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都死了吗?”沈灵珊面色极不好看,但所幸是将众人的目光给拉了回来。她又成了瞩目的对象。

许久之后,才听见楼里传来一阵小跑,紧接着有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打开了大门,一连抱歉道:“对不住了各位,今天千日楼不营业。”

“为何?”沈灵珊蹙眉。

“今日我家少主在此游玩,故歇业一日。”

“你们家少主是什么东西,能及得上我无……”

“灵珊,不得无礼。”沈沈灵珊说到此处,便被沈书寒阻止,他将沈灵珊拉过来,拦在身后,自己上前道:“久闻千日楼盛名,你家少主必然也是人中龙凤,可否引荐一番?”

“引荐?”那小厮扬起嘴角,嗤笑道:“敢问诸位是何方人士,够资格引荐给我家少主吗?”

“我说你真是给脸不要脸呀!”沈灵珊按捺不住了,冲到沈书寒前面去,指着小厮的鼻子大骂道:“有没有资格与你家少主做朋友,那是你们少主才能决定的事情,但是看他训出来的家丁你来看,没有眼力,没有礼貌,想来他这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臭骂他一通之后,牵着沈书寒的手道:“我们走!”

“各位留步。”就在这时,在千日楼顶楼上,站着一身着紫衣的女子,她抄着手,居高临下道:“我家少主请各位上楼一聚。”

由于相距较远,众人看不清她的容颜,但是从她婉转动人的声音里却能听出,此人定然容貌不俗。

“又是个美人儿!”沈君笑说。

“这一路你都看着静语师妹,美人儿还没看够呐?”沈沐澄揶揄道。

众人都在开玩笑,谈论着紫衣女子。只有陆静语冷汗淋漓地立在当场,险些要晕过去。

那人不是紫衣是谁?

那她的少爷……

陆静语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便对沈沐澄道:“我有点头疼,不吃晚饭了。”她说完,下意识拔腿就跑。

沈沐澄连忙拉住她,道:“大好的机会!千日楼的少主,你不好奇他长什么样吗?别闹了,快进来!”她说着,生抓硬拽地把陆静语拖上了楼去。

“诸位这边请。”一行人被小厮直接带上了顶层。

蜿蜒的楼梯盘旋而上,四十人接连踏上,也没有产生“咯吱”声,可见材料之好,做工之精细。沈书寒注意到,这楼里所有的窗户木格上都雕刻着统一的莲花纹路,窗帘亦是用的千金难买的蜀锦,颜色统一都是素白色,其上雕刻着莲叶纹,风一吹便让人如坠荷塘,让人倍感清凉。足以想见主人的风雅意趣。心中对他不禁又多了几分好奇。

众人登上顶楼之后,便发现顶楼是一间巨大的茶室,左右两边都有门可以通往外间,外间只有矮矮的护栏,可以看见沧澜江的滚滚东去的大浪淘淘。数不尽的波澜壮阔和雄伟开阔,让人身心疏朗。

所有人都在欣赏沧澜江的美景,只有陆静语,心头惴惴不安,一举一动都如履薄冰。

她一万个不想推开茶室的大门,然而很快,那扇大门便自己从里打开来。门里走出两名华服少女,其中一人便是与之交恶许久的紫衣,另一人陆静语没有见过,但是她的容貌也是世所罕见。

“各位,这便是我们千日楼的少主,白斐。”紫衣躬身进入,对着茶室正中坐着的白衣男子颔首道。

“嗯。”矮几后的少年坐在蒲垫上,他的眉目干净得如月夜里盛开的幽昙,眸中流动着淡淡的冷漠与疏离。他穿着一袭绢白的长衫,布料不算特别上乘,但是穿在他身上给人的感觉似乎会发光。那遗世独立的模样,犹如天上的谪仙。

“各位请坐。”少年脸色苍白,时不时会咳嗽两声,给人的感觉又纤细,又羸弱,配合他狭长的眼睛,看上去更加单薄,惹人心怜。

这是所有无双城弟子们的感觉,除了陆静语。

在陆静语看来,他的外表无论多么纤细,多么清秀,多么瘦弱,但是他的内心,始终住着一个张牙舞抓的恶魔。他的功力让人退避三舍,他的眉目,不怒自威。

在陆静语千般不愿万般无奈的磨蹭之下,她和沈沐澄如愿的最后进了茶室,坐在了末席上。虽然距离白非夜很远,但好在这里正对着窗户,风景还不错,沈沐澄也便没有多加责怪了。

沈书寒理所当然的坐在了首席,拱手作揖道:“久闻千日楼大名,今日得见白公子,三生有幸。”

“你好。”白非夜淡笑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他的面色不算和善,不大与人亲近,也不算对人无礼,但是在沈灵珊看来,没有巴结自己,就算是对她的不恭,便冷冷一笑,道:“白公子不过是开酒楼的,这阵仗倒是比我爹爹还大呀。”

“哦?”白非夜眼中微茫一闪,淡道:“不知令尊高姓大名?”

沈灵珊骄傲地昂起头,笑道:“无双城,沈无月。”她话音刚落,一屋子人都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沈无月的江湖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提到他的名字,便会让所有人都肃然起敬。

沈灵珊不提还好,一提起沈无月,在白非夜那可不就是冤家路窄?

陆静语止不住的暗叫糟糕,生怕白非夜一生气,会把所有人都给毒死了。

☆、第十章 仲夏夜不眠(2)

但是可怕的事情并没有按照陆静语所想的那般发生,也没有按照沈灵珊所想的那般,以为白斐一听到沈无月的大名就会上杆子的巴结自己。

白非夜却只是莞尔一笑,随即执起酒杯,对沈书寒微笑道:“我千日楼因千日醉而闻名于世,人若喝了千日醉,就能沉眠千日而不得醒,你,敢不敢尝尝?”他的气度似是美玉雕琢而成,一举一动都流露着高雅之姿,让人难以忽视。

沈灵珊被他无视,觉得有些无趣,但见沈书寒在一旁始终一派淡然之色,也就不好发作了。

沈书寒面上带着些许的笑意,大方地接过了白斐递来的酒杯,道:“多谢白公子。”

陆静语坐在最末尾,静静地听着几人聊天。她心中有过一万次的冲动,想冲上前去打烂那个酒杯,但是她知道,自己绝不能暴露身份。

而白非夜如果真的要对无双城中人下手,第一个毒死的绝对是沈灵珊,而不是沈书寒。

但凭他心气,他不会那样做。

无双城与重冥教的血海深仇绝不是凭一杯毒酒就能了的。

在他心里,他真正的,也是唯一的敌人,是沈无月。

白非夜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没有停留太久便移开了。

陆静语松了一口气。

他果然没有认出自己。

白非夜是她的噩梦。是禁锢了她七年,无法释怀的噩梦。

从前在重冥教里,被念寒撕下来的那一张面具,是她最后一张面具。而现在才是她最真实的面目,最原本的模样,是白非夜从来没有见过的面容。

她有信心对方认不出自己来。

但是,只要她一看到白非夜的一双眼睛,她就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似乎没有穿衣服。就算他没有在看自己,她也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已经被他看穿。

沈书寒喝完酒之后,便大手一挥,赞叹道:“好酒!”

白非夜赞赏的笑了笑,便看了紫衣一眼,对她点了点头。紫衣轻轻击掌,便唤来了一众仆从。

紧接着,仆从端着酒菜鱼贯而入,霎时间香味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这一顿我做东,诸位随便用。”白非夜微笑地说道,给人的感觉温润有礼,十分谦逊。

只有坐在最末尾靠门边的陆静语知道,他哪里温润哪里和煦了?根本是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少主,用些茶点吧,蜀国来的,甜而不腻,很是开胃。”白非夜身边的另一名绯衣少女贝齿轻启,声音听上去娇媚无比,令人骨头发酥。

一屋子的人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得了软骨病?

男弟子们举杯的手停在半空,纷纷侧头去看她,眼睛里迸发出一种暧昧不明的笑意,对她很是着迷。

但是很快,也有一部分人看向了陆静语。

二人都属于美人,但绯衣少女与陆静语则大相径庭。

陆静语属于容颜无双,但是行事作风却风急火燎,不怕苦不怕累,像个糙汉子。而绯衣女子却娇娇弱弱,一颦一笑都带着刻骨的风情。

通俗地说,就是陆静语白长了一张女神的脸,干着连女汉子都不会干的事。

陆静语眼神痴呆地喝着茶,丝毫也没注意到这满屋子的诡异气氛是因自己而起。

沈沐澄在桌下踩了她一脚,陆静语这才昂起头,满脸不解的看着她。

沈沐澄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摇头扼腕叹息,眼神里似乎在说:“学学人家啊好好学学!你也可以这样啊!靠脸吃饭啊靠脸!”

陆静语不着一语,继续默默地吃东西,仿佛眼前的事情跟自己都没有任何关系。

是的,她希望谁都不要关注自己。

她现在脑子里悔恨了一万遍,恨不得把自己这张脸给抠下来,这样就能平平安安默默无闻的活着了……

这时,沈灵珊又笑问白非夜:“白公子,这位是?”

“红绫。”白非夜眼睛也不抬,淡淡道。

“你的夫人?”

白非夜摇头:“不是。”

“那她……”

“小妾。”

“你还未娶妻,就先纳了妾?”沈灵珊又道。

“我已有妻室。”白非夜脸不红心不跳,在坐的男弟子们纷纷露出欣羨的神色。女弟子们则撇撇嘴,有些不置可否。

“都说妻不如妾,此话真是不假,”沈灵珊谁人都不怕,嘲讽道:“白公子好风流。”

面对她的讽刺,白非夜全然不在意,他淡淡一笑,道:“内子在府中主持家务,怎能陪我在外奔波劳苦?就算她愿意陪我奔波,我也不舍她为我辛苦。”

“话说得比谁都好听,可男人不都是这德行?”沈灵珊再次翻了个白眼。

这时,一旁的红绫捂着嘴笑道:“姑娘此言差矣,我家相公十分爱护夫人,就连我见了夫人,也需行五体跪地的大礼,又怎么能是不爱夫人呢?”

“你倒是大肚,只是不知,这大肚是不是装出来的?”

“我家夫人貌美,行事周全,全府上上下下都对她毕恭毕敬,怎么就是装出来的了?”红绫笑道:“你凭什么断定我是装的呢?”

沈灵珊冷冷一笑:“狐媚子,怎么可能会安好心?”

“呀……”红绫佯装惊讶,道:“难道你是见不得我貌美?所以才心存龌龊?”

“你!”沈灵珊大怒,眼看就是要发火。

红绫紧接着又道:“但是您多虑了,我自诩貌美不假,但我家夫人却更加美貌,说她是天人姿也不为过。”

“呵,是么?再美能美到哪里去?”沈灵珊表示不服。

“吶,只怕比起那位姑娘,还要更美几分。”红绫抬手一指,不偏不倚,正是末尾的陆静语。

陆静语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她连忙拿起一个馒头,塞进了嘴里。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沈沐澄再次踹了她一脚,道:“你快点振作起来!把这些小妖精通通都比下去!”

陆静语心头狂跳,不置可否,临了便对她笑了笑,道:“我觉得有些闷,出去透透气。”说完,她也不顾沈沐澄的狐疑,以及满室的注目礼,径直起身走出了包间。

包间里的气氛诡异,似乎每个人都对自己抱有莫名其妙的眼神,虽然最让她紧张的人是白非夜,但是显然对方并没有认出自己来。

她在庆幸的同时,却又有些难受。

似乎只要白非夜在,她就会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的出现,带着过去七年的不堪,像大浪一样,席卷而来,滔天盖地,让她沉浸在对过去的恐惧里。

她差一点就要呼吸不过来了。

她不想再回到重冥教。

不想跟重冥教里的任何人再有牵扯。

永远都不想。

(预告有H,高/H。)

☆、第十一章 仲夏夜不眠(3)

夏夜的晚风吹在身侧,让陆静语顿时清醒了不少。她站在茶室门外吹了一会江风,便见塔的底部有一条长廊,长廊连接着后院,院子里有一巨大的水池。

陆静语看见池水,便突然很想下去洗个脸。

她一路下到塔底,穿过长廊,便走进了后院。

后院里人头攒动,都是平日里做饭的伙计和传菜的丫鬟,以及打杂人员。她走到水池边,才发现这水池里养了许多的鱼,各种各样,叫不上名字的也很多。想来千日楼有七层高,每一层都有几间包房,每日要招待许多的客人,所以才会准备这么多的食材罢。

陆静语四下看了一圈,见不远处的大树下有一口水井,便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般。她快步地走过去,掬了一捧清水,洗了一把脸。

井水冰凉,沁润身心,让她心头的紧张和焦虑暂时得以缓解。

她这时才顾得上喘口气。

她已经很努力的让自己在人前保持平静了,这几乎花费了她全部的心力。

包间里在座众人,没有人知道她经历过什么。

只有老天爷才知道,她到底有多害怕。

陆静语努力的平复了许久,等呼吸平坦之后,才终于又鼓起勇气,向千日楼走去。

在后院与主楼之间,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里雕梁画栋,三步便是一盏灯笼,环境优美,视野极佳,映照着满室流光溢彩。

这条长廊专供客人使用,仆从都从另一侧传菜,故而没什么人会经过。

就在陆静语快走到台阶时,一个白色的人影突然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谁?”陆静语拔出佩剑,四下看了一圈,却又没有发现他人的影子。

或许是自己太紧张了吧……

陆静语叹了一口气,收起长剑,刚要提步离开,下一刻,却见白衣一闪,自己便被一人狠狠地摁在墙上,周身是一派熟悉的香味,让她如坠冰窟。

是白非夜。

“你……”陆静语刚说出一个字,下一刻,她便发现自己的嘴已被他堵住。

白非夜霸道的吻上了她的双唇,同时,他的右手扣着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而他的左手则捏着她的双颊,强迫她张开嘴,让自己的舌头滑进她的唇齿之间。接着,疯狂肆虐。

“唔……你放开唔……放开我!”陆静语奋力挣扎,努力将他往外推,但是他却越抱越紧。

“别闹。”白非夜捏着她的下巴,舌头霸道地撬开她的双唇,在嘴里反复索取流连。

“放开……我唔……”陆静语一直在挣扎,但是都徒劳无功。

灼热的气息围绕她的周身,温润与炽热的唇紧紧压着她,他在她嘴里贪婪地攫取,辗转厮磨。

她一直都知道,在白非夜看似纤弱的外表下,力气却大得惊人。她被他压在身下,连丁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他霸道的侵略着属于她的气息,陆静语想要咬他,却因他左手的桎梏,牙关始终不得动弹。

二人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他身下的火热更抵在她的小腹,让她又羞又急。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恼怒,抑或两者都有,紧接着,她的泪水便夺眶而出。

想自己布了许久的局,戴了七年的面具,好不容易才脱离了重冥教,可这才不到半年的时间,又再次被白非夜所擒获,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陆静语呜咽着,睫毛在夜风中颤抖,哭得绝望又无助。

吻到激动时,他的左手也不闲着,在她的胸前反复揉捻,并且一直在寻找衣领的位置,却因陆静语的反抗和喝多了酒,而始终不得进入。

“红绫,你怎么害羞了?”白非夜眼带迷离,嘤咛问道。

“……”陆静语通身一震,这才发现他似乎是认错了人?

她心中突然燃起了希望之光——获许,他还没有认出自己来?

就在陆静语有急又气的时候,远处传来了红绫的呼喊声:“少爷——少爷——”

原来是红绫见白非夜许久不归,便出来寻他了。

白非夜的眼睛里,激情瞬间褪去,他略带迷茫的睁开眼,定睛一看,便见陆静语正在自己身下,哭得梨花带雨。

他始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我好像认错人了。”白非夜慢慢放开了陆静语,抱歉道。

“……”陆静语微微张着嘴,她的双唇还因他的吻而微微有些肿胀,嘴角还有未干的津液,在烛火的映衬下泛着红光。

她的眼里有些惊慌失措,有不可置信,也有愤恨和怒火。这一刹那怔忪地模样,让白非夜心头一跳。

他下意识便伸出手,替她擦拭掉嘴角的液体,又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边,缓缓地舔舐干净。

他在她不可置信的注视下,低声笑道:“不过……你的身体也好香,比红绫还要香,”他说到这里,突然又凑近了她,在她耳畔悄声道:“我还有很多其他的技巧,比接吻要好,要不要试试?”

“啪!”地一声,陆静语使出浑身力气,在他的脸颊上打了一巴掌。

白非夜捂着脸,笑了笑,随即不置一语,转过身,淡然地大步走开了。

他转身之际,恰好红绫寻到了此处。他眼睛也不眨,径直搂过了红绫的腰,在她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