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婢女接道,“其实,不仅是饮食,这南苑的所有事物,大到花木草石,小至摆件装饰,全部都是狄总管打理的呐。”

尉迟明玥闻言,竟有了片刻失神。她四下环视,白狐毛毯、沉香珠帘、青纱幔帐、桐梓唐琴、工笔花鸟……无一不是她喜爱之物。放眼窗外,曲径雕栏,梅花傲雪,更是合她心意。她早已将这些视作理所当然,却不曾想,如此了解她喜好的,竟是他……

她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他醒了么?”

婢女笑答:“早就醒了。梅先生都跟他玩了好久了。”

“玩?”尉迟明玥听得此话,皱眉起身,径直就往门外走,“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去看看。”

婢女们见状,皆掩口失笑,随行而去。

尉迟明玥走进隔壁套间,就见所有婢女都聚在床边,娇笑嬉语,规矩全无。梅子七则坐在一旁,对着几上的一局棋发呆。

尉迟明玥也不管他们,举步向前。待靠近之时,便听婢女软语:“这是第几口呀?”

只听狄秀老实应道:“四。”

婢女娇笑道:“嗯,乖,再喝一口,我们吃糖。”

“下面轮到我喂了吧?”婢女中有人娇嗔道。

“让我先!”另一人立刻不满。

尉迟明玥当即一僵,心中恶寒无比。好一会儿,她恢复过来,皱眉不满道:“你们在做什么?”

婢女闻声,皆敛了嬉笑,福身行礼。

一名婢女捧着汤药,笑答道:“禀四小姐,喂药。”

尉迟明玥垂眸,看了看那碗药,继而抬手轻轻摸了摸药碗。

“已经凉了。”尉迟明玥抱怨道。

婢女们听得此话,又嬉笑起来。那捧药的婢女欠了欠身子,道:“奴婢这就去热。”她说完,捧着药汤轻快离开。其他的婢女见状,也纷纷跟了出去。

到底有什么事这么好笑啊?尉迟明玥皱着眉头,不明白那群婢女的行为。她也懒得多想,刚要看看狄秀的情况,一低头,却见他正笑望着自己。

他已换过包扎,披了件灰鼠斗篷,倚在靠枕上。他笑得愉悦,眉目之间染着温润明朗。昨日的颓然无力不再,想必已无大碍了。

尉迟明玥望着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大声道:“你是不是装傻?”

狄秀微惊,万分茫然。

“不准骗我!快说!”尉迟明玥声正色厉,气势非凡。

狄秀愈发茫然,神色微怯。

“哎哟……”一旁的梅子七这才开了口,叹道,“小四啊,别那么凶,有话好好说嘛。”他说着,起身走到了床边,摸摸狄秀的头,哄道,“乖,不怕啊,先生给你做主。”

尉迟明玥见状,复又生了恶寒。她愈发不满,咬牙切齿道:“先生,你真的相信他傻了?”

梅子七笑着,摇了摇头,“他没傻。”

尉迟明玥愕然,“那你还……”

梅子七望着狄秀,笑道:“今早我仔仔细细地给他诊了一遍……年月日子,他都记得。山庄上下,他都认得。武艺内力,也无半点打折。诗词、乐理、珠算、术数、博弈……全部都没忘。”梅子七指了指一旁茶几上的那局棋,“我还特地跟他下了一盘棋。”

尉迟明玥不禁紧张起来,“如何?”

梅子七挑眉一笑,“那当然是我赢啦。好歹我也是先生嘛,哈哈哈。”他不等尉迟明玥抱怨,便收了笑容,沉声道,“不过,我还没见过有人傻得这么别致的……要我说,他不是傻,只是言行思维变得如同稚儿一样罢了。”

尉迟明玥看了狄秀一眼,“有什么区别?”

“有啊!”梅子七认真道,“你说的话,他都明白。谁好谁坏,他也清楚。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他,绝对不会骗人。”最后几个字,梅子七拖了个长调,话外有音。

尉迟明玥心头一震,自然明白他所说的是何事,跳脚反驳:“不可能!”

梅子七望着她笑,刚要说什么,一名婢女却在此时进来,行礼道:“四小姐,二小姐求见,说是要探望狄总管。”

二小姐尉迟采瑶与狄秀已定下了亲事,如今她来探望,自然没有拒她于门外的道理。尉迟明玥点了点头,应道:“请我二姐进来吧。”

梅子七欲言又止,笑着摇了摇头,到一旁收起了棋盘。他开口,道:“我先回房,免得打扰了。”他笑着,冲狄秀挥了挥手,“阿秀啊,先生待会儿再来跟你玩哦。”

“阿秀……”尉迟明玥听得这个称谓,目瞪口呆。

但狄秀却笑着,点了点头。

梅子七笑盈盈地往外走,经过尉迟明玥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含意深远地道:“小四啊,你好好看着吧。”

尉迟明玥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刚要追问,却见婢女领着尉迟采瑶走了进来。

尉迟明玥不再多想,含笑唤道:“二姐。”

虽说山庄中的大多数人,尉迟明玥都不熟。哪怕是她的兄姊,也不过点头之交。唯独这个二姐,与她十分合得来。尉迟采瑶温婉谦和、端庄大方,亦甚得尉迟思广的喜爱。也是因此,尉迟明玥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么美好的二姐嫁给那心狠手辣、笑里藏刀、嚣张跋扈……的“狄总管”……

尉迟采瑶进屋站定,温柔地唤了一声,“明玥……”她抬眸,又望向了床上的狄秀。只见她眉峰微蹙,竟落下泪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尉迟采瑶语带哀伤。她上前几步,在床沿坐下,“伤哪里了?要紧么?”她说着,伸出手去,轻抚上狄秀的脸颊。

尉迟明玥见状,不免尴尬,正要回避。却听一声清脆的“啪”,尉迟采瑶的手竟被无情地拍开。

尉迟采瑶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望着狄秀,颤声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尉迟明玥上前几步,怒斥狄秀道:“大胆!放肆!快向我二姐赔罪!”

狄秀看了尉迟明玥一眼,垂眸不语。

“你……”尉迟明玥正要再训,却被尉迟采瑶拦下了。

“明玥,不怪他,是我唐突了。”尉迟采瑶苦笑着,如是道。

尉迟明玥心上不满,但尉迟采瑶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发作,只得忍了。

这时,婢女捧着药汤走了过来,恭身奉上,道:“四小姐,药热好了。”

尉迟明玥正想让婢女放下药,尉迟采瑶却抬手接过了药碗,温柔道:“我来吧。”

婢女称了是,福身退下。

尉迟采瑶舀起一匙药汤,轻轻吹了吹,送到了狄秀唇边。

狄秀却只是冷冷望着她,既不喝药,也不开口。

沉默蔓延,气氛尴尬非常。尉迟明玥又气又急,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尉迟采瑶放下了药碗,哀婉笑道:“我还是下次再来吧……”说罢,她起身,抹着泪默默离开。

尉迟明玥目送她离开,已是满心疑惑。她又转头看着狄秀,他的脸色依旧冰冷霜寒,愈发加深了她的疑惑。这门婚事是尉迟思广定下的,尉迟采瑶暂且不说,可他分明是高攀,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前日所见,分明不是这样啊……

她想着想着,忆起方才梅子七说的话:你说的话,他都明白。谁好谁坏,他也清楚。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他,绝对不会骗人。

她低头,看着那碗药汤,思忖片刻,端了起来。她坐上床沿,舀了一匙药,递到狄秀面前。

狄秀脸上笑容骤生,他倾身向前,一口喝下匙中的汤药。继而又抬眸望着她,等她举动。

尉迟明玥怔怔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汤匙。她犹豫良久,放下了汤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了他的脸颊。

他依旧笑着,微微侧了侧头,贴紧她的掌心。

掌心感受到的柔软微凉,让尉迟明玥有些失神。待她回神,顿生羞怯,慌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沉默片刻,轻声开口,如同自语般问道:“为什么……”

他并不回答,只是笑道:“糖。”

“糖?”尉迟明玥忽然忆起方才婢女喂他喝药,好像是有这么一说。喝满五口,有糖吃……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嗔道,“想得美!”

他皱眉,道:“说好的。”

“又不是我说的,不算!”尉迟明玥理直气壮。

狄秀隐隐有些委屈,继而又想到了什么,开口笑道:“藕粉丸子。”

尉迟明玥听得此物,惶然失措,“我……我才不会做给你吃!”

狄秀愈加委屈,正要说什么,却被尉迟明玥打断,“……还敢问我要东西吃,我还没吃东西呢!这里厨子连我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太可恶了,都是你的错!”

狄秀听她说完,浅浅笑道:“冬菇烩笋、龙井虾仁、桃仁鸡丁、桂花干贝、花雕醉鱼、荷花酥、鸳鸯豆糕……”

听着他说出这些菜名,尉迟明玥的心头颤动,微微生悸;脸颊发烫,染了绯色。

不知为何,她竟害怕起来,颤声道:“不要说了。”

狄秀闻言,乖乖住口。

尉迟明玥不明白这莫名的感受,只是,她不敢再看狄秀一眼,更不敢多留一刻。她放下药碗,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第七章

尉迟明玥奔出门外,深深地吸气。寒冷,让她稍稍清醒。她呆呆看着满苑的梅花,心口依然悸动,不可平复。

……

而后数日,一切太平。除了婢女们愈发喜爱往狄秀房中去,借照顾之名,行调戏之实外,诸事如常。

乃至元宵佳节,南苑之内一片欢欣。一大清早婢仆便开始忙碌,在苑中各处挂上花灯应节。

尉迟明玥匆匆吃过早膳,就到花苑里看花灯。虽未到点灯之时,但灯型各异,五彩缤纷,已然可爱。她在苑中转了一圈,心情愈发愉悦。每年过了元宵,她便返回南陵王府。她虽姓尉迟,但却从不觉得此处是家,那疏离隔阂之感,从未消除。

她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感慨,待抬眸之时,却又看到了让她无语的场面。

连日晴好,苑中雪化。一众婢女便趁着和暖,扶着狄秀出来散步。可在尉迟明玥看来,与其说是“扶”,不如说是“牵”。南苑的婢仆虽不是尉迟山庄之人,但平素也是恭敬得体。何况,她们戏狎之人,是“狄总管”……

“狄总管”是怎样的人物,山庄上下都很清楚。而他出事之后,以往无人敢提的旧事也流传开来。

他本是孤儿,自幼被尉迟山庄收养,随了养父的姓。待年纪稍长,便入庄为仆。当日跟他一同入庄的,还另有三人。庄主见他们四人年纪相仿,又皆是人品出众,便以“钟灵毓秀”四字各赐了名字。而到如今,“钟”“灵”“毓”三人都已亡故。庄内曾有一句戏言,谓之“一枝独秀”。然而,但凡说过此话的人,非死即伤。众人心知是狄秀所为,却不敢说破。畏怯之余,猜疑又起,怕是那“钟”“灵”“毓”三人之死,也与狄秀脱不了关系。而后,狄秀升任总管,庄内不服他的,幸者逐出山庄,不幸者死不见尸。婢仆之流,又有谁敢放肆?

但如今,婢女中有拉着他的手引着他走的,有挽着他的手臂为防他摔倒的,更有偎着他替他做支撑的,全无尊卑,毫不避讳。最让人无语的是,这些婢女口中唤的,无一例外是:阿秀

尉迟明玥隐隐觉得,这些婢女才是真正的趁人之危、借机报复……

想到这里,她皱眉长叹。她迟疑片刻,终是走了过去,不满道:“越来越没规矩了。他伤还没好吧?”

婢女全然无惧,笑答道:“禀四小姐,是梅先生说他躺了数日,当下床走动一下才好。”

尉迟明玥被堵住了话,一时无言以对。这时,婢女中有机灵慧黠者,开口笑道:“四小姐,今日是上元佳节,奴婢们还有好多事做呢。不然,您陪阿……狄总管继续走动吧!”

此话一出,婢女们皆笑得花枝乱颤。

尉迟明玥不禁羞恼,正要训斥。婢女却把狄秀扶到了她面前,将他的手交到了她的手上。

“四小姐小心扶好,我们先走了。”

此话一出,婢女嬉笑散去。

“你们……”不等尉迟明玥出言抱怨,婢女们早已逃去无踪。她生气欲追,却蓦然察觉了自己手上的重量。

狄秀紧紧抓着她的手,身子微微有些摇晃。尉迟明玥就见他的左脚悬空,并不着地,想必是伤势所致。她抬眸,就见他眉峰微蹙,神色苦恼。但看到她看他,他隐去苦恼,展眉微笑。

尉迟明玥竟生了片刻恍惚。

眼前的人,头发松松梳辫,穿着藏青单衣,披灰鼠斗篷,朴素简单,全无配饰。往日的那一身矜贵之气,荡然无存。

她不由地开始回想她记忆中的“狄总管”。

虽不交往,但在山庄之内,也有照面。任何时候,他皆是锦衣华饰、冠带楚楚。因与他交恶,即便相遇,她亦视若无睹。而他,也只是微微低头,尊一声“四小姐”,别无二话。

而现在,她竟执着他的手,看他温良诚挚地笑……

她心上又生了那莫名悸动,也不知自己这样站了多久,直到婢女轻声唤她,才回过神来。

“……四小姐,三小姐来了。”婢女道。

尉迟明玥微惊,转头相应,“三姐?”

尉迟家的三小姐奉珏便站在那名婢女身后,正皱眉看着眼前的景象。尉迟奉珏生得柳眉杏眼,粉面桃腮,自是个标致的美人。她身姿秀颀,挺拔玉立,更添一份英气。她与二小姐采瑶同出一母,亦是知书达理,但比起尉迟采瑶来,缺了几分温柔内敛。

尉迟明玥察觉她的眼神不悦,方才想起自己和狄秀的姿势暧昧。她心生尴尬,但念及狄秀的伤势,并不松手。

她见尉迟奉珏不说话,开口问道:“三姐有事?”

尉迟奉珏沉默片刻,才道:“今日上元佳节,爹爹晚上设宴‘水月台’,四妹记得赏脸。”她说完,转身就走。

尉迟明玥见她如此,也生了不悦。她皱起眉头,自语般抱怨:“什么口气啊……”

……

当日夜里,尉迟明玥稍事打扮,领着两名婢女,往“水月台”赴宴。

水月台此名,取自佳句:掬水月在手,自是依水而建。台下遍植荷花,时值冬日,虽无荷花可赏。但今夜雪净天清,皓月当空,别有一番空明意境。

尉迟思广在水月台上设下十桌筵席,宴请亲族宗室。

尉迟明玥到场之时,只觉众人看她的眼神与往常不同,甚是诡异。她虽有疑惑,但也不多想,径直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尉迟思广见她来,含笑道:“明玥你来啦,快坐。”

待尉迟明玥坐下,他又寒暄几句,问过了狄秀的伤势,继而宣布开席。

尉迟明玥想起先前替狄秀疗伤时梅子七说过的话,心头感受,难以名状。她抬眸看了看同桌之人,见他们皆是和颜悦色、愉悦谈笑,说不尽的兄弟和睦、父慈子孝,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她轻叹一声,刚要举筷,却发现尉迟采瑶并未在席,不免奇怪。她停筷,疑惑问道:“二姐呢?”

同桌之人笑声微滞,不自然地安静下来。

只听长男尉迟文成开口:“二妹抱恙,数日前便遵了大夫嘱咐,去别馆静养了。”

尉迟明玥顿生惊讶。好端端的,为何病了?而且还要去别馆静养?这些事情,为何无人跟她提起?

“是什么病?”她又问。

尉迟文成却笑道:“四妹,今日佳节,休提这些。来,我敬你一杯。”他说罢,举杯相邀。

同桌之人听得此话,皆举起酒杯,邀她共饮。

尉迟明玥心觉异样,却又不知因由。她又见身旁的尉迟奉珏神色阴沉,默然饮酒,不仅疑惑更深。但众人如此敷衍,自然是无意答她。她皱了眉,思忖片刻,终是忍了疑惑,举杯饮酒。

众人饮罢,复又谈笑如初,气氛欢喜和满。

尉迟明玥看着与自己同桌的兄姐,心头感触,难以言表。虽是血脉相系,但人情淡漠,叫人害怕。

她渐渐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道:“我不吃了。”

尉迟思广见状,略显不悦:“明玥,别闹了。”

尉迟明玥冷然道:“有什么关系?反正少一个姊妹,也没人在乎。”

不等尉迟思广责备,尉迟奉珏拍案而起,冷笑道:“尉迟明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尉迟明玥微惊,就见尉迟奉珏脸色潮红、言语激动,显然是醉了。她不愿多做争执,转身欲走,却被尉迟奉珏一把拉住。

“不准走,把话说清楚了。”尉迟奉珏皱眉道,“说我们不在乎姊妹之情,你又如何?狄总管和二姐已经定亲,你为何横刀夺爱?!”

尉迟明玥闻言,忿然道:“我何时横刀夺爱?!”

尉迟奉珏冷冷一笑,“敢做不敢认么?你平日里的光明正大哪儿去了?”

尉迟明玥皱眉,厉声道:“没做过的事,我为何要认?!”

尉迟奉珏大声道:“哼!那日狄总管说喜欢你,这里很多人都听到了。而后,你将狄总管留在南苑疗伤,二姐曾去探望过一次,回来之后就一病不起。今早在南苑你与狄总管举止亲密,我可是亲眼看见的,你还敢说没有?!”她伸手指着尉迟明玥,“我就奇怪,当初你为何反对二姐和狄总管的婚事……原来,你是这般卑鄙无耻之人!”

尉迟明玥闻言,微微惊愕,却不退让,“随你怎么说,总之我没做过对不起二姐的事。”

尉迟奉珏冷笑,道:“做没做过,你自己心里清楚!”

眼见她二人争吵不休,尉迟思广出声喝制,道:“奉珏,住口!不准这么说你四妹!”

尉迟奉珏顿生哀戚,委屈万分地喊道:“为什么不能说!一直以来,她仗着自己是南陵王府之人,对我们颐指气使、百般责难……”她又望向了尉迟明玥,冷冷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尉迟明玥心中怒极,正要反驳,一众亲族却纷纷上前劝慰。

“明玥,她醉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尉迟文成开口,赔笑道。

此时,次男尉迟武德正拉着尉迟奉珏,示意她少说几句。

尉迟明玥环视一周,终是忍了怒火,转身离开。

身后,尉迟奉珏喊道:“哼!尉迟明玥,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夺人所爱,人恒弃之!你会有报应的!”

尉迟明玥听着那声音叫嚣,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竟如同逃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