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艰难才可以站起来,双腿麻木得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连痛感都消失了,踉跄了几下才算稳住身子。

第六章皇后娘娘

她抹了一下额头的血和汗,整了整衣衫,便跟着嬷嬷进去。

殿中的金碧辉煌映衬着她的寒酸与狼狈,她努力地踩着虚浮的脚步,稳住身子前行,一步一步,都觉得艰辛无比。

眼前有人影在晃动,事实上,并非人影在晃动,只是她头晕得很。她只能依稀地看到有三人坐在正殿中,正中央的那人,身穿一袭正红色锦缎宫裙,发髻挽得很高,就那么随便瞧一眼,便觉得雍容华贵。

她噗通一声跪下,“臣女夏子安,叩见皇后娘娘!”

殿中一片沉寂,就连呼吸声都似乎听不到,宫殿墙壁上的灯火通过琉璃灯罩发出悦目的光芒,映得眼前的一切,仿若一场梦境。

良久,才听到淡漠到几乎没有温度的女声响起,“抬起头来!”

子安双手撑地,缓缓地抬起头。一双锐利得近乎刻薄的盯上了她,那眼睛发出暗蓝色的幽光,让她想起做军医的时候有一次在沙漠遇险,见到一条响尾蛇躲在沙丘后面,也是这般狠辣恶毒地盯着她。

她的眼角余光看到皇后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一个人,坐在右侧的是梁王,梁王神情很是不悦,别过脸,似乎连看都不愿意看到她。

看到梁王在此,她的心便放了一半,至少她的计划可以顺利实施。

至于坐在左侧那身穿玄色衣裳的男子,她未曾见过,原主应该也不曾见过,因为脑子里毫无印象。

此人的气势让子安有些心惊,不敢细看他的面容,他只是那样闲散地坐在一旁,手里捏着一只瓷杯,那样淡淡的意味却给人一种强大压迫感。

子安心里暗自猜测,莫非他就是皇帝的弟弟,摄政王慕容桀?

不容子安细想,皇后便缓缓地发话了,一改方才的凌厉,唇角扬起了淡笑,“你就是夏子安?”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正是夏子安!”子安回答,喉咙仿佛是堵了一团棉絮,难受得很。

皇后笑了笑,眸光陡然一凛,声音轻飘飘地荡过来,“听说,你看不上梁王。”

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已然是质问。

子安伏地作叩头状,然后再缓缓地抬头,眸色凄惶地道:“皇后娘娘,臣女自知今日死罪难饶,也不求皇后娘娘饶恕。只是臣女今日这样做,并非是有意让梁王殿下不来台,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连累了梁王殿下,臣女也心感愧疚不安,所以不管一会皇后娘娘与梁王殿下如何处置臣女,臣女都甘心伏罪。”

“哦?”皇后眸色微微发凉,“怎么个迫不得已啊?说给本宫听听。”

摄政王慕容桀在旁边听到此言,微微笑了一下,她倒是聪明,没有百般抵赖自己的罪过,而是直接就说自己死罪难饶,但凡她为自己辩解半句,势必就会引起皇后的震怒,哪里还有说下去的机会?

子安艰难地跪直身子,道:“皇后娘娘,方才嬷嬷说皇后娘娘为了给皇太后祈福,特令一月之内入宫的命妇贵女必须三跪九叩进来,此等孝心,让臣女感动不已,今日臣女宁可冒着必死的心,也不愿意上花轿,此心虽不比皇后娘娘虔诚,却也是为了母亲。臣女在相府的地位,想必皇后娘娘也有所耳闻,若是臣女能嫁给殿下,便是正妃,享尽荣华富贵,可臣女不能只顾着自己享福,却把母亲留在那龙潭虎穴,只要臣女嫁了出去,母亲必将以七出之条的淫荡罪被休出门去。”

慕容桀心头微微诧异,看来她今日是早预料到会被召入宫中问罪,连这些话大概都是事先准备的,她不说自己不想嫁给梁王,也没表现出对这门婚事有半点不情愿或者委屈,她只为一样,孝心。

慕容桀想看她能与皇后撑到什么时候,遂淡淡地道:“七出之条,不只有通奸淫荡一罪,你为何笃定你父亲会以这般不堪的罪名把你母亲休出去?”

子安透过湿哒哒的额发看向那神诋一般的男子,他也正盯着自己,全身散发着闲散的气息,却依旧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只是,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却是帮了她告知皇后娘娘,父亲确实早有休妻之心。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子安苦笑:“王爷,有七出之条,也有三不去,我母亲曾伺候祖父病榻三年,披麻戴孝送走了他,此为不去,唯有通奸一罪不受此限制,父亲要休妻,只能以这条罪名。”

皇后丝毫不为所动,神色冰冷地道:“那又如何?莫非你拒绝上花轿,你父亲便不会休了你母亲吗?”

子安愧疚地道:“今日臣女不得已当着这么多皇公大臣的面,揭穿父亲有心以此休妻,众人已知晓,他便必定不敢再犯,就算休妻,也会以其他的方式,这也是臣女唯一可以让母亲活下去的办法,因为,一旦以通奸之罪被休出门去,母亲也决计活不成了。”

梁王大怒,“你竟然利用本王?不管怎么说,都是死罪!”

子安抬起头,睫毛已经染了泪,嘴唇轻颤,一张伤痕满布的脸凄然,“殿下,对不住,其实我一直都想跟您说清楚一件事情,但是,我没有办法见到您,父亲也决计不会跟您说的,也因为这件事情,我才拒绝上花轿的。”

梁王怔了一下,“什么事情?”

子安眼角的泪水终于滑落,全身像是无法自拟般颤抖,显得绝望不已,“我身体虚寒,不能生育,试问,我怎敢以不育之身嫁给梁王殿下?您是天潢贵胄,我…只是被人踩在脚底的尘埃。”

“什么?”皇后终于按捺不住怒气,“他竟敢这样欺瞒本宫?”

以不育之女嫁给当朝王爷,就是给他一千个胆子他都不敢,除非,他知道一些什么,皇后眼底闪过一丝杀机。

梁王也是浑身一颤,面容陡然煞白,死死地盯着子安,像是在探究说的是真话还是另有所指。

“来啊,传御医!”梁王震怒,竟像疯了般的大喊起来。

子安心中一慌,不知道梁王为何会忽然变得这样癫狂,虽然,传御医过来在她预料之中,可梁王不应该会这样震怒啊,毕竟,今日自己拒绝上花轿,如此羞辱他的面子,他都没有当场发难,如今皇后娘娘在此,摄政王在此,他为什么会忽然变了模样?

第七章梁王病发

摄政王却是缓缓地勾唇冷笑,夏子安啊,你虽聪明,却也只是自作聪明,你以为你说不育,皇后便会降罪丞相?不,那是梁王的禁。忌啊,他只会认为你说的不育是在指桑骂槐。

梁王狠狠地盯着子安,“如果御医证实你砌词推搪,本王要把你千刀万剐。”

摄政王轻轻地摇头,瞧着那张忽然变得惊愕不已的脸,看来,这丫头的命到头了。

梁王开始有些不对劲,颤抖,先是嘴唇,继而是双手,最后连身子都轻轻地颤抖起来,脸色也从开始的煞白变成了青色,嘴唇绀紫。

瞬间,他轰然倒地,全身强直,双脚使劲往前蹬,眼睛发直,面容开始抽搐,身子痉挛起来。

慕容桀与皇后都被眼前的情况吓住了,皇后冲了过来,口中惊怒喊道:“快传御医啊!”

子安见此情况,便知道他是癫痫发作,见他的嘴巴已经在歪斜了,如果咬断了舌头,只怕这罪名必定是算在自己的头上。

医者之心也让她来不及细想,急步冲上去捏住他的下颚,把手放进他的口中,以手指分开他的牙齿和舌头,直接坐在地上,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托起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手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疼得全身的毛孔都在一瞬间张开。

她知道用手来阻止他咬断舌头是很不理智的,但是她别无选择。

血液从梁王的嘴角流出,子安把他的头微微倾侧在一旁,让血液和口水得以流出来。

慕容桀也反应过来了,上前帮忙,见她手指被咬得出血,而她眉头都不皱一下,不由得微微一怔,有些奇异地瞧了她一眼。

皇后娘娘手忙脚乱地想掰直梁王痉挛的双腿,子安连忙道:“皇后娘娘,千万不可,若强行掰动,殿下会受伤的。”

皇后抬起头瞧了子安一眼,眼神复杂,双手却缓缓地松开,只是轻轻地抱着梁王的身体,眼中迅速冒上泪水。

御医赶到的时候,梁王已经停止了痉挛,只剩下微微的抽搐。

子安撤了手,三根手指,已然鲜血淋漓。

梁王神智未清,被移送到侧殿的榻上,御医施救并开了药让人去煎服。

皇后坐在梁王身边,已经顾不得问罪,一张脸满是担忧与害怕。

子安垂着头,心里却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她今日进宫,本打算以夺魄环伤了梁王,然后再出手施救,有这个救命之恩在前,皇后就算想杀她,也会先缓一缓。

却没想到,梁王癫痫发作,阴差阳错,也不知道是祸是福,因为,梁王是因为她说了不育之后才狂怒的。

在御医的救治之下,梁王意识渐渐恢复。

他扶着发痛的头颅,整个人的脸色苍白不堪,全身疲惫无力,他茫然地看着皇后,“母后,我怎么了?”

皇后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没事,没事了!”

子安眼眉挑起,看到皇后的手在轻颤,她很爱这个儿子,希望,自己可以利用这一点。

御医站起来对皇后道:“娘娘处理得很好,若没有堵住梁王的嘴巴,他会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幸亏啊。”

舌头若断了,便成哑巴,梁王本有残疾,再变成哑巴,他还怎么活得下去?

皇后眉色淡淡地抬了一下,扫过子安的脸,打了个手势让子安下去,然后问御医,“梁王为何会这样?”

子安听得这句问题,便知道梁王以前不曾发作过癫痫,这是头一次,所以慕容桀与皇后才会这般手足无措。

她退了出去,站在殿中,慕容桀没有跟着去侧殿,已经坐回椅子上,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子安不敢抬头,这摄政王虽然整体给人的感觉都是闲闲淡淡的,但是,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子凌厉的气势,逼得她不敢仰望。

“你懂得医术?”慕容桀忽然出声问道。

子安谨慎地回答:“回王爷的话,臣女对医理只是略懂一二。”

慕容桀便没再说什么,只是依旧肆无忌惮地打量她,这锐利而放肆的眼光让子安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片刻之后,皇后与御医出来,皇后朝御医努努嘴,御医拱手,走到子安的面前。

子安知道他是要来验证自己是否不育的事实,她轻轻地把手腕伸出去,御医也不避嫌,直接就敲上了她的脉搏。

从御医的态度,可以看出皇后对她改观不大。

听脉后便是问症,御医连女儿家月事也问得十分详细。

子安不觉得尴尬,一一作答。

御医问诊完毕之后,走到皇后面前,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皇后嗯了一声,道:“你先去进去照顾梁王,本宫有事自然会照顾你。”

御医道:“是,微臣告退。”

御医躬身退下,刚掀开帘子想进入侧殿,子安却忽然唤住了他,“御医,殿下刚大发作过,会进入嗜睡期,但是也有可能会突发攻击人引致激动再度发作,所以,御医可用耳针刺穴放血,如此半月之内,都不会再发作。”

御医微怔,“刺穴放血?”

“是的,且最好三日一次,否则,按照梁王殿下刚才的情况,还有可能在十天之内再发病症,只是,不知道梁王殿下,可是头一遭发作病症?”子安伸手拨了一下额际的乱发,露出明亮却专业的眸光。

皇后缓缓地问道:“你懂得针灸之术?”

子安恭谨地回答:“回皇后娘娘,臣女略懂一二。”

子安知道针灸之术从战国时期便有了,皇帝内经便曾对针灸作过记载。

但是,子安根据原主残留的记忆和认知,知道这个时代针灸的技术还是很落后,懂得针灸之术的人,多半是御医和民间比较有名的大夫,但是精通的人不多,用针如神的人,更是没有几个。

子安在现代便曾跟中医院的杨教授学习针灸,长达五年的时间,虽然还没时间钻研更深一步,但是,以她现在的针灸技术,为梁王治疗癫痫还是可以的。

御医显然有些不悦,道:“你对医术也不过是略懂一二,如何敢口出狂言说耳针放血可治愈殿下?莫非你认为你懂得比本官多吗?”

子安神色有些惶恐,“不,不,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提个建议,自然,御医是有其他法子治愈梁王殿下的,我…我只是不想见梁王殿下一再发作,损害身体,我没有其他意思…”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又惊慌地瞧了皇后一眼,双眼泫然欲滴,几乎着急得要哭出来了。

慕容桀抬眸,嘴角挽起一抹弧度,一脸深思地看着子安。

皇后蹙眉,“御医,她说得可有道理?”

第八章深宫之争

夏子安那一句“不想殿下一再发作损害身体”打动了她,诚然今日所见这个夏子安,倒算恭谨,方才发作的时候,是她头一个冲上去的,她为自己辩解那些话,也都是事实,早便有人把今日在相府发生的事情回禀了,夏子安无一句假话,可见她还是有一定的诚信度,针灸放血这些话,应该不是随口胡诌。

事实上,她大可以不说,何必惹祸上身?她身上的脏水已经够多了。

御医犹豫了一下,“皇后娘娘,这耳针放血确实是可以治疗,但是治疗的效果如何,并无从考究,而且,在耳朵或者头部用针,都是要极为谨慎的,一旦选穴错误,或者是下针力度有所偏差,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子安听得这话,嘴唇动了一下,但是又退缩了,不敢说。

皇后瞧了瞧她,沉吟片刻,道:“你先去看着殿下吧。”

御医躬身告退,临走前,狠狠地剜了子安一眼。

子安垂着眸子,她并非有意要挑衅御医的权威,她只想自保。

皇后看着慕容桀,“王爷,你觉得呢?”

慕容桀手里转动着白瓷杯子,神色淡淡,“本王不懂医术,不敢妄下判断。”

皇后看着他,“王爷见多识广,总比本宫这个深宫妇人懂得要多。”

摄政王忽地抬头,勾唇一笑,那笑容像夏日的烈焰,灼人眼球,叫人觉得特别的不舒服。

至少,子安是这种感觉。她忽然意识到,摄政王和皇后娘娘是有些不对付的,两人从她进殿到现在,没有交换过眼神,摄政王也一直闲闲淡淡,倒像是为难坐在这里,而不是自愿。

她已经觉得奇怪了,如此锋芒尽露的人,为何却像个配角一样坐在这里?

至于皇后娘娘,也是对他很不耐烦。

既然两人有芥蒂,为何要一同就今日之事审问她?

子安开始有些不安,这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会不会直接影响了自己?

摄政王竟缓缓起身,“皇后自己决定吧,本王只是受皇兄之托,为阿鑫的婚事把关,其余事情,本王不能做主。”

说完,略一托手,便要告辞。

皇后神色陡然一怒,猛地起身,“王爷慢着!”

子安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皇后娘娘与摄政王在这里争执,自己是必定活不下去的,皇家的内斗,岂能让外人知晓?

摄政王站定身子,颀长的身子显得落落潇洒,殿中光线映照在他阴晴未定的脸上,眸子里,竟是有一丝不悦。

皇后扬起倨傲的脸,脸上笼着阴郁与厌恶,“令贵太妃也曾入宫找皇太后,让皇太后为你的婚事做主,皇太后嘱咐本宫代为留意,本宫觉得,如今有一个女子便十分适合做摄政王妃。”

“本王的婚事,不劳烦皇后娘娘!”慕容桀眼底一派冰冷。

皇后冷笑,“王爷莫非不想知道这个合适你的女子是谁吗?”

慕容桀神色阴郁,“皇后娘娘,你有这个时间,便操心一下太子与梁王的婚事吧,这个夏子安,看起来并配不起梁王。”

皇后扬起冷峻的笑容,一步步走下来,“配不起梁王不打紧,配得起王爷就行,本宫这就去请旨,把夏丞相的大小姐夏子安赐给王爷为妃,想必,皇太后十分乐意,她一向喜欢夏子安的母亲袁氏,才女袁氏所生的女儿,也必定是知书达理,温良恭俭,日后也能成为摄政王府的当家主母。”

子安脸色一片惨白,殿中的温度也陡然下降了许多,子安全身麻木的伤口,在这一刻赫赫地痛了起来。

配不起梁王的女人,却能匹配当今摄政王,还是被御医当殿检查过,不能生育的女人,如何堪为摄政王妃?

子安觉得自己把今日入宫的艰险想得太简单了,这相府是狼窝,深宫更是龙潭虎穴。

她低着头,谁都不敢看,唯恐一看,就泄露了自己心底的慌乱与无措。

她知道慕容桀与皇后正在对峙,即便在三丈之外,她还是能感受到那种凌厉的气场。

殿中寂静得可怕,子安努力抑制自己的呼吸声,连眨眼都怕发出声音,额头的汗水不断渗出,连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一片冰凉。

仿佛过了一辈子之久,子安听到脚步声,有一道阴影逼近自己。

一根手指,轻轻地托起了她的下巴,她不得已抬头,惊慌在眼底敛去,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一派平静。

她首先触及一双冰冷刺骨的眸子,但是他的脸上却是带着微笑,口气十分和蔼可亲,“夏子安,很好,本王认为,你做本王的正妃最合适不过。”

子安浑身冰冷,无可自拟地颤抖起来。

若说梁王是恶狗,那么,这个摄政王就是虎王,能把她吞噬得尸骨无存。

她知道摄政王的心思,他看不起她,也不想娶她,但是,皇太后与皇后有权利决定他的婚事,皇后一怒之下把自己赐给他,就是要看他生气跳脚的样子,但是,他又怎会让皇后如愿?所以,他对着自己笑,但是,眼底跳动着厌恶与憎恨。

子安顿时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漩涡里,一个皇后与摄政王斗争的漩涡。

她对如今政局了解不多,却也知道皇帝重病在床,特封慕容桀为摄政王,暂代皇帝之职。

其实早该料到,皇帝早立下太子,却不让太子监国而让自己的弟弟慕容桀监国,还封了个摄政王之位,皇后必定心里有刺。

两人针锋对麦芒,把她当成了牺牲品。

子安听到皇后的冷笑,“如此,王爷便是同意了?那本宫这就去禀报皇太后。”

慕容桀狂傲一笑,“去吧,本王也该娶妻了,她不嫁给梁王殿下,却愿意嫁给本王,倒是一桩美事。”

说完,冷峻地盯了她一眼,扬长而去。

子安双腿发软,他临去的那一记眼神,包含了太多太多未知的威胁,他不会娶她,那么最坏的结果,就是皇后不杀他,他也会出手。

皇后已经安坐在椅子上了,殿里有风卷入,吹得子安身上发凉,汗水已经干了,伤口被汗水渗过,隐隐发痛。

眼前的一切,开始有些重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皇后眼底的凌厉已经收敛,换了一副和煦的笑脸,“今日劳累了一天,你也出宫去吧,至于你和梁王的婚事,本宫做主取消了,本宫回禀过皇太后之后,会命内官拟旨,为你与摄政王赐婚,在旨意没下之前,你先不要声张,即便对你父母也不可说,知道吗?”

第九章赐婚摄政王

子安心乱如麻,万般由不得自己,只能躬身道:“是,臣女明白。”

皇后抬起眸子,眸光不若方才温柔,而是多了几分凌厉,“此番你利用了梁王,损害了梁王的名声,本宫理应重罚于你,念你也只是为母筹谋,故从轻发落,来啊,准备一碗红花,给她服下去。”

子安心中怒气陡升,她身体本就十分虚弱,她自己断过脉象,要怀孕是极难的事情,这一碗红花灌下去,就断绝了她一丝一毫的希望。

摄政王慕容桀的正妃,是个连鸡蛋都下不了的人。

好狠毒的女人啊!

子安虽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生育,她也只求活着,但是,对皇后的欺人太甚还是感到十分的愤怒。

可如今,她毫无办法,以她昔日的个性,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皇后。

但是,现在她独力难支,还有母亲要顾着,不像现代那样孑然一身。

这口气,再难吞,还是要吞下去。

与那碗红花,一同咽下去。

皇后恶毒厌恨的眼神,在许久之后,都会在子安的眼前浮现,让她如芒在背,让她寝食难安。

这一刻她知道,在这个时代,要好好地活着,不受欺负地活着,必须强大自身,巩固自己的力量,这条路,很艰苦,很漫长,但是,只要她能活着出宫去,她就有办法逆转一切,纵然,付出的代价是深刻而血腥的。

红花甜腻的气味,顺着喉咙到胃部。

头晕得厉害,她跪下,一字一句地道:“皇后娘娘,臣女告退!”

皇后的声音徐徐地传来,不带一丝温度,“你怎样入宫的,便怎样出宫去吧。”

子安咬着牙,“是!”

她退到殿门,站在廊前石阶上,看着宫女正在清理院子里杂生的草,一株夕颜花,悄然攀爬在宫墙上,开出了不下牡丹芍药的颜色。

一名嬷嬷悄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冷冷地道:“大小姐,请遵皇后娘娘旨意!”

子安从宫中三跪九叩出到西门时,已经是晚上亥时了。

此时的街上,并没什么人行走,没有多少人瞧见她的狼狈,她扶着左侧的墙壁,一步步,像是走在棉花上,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维持自己挺直的背。

转角处,看到一辆马车帘子微微掀开,她只瞧了一眼,便认出是府中管家夏泉。

子安虚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冷冷的笑,他是来探听消息的,看她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马车很快就走了,哒哒哒地消失在她的眼帘之内,府中的马车,明知道她孤身一人出宫,身有重伤,却不愿意驼她一程。

她都一一记住!

相府中。

“相爷,夫人,大小姐竟然出宫了。”府中管家夏泉说。

从子安被传召入宫,夏丞相便命人去打探宫中的消息,若夏子安没能活着出来,他便急忙入宫请罪。

若夏子安活着出来,那么便筹谋后续事宜。

“皇后娘娘竟如此宅心仁厚?”玲珑夫人有些不相信,当众拒婚,这是何等的耻辱?尊贵如皇后竟可忍受被人这般痛打耳光,着实让他们诧异。

夏丞相也深感疑惑,“你可看清楚了吗?她真的出宫了?”

“回相爷和夫人的话,千真万确,皇宫并没有马车送她,听守门的宫卫说,她是三跪九叩入宫,再三跪九叩出来的,奴才亲眼看到她出宫,额头肿得很厉害,手指也在滴血,看来受了刑。”

他是绝不能让皇后娘娘因夏子安这个孽女迁怒自己的,皇后娘家势力如日中天,他不能开罪。

“听闻摄政王慕容桀今日也入宫了,不知道是不是也见了大小姐。”夏泉说。

夏丞相一怔,“摄政王?”

此人可不好对付啊,他对梁王颇为照顾,皇后娘娘那边他还能哄哄,把夏子安的尸首送上去平息她的愤怒,可摄政王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今日拒婚,是皇家的耻辱,摄政王怎可能不会报复?

而且,自从皇上病倒,摄政王监国以后,他便一直针对自己,早看自己不顺眼了,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对自己下手呢?

夏丞相心里顿生危机。

“相爷,摄政王与梁王关系不错,他会不会打击报复我们相府?这人可不好对付。”玲珑夫人道。

夏丞相想了一下,“只盼着夏子安的死,能平息他心中的愤怒,可若真要迁怒与本相,本相也不会坐以待毙,对了,你真的确定太子殿下真的会娶婉儿?”

玲珑夫人道:“婉儿说太子殿下亲自承诺的。”

丞相心中大安,“那就好,那就好。”

玲珑夫人瞧了他一眼,试探地问道:“那,夏子安若是回来,真的要按照母亲的意思去做吗?什么时候下手?”

夏丞相沉吟片刻,“我得去问问母亲,看如何拿捏这个分寸。”

玲珑夫人淡淡地笑了,“其实,相爷也不必总是去烦着母亲,母亲最近身子也不好,这些事情,自己做主便可了吧?”

她就是不喜欢相爷什么事情都要去问那老婆子,他越是依赖老婆子,老婆子在府中的地位便无法撼动,她已经受够了老婆子的刁毒。

夏丞相却没体会她的意思,只以为她真的关心母亲,遂道:“其他的事情可不问她,可这事儿,关系太大,还是慎重点去问问她老人家。”

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老夫人听闻皇后准许子安出宫,也不诧异,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淡淡地道:“老身早就预料到了,皇后娘娘若在宫中处死了她,便显得她心胸狭窄,皇后娘娘不会落人话柄的,这些肮脏事,只能让我们来做。”

“那,母亲以为,什么时候下手最为妥当?”夏丞相问道,他就像在咨询一件再平淡不过的事情,而不是在说着杀害自己亲生女儿这种残毒阴鸷事。

“且等两日吧,她若刚回府便死了,外人会揣测皇后娘娘下了毒,回府才毒发,这有损皇后娘娘的面子,对婉儿日后的事情也不好,不着急,先等等吧。”老夫人把烟袋搁置在桌子上,便有嬷嬷端茶前来给她漱口,她饮了一口,仰头淌了一下,吐在痰盂里。

“儿子知道了!”夏丞相恭谨地道。

顿了一下,他又不放心地问:“皇后娘娘会不会有心饶恕她呢?若我们杀了她,怕不怕皇后…”

老夫人抬头横了他一眼,“你脑子长哪里了?若皇后娘娘要饶恕她,怎会让她三跪九叩出宫?这分明是给我们一个提示。”

夏丞相想了一下,邪佞一笑,“对,还是母亲思虑周全。”

第十章我要报仇

子安到晚上子时才回到府中,府门关闭,没有门房值班,她坐在石阶上,身子缓缓地往后倒去。

她全身已经没有一丝的力气了,又饿又累又痛,几乎散架。

她没有力气再敲门,也知道敲门也必定敲不开。

躺在石阶上,背后传来冰冷的触感,她抬头看着星空,星际烂漫,何等美丽?

浩瀚宇宙,能包容的东西太多了太多了,但是,无法容一个要努力活下去的生命。

“二小姐,大小姐已经回来了,就在外面,要不要把门打开?”门房小声地问。

夏婉儿冷毒一笑,“开什么?睡觉去吧,今晚无需值夜。”

门房知道大小姐大势已去,况且,往日也没什么地位,作为下人,他只需要看得势的人脸色。

“是,二小姐!”门房应声。

夏婉儿狞笑一声,对身边的侍女道:“我们走,就让她在外面睡一晚。”

“小姐,怕不怕明日被人看见?”

“怕什么?今日的闹剧,谁不知道?咱相府丢得起这个人,是她丢不起而已。”夏婉儿说完,扬长而去。

子安躺在地上,听到里面说的话,已经没有力气去生气或者觉得羞辱,她只想好好地躺一下,回一口气。

这个仇,迟早都会报的,她不着急。

口渴得要紧,口渴的滋味比疼痛和酸累更让人难以忍受。

她忍受着,脑子里不断盘算以后。

今日入宫本来一切都在她预料之内,梁王癫痫发作,不需要她出手,更是让她觉得上天眷顾,但是,却没料到一个赐婚,让局势扭转。

今日梁王其实并非癫痫大发作,是大发作前的小发作,这意味着,在未来两三天,他会再发作一次,而这一次发作,会特别的严重。

故意让御医用针,是告知皇后,她懂得针灸之术,可以治疗梁王,那样,在梁王再度发作的时候,皇后会下旨传她入宫。

只要她对皇后有利用价值,那她的命就能保住。

可如今却横生出一个摄政王来,搅乱了她整个计划。

相府要杀她,皇后可以救,但是,如果摄政王要杀她,谁可以救?而且,看皇后与摄政王之间的气氛,应该摄政王也恨毒了梁王,如果说她治愈梁王,摄政王还能留她?

多日筹谋,毁于一旦。她累,但是却不能垮,不到最后一刻,她不能够崩溃。

正当她神思倦怠之际,听得门悄然开启,然后,听得地上有“刮刮”的声音,她侧头一看,只见地上有一碗水和两个馒头。

她愕然,陡然抬头,只见大门迅速关闭,只能看到门房小厮躲闪的身影。

今天,子安落过几次泪水,但是无论是在宾客面前还是在皇后面前,泪水都带着几分虚假,只是为了增添效果。

但是,看着这一碗水和两个白馒头,她坐起来蜷缩起身子,放肆地无声淌泪。

门房小厮并不知道,自己的不忍心,会救了他一命,甚至,会改变他整个人生。

他其实打算不在相府干事了,他没有办法,像前辈教的那样,只巴结得势的人。

只等着,两年卖身期满,就走人。

子安喝了水,吃了馒头,然后把碗放回门口。

吃喝了东西,又休息了一下子,身体总算是恢复了点力气。

她离开府门,往右侧后门而去。看着高高的围墙,她用力提起一口气,攀爬而上,翻身落下。

后院无人巡逻,尤其,这还是夏至苑一带,这里,是她和母亲居住的地方,没有人会来。

相府对面高高的楼台上,有一人神情冷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站在最高的楼台,可以把相府的一切都俯瞰眼底。

“王爷,这夏子安,似乎有些功夫底子。”

摄政王眸色冷峻,“倪荣,你马上去调查一下夏子安,看她以前是否学过医术。”

“医术?也不奇怪,那夏夫人本来就懂得歧黄之术。”

摄政王想起夏夫人袁氏以前的名气,有人称她是开国以来最聪明灵秀的女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才情过人,医卜星相也精通,是一位七巧玲珑心的女子,讽刺的是,夏丞相却把如夫人称为玲珑夫人,赞赏她有七窍玲珑心。

这话,夏丞相不止一次在旁人面前说起过。

“对,夏夫人是懂得医术的。”摄政王若有所思,夜风猎猎,扬起他的衣袂,他的冰容渐渐地暖和起来,“如此说来,他是真有把握治疗阿鑫?”

“王爷,这怕是不可能的,御医说了,针灸之术太过危险,御医尚且不精通,她即便懂得医术,又如何能治疗梁王殿下?”倪荣道。

摄政王慕容桀不做声,只是心头另有一番打算。

倪荣瞧着他的脸色,试探地问道:“王爷,今日皇后娘娘说要为您赐婚,您真的同意娶这个夏子安吗?”

“皇太后有权为本王赐婚。”慕容桀的神色陡然冰冷起来,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倪荣轻声道:“若王爷不喜欢,不如属下…”

他做了个手势,眼底陡然森寒起来。

慕容桀沉吟片刻,“先看看,旨意下来再说吧。”

他不会娶夏子安,不是因为她名声不好,而是…

子安回到夏至苑,夏夫人还没睡下,听得声响急忙命侍女小荪出去打开门。

小荪看到满脸血痕的子安,泪水马上就来了,却强行忍住,扶着她进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