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太傅嗯了一声,瞧着李将军,“现在病人还有多少?死亡人数有所下降吗?”

李将军道:“回太傅的话,如今病人人数在五十六人,至于死亡人数,在夏大夫进来之后,便零死亡人数。”

“嗯,甚好,夏大夫呢?本官得去代替百姓感谢她啊。”梁太傅一脸欣慰地道。

李将军一脸遗憾地道:“太傅来得真不是时候,夏大夫去采药了。”

“采药?这京中医馆里要什么药材没有?为什么要她亲自去采药?”

李将军道:“这末将也不是很清楚,末将不是大夫。”

“这里不是有大夫吗?问问去。”梁太傅道。

柔瑶走上前来,“大人想知道什么?”

梁太傅见到柔瑶,一怔,“县主来这里做什么?”

柔瑶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是看到梁太傅执意要见子安,便暗自猜测子安失踪是和他有关。

“我是大夫,来这里自然是医治病人。”

梁太傅淡淡地笑了,“县主身份矜贵,还是不要在这里为好,早些回去吧。”

“再矜贵也比不得太傅。”柔瑶不悦地道。

萧枭和礼亲王都没有听梁太傅与柔瑶说话,而是径直走了进去。

萧枭是在军营中见过那些僵尸病人的,他们被制住的时候,还是一个劲地发狂,他所见,只是发狂中的病人。

但是在这里,已经没有病人发狂,他们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似乎是有意识的,脸部有疼痛的神情,看得出在忍受极大的折磨。

“不是说僵尸病人会发狂吗?为什么他们不发狂?”礼亲王问道。

李将军道:“之前是有发狂的,后来夏大夫来了之后,给他们施针,又用了药,他们便安静了下来,也能灌进米汤。”

“那就是说,已经不发狂了吗?”萧枭问道。

“也不是,一天总有发狂的时候,只是次数比之前少了很多,以前一天得发狂六七次,如今只有一两次,多的时候是两三次。”

梁太傅也走了进来,“针灸还有这效用?真是神奇,真是可惜了,上次太子来的时候也没见到夏大夫在,如今本官过来,也没见到她。”

礼亲王闻言,皱起了眉头,“她在不在有什么打紧的?至少她能减轻病人的症状,这就足够了。”

与梁太傅一同来的官员问李将军,“那夏大夫有没有说过,可以研制出药方治愈他们?”

李将军犹豫了一下,“这个,倒是没听她说的。”

“那她去哪里采药了?要不,命人去找她回来吧。”梁太傅道。

刚好有一名惠民局的大夫走进来,听得梁太傅的话,便随口说:“夏大夫已经离开疫区了,这几天都没见着她。”

第二百七十七章对峙

梁太傅叫住了此名大夫,“你说夏大夫几天都不见人了,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去采药了吗?”

大夫笑了一下,“采药?这里要什么药材有什么药材啊,胡家那边说过,疫区所有的药材由他们供应,夏大夫压根不需要去采药的,她走之前,说了这病没法治好,然后就走了。”

梁太傅吃了一惊,“什么?她说不能治好然后就走了?她可是立了军令状的,你说她跑了是什么意思?逃跑了?”

李将军连忙打圆场,“这不可能的,夏大夫没说过不能医治,她一直在想办法。”

礼亲王问那名大夫,“她亲口跟你说,治不好,然后走了?”

大夫躬身,“回王爷,是的。”

礼亲王皱起眉头,“她这般不负责任?”

萧枭淡淡地道:“王爷,如果她要逃走,不至于愚蠢到处宣扬吧?立下军令状逃跑是死罪。”

礼亲王道:“本王知道她不愚蠢,她还很聪明呢,但是,几天不在疫区,就是不负责任。”

所有人都知道,礼亲王是对事不对人的,他认死理,也讨厌不负责任的人。

梁太傅听得此言,便对李将军道:“你说她去采药了,那一定知道她去哪里采药吧?你去找她回来。”

李将军支支吾吾地道:“这,这末将也不知道她去哪里采药的。”

“怎么会不知道?她是疫区的主事,她去哪里不得跟你们交代一声吗?”梁太傅厉声道。

柔瑶县主上前道:“太傅这么激动做什么?你也说夏子安是疫区的主事,她要去哪里,自有她的主意,我们又追问不得。”

“柔瑶县主,您本来就不应该在这里,疫区有大夫,你没有被征调进来的,要马上离开。”梁太傅板起脸道。

柔瑶县主微愠,“皇榜张贴,广招大夫,其他大夫可以进来,我为什么不能进来?就许旁人贪图那黄金,我就不能贪图了?”

梁太傅正色道:“皇榜早就撤走了,而且你进来疫区那么久,也没能治愈病人,证明你也不是皇榜要找的人,趁早收拾一下今晚必须走。”

柔瑶县主气得脸色发白,“我不走,这些病人一直都是我护理的,他们不痊愈我不走。”

“那县主可有办法让他们痊愈?”梁太傅咄咄逼人地问道。

柔瑶县主别过脸,“我不管,谁来了我也不走,就是我没有办法治愈他们,却也可以帮他们减轻痛苦,你不是这里的主事,你没权力赶走我。”

梁太傅淡淡地道:“好,你找夏子安回来,本官跟她说。”

柔瑶县主与李将军对望一眼,都有些愤怒,也有些担心,看来梁太傅真的是来找麻烦的。

子安到底去了哪里?去了两天都没回来,如果让梁太傅回去一说,一定会说她玩忽职守,或者直接诬陷她逃跑的。

梁太傅看向礼亲王,“王爷,眼下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夏子安不在,只任由这几个大夫在这里鼓捣,惠民局的人也不能进来帮忙,这简直是本末倒置,请您下令,让县主等人离开,让惠民局的人进驻。”

礼亲王正欲说话,便见后院的门打开,大长公主慕容壮壮缓步走了出来,脸色挂着淡淡的讽刺,“太傅才头一遭来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傅每天都来呢,既知道县主在这里好几天了,也知道惠民局的大夫不能进来祠堂医治病人。”

梁太傅没想到慕容壮壮在这里,微微怔了一下,“参见公主。”

站在他身边的萧枭定定地看着壮壮,然后拱手,“末将萧枭,参见公主。”

在这脏乱的祠堂里,四周尽然是臭气熏天的味道,壮壮抬起头,看着许久不见的萧枭,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但是,也就那么一瞬间的感觉,一切都归复平静,“大将军回来了?”

“是的!”萧枭看着她,眼底有无以名状的东西,“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就像他以前在宫里陪伴,偶尔出宫回府住几日,回到宫中,他会先去找她,然后跟她说,我回来了。

“小姑姑!”礼亲王恪守礼仪,躬身相见。

“嗯,老三也来了!”壮壮淡淡地瞧了他一眼,“疫区不用这么多人来,老三仔细被人当刀使了。”

礼亲王知道壮壮的意思,但是,他不在乎,毕竟,他只是针对事而不是针对人。

壮壮看着方才的那名大夫,“本宫刚才听到你说,子安在离开之前曾跟你说她无法治愈疫症,要离开,是吗?”

那名大夫回答说:“回公主的话,是这样的,其实刚才公主来到,交代下来让我们所有人口供一致,跟所有人说夏大夫去了采药,我是不同意的,如果夏大夫真的逃走了,该早一点上报朝廷,好让朝廷派人下来接手疫区的事情。”

“逃走?你说逃走?”梁太傅带来的那名官员盯着那名大夫问,“你确定她是逃走了?”

大夫回答说:“已经两天不见回来了,而且,走之前她确实对我说过那样的话,所以可以推测她是逃走了。”

梁太傅问道:“太子来的那天,说没见到她,是不是从太子来视察到现在,她都没有回来过?”

“是的!”大夫说。

梁太傅冷笑一声,“若不是逃跑,为什么两天都没有回来?公主倒是说说看是什么缘由!”

壮壮面无表情地道:“本宫说过,她是去采药了,限期没到,太傅着急什么啊?”

梁太傅淡淡地道:“采药也得带个人吧?而且,采药为什么要跟大夫说她无法治愈?”

“是啊,她要逃走,为什么要跟人说她无法治愈?太傅把子安想得太过愚蠢了吧?”

这话萧枭说过,壮壮说的时候,他便看着壮壮。

梁太傅怪笑一声,“好,就当是公主说的那样,她是去采药了,但是一去便是两三天,也太过不负责任了吧?有什么药非得她亲自去采?这五十几条人命在这里等着她,她几天不回来,就算不是逃跑,也属于玩忽职守。”

“玩忽职守?子安是有什么官职在身吗?本宫怎么不知道?”壮壮冷笑一声。

梁太傅看着萧枭,“大将军以为呢?她受命来疫区,却几天不见人,这军令状立下还有意思吗?若是在军中,立下军令状的人这般行事,会受到什么惩处?皇太后让大将军监察疫区,这里的情况,大将军会如实告知皇太后的吧?”

第二百七十八章疯人岛

慕容壮壮看向萧枭,皱起了眉头,是皇太后让他监察疫区的?

萧枭这个人她是清楚的,他是个军人,服从性很高,一旦被定性为他的职责,他是必须要做到的。

果然,萧枭严肃地道:“这里的一切,本将会如实禀报皇太后。”

梁太傅点点头,“有王爷做见证,并非本官针对。”

萧枭没做声,神情却有些凝重。

礼亲王看着梁太傅略微得意的脸,心里很不高兴,看来今天又被人利用了一次,是又一次!

————老子是被利用遭受一万点伤害的老三爷————

疯人岛。

正如慕容桀所料,子安与萧拓是去了疯人岛。

疯人岛在季春对外的海岛,去季春大约要一天,再横渡过海,单程起码需要一天半。

子安找了萧拓陪同,萧拓本来不同意的,但是子安给他看了一样东西,且说了一句话,他便跟着去了。

子安给他看的是手腕上的牙齿印痕,她说:“王瑜咬的。”

疯人岛是有人把守的,一般犯错的官兵会被放到疯人岛这边做看守人员,他们无法回去,只能没日没夜地守着这一群疯子,久而久之,他们的性情也变得十分暴戾。

他们没有从正面上岸,而是绕到了后山。

“我觉得你是疯了,竟然让王瑜咬你,你真的病发了,我可不管你,肯定先杀了你的。”这句话,拓说了一路。

子安觉得耳朵都长茧子了,上岸之后,她又坐下来就着岛上的淡水吃了点砒霜,看着手上的伤口,现在是第二天了,伤口不若第一天红肿。

“你烦不烦啊?我说过,砒霜可以医治刚咬的伤口。”子安这句话,也说了一路。

“那你就用砒霜医治那些病人就是。”萧枭火大地说。

“我也说过,砒霜只对刚咬的病人有用,我现在都没办法掌握到底被咬多久之后砒霜便不起作用,如果超过半个时辰之后便不起作用,你觉得一旦疫症爆发,我们可以确保每一个人在被咬后半个时辰立刻服药吗?而且,砒霜不能大肆应用,一旦有毒的东西失去监管,就会出大事。”

“那你觉得疯人岛有解药?”

子安道:“疫症是从疯人岛传出去的,这种病总有个源头,和毒的性质一样,但凡有毒草的地方,附近总会有解药,现在我已经知道砒霜可以减轻症状,却也知道刚被咬的人可以以砒霜解毒,算是对朝廷有个交代,但是我们要彻底反败为胜,把这条线连根拔起,就必须得来这里,先找药方,然后再找把僵尸病人带过去的幕后指使者。”

萧拓郁闷地道:“但是你几天都不见人,肯定有人会说你逃走。”

“说了又怎么样?他们现在也找不到我,而且我现在是罪人,但是当我拿着药方回去的时候,我又是大功臣了。”子安一点都不在乎。

“你连王爷都没告知,这就不对了。”萧拓努力想找到指责她的理由。

子安站起来往前走,“我不是不想告诉他,而是我找了你之后,发现有人跟踪,我们要尽快上路甩掉那些人。”

“牙尖嘴利的,说什么都是你对。”萧枭闷头往前走。

陈府。

“老身以为,王爷不必亲自去疯人岛,派人去就是了。”陈太君抽着烟斗,一副神定气闲的样子。

“看来,太君确定她去了疯人岛。”

陈太君吐出烟圈,笑着摆手,“不,老身不确定,老身只是猜测的。”

“那老太君能否猜测,有多少路人跟着她去了?”慕容桀眼底露出精明。

“两路,一路是贵太妃的人,一路,不知道!”陈太君狡猾地笑了。

慕容桀也笑了笑,“不知道另外一路人,会不会是陈太君的人呢?”

陈太君抬起头瞧了一下,问身边伺候的嬷嬷,“老东西,老身那群孙儿呢?”

嬷嬷含笑回答:“太君健忘,他们不是被您指派出去做事了么?”

“有这回事?做什么事啊?”老太君一脸茫然地问道。

嬷嬷瞧了慕容桀一眼,“说是去某个岛上,然后把某个人安全带回来的。”

老太君噢了一声,又问道:“那你觉得,老身那群孙儿,能否把人带回来呢?”

嬷嬷躬身,“老太君不是说过么?这陈家儿郎一出手,魑魅魍魉抱头走吗?”

慕容桀站起来,拱手,“本王先谢谢老太君了。”

“送王爷!”老太君也不起身,只是做了一个相送的姿态。

慕容桀刚转身,太君却又忽然说话,“知道老身为什么让王爷不要离开京城么?”

慕容桀微微一笑,眸子里冷光乍现,“知道,这京中,怕是要乱象横生了。”

老太君眼底有激赏,“王爷英明。”

慕容桀转身而去。

当晚慕容桀的人在石头庵附近,拦截到了一批僵尸病人。

这批病人由几个尼姑带着,从地道里出来,慕容桀的埋伏很成功,抓获了十几人。

侍卫禀报慕容桀的时候,慕容桀皱起了眉头,“十几个人?”

“是的,如今已经送往疫区,刚好苏青将军也把军营和西北街的病人送了过去。”

慕容桀站起来,凛然道:“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轻易出门。”

侍卫一惊,“王爷,这是为何啊?”

“不可能只有十几个人,他们还另有窝点。”慕容桀沉声道。

戒严的命令下得太迟,当命令传达下去之后,便陆续有人来禀报,说京中多处地方出现僵尸病人发狂咬人。

不过一晚上,上报的被咬人数,已经高达数百人,但是这个数字只是被拿下的病人,还有没被拿下的,不知道有多少。

翌日一早,萧枭入宫禀报皇太后,夏子安没在疫区。

梁太傅追加了一句,说疫区里的大夫说夏子安无法治愈疫症,已经逃跑。

皇太后大怒,没有细想,下旨缉拿夏子安,且扬言要问罪一同立下军令状的夏丞相。

早朝之前,慕容桀下旨让萧枭带回来的兵马入京维持治安,见到僵尸病人,马上马拿下送到疫区。

早朝上,他让兵部尚书先不要调查军中斗殴的事情,他要派出兵马在京中和城外设置关卡,查一切出城入城的人。

但是,遭到了梁太傅的反对。

第二百七十九章纷纷拦住

梁太傅不禁反对慕容桀调动兵马,还促请慕容桀马上下旨,把石头村所有的僵尸病人杀死,而且,但凡发现再有僵尸病人,一律当场射杀,不必拿下送到疫区。

梁太傅的提议,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甚至之前中立的大臣,如今都纷纷认同梁太傅的提议。

因为经过一晚上的僵尸病人作乱,京中大幅增加了僵尸病人,闹得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咬,为了防范未然,大家都认为,把僵尸病人见一个杀一个才是最好的办法。

慕容桀的态度很强硬,“第一,本王要调动兵马,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这是本王的决定;第二,本王不会下旨射杀僵尸病人,夏子安立下军令状的限期没到,这份军令状既是限制她,也是限制朝廷,所以,射杀一事,休得再提。”

梁太傅痛哭流涕,“王爷若一意孤行,包庇夏子安,将是我大周祸起之根源啊。”

梁太傅这一哭,便哭到了皇太后跟前。

皇太后正心烦意乱,听着太傅哭着分析情况,她也是担心不已,“哀家已经下旨缉拿夏子安,且再等两日吧。”

梁太傅悲愤地道:“皇太后,如今摄政王独断独行,且不理会百官的意见,一味包庇夏子安,分明有大夫已经指出,夏子安是潜逃,他浑然不顾,臣提出杀掉疫症病人,防止进一步大爆发,他却还在等夏子安回来,可谁知道她会不会回来?若不回来,这样等下去,我大周的京都,迟早变成人间炼狱。”

皇太后不以为然地道:“太傅忧心大周,情绪激动是在所难免,但是也不要危言耸听。”

梁太傅激动地道:“太后,臣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这不过短短一晚上,京中的僵尸病人已经攀升到一千人了。”

皇太后知道昨晚有僵尸病人咬人,但是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真的?”

“皇太后可命人去调查一下,夏子安潜逃,僵尸病无法控制,如今已经在京中出现大肆爆发的迹象,臣等今日上奏,让王爷下令杀掉所有的僵尸病人,臣知道这种做法很残忍,但是,残忍也是没法子的,因为他们迟早是难逃一死,与其留着性命等待一个已经潜逃的人,还不如先杀了他们,至少可以保证减少病例。”

皇太后这一次是真的犹豫了,按照昨晚的数据,如果今晚再出现大肆爆发,那传染的人数会攀升到什么高度无人可预计。

但是,真的要杀了他们吗?他们如今虽然被传染,可原先也只是无辜的百姓啊。

“丞相呢?”

“相爷就在外面候旨。”孙公公道。

“传进来。”皇太后道。

“是!”孙公公应声出去,把在殿外候着的夏丞相请了进来。

夏丞相脸色灰白地跪在地上,“太后,臣有罪。”

太后看着他,想起他做的那些事情,心里便不禁厌恶,“你当然有罪,这军令状你也是有份立下的,如今你的女儿不见了,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夏丞相伏地道:“臣也不知道这个逆女会潜逃,原先她可是信誓旦旦地说可以治愈的,臣既然立下军令状,便甘愿领罚,请太后降罪。”

皇太后对这个丞相实在是不满意的,但是要撤换当朝丞相,是大事,尤其如今国中因僵尸病一事动荡,这个节骨眼上,还真废不得。

“哀家限你两天之内,把夏子安找回来,否则,你这丞相一职,就换人吧。”

“臣领命!”夏丞相心里实在是恼火得很,没想到夏子安会忽然离开京城,虽然他不太相信夏子安潜逃,但是,人确实是失踪了。

他甚至怀疑,是梁太傅的人把她抓走了。

或许,如今她已经死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梁太傅便正如母亲所言,是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贱人。

梁太傅显然不想再拖两天,因为两天之后如果夏子安回来,治愈了疫症,那她就是大功臣了。

可如果现在下旨杀了僵尸病人,就算日后她拿着药方回来,皇太后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太后,事关重要,臣认为不宜再等,应该下旨烧村。”

皇太后脸色不悦,“今日王爷在早朝上怎么说啊?”

“王爷包庇夏子安,是不理智的做法,会祸害了大周根基,连累无辜百姓的性命。”

皇太后淡淡地道:“朝政之事,哀家不好过问,既然王爷已经决定了这样做,哀家不能质疑,只能是督促夏丞相尽快找回夏子安。”

梁太傅没想到皇太后这般强硬地支持慕容桀,这点是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认为,慕容桀不是皇太后所生,她对慕容桀应该有所忌惮才是,之前支持他的政纲,可以解释为不想落人话柄,说她这个太后刁难庶子。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如果这一次她站出来,朝中许多人都会支持她的决定,因为,僵尸病真的让许多人恐慌了。

梁太傅没办法,只得与夏丞相离开。

这朝中的两大巨头,从联盟到现在,总算出现裂缝了。

在殿外,夏丞相问道:“太傅,明人不说暗话,夏子安是你抓走的吧?”

梁太傅摇头,语重心长地道:“相爷,老夫之前确实想用这件事情来制住你,所以才会叫太子押了你的相位进去,但是,老夫可以对天发誓,没有抓走夏子安,也不知道夏子安去了哪里。”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话为什么逼着慕容桀下旨烧村?”

“因为,老夫人怀疑,夏子安是有找到药方了,去某个地方找药材,她不会潜逃的,她的背后有摄政王,她为什么要走?既然不会潜逃,又不是被你我的人抓走,必定就是自己离开,她离开唯一的原因,就是找到了医治僵尸病的药方。”

他见夏丞相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又道:“相爷,她若找到药方回来,治愈了疫症,你可知道你面临什么样的威胁?那就是你家的小老虎,长牙齿了,而且牙齿比任何人都锋利,她第一个要咬的人,就是你。但是如果慕容桀下旨杀了僵尸病人,就算她找到药方回来,可因为她不交代便离去,害了一千多条人命,就算有功,也得追究其责任。”

第二百八十章恨意升起

夏丞相听得胆战心惊,也顾不得去思疑梁太傅,急急便出宫回府了。

老夫人就是他的幕后军师,听了儿子回来禀报,她也觉得事态严重。

“太傅分析得很对,夏子安一定是去找药方了,太后给了你两天的时间,这两天,就算上天入地,也要把她搜刮出来。”

“但是去哪里找?”夏丞相可真是愁白了头。

老夫人道:“去问问袁氏吧,她或许会知道夏子安在哪里,必要的时候,用点手段。”

“但是,她屋中有皇后派来的人。”

“就是一个侍卫,叫潘丹的,给点银子打发去,反正他要盯着的人是夏子安,不是袁氏,不管袁氏,他不算失职。”

“目前来说,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夏丞相点头道。

老夫人叮嘱道:“过两日,你与林家大小姐的婚事便要过大定了,不要再见西门晓月,免得那边起疑心。”

“知道了,儿子这几天都没去见她了。”夏丞相自然不想再见西门晓月,他已经厌恶了这个人。

而且,晋国公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还有,陈玲珑那边,你想个法子怎么打发吧,要不还是留她在雅室,夏子安一死,袁氏那边也不必管她,我们的风水阵被破坏,是大忌,老身今日已经命工匠去看情况,准备再度筑建起来,你一会儿去找袁氏,顺便告知此事,若她不妥协,故意阻挠,给她的颜色瞧瞧吧。”

夏丞相感触地道:“若没有母亲,儿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这样说着,心里也是十分惶恐的,这些年,为相,位高权重,所有人都觉得他担得起这份大任,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事无大小,总要回来禀报母亲,让母亲做主他才敢行事。

一旦让外人知道当朝丞相,竟然是一个裙边子,于他的名声大损。

“所以,母亲这些年也一直为你筹谋,希望多拉关系,稳固你的地位,袁氏若能帮你半点,母亲也不至于这么厌弃她,所以,一会儿你去,也不必顾念什么情分,没有什么比我们相府的荣耀更重要,没什么比你的前途更重要。”

“儿子知道,儿子对袁氏,没有任何的情分。”他神色冰冷地道。

他躬身离开,去了夏至苑。

自打子安离开之后,夏至苑一直都很平静。

虽然看似与世隔绝,但是袁翠语一直留意外面的动向,聪明如袁翠语自然知道子安去了哪里。

今日一早,嬷嬷便回来说外间的人都说子安潜逃,前几天,都在说她是女菩萨,但是现在已经变了,每个人都在骂她,连她悔婚一事都被挖出来说。

袁翠语听了嬷嬷的话,微微笑了,“不必在意,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爱说什么便说什么。”

杨嬷嬷修行到底不如她,且她亲耳听到了那些难听的话,心中有气难平,“话是这样说,始终叫人心里不舒服。”

“不打紧,别放在心上。”袁翠语宽慰道。

杨嬷嬷走出去,见潘丹没在院子里,便以为他回了皇宫跟皇后娘娘复命,也没有太在意。

她知道袁翠语下午都会睡一下,便想着去厨房里准备点糕点,让她起来的时候吃。

杨嬷嬷刚下去,夏丞相便来了。

屋中无人伺候,桂圆的腿伤还没完全好,杨嬷嬷不需要他进来伺候,一直在下人的房间里养伤。

杨嬷嬷是有危机意识的,但是她想着如今相府也不得空来找夫人的麻烦,便疏忽了。

袁翠语正在看书,见到有人进来,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到来人,也神色不惊,更没说话。

夏丞相坐下来,盯着她,缓缓地开口,“夏子安去了哪里?”

袁翠语放下书,扬眸看他,“子安在疫区,所有人都知道的。”

“她不在疫区,她走了,你是她的母亲,一定知道她在哪里。”

袁翠语笑了,“相爷这话说得,我只是她的母亲,我不是她,腿长在她的身上,她去哪里,你做父亲的干涉不了,我做母亲的又如何能干涉?更不可能知道。”

“袁翠语,我与你的恩怨,先抛在一边,她现在可能有危险,你告诉我,她在哪里,一场父女,我也不希望她出事。”夏丞相暗沉地道。

袁翠语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要说她有危险,我倒是觉得,她若回到这相府还会更危险一些。”

夏丞相本想好好地跟她谈,没想到她给脸不要脸,当下便愠怒了,“袁翠语,本相好声好气地与你说话,是希望我们和离之后也不要变成仇人,你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相爷这边敬酒,我还真喝不下,我不知道子安在哪里,你也不要来问我。”袁翠语拿起书,“失陪了!”

夏丞相站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狠狠地甩到一边,厉声质问:“说,夏子安在哪里?”

袁翠语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抬头看着那张阴狠的脸,那张脸上若隐若现纵横交错地布满青色的血筋,她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像一头穷凶极恶的狼。

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我不知道!”袁翠语一字一句地道,连寒心的感觉都没有了,才知道自己真的不会再被这个人影响情绪。

夏丞相呲牙冷笑,忽地出手拉住她的头发使劲地往墙上撞,嘴里咬牙切齿地逼问:“说不说?”

“不知道!”袁翠语努力地不让自己晕过去,艰难地道。

他冷笑,“好,我看是你的嘴硬还是骨头硬。”

他这一口气,已经忍得太久了,他恨毒了袁翠语的嘴硬,在她口中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好听的,都是拒绝,狠冷。

他使劲拽她的头发,竟生生地拽下来一缕,又是一推,袁翠语整个人扑在桌子就尖角上,她的身子软软地滑落,嘴里溢出鲜血。

但是她眼底有倔强的光芒,扶着椅子,她站了起来,努力站直,“我说不知道,你便是打死我,我也是不知道。”

他瞧着那张倔强的脸,怒火窜起,已经不仅仅是因为质问夏子安了。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老夫人那句话,在他的脑子里回荡,但凡她能帮你半点,也不至于这样。

是的,她的父亲是袁大学士,在朝中有巨大的人脉,而她袁翠语也是享誉大周的才女,多少人为卖她的面子,但是,这些年,她除了吃醋嫉妒,还做过什么?

恨意升起,毒心便生。

第二百八十一章毒打

他摸到桌子上一壶水,那壶水是杨嬷嬷回来的时候打进来的,十分滚烫。

他狞笑一声,揪住她的领子,一脚踢向她的小腿逼得她狼狈地跪下来,再一脚踩住她的手背,然后提着水壶,举高在她的头顶上方,口气冰冷得像冬日结霜的早晨,“最后一次机会,说不说!”

袁翠语额头流出血,这是刚才第一次拖她去撞圆柱的时候磕伤的,温热粘稠的血液沿着眼角流下来,流入口中,带着血腥的气味。

“不知道!”她心冷如铁,面容依旧倔强。

“好!”夏丞相面容扭曲,狞笑着,微微把手倾斜,壶里的开水慢慢地流下来,从袁翠语的头上漫下来,滚烫的开水浇着伤口,这种痛楚,无法想象。

袁翠语痛得全身发抖,却咬紧牙关,连一声痛都不喊,生生忍受下来。

杨嬷嬷在外面听到动静,急忙走进来,见到这情形,吓得魂飞魄散,扑过来,“相爷,您这是做什么?您是要杀了县主啊?”

夏丞相一脚踢过去,踢在杨嬷嬷的腹部,杨嬷嬷忍痛站起来,被门口的人拖了出去。

杨嬷嬷使劲挣扎,惊叫道:“相爷三思,打死了县主,对您也没好处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到。

袁翠语忍住巨大的疼痛,咬牙道:“她是皇后身边的人,你伤害了她,皇后不会放过你的。”

“皇后不会要一个叛徒,她如果知道杨嬷嬷已经归顺夏子安,也留不得她。”夏丞相冷笑,看着她赤红的头皮和额头,身子一直颤抖还忍住不叫,怒气也越发炙盛,“一直以来,我便想知道你的嘴巴到底有多硬,看来,果真是够硬的。”

他把水壶丢在地上,拖起已经几乎晕倒的袁翠语便出到院子里,夏至苑的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他拿起绳子把桶解开,把她系上,他眼底有疯狂的恨意,他已经忘记了今天来的目的,只想把这十几年的恶气都发泄出来。

袁翠语被他折磨得几乎晕过去,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凭他处置。

吊起来之后,他摇动水井的摇杆,慢慢地把她放下去,他发出狂笑,笑声听起来像哭声,但是,他心底有说不出的酣畅淋漓。

冰冷的井水浸上袁翠语的身体,他不断地转动摇杆,井水没过脖子,下巴,嘴唇,鼻子,到眼睛。

胸腔受到强大的压迫力,冰冷的井水像是要把她的心肺撕裂一般,她全身被捆绑却也使劲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