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懂!时蕾以眼神表示。

笨!她咬咬嘴唇,眼仁快速斜了一下身边。

丛家家低着头认真地拿纸巾叠花,对季风的到来视若无睹。

什么情况?时蕾茫然。

杨毅翻着眼睛唱小龙人,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赶紧把这杯玩意儿给我整走。”季风嘴里泛苦地盯着那一扎白酒。“我看了肝颤儿。”

“哟,半年没见还长出肝儿来了!”翅膀诧异。

“一直都有,谢谢。”

“你骗人~~”

“开饭开饭!”杨毅叮咣敲着盘子,“饿死了。”

杯杯满上,季风说:“欢迎老大和…”眼看着时蕾,突然犹豫了。

杨毅噗哧一笑。“你不认识她啊?”

“不是我寻思是不得换个叫法了。”他嘿嘿一笑,“大嫂啥的。”

“别没溜儿!”时蕾瞪他。

“孩子长大了,懂事儿了。”翅膀欣慰地搭着他肩膀,“不过这杯酒你还是得喝。”

“靠,白叫了。”季风把杯子推向时蕾,“大嫂,帮我喝了吧。”

时蕾笑得残忍。“你不要逼我给你敬酒。”

“你他妈来晚了不痛快挨罚求这个求那个的。”于一受不了他的婆妈,端回来放在季风面前,“不就一斤吗,喝了。”

翅膀一拍桌子。“不愧是我二哥,有魄力。”

“锹哥你跟我玩哪?”季风急了,“还‘不就一斤’!你忘了我回来那天你喝不到八两就出溜桌子底下去啦?”

“让你喝的说我干啥?”于一不受他摆弄地拉回话题。

季风伎俩被识破,只好耍赖道:“你都喝不了我能喝吗?”

“首都回来人儿这么谦虚呢?”翅膀拿眼神儿鄙视他,“他啥量你啥量?站起来比俺俩都壮一圈还好意思说不能喝。”这小子行啊,学会躲酒了!

“你们几个罗嗦屁啊,”杨毅拿杯底敲转盘,“手都举麻了还喝不喝了?小四你咋这么丢人,让喝就赶紧喝得了。”

22、遍地嗜血狂人

还是时蕾看他们唠得没完没了,再次张罗举杯,开局酒总算一干而尽。翅膀放下杯子感叹:“还得哈啤,啥都比不了。”

季风给他倒酒,趁机把那扎白的偷偷挪开。

几个人都看在眼里,互相笑笑。于一说:“你真没纲。”

季风装作没听见。“老大你酒吧怎样?”

“没他妈折腾死爷,总算还利索一家账。”

“你说你活得好好的,整这么个玩意儿干啥?”

“靠,活是能活啊,温饱和小康能一样吗?”翅膀抽出两根烟,递给于一一根,“你这边儿晚点还,我过完年回去得装修。”

“我不急用。”于一拿打火机给他点上,“还行吧这几个月?”

“守着学校,旱涝保收。”翅膀吐了一口烟,言语间难掩得意,“现在转出去我起码六位数进账。”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不是好买卖他也不能这么放心砸钱,“周围打点没有?用不用挂靠一下?”

“现在看来还用不着,等过了年看情况再说。”早之前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一有喝多闹事儿的就心激灵,生怕是附近道上的欺生来砸场子,“倒是有那么几件烂眼子怪事儿回头我跟你单唠。怎么说也是做学生买卖,再复杂也有限。”

“这你可说错了,”季风若有所指,“现在学生更复杂,啥都敢干。”

“嗯,”于一也同意,“到底是外地,能合计的人少,你就有钱挣第一,凡事儿多过点脑子,别拿来就干。”

“大事儿没有,小事儿我心里有谱。”再说还有丁凌,“跟我合股那个小大夫借了不少力,店面房子是S大的么,多亏他跟学校能说上话才办这么顺,跟工商税务什么的我他妈跟他们打交道连话都听不利索,得回有这么个本地人。做买卖倒是不行,不过人啥说的没有,你俩有空来S市认识认识,除了口音哪都不像南方人。挺值交。”

于一有趣道:“能让你觉得值交的不多。”

翅膀推推眼镜干笑。

“哪个小大夫?”杨毅夹菜的手停在盘子上方,“追小猫那个堂哥?”

“去~”时蕾掐她一把。

“哎哟!”她飞快把菜夹回塞进嘴里,挡着时蕾的手接着调侃,“老大你可真行,跟情敌打得火热。男人之间的友情真玄妙…哎呀,说说怎么了?你俩再在底下捅捅鼓鼓的我急眼啦。”

丛家收了行凶的脚。“你嘴咋这么欠!”

“还不就是个认识的方式,”翅膀倒是不以为然,“光冲他追蕾蕾这点,起码说明他跟我看女人这方面志同道合吧?”

各式笑声四下响起。

“不要脸的…”时蕾嘴里塞了菜喃喃骂道。

“高中时候有人追小猫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季风说完又冲时蕾邀功,“不是现在想想那时候我们几个为你干多少仗!”

“对对对,”杨毅马上提供证明材料。“我记得最壮观那次,4班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她扭头问于一,“于一你记不记得?小猫生日那天他和他那帮哥们儿拎个小筒,一人一把玫瑰花,在操场上摆时蕾。你说你叫时蕾干啥,你要叫于一,那可怜的娃儿能没等摆完就让胡喜才提溜教导处去吗?”

“我知道你说的谁,”丛家捂着嘴偷笑,“叫姜军,他家永鑫家电的。”

“对对,将军!还他妈元帅呢。”杨毅大笑,“脑袋穿刺的玩意儿,胡喜才审他他还装屁,‘我就是喜欢时蕾!’哈哈哈…”

时蕾提起就来气。“完了把我还整进去一顿训,没气死我。”

“回来两猫眼儿涨涨着,不知道的以为哭了呢。”杨毅提供独家材料,“你们都没瞅着。”

“俺们听你说得感同身受。”于一泄她的气,这事儿翻过来倒过去说多少遍了都。

“稀奇嘛,没见过小猫这样的,”杨毅嘿嘿两声,“跟着一问是因为这事儿,老大立马就怒了,起来就冲4班去给人踢了。我靠,那叫一速度,就我这反应等过去就看着那小子跟头把式的,让老大这顿颠炮飞脚,旁边桌子椅子扑腾倒一片。他班男生一开始傻眼,后来反过劲儿有人要上了,”情节描述到后来还是跟当事人对词儿,“他还在那骂骂滋滋揪人脖领子不放,幸好左文他们来得快给捞出来了。”

“虎!”季风至今为没当上先锋而耿耿在怀,“也不说喊我一声,让人给你扣下就傻逼了。”

“骂人哪?”翅膀老谋深算地抠着鼻梁笑,“就爷这嗓门儿,真让人反擒了嗷唠一声初中部都能听着。再说我当时路过3班后门于一还看见我了问我‘你干嘛去’,我说点炮。靠,我他妈以为你能跟上来呢,结果干完了回来才发现这逼在班级趴桌上乐呢。我就后悔咋没就势捎带脚儿给你掀桌子底下去。”

“我们又没招你。”杨毅护夫地挽着于一,“噢?”

“噢。”于一很委屈地点头,憋不住的笑。

“那次后来整得贼大发,”季风兴奋地接着回忆,“那小子在他班人缘还挺好,晚自习时候小丫上我们班正白唬这事儿呢,胖子在外边喊‘4班来人了’,我一看他班二十来号男生全干过来了,挡得走廊我都没出去。”

“啊,我当时跟于一在水房抽烟呢都不知道,你班黑狗喊我我才往回跑。那逼抻脖子在门口叫号,叫二哥一脚卷进去了。”

“靠,咱仨那天巨有默契!小锹刚给人踹进来,我正好挤到前边抬腿就是那哥们儿后腰,都不等他站稳翅膀就喊‘门关上’,话没落一桌板儿抡过来当时就见血了。”

“他班那帮窝囊废不是我说,”杨毅被关在门外没见到屋里惨烈情况,只好气愤地贬低着挡住她的那些4班男生,“有不两个是人多给挤进咱班的,其它都在门外关着,就听里头呜嗷呜嗷这顿凿都扒眼儿看谁也没敢拽门儿进去。”要拽开门了是不她也能饱个眼福!

“张胖子把着门儿呢谁能拽开啊?”季风对张伟杰那身肉无比推崇,“后来要不是主任来那逼就得死到1班,老大杀红眼了。”

“我记得老清楚了,那天王勇班儿么,”于一对这段印象深刻,“进来也没吱声,小个儿不高贼有劲,平时根本看不出来。一把给那小子拎走了,蹦起来夸夸给我跟大非一人耳雷子,妈的,打得我俩眼儿冒花,想还手不知道让谁给扽住了。”

“在下。”季风举手,“正主儿让你们干堆挂儿了连主任都想打,真他妈不想混了。翅膀也是,晕忽忽的左文给他抱住的,要不也事儿了,”

因为王勇的破门而入,杨毅和丛家等门外急得流汗者终于有幸亲眼目睹最后这一幕,心潮很是澎湃,时蕾却是坐在班级最后边从头看到尾。翅膀的狠戾,说实话和一头野兽的差别有限,想到这里她有些恍惚,努力回忆翅膀那天除了打人还有没有做过别的什么。视线隔着杨毅他们两口子绕到他身上,他半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听人说话,炯然含笑,手执香烟在烟灰缸里细细地碾灭每一星红火儿。就像那天打仗一样,明明事情是因她而起,他却自始至终没有向后看一眼。时蕾想如果他那时候回头看她,看到她也在看他,也许就不会有后来对敬敏航的介意,以及把她推给丁凌的举动。

杨毅还在说后续。“…三人儿全夹尾巴让主任领走了,姜军住了四天院,第五天一出院,我和老大亲自到他们慰问去,孩子脸都吓变色儿了。”

“哈哈哈,那不是一般的猖狂了,”季风想着翅膀哥给六高创造的新奇迹就不可抑制地大笑,“坐人班中间像唠嗑似的说,谁跟这小子在一起就他妈逼干死谁,后来间操跑步4班全班没有一个男生敢出来,他班班任贼无奈。就一小黑子戴个眼镜的男生在排头跑,我跟胖子我们几个边跑边乐,一上午岔气儿都没好…哈哈,其实根本就没想再动手削他。”

“翅膀没你这么损的,”丛家也对那清一色娘子军跑步的诡异场面忍俊不禁,“事儿都过了还上人班埋雷去。”

“过去什么过去?光检讨书爷就写了三份,还得不同人物角色不同心理不同字体。爪儿都累干巴了,我不给那逼养操的一点持久压力吓唬吓唬他我咋那么善良呢!”翅膀对善后工作总是觉得头大,医药费这边倒不成问题,谁宽绰就把钱砸过去了。最怕当代表跟主任老师尤其是家长悔过保证,偏偏他们仨无论谁挑事儿干仗这项工作都得由他来做。每次认识错误的时候都要给人装孙子,出来之后见了真孙子不来气才怪。“那次的事儿王勇到底跟老爷子说了,好悬挨了家法,幸好我脑子快说是帮二哥平事儿。”

“你妈的你是脑子快,我爸回家攘哧我半天。”

“你知足吧,歪叔顶多就是一顿臭骂,我那就跟不是亲爹似的。”

讲起翅膀家老爷子,连杨毅都很为忌惮,看起来和蔼可亲彬彬有礼的市长,私底下的教子方式比于军那职业黑社会的更黑社会。

“别光唠了,快吃。”丛家给时蕾夹酸菜。“哪次打电话都说馋不行了,赶紧吃吧。”

“馋的在那儿呢。”她向翅膀努嘴,“满S市没找着有卖的,可有生活了,自个儿买棵白菜回来扔水里泡上了。我几天没去酒吧,再一去这吧台这儿什么味儿啊?一看他泡那盆玩意儿在底下呢,快烂成水儿了,不怎么寻思作的。”

杨毅乐得攥着筷子猛戳桌面。“我哥你真是懂得生活的男人。”

“老大你咋想的把酸菜放吧台下边?”季风一阵恶心,“不想开门儿做生意啦?”

“那我往哪放?放我睡觉那屋?靠,那不熏死我了。”他颇知道好歹,瞅着时蕾解释,“其实也怨不着我,吧台本来就有味儿。那屋四面不通风,长发哥光图好看,吧台后边那花木酒架沾水一泡,时间长了肯定长毛,能没味吗?等过完年回去我全给他换了。”他头一次去喝酒见着那吧台就觉得可笑,整得土不土洋不洋的,当初就跟长发哥说了,店接过来别的不动吧台也得拆,宁可搬张课桌给关西坐那儿收钱。

于一想起翅膀买酒吧时说过前任店主给低价的最大条件,提醒道,“哥们儿不是不让动吗?”

“搁你呢?他说不让动你就真不动啊?”他可不信于小锹是那么有原则的人。

“合同上没提啊?”他是怕他一时冲动违约会有麻烦。

“哪JB来的合同?就一还款协议。我可得跟他签合同。”于一是不是忘了他啥专业的,“他自己说的尽量不要动摆设,尽量不要,而且还是他说的,我也没答应。”

“翅膀你这犊子!”时蕾实在听不下去了,“亏长发哥还把你当个人看。”

“那是他缺心眼儿,”杨毅顺嘴就接,“不能怨俺哥。”

“就是!”还是小刺儿向着他说话。“做卖买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儿,任何口头或其他非书面形式都不具有法律效力。”定义完了接具体案例解释,“像于一这十四万,我要说不还,告上天他也要不回去。”

“操,我再给你十四万,全钢蹦的,砸不面乎你。”

“我跟你暴力型的就没法沟通!”翅膀一副秀才遇到兵的模样。

杨毅狡猾地眨眨眼。“不的于一,咱可以去找市长说理去。”

“跟你这非暴力但不合作型的也没法沟通。”翅膀直接用手去盘里抓排骨,煮太烂了。

“那你怎么着?停业大装?…别得瑟!”于一用手挡着脸,不让杨毅照到他,“钱够吗?”

“够了,年前没少划拉,本来想给丁凌分红,他说不急着用正好装修,反正我也不想大装。”相比于一,翅膀还是很配合的,边说边对着杨毅的手机频频摆POSE。“用不了多少钱。拿给我看看…闭眼睛了,删了,重照。”

“该给人家就先给了,装修不够我这有。要装就好好装一把,装到可心了,省得没多长时间又得动。”

“那破架子,除非打地基重盖,要不怎么都不可心。…靠,你照这啥玩意儿!”

“你说啥玩意儿!老搁那儿扑愣膀子能照好吗?”

于一向后靠在椅子上眨着眼看俩人在他面前抢手机来,明显的在想其它事。

时蕾嚼着食物。“你别听他扯蛋啊。”话是对着于一说的,“他答应了长发哥,不可能动那破店。”

“靠!”他就知道,这小子就嘴贱!

“S市不比M城,二十万开个酒吧,而且是那么好的地点,不是人情谁肯卖?”终于看到比较满意的照片,翅膀这才放了杨毅收回身子继续谈正事。“长发这个人啊,搞艺术的么,都有那么点儿护短,自己的东西怎么都好。留学不是移民,等他回来一见这店除了还在原地儿之外啥都不一样了,什么心情?”

一桌人吃的也停了闹的也停了,杨毅拿双筷子挨个盘子翻,丛家问她:“你搅和什么,人家还吃不吃了?”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看是不是有什么吃了犯冲的,老大好像食物中毒了。”

时蕾噗声一笑。“喝多了。”

“拉倒吧,”季风才不信,“他要喝多俺们都得喝死。”

“你们就见不得我表露内心!”翅膀很受打击,他稍微有点人情味咋这么让人难以接受呢?

“我觉得飞石现在装潢还行啊,”时蕾不觉得有像翅膀形容的那么糟烂,“现在客人也挺多的,还总没座儿呢。”

于一点头称是,“四个月不到就能还出来十万,应该还可以。”

“那是借这几个节的光了。你等看这个月的,能够给服务员开资我都乐够呛。”翅膀没他们那么乐观,“变是肯定得变一下,不过店面儿硬件方面就那么回事儿吧,主要是软件。没内容整得再花哨几天也就看腻了,又不能天天没事儿就装修玩。跟这儿说也不合适,哪天我上你办公室找你细说。”

“什么意思?”季风按着翅膀的思路走,“要加特殊服务?”

时蕾马上戒备地看过来。

翅膀瞅了她一眼回头骂季风:“去你大爷的!家家,这逼上学是不是没干啥好事儿啊?”

“反正一天挺忙的。”丛家避重就轻地回答。

“我忙啥了我?”季风百口莫辩。“小锹儿他家那些舞厅什么的都养小姐。”

“你可轻点折腾吧翅膀,”丛家对他这种半工半读还是不很赞成,又不是缺钱花。“我瞅着你好像瘦不少。”

“我穿这么严实你都能看出来我瘦了,”翅膀龇牙乐。“家家真是关心我,跟蕾蕾商量商量给我当偏房吧。”

“我才不当,”丛家嗡声嗡气地说,“我要当正室。”

“傻孩子,”翅膀一本正经地教导,“小的得宠。”

“我给你当小的!”杨毅自告奋勇。

“那个什么小四啊…”翅膀赶紧装成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