:“我走了。”

65、四二号绯闻(上) ...

大雁朝的公主顾元晴为国祈福十年之后,从天而降,出现在了太子顾钦天的婚典大礼上。公主为大雁朝,为天下的黎民百姓,为皇族再一次跳起来《祈神舞》,万民欢腾中,公主得到了全国上下民众的称颂。

顾元晴是大雁朝有史以来最为国为民的一位公主。在十年以前,二八芳龄之时,前往太庙为国祈愿,受到天神感召,在太庙带发修行长达数年,直到天神为其慈心感动,特意放她重回尘世,了却尘缘。

“好神话,好虚伪,好……冠冕堂皇的谎话。”

“那也比真话让民众容易信服。”太子殿下顾钦天跟自己的小姑挤在一张榻上,你争我夺着最新上贡来的葡萄,含含糊糊地道:“姑姑你不知道,在你突然消失的时候,父皇都以为你被人绑架了,母后特意找来江湖人到处寻找你的行踪,结果一无所获。”

顾元晴整个人夺过最后一串,一边叼着边吃边吐葡萄皮,一边躲避太子的虎口夺食:“结果肯定没找到是吧?后来呢?”

“后来是太庙的圣僧告诉父皇,说你被天神带走了。”

“噗。”顾元晴喷笑,捂着唇笑得在榻上发抖,太子殿下立即夺过为数不多的大颗粒葡萄一股脑的赛在了嘴巴里。这宫里水果历来都是选最新鲜的,太子东宫也有,不过,很久未见小姑,太子想念得很,故而独食不如抢食,开始重温小时候的乐趣。

太子一边给顾元晴顺气,一边正儿八经的道:“所以,父皇也没有说谎,对吧!这谎言啊,半真半假就都成了真话,假话我们还是烂在了肚子里的好。”

顾元晴戳着小侄子的额头,软软滑滑,忍不住又去捏他还带点婴儿肥的小脸,将他时而拉扯成青蛙,时而揉成鸭蛋,玩得不亦乐乎。

“姑姑,你说你去了另外一个朝代,哪里与我们大雁朝有什么不同?”

“啊,人都还是一样,就是心思太多太深沉了,而且不懂得珍惜,喜欢自以为是,盲目自信,对传统文化不够重视,也没有延续我们流传下来的很多习俗。”

“比如说?”

“一夫一妻的制度很好,只是额外增加了爬灰爬墙朝三暮四的丑闻。男男女女动不动就叫嚣着要出轨,要复仇。太暴躁了,很不好。”

太子故作深沉的点头:“怪不得你说想家了。看吧,还是我们对你最好是吧?”

顾元晴扭着他的耳垂:“对我好,还来吃我的,用我的,差事我的宫人。”

太子嬉笑,抱住顾元晴的腰肢:“你的就是我的,我将他们使用习惯了,你下次差遣起来他们才会感恩戴德,对你更加尽心尽力嘛。”顾元晴哭笑不得,拍打着他的手臂:“快放开,你都要弱冠了,还抱着姑姑撒娇,被皇后娘娘看见了小心挨板子。”

“嗷哟,我的屁屁好疼。”太子立马捂住了小屁股,在榻上跳来跳去。已经十八岁的男子,在自家人面前依然如七八岁的样子,撒娇耍赖彩衣娱亲,浑然没有太子的觉悟。顾元晴回宫之后一直是太子陪着,皇帝哥哥忙着给她隐瞒真相,皇后忙着给她张罗日常用度,一时之间只有太子能够顾及到她刚回家不适的小情绪。她不由得对家人越发感恩,满心满怀的感动,只能不停地为太子解惑,将二十一世纪的事情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当然,省去了自己深入娱乐圈做戏子,还有与万秦的那段恋情的始末。

万秦从她知晓能够回大雁朝起,就成了她心口的一道疤痕,谁也碰触不得。好在,飞枭虽然知道万秦,对他们之间的爱情倒是知之甚少。顾元晴只会对飞枭说生活的辛苦,说世界的多样化,说人性的复杂,关于自己的私事她大部分选择隐瞒。这是皇族的教育,不要轻易去相信任何一个人,哪怕对方陪伴了十几年。因为你的人生还很长,说不定在之后的几十年中,那位知道你弱点的人就会给予你致命的一击。

顾元晴谨遵着先祖们的教导,也记得在书院中师傅们的耳提面命,她虽然身处异世,依然秉持着谨慎小心冷静自持的性子。

“哪里的飞机真的能够飞过大海?”

“对。我们住的这个地方叫地球,是个圆乎乎胖嘟嘟的球体,有七大板块五大海洋。飞机可以带你飞跃高山,飞跃大海,飞到你完全不知道的一个国家里去。”

太子想象了一番,突然打了个冷颤:“那样的飞机坐上去,飞得太快的话,不会被狂风刮走么?”

顾元晴愣了愣,接而大笑,抱着太子前俯后仰:“我家的小肥虫太可爱了。”

太子鼓起腮帮子:“我不是肥虫,我是小飞龙。”还特意抖了抖自己的太子服,强调:“而且,我都成亲了,再过两年就可以行弱冠之礼了。”

顾元晴抹去眼角的泪水,狂点头:“是啊,长大了。在异世界,男子要二十二岁才彻底的离开学院,开始打工,替父母分忧解劳。”

太子双手叉腰,指着头顶道:“我还是黄口小儿之时,就已经随着父皇上朝听政了。我比较厉害。”

“啊,你听政的时候,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给贪官打板子。”两人笑闹了很久,到了晌午,皇后娘娘请了公主去用家宴,太子问:“太子妃呢?”

顾元晴打趣他:“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姑姑,你干嘛不问我去不去,只担心饿了你家太子妃。”

太子道:“姑姑不去,我就抬了你去,怕什么。”说着,趿着靴子就下榻。旁边的宫女们立即上前替两人整理衣衫,又重新束起了头发,戴上符合身份的发冠,这才领了宫人浩浩荡荡的去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是一位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妇人,娴静端庄的站在大殿内,看着那姑侄笑意盈满的进来,就先让太子去换衣,自己拉着顾元晴仔细端详了:“瘦了不少,在外面受苦了。”

顾元晴鼻翼一酸,恨不得扑到皇后的怀里大哭一场。可惜,皇后是个比任何人都冷的性子,又最重规矩,连累的顾元晴也一副仙风道骨不为尘世迷惑的模样,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道了谢,这才坐下来闲话。

“当年与你定亲的许国皇子已经归了国,做了皇帝。你多年不曾回来,原本许诺的成亲人选只能另找人替代。”

66、四二号绯闻(下) ...

十六岁那一年,顾元晴是最无忧的公主,早已与许国最小的皇子定了姻缘。结果,她出门上香,遇到一位疯疯癫癫的道士,不明不白的穿越了时空去了异世界,挣扎生存。这再一回来,她已经二十六岁的‘高龄’,想要嫁给好人家那是不成了。哪怕皇帝哥哥强迫世家大族收了她,也难免会让她招人白眼,受委屈。想到这点,她的思维就串行到了安琪在大庭广众之下求婚之事。好端端的女子,抛去了尊严求男子娶她,真是匪夷所思。

皇后摸着她的长发:“所以,本宫让你皇帝哥哥想了一个法子,就说你身子不好,皇上舍不得你远嫁,干脆就在皇城招女婿好了。以后若是被人欺负了,也可以有个地方给你告状,让你能够扬起头做人。”

顾元晴哽住咽喉,最终趴伏在皇后娘娘的身上:“对不起,我让哥哥嫂嫂担心了。”

皇后叹气:“回来了就好。当年让你出嫁他国,也是因为怕你受别人委屈,觉得做一国皇后总比嫁入世家的好。如今,却是觉得留在身边才能保得下你平平安安。”

顾元晴闷头只流泪。自从回来之后,她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畅怀大笑,其实心里也在忐忑。毕竟过了十年,皇家亲情淡薄,若是皇帝哥哥和皇后嫂嫂嫌弃她年岁大了,就随意打发她嫁人的话,那她还能去哪里哭去。没想到,在她全力打点精神准备应付未来的不测之时,皇后娘娘就已经全部替她考虑到了。

这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是贴心的家人,是无论她离开多久变了多少,也依然爱护她的家人。

“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如小时候那般对着皇后撒娇怎么成?”皇帝进来就看到顾元晴赖在了皇后身边,立马板起面孔唬她。

顾元晴悄悄吐了吐舌尖:“皇帝哥哥还凶悍。皇后嫂嫂是一国之母,又不是你一人的娘子。我抱一下有什么关系。”

皇帝呲牙咧嘴,拍着肚皮叫:“午膳呢,还不开饭,要饿死朕啦。”

那头太子换了衣衫一蹦一跳的出来:“用膳用膳。”

皇帝重重哼了一声,太子立即立正站直了,从活蹦乱跳的猴子成了人模人样的凡人。皇帝问:“太子妃呢?”

太子道:“在里面,就出来。”话音一落,太子妃低垂着头出来给皇帝见礼,顾元晴眼见,已经瞧见太子妃那红肿的娇艳双唇,顿时对着太子比了比手指,两人打着暗号相互拆台。

一顿家宴吃得顾元晴肚子圆鼓鼓的,恨不得让人搬一张躺椅放在御花园里,敞开肚皮晒太阳。

皇后娘娘似乎心有所感,拐着她去了御花园,坐在水榭,放下纱帘,一边欣赏风景一边看着园内陆陆续续出现不少才子俊杰。

不得不说,皇后办事的效率就是高。这才刚刚提出要让顾元晴嫁人,还没一个时辰,这人选就已经都调了过来了。

话说两头,万秦在接了顾元晴一通电话之后,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整个天色都暗了下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强光,在遥远的山林里闪闪发亮,而顾元晴的那一声“我走了”这才缓慢的从话筒里传来,随即,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就好像本来嘈杂的环境里,突然被人掐断了开关,电影——散场了。

万秦木然的看着那光柱子从光芒四射到烟消云散,仿佛望了千年。日食什么时候散去,他也不知道。抬头看一看手机通话时间,再看看电脑上的时钟,只相差五分钟,却好像过了五千年。

他稍微抬起了一下头,胸腔里那一阵阵的闷疼这才传导过来,他全身颤抖,几乎站立不住。

安琪隔他很静,别的没听见,就那句“我走了”似乎穿透了手机壳子,传达到了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她颇为幸灾乐祸的说:“你也被人抛弃了。”

万秦目光陡然一冷,手掌猛然拍打在门板上,发出嘶吼,吓得屋里屋外众人惊跳起来。

万秦不死心的找遍了顾元晴所有去过的地方,超市,酒店,顾家,连她在法国住过的临时酒店公寓也去看了看,都一无所获。心里的绝望也来越深,那些心痛倒是变得麻木了。

顾安难得来找他一次,开口就说:“她让我转达一句话给你。”

万秦抬头盯视着她。顾安站在了门口,屋内抹天抹地的黑暗,万秦就像那绝望黑景中的豹子,只要顾元晴一句话一个字就能够引起他的激烈扑咬。

“你说。”

顾安怯弱的离危险远了点:“她说,大雁朝在距离二十一世纪的千年以前。”

什么意思?大雁朝是顾元晴的故乡,千年以前,那就是……顾元晴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怎么可能!

万秦捂着头,万分难以接受这个苦苦追寻的答案。他说爱的女人,是千年以前穿越来的古人;被他忽略伤害了的顾元晴,是大雁朝数一数二的权贵之家的女人。

她瞒了好久,瞒得他好苦。

为什么不早说?难道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这么不值得她托付?

所有人都觉得万秦掉入了爱情的旋窝,不得挣脱了。万夫人原本还想将安琪与万秦凑做对:“你要对安琪负责。当年她接了那么重要的戏,我只说了一句‘女孩子不要太抛头露面’,她转瞬就丢了几千万的角色,专心一意的倒追你。这样还不够?她能够做的都做了,你还想怎么样?”

万秦在珠宝店陪着购物的母亲,冷声道:“你应该说‘万秦,你不按照你母亲的话去娶安琪的话,就永远别进万家的大门,我不承认你这个儿子’。”

万夫人心口一跳:“你居然为了一个小明星要跟你母亲做对?”

万秦冷哼:“我的母亲居然要我娶一个朝三暮四爱慕虚荣的女人,真正可笑。你想要看你儿子戴一辈子的绿帽子吗?”

那一次的争吵,以万秦的最后通牒为剧终。第二天,他已经马不停蹄的跑去了华山,见国内最有名也最神奇的圣僧。

67、四三号绯闻(上) ...

顾元晴倚靠在美人靠上,手中摇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

花园里,有一名青衣男子正舞着剑,在古筝的铮铮声从飞跃腾挪,剑气如虹,美人当歌。无数的茉莉花被风摇动,飘洒在两人的发顶身上,如梦似幻。

这时,只要任何一位经过此地的人都会忍不住赞叹一声男才女貌。

男子剑罢,花落,人微笑,立在顾元晴的身前,柔声问:“公主可满意?”

顾元晴咬着枣子:“英武不凡。公子若是上阵杀敌,定然会所向披靡让敌方闻风丧胆。”她指着一处矮凳,“公子请坐。”

男子有双精明的眼,嘴唇绷紧了抿着,青色的衣衫,白玉腰带,站时如钟,坐如松,一举一动都堪称世家子弟的典范。然而,他能够从众多未娶的子弟们中脱颖而出,不是拜他的家族,也不是拜他的才学,而是因为他的容貌。

不喜不怒的时候,男子的神情与万秦有三分相似。偶尔顾元晴在前朝遇见他,隔得遥远,可以看到对方严肃的与同僚商讨大事的认真模样,那时候就与万秦有八分相似。顾元晴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偷看一名男子的消息,很快就被皇后娘娘知晓。正巧对方也是那日来参选的子弟之一,当下,皇后就替顾元晴做主赐了这段姻缘。

有了这层关系,顾元晴也不偷偷看了,每日里会在公主府与这男子见一见,下下棋,赏赏花,说说皇城的趣事。男子没多久就倾慕起顾元晴的稳重识大体,并且眼界开阔明辨是非,越到之后对对方也就越来越亲密。

顾元晴一心想要从对方的身上找寻万秦的影子,对方对她倾心以待做得并不过分,或者说是刚刚在世家子女交往的尺度之内,倒也没有多想。

到了十二月,婚礼的诸多事宜已经准备妥当,顾元晴隔日就要下嫁。

皇后难得亲临公主府,捧着基本册子送到了顾元晴的手上。顾元晴不知道何故,翻看了下,居然是春宫图。当下囧了半响,这才面红耳赤的对皇后娘娘招供:“其实在那异世,这些物品随处可见,只要你打开电脑搜索就能够看到更多更细致的图画和文章。”

皇后娘娘轻笑:“到底是千年多以后,民风改变也属自然。”说罢,看着顾元晴只是笑。顾元晴起初不知道对方的意思,直到皇后执起她的手:“那你可否与男子……”

“没有。”顾元晴大叫,顺了口气,又落了下来,勉力镇定地回答:“没有。虽然有心意想通的男子,可是两人身份悬殊,他的娘亲对我甚是不爱,故而不了了之了。我一直谨守女子本份,没有越过雷池。”

皇后这才放下心来,又与她说了一些闲话,嘱咐她早日歇息,这才走了。

第二日,寅时初刻,顾元晴就被嬷嬷们唤了起来,洗头梳妆。顾元晴如一只木偶似的坐在长形百年好合的梳妆台前,任由众人戳扁揉圆,自己一双眼睛在数个妆奁里面溜达。有十来斤重的七凤朝阳凤冠,几斤重的金项圈,雕刻精美的镯子左右个三个,再加上脚环,还有零碎的玉佩,戒指,耳环等等物事,还有十二层的霞帔。只这么看着,顾元晴就觉得自己会被压死。

她打开抽屉,再数了数里面的金簪和花钿,都是成双成对求个圆满和美。最后,指尖落在了一根金貂簪子上。这是她穿越去了二十一世纪之时,时时佩戴的一根簪子,其他的贵重物品都在最初典当换了银钱。这根簪子跟了她十年,陪她度过了无数个孤苦无依的岁月。同时,它也尝过了昆琮的血,杜麟的调戏,欧阳锋的重视,还有万秦的爱意,是唯一一件与她同时有着那十年回忆的物品。

她轻轻捏起那簪子,在高髻上比较了两下。可惜,发簪太过于陈旧,式样太过于老气,已经与最新添置的头面不相映衬,成了旧物。她将这旧物捂在了心口,前尘往事如狂涛卷浪似的喷涌而来,让她喜让她悲,更多的是无奈和委屈。

她不知道万秦与安琪怎么样了,她也不去想万秦接到那个电话之后会不会怨她,她也不去猜想杜麟会不会恨她无情,欧阳抱怨她没有义气,还有顾家的家人,会不会说她忘恩负义说走就走。

她深深吸入一口气,将簪子小心翼翼的收纳在了袖袋中,妥帖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