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冷地道:“让她先出去,哀家不想见到她。”

孙芳儿跪在地上,磕头,“皇太后,芳儿自知以前做错了许多,也不敢求皇太后看在血源亲情的份上原谅,这一次芳儿入宫,是想为皇上治病,皇上的鬼面疮,芳儿曾见过,也治愈过。”

皇太后哼了一声,讽刺道:“哀家还以为孙家学医术的是柔瑶,原来是你吗?敢情哀家是记错了?学医术的是你,学巫蛊邪术的是柔瑶?”

孙芳儿神色愧疚,伏地久久不起,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哽咽,“芳儿罪该万死,让皇太后失望了,芳儿被赶出孙家之后,已经知道错了,为了弥补之前犯下的错事,便跟了一位神医学医术,救百姓于疾病,虽不成材,却在师傅的教导下,对顽疾略有钻研,芳儿听得皇上患了鬼面疮,便求贵太妃举荐芳儿入宫,都是芳儿自己求的,若皇太后不许芳儿为皇上诊治,也不要怪罪贵太妃,她也是念侄女想赎罪心切,才愿意帮忙的。”

皇太后知道不该信孙芳儿的话,因为令贵太妃和孙芳儿都是信不过的人。

但是,孙芳儿的话却带着莫大的吸引力,尤其如今局势如此紧迫,今日一定会有朝臣入宫追问皇上的病情。

想到皇帝要自断一臂来掩饰鬼面疮,她的心就愁得结成一团。

“你说你见过鬼面疮,也曾医治痊愈,那你说说,鬼面疮是怎么样的?你又是如何医治?”皇太后问道。

孙芳儿回答说:“鬼面疮可长于身体外或者身体内,有些眼耳口鼻齐全,有些甚至还有手脚,也有些残缺的,芳儿之前医治的那人,是长在腹部。后芳儿用了药,不出一个月,鬼面疮便脱落,那病人的腹部平滑光洁,就仿佛不曾长过东西一般。”

“用什么药?”皇太后追问。

“雷丸、轻粉、贝母碾成的粉末敷疮口,再配合汤药服用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则人面疮脱落。”

“只用三样粉末敷在伤口上?”皇太后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似乎真有几分能耐。

“自然不止,药是每天变更分量的,且在治疗的过程中,人面疮会起脓,这需要割开放脓,治疗起来比较麻烦,但是却是有成效的。”

皇太后开始沉吟,思索其中利弊。

孙公公却先一步道:“芳儿姑娘,你虽能治疗鬼面疮,但是皇上并非长鬼面疮,都是谣传而已。”

贵太妃微怔,“是谣传?哀家还以为是真的,这事儿,可是子安身边的侍女小荪说出去的,她说子安曾入宫见过皇上。”

皇太后神色沉暗,“你亲耳听到她说?”

贵太妃摇头,“那倒是没有,是哀家身边的侍女说的,她与小荪一同除外购买府中用度,走累了,便在京中茶摊坐下来喝茶时候说的,因茶肆有百姓,这事儿便传了出去。”

孙公公含笑道:“贵太妃,侍女之言怎可尽信?那丫头也是嘴贱,说什么不好,偏编派皇上的病情,看来,得拿下好好地罚一顿才行。”

贵太妃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是真的就行。”

说完,她狠狠地道:“那丫头岂止嘴贱?敢拿皇上的病情造谣,是罪该万死,哀家回府后,非得把她杖杀不可。”

皇太后见她义愤填膺,淡淡地道:“难得贵太妃这么关心皇帝,哀家也很安慰,至于那胡言乱语的侍女,杖杀了便是,起来吧,都别跪着了。”

孙芳儿扶着贵太妃起身,孙芳儿也讪讪地道:“皇太后恕罪,芳儿信以为真,竟自荐入宫为皇上治病,实在是糊涂。”

皇太后被孙公公这么一提醒,是清醒了一些,她神色冷淡地道:“倒不是糊涂,你和贵太妃都是聪明人,且都很有心。”

这话,便是说两人是有心人了,至于有什么心思,大家都知道。

贵太妃见皇太后说话讽刺,脸色便不好看,“我知道这一次是枉做好人了,反倒被人当成小人,但是,纵然我有万般心思,皇上到底是慕容家的人,他真的是患上鬼面疮,对皇家名声有损,百姓会思疑慕容家的子孙是否失德,是否不堪再坐这天下,所以,有时候不是我们有心,而是皇太后多心。”

她这般语气,皇太后不怒,反而深思了起来。

确实,她说得也有道理,若坊间知道皇帝是鬼面疮,无论日后是南怀王还是太子坐这天下,都难保被人非议。

所以,她存着这份心思为皇上治病也说得过去。

第四百三十八章王爷说用抢的

皇太后想到这里,便道:“皇帝确实不是鬼面疮,这只是谣传,这件事情,哀家会处理的,你们先回去吧。”

贵太妃实在没想到说到这份上,她还不愿意让孙芳儿给皇帝治病,皇帝患上鬼面疮是确凿的事,莫非她真的不管皇帝的死活也要揽着这个面子?

只是既然她否认,她们自然是不能再说什么,至少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可以杖杀了小荪那丫头,也算是打了夏子安的脸。

贵太妃一走,皇太后便马上吩咐孙公公,“你马上出宫找王爷,让他把子安带进宫里。”

“但是,您方才不是说不想让王爷带王妃进来吗?这一进宫,怕就出不去了。”孙公公说。

皇太后摇头,“不,你还记得老七说过吗?他说子安可以治疗鬼面疮,哀家当时不信,但是,若连孙芳儿都能治疗,那么子安兴许也可以的。”

“您是说让王妃为皇上治病?”孙公公实在意外,本以为按照皇太后的心思,会心软让孙芳儿为皇上治病的,毕竟,方才她真的是动摇了。

皇太后冷笑,“令贵太妃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哀家其实比谁都明白,今天巴巴地入宫来举荐孙芳儿这个罪人,难保就不是存着歹心来的,哀家虽然糊涂,但是,真都要为皇帝治病,你觉得哀家是会选择子安还是选择那孙芳儿?”

孙公公笑了,“敢情皇太后方才是故意做戏给贵太妃看的?”

“倒不是做戏,哀家只是想听听她们是怎么说的,且对鬼面疮这病,哀家了解不多,问了孙芳儿治疗的方法,也可以给子安做参考。”

“那,这事儿您信真的是王妃传出去的吗?若不是,杖杀了那丫头,就冤枉了。”

皇太后笑了,“你这老东西,怎就看不明白呢?这王府如今是贵太妃做主吗?就算是她做主,那侍女是子安的陪嫁丫头,还轮不到她处置呢,哀家方才不过是说了让她处理,但是哀家下旨了吗?若没有下旨,那就是他们王府的家事。”

“嗯,是这样说没错的,但是,皇上下旨要杖杀王妃,您如何能说服皇上让王妃治病?”孙公公担心这个问题。

“不必说服,让御医给他用点药,子安治病的时候,让他睡着。”皇太后道。

孙公公满意地点头,“皇上现在有病,糊涂了,皇太后帮忙拿主意也是应该的。”

孙公公这一次亲自出宫去找慕容桀。

慕容桀听了孙公公的话,也不意外,仿佛这是他意料中事,“好,你回禀母后,本王回头就带王妃入宫去。”

孙公公见慕容桀一点意外都没有,不禁诧异了,“王爷早就料到了?”

慕容桀冰颜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没料到,但是事情就该这样发展,公公说是吗?”

孙公公呃了一下,“是这样没错的。”

但是,孙公公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王爷怎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孙公公走后,慕容桀亲自去地牢里放子安出来,还强迫她喝了一口醋,看到她闻到醋味就开始想吐,他开心地笑了。

“神经病!”子安心底咒骂。

两人刚出去,嬷嬷便急匆匆地来了,“王爷,王妃,不好了,贵太妃把小荪带走了。”

子安脸色都变了,“抓她去做什么啊?”

嬷嬷说:“阿福说,皇太后下了旨意,要把小荪乱棍打死,说小荪造谣,还造皇上的谣。”

子安急忙便要过去,慕容桀却拉住她的手臂,“你不要去。”

子安一怔,“不去?”

慕容桀扇扇手,招呼倪荣上前,冷声道:“你去把小荪带回来,谁敢阻拦,拿下!”

倪荣立刻雄赳赳地带着几名侍卫便去了清宁阁。

子安看着慕容桀,她倒是没想到慕容桀会为了小荪这样做,自打刺杀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一直都不愿意和那边打交道。

“看什么?觉得本王很威风?”慕容桀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子安花痴地道:“是啊,觉得你特别的威风。”

嬷嬷担心地道:“但是,跟贵太妃直接起冲突,会不会不太好?”

慕容桀道:“有什么不好?本王若不高兴了,一把火烧了清宁阁都可以,她若住不下,滚回宫去做她的贵太妃。”

这话,虽然听起来不那么的孝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叫人心里特别舒服。

倪荣是慕容桀的人,只听慕容桀的命令,贵太妃那边已经准备上刑了,倪荣带着人进去,什么话都不说,带着小荪便走。

贵太妃大怒,命人拦截,倪荣和侍卫一概打出去,且扬言道:“贵太妃,得罪了,属下是奉王爷的命前来带走小荪的。”

“连皇太后的旨意他都敢违抗?他真是出息了。”贵太妃怒不可遏地道。

“属下不知道那么多,只听命令行事。”说完,一拱手,一扬手,带着小荪便走。

南怀王一直都没做声,看着倪荣带走小荪,才淡淡地瞟了贵太妃一眼,“看来,母妃在这个府中,是半点地位都没有啊。”

贵太妃脸色铁青地道:“我们母子,只是寄人篱下,你也好不了哀家多少。”

南怀王冷冷地道:“儿子还能回去南国,过我的富贵日子,母妃若一味在这王府住下去,到最后还真的是寄人篱下,母妃该好好筹谋一下了。”

贵太妃如何不知道?但是她的儿子离宫出府,她这个做母妃的,总得要跟着出来,难道死赖在宫里吗?

“贵太妃不要生气了,气坏身子不值当,”孙芳儿静静地说话了,“贵太妃位分,就只有您一个,您要好好地保重身子,皇太后身体不好,若有个三长两短,宫中您位分最高,后宫事宜都得您这个贵太妃打点着。”

贵太妃看着孙芳儿,心中倏然一动,她的话,无疑是一盏指路明灯。

她在这个府中,是没办法住下去了,这里是摄政王府,儿子孝顺,她就是这个府中的当家,可现在儿子不孝顺,她便连处置下人的权限都没有。

她为什么要这样委屈?

“你有什么好办法?”贵太妃问道,她并不知道,这一问,便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甚至,会要了她的命。

孙芳儿微微笑了,“一山不能容二虎,王府有夏子安,您要出头就得杀了夏子安,但是,杀了夏子安,却还有下一位王妃。至于后宫…芳儿不便多说,贵太妃应该心里有数。”

第四百三十九章入宫治病

皇太后所想的还是太简单,皇帝的戒备心很重,自打用药清醒之后,他就不愿意再服用任何的药,因为他看到了皇太后对夏子安的心软。

不过,慕容桀显然也没有打算用皇太后的计策,他折腾这么久,就是要皇太后同意子安名正言顺地去熹微宫。

他带子安见过皇太后之后,便带着子安去熹微宫了。

路上的时候,子安问他,“你原先不是说,如果我要去医治皇上,那边会出什么诡计吗?现在不怕了?”

“她们会出诡计,但是前提是孙芳儿可以去为皇上治病,但是,母后并不准许她进去,本王要等的就是母后拒绝了她们。所以,一旦你进去之后,本王会立刻下令全面封锁熹微宫,不许任何人接近,也不许任何当班禁军离开,即便是休息,也得在熹微宫里休息。”

“皇上都不同意我为他治病,你有信心可以说服了他吗?”子安不禁好奇地问。

“本王不行,但是有一个人可以。”慕容桀信心满满地道。

“谁?”

“你猜不到吗?猜猜!”

子安想到一个人,“太皇太后?”

慕容桀笑笑,“太皇太后就不必说服了,直接下旨就是,但是老祖宗并不在。”

“那是谁啊?别卖关子了。”子安这会儿可没心思猜来猜去的。

慕容桀摇摇头,“没点耐性,好吧,告诉你,是小姑姑,皇上亏欠小姑姑,小姑姑的话,他是听得进去几分的。”

“你让壮壮去跟皇上说?壮壮愿意吗?”壮壮可是很憎恨皇上了啊。

“在你蹲大牢期间,本王已经派了说客去找小姑姑,在我们入宫之前,小姑姑已经入宫了。”

子安笑了笑,“这个说客,是老太君吧?”

“聪明!”慕容桀赞赏地道。

“所以,皇太后一直传召你入宫说个明白,你都推三阻四的,其实就是等着壮壮入宫说服皇上?还有等皇太后拒绝孙芳儿?”

“没错,本王原本以为母后会真的同意孙芳儿入宫的,也做好了费一些周章的准备,却没想到直接拒绝,母后这一次也是看她们不耐烦了。”

子安轻轻叹息,“好啊,慕容,你现在藏小秘密了,啥事都不跟我说了。”

“你也出力了,这不是狠狠蹲了一次大牢吗?算是苦肉计,好歹,皇上知道你曾蹲过大牢,心里也舒坦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分明都不是我泄密的。”子安甚觉无力。

“你皮粗肉厚,这黑锅,先背着,总有卸下来的时候。”慕容桀好心地安慰。

子安心头有只狼狗在咆哮,这好心的安慰带着浓浓的恶意啊!

壮壮是和礼亲王一同入宫的,她不想单独面对皇上,所以,拉了礼亲王陪同。

子安和慕容桀都不知道壮壮是怎么说服皇上的,反正,去到熹微宫的时候,便见壮壮和礼亲王从殿里走出来,壮壮对慕容桀点了点头,“你们进去吧。”

子安的注意力被礼亲王吸引了过去,他带着一顶狐裘滚边帽子,但是,没看到有头发,而且,他的脸上有一大堆的疙瘩,站在壮壮的身边,显得尤其突兀。

不仅如此,他还伸手在身上使劲地挠着,活像是万蚁缠身。

子安问道:“王爷,您怎么了?没事吧?”

礼亲王别过头,“没事。”

“您这脸长的什么啊?”子安职业病犯了,忍不住想上前看过究竟。

礼亲王却一步退后,粗暴地说:“别过来,都说没事了。”

壮壮笑了,“子安,别管他,他家大金长了跳蚤,那晚他喝醉抱着大金睡了一晚上,被传染了,阿蛮把他的头发全部剃光且未来一个月,他都不能进卧室。”

噗!

子安忍俊不禁。

礼亲王恼怒地道:“都叫你别四处宣扬了,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壮壮耸肩,“好,不说了,横竖所有人都知道了。”

慕容桀不管这些破事,只问壮壮,“皇上怎么说?”

“他可以放过子安,也同意让子安看一下,但是,我看他还是见坚定地要断臂,今日已经有朝臣入宫问了。”

慕容桀嗯了一声,看着壮壮,“难为你了。”

他知道壮壮不想见到皇上,但是,这个说客,还真非她莫属。

壮壮摇头,“没事,他始终是我的侄子。”

礼亲王瓮声瓮气地道:“还不进去?啰嗦什么呢?”

慕容桀便带着子安进去,且十分体贴地问她背药箱。

因着重门关闭,殿中光线不充足,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药味,这味道十分顽固,挥之不去。

红斑狼疮确实不宜见风见阳光,这样密不透风的保护,却有些矫枉过正了。

皇帝靠在床头上,脖子一下,覆盖着锦被,听得脚步声响起,他抬起头,看着慕容桀和子安。

之前子安来的时候,他在昏睡中,这一次,他清醒,即便病怏怏,但是子安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威严传来,这种威严,带着说不出的霸气,这是高位者的特有的霸气,让人不敢逼视。

子安跪下来,“夏氏参见皇上!”

她没有抬头,但是能感受到皇帝那锐利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几乎要把她灼出两个洞来。

“起来吧!”良久,子安才听到沉哑威严的声音。

“谢皇上!”子安站起来,心头有些紧张。

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掌握着大周朝子民的生杀大权,她今天若有什么闪失,便连慕容桀都救不了她。

慕容桀走过去,“皇上,可见好些了?”

皇帝把视线收回来,看着慕容桀,脸色柔和了一些,但是眼底却有微愠,“老七,你让朕很失望。”

他的声音淡淡的,却透着万分不悦。

慕容桀知道他是说外间传言子安宣扬他病情的事,便道:“不管皇兄信不信,子安没有说过。”

“你调查过了吗?”皇帝倒也没执着这个问题,因为,刚才壮壮跟他分析过夏子安的性子,他不是在乎夏子安的性命,不是在乎冤枉没冤枉夏子安,他只是觉得如果不是夏子安说的,那就得把这个人揪出来。

“李颉傲说的,他已经暴毙!”慕容桀淡淡地道。

子安微微吃惊,他查到了?

但是之前为什么不说?

“是他?”皇帝一怔,有些不相信,“他跟了朕多年,怎么可能会出卖朕?”

李颉傲是他的近身禁军,从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在他身边了。

第四百四十章不是鬼面疮

慕容桀道:“他不是要出卖皇上,他只是中蛊了,叫真言蛊,中蛊之人若信念坚定,是套不出任何真话的,但是,他明显有动摇了,皇上应该知道为什么他会动摇。”

皇帝冷峻地道:“他是怕殉葬。”

“谁都怕死。”慕容桀淡淡地道。

子安在一旁听着,心里很怄气,他什么都查明白了,为什么不早点说?害得她白白担心。

皇帝说:“虽然你们让小姑姑来做说客,朕已经有决定了,明日是早朝日,大臣入宫想必会来熹微宫探究,所以,朕决定,断臂。”

慕容桀摇头,“皇上,其实臣弟不需要找小姑姑来劝说您,但是,还是请了小姑姑来,希望您能心甘情愿地让子安治疗。”

皇帝冷笑,“听你话中的意思,若朕不同意,你们还能叫朕不心甘情愿地接受治疗?”

慕容桀坐在床边,紧蹙眉头,“是的,老祖宗把刀疤索给了子安。”

皇帝有些诧异,转头去看着子安,“看来,朕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皇兄,”慕容桀打起了亲情牌,“断臂是无奈中的选择,如今百官还没逼进宫中,您何不让子安看看?她确实接触过这种病。”

“她带了刀疤索入宫?”皇帝问道。

“没有,”慕容桀摇头,“臣弟只是希望皇兄自愿接受治疗。”

皇帝沉默不语,仿佛还在思量着。

慕容桀继续道:“若她没把握,您在断臂,不也一样吗?”

路公公和包公公也纷纷劝说,让他同意。

皇帝本来在壮壮的劝说下,已经有些心动,如今听了慕容桀的话,加上他说夏子安得老祖宗信任赐予刀疤索,已经慢慢倾斜,毕竟,老祖宗都放心信赖的人,他又有什么信不过?

终于,他松口了,“好,既然如此,朕便给你们一个晚上,她若在明日一早之前想不到治疗的法子,便依朕原来的意思去做。”

子安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看向慕容桀,慕容桀也看着她,眼神鼓励。

子安拿着药箱上前,半跪在地上诊脉。

她需要知道现在病情到了哪一步,手臂上的寄生胎要短时间内除去,只能是手术割掉,这种寄生胎的手术且是在手臂,没有太高难度。

她诊脉之后,又用针探了一下反应穴位,他的病情是很严重了,只是不知道御医给了什么药,能让他维持这样的清醒和精神。

那天她看过诊断日志,知道御医所用的药不能让皇帝保持清醒和精神,他这个情况,倒是有点像打了强心针。

“御医,皇上用了什么药保持清醒的?”子安问站在一旁的御医。

御医犹豫了一下,把诊疗日志递给子安。

子安翻开到最后一页,看到竟是用了五石散。

子安点头,在现代的宫斗剧里,五石散出现的频率不要太高,但是,其实五石散最初是以治病的形式出现的。

它是一种中药散剂,有温肺气,壮阳、强体力功效,对湿疮、溃疡还有少许治疗的功效,可以说作为药的效果不算特别突出,但是副作用却十分的显著,服用后可以让人性情亢奋,浑身燥热,身体肌肤的触觉变得高度敏感,总而言之,通俗点,五石散就是一种兴奋剂。

可以吃,但是不能多吃,因为是矿石炼制,多吃会中毒。

“怎么样?”皇帝见她诊了之后也不说话,反而问他吃过什么药,不由得蹙起眉头,不太信任地看着她。

子安合上日志,看着皇帝道:“皇上,请恕妾身直言,皇上手臂上的不是什么鬼面疮,而是寄生胎,如果妾身没有猜错,自打皇上出生便有,但是以前不明显,只是随着年岁长大,寄生胎也慢慢长大。”

皇帝本没打算听到她发表什么高论,只是,她说打小便有的时候,皇帝的神色便开始专注了起来。

他没有打断子安,便是示意子安说下去。

子安见他没否认,心里便定了许多,继续道:“至于脸上身上的红斑,是另外一种病,叫蝴蝶疮,这种病,其实多发女性,这种病有遗传性,就是说,慕容家的祖上也有可能有人得到过这种病,这种病强悍之处,是会侵蚀人体的五脏六腑,尤其肾脏,如今病情已经引发肾炎。”

红斑狼疮的起因自然不止遗传一种,也有药物或者是环境因素等其他原因,但是子安从慕容桀说前朝明帝的事情,她觉得会不会慕容家祖上也有人得过这种病,否则,他为什么单单在府中收藏了明帝患病的资料?

而且,药物因素和环境因素的可能性也比较少,因此,她虽然武断却也不是毫无根据地做出这个推测。

见慕容桀和皇帝都没说什么,子安知道猜对了。

倒是御医诧异地说:“王妃的意思,是说手臂上的鬼面…寄生胎和脸上的红斑不是同一种病?”

子安点头,“没错,所谓的鬼面疮,也有人称人面疮,其实就是寄生胎的一种…”

子安想了一下,要解释清楚寄生胎,还是得废一些功夫,可若不解释清楚,皇上不透彻明白,是不会深信她的。

所以她道:“所谓的寄生胎,其实就是皇太后当年怀着皇上的时候是双胞胎,但是由于另外一个胎儿发育不良渐渐被另外一个胎儿包入,然后寄生在健康胎儿的胎内,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听说过,男儿生子或者是婴儿生子?其实就是寄生胎长在了健康出生的婴儿腹腔内。皇上的这个寄生胎,开始只是很小一个,但是随着皇上长大,寄生胎也慢慢长大,而皇上得蝴蝶疮的时候,抵抗能力下降,且大量服用药物,寄生胎无法吸收营养,因而死去,且不知道皇上是否曾用刀子伤过寄生胎,导致它恶化流脓。”

众人听了子安的话,面面相窥,只觉得惊骇不已。

这…按照她说的话,这个鬼面疮岂不是皇上的孪生兄弟?那皇上是吞噬了自己的兄弟啊?

这可真是比鬼面疮还吓人啊。

子安就知道他们会这样想,所以,她只好糊弄道:“这个寄生胎,是本身在母体内就发育不良,无法单独成为个体,他想蚕食皇上,却不料被皇上在母体内健壮对他进行反吞噬,可见,皇上也是经历了一番恶斗才来到人间的。”

子安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羞得很,虽然这里的人都不懂得科学,但是她说出这番话,自己还是惭愧不已,觉得对不住科学,对不住医学。

尤其皇帝,是最不能接受这种他自己发起的同室草戈的说法,所以必须得是寄生胎先对他动的手,他进行反吞噬才符合他皇帝的感受。

第四百四十一章进去侍疾

见大家似乎都懂得了,子安便问御医,“你们之前诊断皇上为鬼面疮,是因为他手臂上的寄生胎还是因为身上脸上的红斑?”

御医嗫嚅了半响,道:“自然是因为手臂上的鬼面…寄生胎,只是参考过以前的病例,发现鬼面疮也有红斑,便认为是一种病。”

子安摇头,“我很肯定地说,这绝对不是同一种病,寄生胎本身若不生长,对身体是没有伤害的,当然,如果寄生胎在身体里就不一样了。至于红蝴蝶斑,治疗起来比较艰难,且治疗的过程比较长,而且皇上的病情已经拖延得比较严重,我只能遏制病情的发展而没办法治愈。”

“红斑能褪去吗?”皇帝问道。

子安轻轻地摇头,“只能减轻,不能褪去,但是若皇上怕人看出,妾身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皇帝眸色一亮。

子安启唇,“易容。”

皇帝本以为她说出什么好办法来,没想到却是说易容,他冷冷地道:“易容还能认出朕来吗?若不是朕的容貌,谁会相信是朕?”

子安摇头,“这个易容,并非是改头换面,只是在皇上的脸上敷上人工制造的脸皮,可以做到很薄,能遮蔽红斑却和皇上的容貌无二。”

“你能做到和朕一样的脸皮?”皇帝有些不信。

子安道:“可以,也不废什么功夫,但是,这个脸皮佩戴不能过久,一天也不可超过两个时辰,因为假的脸皮是透风性能差,佩戴过久,会伤害皇上脸上的皮肤,也会加重脸上的红斑。”

“做这个面具,需要多久?”皇帝问道。

“十二个时辰!”

慕容桀看着子安,微微皱起了眉头,之前都没听她说过会制造假人皮,她这般轻易许诺,若做不到,只怕…

“那朕手臂上的寄生胎,如何除掉?明日想必有一大堆的人入宫要问候朕的病情”皇帝的声音不无讽刺,所谓问候,不过是想看看他是否长了鬼面疮,是否被上天诅咒惩罚。

子安道:“割掉,再敷上人工制造的皮,暂时可覆盖,但是因有伤口,所以只能覆盖半个时辰左右。”

“割掉?”皇帝狐疑地看着子安,她似乎说得很简单,但是,真有这么简单吗?

子安站起来,道:“皇上说给妾身一个晚上的时间,如果皇上准许治疗,现在就得动手割掉寄生胎。”

皇帝沉吟了片刻,然后道:“你们都出去,朕和王爷说几句话。”

子安知道他信不过自己,但是他应该信得过慕容桀。

她给慕容桀投去了放心的眼光,慕容桀会意,点点头。

壮壮还没离去,和礼亲王在外殿等着。

见子安出来,壮壮抬起头问道:“他答应了吗?”

子安回答说:“不知道,说是要跟老七谈话。”

“他为人一向谨慎!”

壮壮轻轻叹气,心头交织着复杂的情绪。

片刻,她抬起头问子安,“萧枭那边有消息回吗?”

子安摇头,“没!”

壮壮嗯了一声,“没消息便是好消息,若真的不行,是会回来通知的。”

子安安慰道:“我听说这位老王爷医术很高,萧枭经他治疗,一定会没事的,之前夏霖都死了,还不是被他救回来了?”

壮壮点头,没说话了。

片刻,路公公出来传子安进去。

熹微宫的人在忙活起来,说是子安给了一个方子,要买猪皮,还有好几种材料,也不知道要用来做什么的。

翌日本来是早朝日的,但是慕容桀下令,早朝改为后天,让宫中内监去各府知会,明日不必入宫议政。

消息传出来之后,贵太妃那边按捺得住,但是,太子这边却按耐不住了。

他已经得到消息,说子安在熹微宫过夜,他知道夏子安懂得医术,还很高明,她在熹微宫,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数?

他一定要公开父皇的病情,如今民间只是揣测,谁都没有亲眼看见,若由他亲眼看见再告知群臣,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他不顾禁足令,去找梁嫔,说一起去面圣,给父皇请安。

梁嫔从皇后的位分被降下来,知道必须依靠儿子登基才能重回后位,所谓的夫妻情深,都比不上位分重要。

所以,她与太子来到熹微宫,说要求见皇上。

壮壮和礼亲王在外面拦着,不许他们进去。

太子叫嚣着关心父皇的病情,一定要冲进去探望,礼亲王恼怒起来,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梁嫔冷冷地道:“礼亲王,你虽是长辈,却不可这般横蛮无礼,太子关心父亲,乃是人伦,你阻拦太子进去面见皇上,是什么居心?”

礼亲王哼了一声,“皇上早就下过旨意,不许任何人探望。”

“那为什么夏子安可以进去?”太子捂住脸,仇视着礼亲王,他已经恨透了这些亲王,他若是登基,第一件事就要把他们全部都砍头。

“那是皇上传召的。”

“胡说,父皇若清醒,要见的自然是本宫,什么时候轮到她?”太子怒道。

壮壮皱起眉头,“梁嫔,太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梁嫔心里其实有些害怕,但是想到自己已经这样了,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她挺直腰,冷冷地道:“太子要见皇上,谁也不该阻拦,礼亲王是最讲究规矩的,可曾听说过不许儿子见父亲的规矩?可曾听过不许儿子孝顺父亲的规矩?”

礼亲王一时语塞,竟无法辩驳。

壮壮厌烦地道:“你们到底想闹什么?都说皇上有旨,谁都不见。”

“谁都不见,却见了夏子安,也见了公主,本宫怀疑你们是想谋害皇上。”梁嫔叫嚣着。

壮壮正想发火让人把他们赶走,却见殿中走出来一个人。

正是慕容桀,他站在廊前止步,阴沉着脸盯着太子。

太子一向怕他,如今见他面容阴沉,不禁便泻了一半的威风,但是想着如果公开父皇的病情,他这个摄政王也到头了,便像梁嫔那样直起腰,装出架势来,“皇叔,你没有权力阻止本宫去见父皇。”

慕容桀冷冷一笑,“谁要阻止你?皇上虽然生气你们前来打扰,但是,如果你们坚持进去,便进去吧。”

梁嫔与太子对视一眼,反而有些不敢动了。

若真有点什么,皇上会准许他们进去?

可事到如今,都到熹微宫来发难了,若不进去,岂不是白费了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