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调动三千兵马,且与部分禁军接头,准备开始攻进去。

陈家,萧家,安亲王的人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人,要应付这一场硬战,有些困难。

陈太君站在马背上,看着梁太傅,“太傅,你是真要造反啊!”

梁太傅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君喜欢怎么说,便怎么说吧。”

“你集合兵马围攻南门,难道不是要逼供造反?老身怎么冤枉你了?”陈太君还是在打嘴炮。

“皇上患了鬼面疮,便是失德,必须退位,这是不成文的祖制,陈太君三番四次阻拦,才是逆天而行。”

“好,你要逼宫,便从老身的尸体上踏过去吧。”陈太君扬起鞭子,凛声道。

与此同时,萧侯爷和安亲王也策马在前,大战一触即发。

梁太傅举起手,盯着陈太君,进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便听得有人飞速跑出来,口中道:“皇上有旨!”

梁太傅一惊,盯着那飞奔而来的人,正是皇上御前伺候的路公公。

他一路狂奔,跑出宫门,举起手中的旨意,“皇上有旨,百官接旨!”

梁太傅与梁嫔对望了一下,皆有些错愕。

不过,既然皇上有旨,那就不能先动手了,兴许,他这道旨意是退位呢?

第四百四十七章入熹微宫

见百官下跪,路公公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病倒以来,人心多思,各方揣测,流言蜚语不断,近日听闻更有甚者,说朕在位不施仁政,遭苍天惩罚,患上鬼面疮,造谣之人,着实可恶,朕又闻百官听得此事,忧心于朕,朕心感欣慰,特旨传百官入熹微宫觐见,钦此!”

这真是特么的尴尬了,梁太傅要攻进去,就是因为笃定皇上患上鬼面疮,可以逼得皇上退位,但是皇上如今下旨传召进去,那这进攻就没道理了。

他们是可以觐见,但是,兵马如何能进?这进去就是造反了。

可若这道旨意不是皇上亲传,而是慕容桀设下的陷阱,他们进去之后,还能出来吗?他们的人可都在宫外啊。

太子和梁嫔和都慌了,皇上有旨在这里,他们总不能带兵进去的,更不能与陈太君他们开战,否则,就坐实了逼宫夺位的罪名。

可就这样进去,怎么行?

路公公走到梁太傅的面前,笑容可掬地道:“太傅,皇上本来是需要静养的,但是听得大家都关心他的病情,特旨请诸位进宫觐见,接旨吧。”

太傅不敢接旨,一接了这道旨意,便等同是有诏令入宫了,日后不管局势如何,他都先理亏,他理亏,便是太子理亏,即便他们见到皇上的鬼面疮,皇上也同意退位,可太子便冒犯在先,不忠不孝,登基也名不正言不顺了。

“太傅,怎么回事啊?”路公公的笑容收敛,板起脸,“您不是要进宫吗?皇上有旨让大家进去,怎么不接旨啊?”

太子一步上来,接下旨意,“儿臣接旨。”

太傅一怔,“殿下!”

太子压低声音道:“外公,如今不容我们多想了,您传令下去,如果我们一个一个时辰后没消息出来,便让大家攻进去。”

太傅知道目前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他回头与钱将军商量了几句,以一个时辰为限,若一个时辰没有人出来通报,则强攻。

太傅率人入宫的时候,刚好是子时。

宫中传来更鼓声,声声震荡,仿若催命符,让入宫的官员心中为之一震。

入宫的官员,贵太妃的人已经走了,只剩下追随梁太傅的人。

他们都怀着豁出去的心理,但是,豁出去显然也不够彻底,因为,打从踏进宫门那一刻开始,他们的心便在颤抖。

而熹微宫里,手术已经完成了,假皮也在熬制中,只等着熬制完毕捏形状吹干便可以用。

时间比预算的还要快,估计卯时左右,就能全部做好。

而如今距离卯时,还有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

现在,剩下的时间,只能是等。

慕容桀命人给子安准备了吃的东西,忙活了好几个时辰,她又累又饿,出来外殿后,直接便瘫在椅子上不愿意动弹了。

“已经传旨出去了?”子安问慕容桀,她方才在内殿,路公公已经在拟旨了。

“传了,他们马上就要到。”慕容桀道。

子安这才有时间回想起所有的事情,虽然说贵太妃他们得知了皇上的病情,但是要在短时间内在京城喧闹沸腾起来,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拉住慕容桀出去,“说实话,皇上的病被宣扬开去,你有没有…”

“本王只是推波助澜,但是真不是本王泄密。”慕容桀无辜地道。

“你推波助澜?”子安怔了一下,“为什么啊?”

慕容桀道:“事情被传出去的时候,本王便收到消息了,既然已经无法隐瞒,那就干脆往大里吹,让所有人都知道。”

子安想了一下,顿时瞪大眼睛,“我的天啊,那这一次逼宫,也是你意料中事?所以,你是故意让太子和梁嫔进来,让他们看到皇上的鬼面疮?”

她因为一直都在斟酌病情,无暇想这些细节,如今停下来回想,觉得大有可能。

慕容桀显得有些失望,“本王本来只想套老八,没想到太傅等不及了,使劲往里钻,本王可不愿意先套他啊。”

“可太子和梁嫔看到了,太傅肯定会行动的。”

“只能说本王高估了太傅,按照他现在的情况,其实不该轻举妄动,因为他有太子在手,皇上出什么事,他都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可老八不是,他名不正言不顺,只能是靠抢占先机,所以本王最初是预料老八会逼宫,因为他的将士已经在宫外待命了,随时准备动手,这一次,他退了,应该是孙芳儿出的主意,依本王对老八的了解,他是耐不住性子的,如果没有人劝着,这一次他就得冲入宫来。”

现在套了太子,反而不妙,因为废掉太子,就得开始争夺太子人选,各宫娘娘们都会使出浑身解数,到时候,精彩了。

子安嗤笑,“既然你都胸有成竹了,我就不必担心,不管是谁,也得先卸掉一个才行。”

其实子安心里暗暗庆幸不是南怀王,他中了同命蛊,如果南怀王被套进来,只怕下场就只有死了。

慕容桀显得很是恼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梁太傅筹谋多年,不该这么轻率啊。”

“若没有这个机会,他会耐着性子等,但是,太子和梁嫔都亲眼看到了,他就觉得是天赐良机,怎肯轻易放过?只是可惜了咱慕容夫子的一番算计。”子安道。

“你们俩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皇太后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问道。

子安猛地回头,讪笑道:“没呢,就说说闲话。”

“这会儿有雅兴说闲话?可见皇上那边是稳住了吧?”

“差不多了,还两个时辰左右,基本就能成。”

皇太后放下心来,“那就好,只是这两个时辰也不好拖啊,如今太傅都入宫了。”

慕容桀冷笑,“入了宫,便容不得他不等了。”

这边刚说着,便见路公公疾步进来,“王爷,太傅领着二十三位官员,在殿外候着。”

“让他们先候着,就说皇上要沐浴梳洗!”慕容桀吩咐道。

“是!”路公公转身出去。

梁太傅等人在熹微宫院子里候着,路公公出来道:“诸位大人先等一下,皇上正在沐浴梳洗,回头便会传召诸位大人觐见。”

“路公公!”梁嫔上前一步,“本宫可进去伺候皇上沐浴梳洗。”

路公公微笑,“怎能要梁嫔伺候?熹微宫有奴才,奴才伺候惯了,也懂得皇上的心意,梁嫔和诸位大人在这里等着便是。”

第四百四十八章中计

梁嫔道:“那我们进殿里等着吧,这么多大人站在这院子里总归不好,天气又那么冷。”

路公公微笑道:“梁嫔,不过是等一会儿,不打紧吧?若是觉得累,奴才命人搬椅子出来便是。”

梁太傅对梁嫔道:“便等一下吧,皇上沐浴熟悉,顶多就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等得了。”

在宫外都等了那么多个时辰了,还在乎这半个时辰吗?

路公公微笑着进去了,回头便有奴才搬着椅子出来,且还贴心地奉上了热茶。

寒风潇潇,刮面吹来,虽说不是严冬,却也冷得很。

且日前又下过一场雨,气温降了一些,方才在宫外群情激动,倒是不觉得冷,如今坐下来,寒气逼人而来。

太子显得很焦躁,来回地踱步,但是太傅却十分冷静沉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结局已经显然而见了。

他心头盘算着两种可能,一种,中了慕容桀的计,会把他们伏杀宫中,皇上是决计不可能见他们的,他不会以鬼面疮示人。

第二种可能,事成,马上宣布太子继位,登基大典要尽快进行。

如今城门关闭,慕容桀就算要调动兵马,也不轻易了,因为,外面有他的人守着,这宫里无人能出得了宫门。

而外面才陈太君等人,没有兵符,无法调动营中将士。

兵部尚书那边也命人严密监视,一旦去调兵,杀无赦。

从牌面上看,他有八成的胜算。

“太傅,如今看来,慕容桀是有心拖延。”张御史道。

张御史本来是没有立场的,但是议事的时候请了他去,听得太子和梁嫔说皇上长了鬼面疮,他便要履行职责,他是监督皇上监督朝臣的官员,皇上长了鬼面疮,便是没有施行仁政,招惹上天怨怒,惩罚于他。

其实今天他隐隐发现不对劲,但是,这种直肠子的人只认死理,如果看到皇上真的是鬼面疮,他会为民请命。

他现在认为是慕容桀在拖延,而不是皇上,慕容桀为什么不让大家见皇上?就是要保持他摄政王之位,皇上不退位,太子不能登基,那他还是位极人臣的摄政王。

作为监察御史,他对慕容桀的霸权有极大的不满,因此这一次才会被太傅等人利用。

梁太傅道:“稍安勿躁,一个时辰之后,大军便会攻进来,到时候,任那慕容桀做再多都是无用的。”

他方才计算过,宫中的禁军有七百人,其中有三分一的人是他的,加上他外面拥兵三千,对阵陈太君他们,胜算是足够的,杀进宫里,慕容桀外援是来不了,这局势就定下来了。

有梁太傅安定人心,大家便耐心等候。

这一等,半个时辰就过去了,但是内殿还没有任何的动静。

张御史问殿门的禁军,“你进去问问,皇上可以召见我们没有?”

禁军淡淡地道:“皇上若要召见,自然会命人出来传话,等着便是。”

“我们是奉旨进来的,皇上不过是要沐浴更衣,为什么要这么久?”张御史不悦地问道,倒不是因为要等而心感不悦,而是因为禁军对他说话的语气不好。

想他监察御史,无论皇上还是百官,谁不对他客气三分?这籍籍无名的禁军卫,竟这般怠慢他,怎不叫他生气?

“皇上如今有病,莫说半个时辰,有时候两个时辰都未必能好。”

张御史一肚子的火,又发不出,只得悻悻地回去等着。

这一等,又等了半个时辰,距离入宫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梁太傅坐在椅子上,手指敲着椅子扶手,眸色冷冽。

他交代过钱将军,一个时辰若没消息出去,便马上攻进来。

他算过,解决陈太君和萧侯爷他们的士兵,大约半个时辰。

但是这一等,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却听不见任何的刀枪剑戟的声音响起。

梁太傅心里觉得不妙,莫非,几千人还对付不了几百人?

他当然不知道,打他入宫那一刻起,萧侯爷便擒住了钱将军,擒贼擒王,拿下了钱将军,其他军士便不敢动弹,依旧呈对峙之势。

太傅只算到兵力,没算到萧侯爷他们的功夫卓越,要拿住一个将军,轻而易举。

太傅见一个半时辰过去,还没人进来,他知道出事了。

他脸色微变,站起来道:“既然皇上身体抱恙,我们便不要打扰皇上休养,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太子一怔,“不等了?”

梁嫔也知道情况不妙,道:“你父皇身体不适,便不要进去惊扰,走吧。”

说罢,又压低声音对太子道:“快走,不对劲。”

太子有些错愕,“怎么回事?”

“走!”梁嫔压低声音厉声道。

太子见母后发怒,虽不心甘情愿,但是也只得听话。

然而,他们刚转身,便见熹微宫宫门已经关闭,百余名弓箭手从天而降,落在宫墙上。

“太傅,既然来到,就不要着急走啊!”慕容桀笑声爽朗地从殿里走出来,背着手,明亮的风灯映照着他一贯冰冷的面容,只是,如今嘴角却扬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梁太傅慢慢地转身,死死地盯着慕容桀,事到如今,若他还没知道自己被设计了的话,也实在愚蠢。

“王爷好计谋!”梁太傅面无表情地道。

“计谋?”慕容桀轻笑出声,“这谈何计谋?本王在这里侍疾,皇上说要见你们,这不,正沐浴着,快好了,出来通知你们一声,却没想到你们要走。”

“我宫外的人,都被你控制了?”梁太傅冷声问道。

“不,”慕容桀摇头,“你的人还安然无恙地在外面,只不过,方才有人进来通报,说钱将军与萧侯爷有些私怨,如今正被萧侯爷拿捏在手中,再着,孙公公也出去告知他们,太傅正与皇上相谈甚欢,他们这会儿不知道多放心呢。”

梁太傅阴恻恻地道:“那又如何?皇上患了鬼面疮,今日不让大家看见,来日总会看见的,你想只手遮天,蒙蔽天下人,只怕不能够。”

慕容桀一怔,微愠道:“是谁跟你说皇上患了鬼面疮的?这坊间的传言你也相信?本王真是高估了太傅。”

太子叫嚣道:“你不要装神弄鬼,本宫和母后都亲眼看见了,父皇就是鬼面疮。”

“太子和梁嫔确实是来过,但是,皇上只是痨病,何来的鬼面疮?敢情民间的谣言,是太子散播出去的,如此说来,你们一大群人进宫,不是为了探望皇上,而是要来逼宫?”

慕容桀这最后一句话,夹着冰渣子,砸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第四百四十九章见到皇帝了

张御史对慕容桀的态度很不满,上前道:“摄政王,你休要张口闭口说造反两个字,我们入宫不是要造反,一则是探望皇上,二则是要证实皇上是否患了鬼面疮。”

慕容桀斜睨了他一眼,“张御史,听闻你有一个别号叫张刀子,你这把刀是很锋利,只是,仔细被人借刀杀人。”

梁太傅冷笑道:“慕容桀,你何必指桑骂槐?直说便是,到如今,还有需要拐弯抹角吗?”

“本王已经很直接了,说的就是你,你的这群党羽啊,路公公今晚都记下来了,皇上会知道你们有多忠心的。”慕容桀说完,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就回了殿中。

梁太傅等人面面相窥,走不得,留不是,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众人围了上来,“太傅,如今如何是好啊?如今宫门被锁,外面的人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这就是困兽斗,斗得过慕容桀吗?”

梁太傅心头也很乱,一时也没了主意。

“你们都确定皇上是鬼面疮?”他再问太子和梁嫔,但是,其实他知道问了也没有意义,只是让自己的心安一些。

梁嫔和太子点头,“没错,我们都看见了。”

“是鬼面疮,他能隐瞒多久?”梁太傅是真心不解了,慕容桀摆下这个悬疑阵,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他几乎笃定皇帝不会见他们,因为,鬼面疮无法掩饰,就算掩饰得了手臂,脸上的红斑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他心里头同时也明白,如果今晚见不到皇上,以后谁也见不到,等到驾崩,皇家的人自己办理大丧之事,就不可能公开,如此,皇上的颜面便算是保住了。

众人见太傅拿不了主意,都慌了,心里头都埋怨太傅的急进。

就在这个时候,路公公走出来,道:“皇上召诸位大人入寝殿觐见。”

梁太傅心头微惊,皇上很的要见他们?

“太傅,请!”路公公特意上前一步,躬身请他。

太子这个无脑生物面容一喜,道:“好,既然父皇召见我们,我们进去便是。”

这么多人进去,父皇总不能杀人灭口吧?这些可都是朝廷的重臣啊。

梁太傅看着欢天喜地的太子,心里头更是沉重。

只是,如今也只得进去了。

众人跟着路公公进入内殿,殿内点着十几根婴儿手臂粗的蜡烛,照得寝殿光亮如白昼。

龙榻前,帐幔曳地,夏子安就在帐幔外站着,至于慕容桀坐在殿中的椅子上,连皇太后都在。

梁太傅首先便上去跪在地上,痛哭失声,“皇上,臣可算见到皇上了,皇上您可安好?”

他心底却是冷笑,就这样召见?他躲在帐幔后,谁能看见他?

众臣也上前跪叩,“皇上,臣等都十分想念您啊!”

太子冲上去,便要掀开帐幔,口中说道:“父皇,您让大家瞧瞧您吧,大家伙都盼着见您圣颜。”

包公公一步上前,拉开太子,“殿下,奴才们来便是。”

太子退后一步,脸有得色,“好,有劳包公公了。”

包公公慢慢地把帐幔拢起来,拢在两边八个鎏金流苏蚊帐钩子上,一个人半坐在床榻上,慢慢地转过脸,看着众臣。

梁太傅几乎是马上就抬头看过去,看到皇帝的脸,他整个人如遭电击。

皇上除了苍白一些之外,脸上哪里有红斑?

太子和梁嫔也惊呆了,这怎么可能?他们分明看到皇上的脸上有红斑,手臂上有鬼面疮的。

“不,不是这样的!”太子惊骇之下,大叫出声。

皇帝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盯着失态的太子,“什么不是这样?”

太子竟冲过去,一把拉起皇上的手臂,那手臂上,哪里还有什么鬼面疮?

“大胆!”皇帝勃然大怒,纵然在病中,雷霆之怒也非同小可,太子噗通一声就瘫软在地上。

“不可能的,我和母妃都亲眼看见的。”他喃喃地说。

皇帝举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打在太子的脸上,喘着粗气破口大骂道:“畜生,畜生!”

“父皇,父皇…”太子哭着爬上去,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儿臣不是故意冒犯,只是大家都说担心父皇的病情,所以要入宫探望,儿臣什么都没有说。”

“滚!”皇帝怒不可遏,“来啊,拉他出去,先重打五十大板,打入天牢,听侯处置!”

皇帝自打知道他们逼宫之后,一直处于狂怒的状态,但是,尚且可以忍耐住,但是见了太子,满心的悲愤便都涌了上来,他怎么就生了一个畜生啊!

他和梁嫔进来见过他的鬼面疮,当时,他心里还想着给他一个机会,如果太子看过而不出去告知其他人,那么他还有救。

但是如今看来,真是无可救药了,白费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最可恶的,还玷污了慕容家的名声。

这畜生,有奶便是娘,太傅扶持他,他便连老子都能出卖。

梁嫔双腿一软,跪上前来,哀声道:“皇上,饶了他吧。”

皇帝一记冷眼扫过来,厉声道:“你已经被降为梁嫔,却还不思悔改?今日之事,你难辞其咎,若没有你的纵容教唆,他不至于数典忘祖,来啊,一并拉下去,打入天牢。”

侍卫当下就上来,把太子和梁嫔拖出去,太子哭得撕心裂肺,他知道这一次和上次上上次都不一样,父皇是真的要废他了。

众人见皇帝一说话便把梁嫔和太子都打入了天牢,他们自知罪恶难逃,都纷纷跪地求饶。

唯有梁太傅,却缓缓地站了起来,脸上表情木然,他没必要求饶了,因为,皇帝不会放过他的。

皇帝扫过太傅的脸,对众臣道:“你们今天入宫所为何来,朕心里很清楚,不外乎是外间传言朕得了鬼面疮,是什么人传出去的,朕心里也有数,你们心里也应该有数,没错,最初确实是从摄政王府传出去的,但是,真的是摄政王妃传的吗?如今大概你们都明白,王妃是冤枉的,造谣的,是另有其人。”

消息是从摄政王府传出去的,不是摄政王妃,那还能是谁?

淮南王!

他本和大家一起逼宫,但是临阵逃脱,所以,这压根就是南怀王设下的陷阱,要除掉太子和太傅一党。

张御史是个直肠子,当下就出声了,“皇上,臣知罪,不该受南怀王那恶贼的教唆,臣今日不是逼宫,臣只想求证皇上的病情,如今知道皇上不是鬼面疮,臣心大安,臣也心甘情愿接受皇上的降罪!”

皇帝冷道:“你们先出去,朕与太傅说几句话。”

第四百五十章朕不杀你

这些太傅党羽,心里已经发憷了,知道就算如今出去,回头还会被问罪,所以,干脆一并跪上前来,纷纷自辩清白,求了皇帝求皇太后。

就这样,各种用心良苦情深的话此起彼落,伴随着断肠的哭声,吵得皇帝皱起了眉头。

慕容桀扇扇手,示意禁卫军先全部拖出去,只单独留下梁太傅。

子安也扶着皇太后出去了,慕容桀在殿内看着。

皇帝看着梁太傅那张木然的脸,“太傅,朕待你梁家如何?”

梁太傅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灵魂都像是不存在,只是木然地点头道:“臣深受皇恩。”

“为什么?”皇帝摇头,声音说不出的齿冷和心寒,“你是朕的老丈人啊!”

梁太傅眼睛渐渐地有了焦距,苦笑一声,“是的,皇上对臣很好,每年给臣的赏赐,在公侯里也是头一等的,在政事上重用臣,可又如何?臣虽是皇上的老丈人,却也是皇上跟前的一条狗。”

“狗?”皇帝像是不相信他这样说,“你说你在朕的跟前,像一条狗?”

“不是吗?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不是一条狗是什么?皇上对慕容家的人,从不会如此,再宠信臣,臣也不过是一个外人。”

“所以,你扶持太子登基,便是要把持朝政,把所有人都牵过来你的跟前做你的狗?”

梁太傅道:“成王败寇,臣无话可说,皇上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皇帝冷笑起来,“你有什么资格说成王败寇?你以为你的计谋有多高深?你以为你的部署有多成熟?你以为你的策略有多周全?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的野心朕早就看到了,知道朕为什么不动你反而一直忌惮萧家吗?因为,你野心再大,也不成气候,萧家没有野心,可萧家有造反的资本,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说成王败寇?你成了,也不会是王,因为,在这朝中,你斗得过谁?连南怀王你都斗不过,可你败了,就正如你所言,是一条狗,没错,你现在就是一条丧家犬!”

皇帝这番话,带着轻蔑鄙夷,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

他面容难堪,愠怒浮上眼底,“臣这一次只是上当了。”

“为什么是你上当而不是其他人上当?南怀王和你一同逼宫,他为什么走了?你出去看看如今的宫门,还有谁在守着你,武安侯早就走了,钱坤被拿下,士兵走了一半,就你这样的庸才,朕一点都不忌惮,一点都不放在眼里,像是看跳梁小丑一样看你蹦跶,你损不着朕半分,倒是叫朕平添了乐趣。”

梁太傅冷笑,“既然皇上这般高看南怀王,那就等着南怀王做了臣做不到的事情吧。”

“南怀王是另外一个小丑,且今日之后,朝中多番势力会针对他,压根无需自己出手。”皇帝冷笑。

梁太傅一怔,“皇上的意思,是要放过外面的人?”

“为什么不放?满朝文武,总不能都要求忠心于朕,而且,他们可以成为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刺向南怀王的心脏。”而且,这世界上有一句话,叫秋后算账。

梁太傅心底如掀翻巨浪,“皇上隐忍,臣自愧不如。”但是,他压根不信,这一切是皇帝筹谋的,一定是慕容桀,这只狡猾的狐狸。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安坐一隅的慕容桀,他用手撑着额头,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臣?”梁太傅木然冷静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缝,声音也微微变调。

“放心,朕不会处死你,朕要太傅好好地活着。”皇帝脸上蕴着恶毒的笑。

梁太傅知道皇帝有仇必报,绝不会轻易饶了他,怕是要想着法子折磨他。

太傅不再说话,而是听候皇帝的处置。

皇帝唤来路公公,道:“拟旨!”

路公公上前,“奴才在!皇上请宣!”

皇帝看着太傅,“你既然这么想扶持太子,朕给你一个机会。”

他抬起头,看着路公公,“拟旨,废太子,贬为庶民,移居下铵街,太傅净身,保留太傅封号,伺候慕容桥,直到百年归去,命人严密看守,每月用度由宫中发放。”

太傅猛地抬头,脸色狰狞,“你…”

“那,梁家如何处置?”路公公恭谨地问道。

“查,查到有与梁太傅一同造反的,杀,收回梁家一切封邑。”

太傅双腿发软,“你还不如杀了老夫!”

“杀不得,杀不得啊!”皇帝冷笑,继续吩咐路公公,“为防太傅自尽,断去手筋脚筋,他只能被杀,而不能自尽,看着办吧。”

“是!”路公公应道。

梁太傅哈哈哈地狂笑起来,“皇上是要逼死臣啊,还不如直接赐死,无道昏君,我为什么不能反?这天下,本就该是我梁家的,这一次,若不是上当受骗,慕容家的江山,迟早得易主。”

他筹谋多年,算计多年,拉拢了不少党羽大臣,等的就是太子登基。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轻易就中计了,费了他多少功夫多少心血的筹谋,竟丝毫用不上。

这一次,是真的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凭你也敢讲这样的话?还要点脸吗?你有什么本事?南怀王不过是出了一个谣言,就把你套进来了,你说你蠢成这个样子,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吗?”慕容桀冷冷地道。

“不是南怀王,是你,是你慕容桀!”太傅两眼喷出火花,恨不得把慕容桀当场撕碎。

慕容桀笑了,“好,好,是本王,本王这样说,你心里舒服点吗?”

他站起来,走到梁太傅的面前,“你已经毫无作用,本王也不怕跟你坦白,,南怀王本身没想过要骗你,只不过是故意传开谣言,让皇上失去民心,让皇上所生的儿子无法名正言顺地登基,他便有机会争夺帝位,但是没想到,你自己傻乎乎地套进去,如今输给南怀王,你还强辩说是输给本王,自欺欺人,本王要除掉你梁家,除掉太子,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当日废后的时候,本王便可以直接废掉太子,何必等到现在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还拿皇上的名声做诱饵?”

太傅脸色苍白,他知道不该相信慕容桀说的话,但是,他说的是最接近事实的,因为,一同说好逼宫的南怀王,临阵脱逃了。

“太傅若还不信,去问问孙芳儿,她知道一切内幕!”

梁太傅的身子微微颤抖,他真的不能接受,输给南怀王这个臭小子,他是一直都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的啊!

第四百五十一章解决梁家

慕容桀这番话,依旧是攻心为上。

太傅虽然倒台,但是追随他的人还有很多,倒不是说有多忠心,而是梁太傅拿捏着他们的短处,即便梁太傅多么折堕,他们都不敢不听梁太傅的话。

今日来的,不是全部,且皇上决定留下他们,让他们成为利刃对付南怀王,那就不如再加上梁太傅这把锋利的锥子。

他还有势力,这股势力,不用白不用啊。

隔岸观火,多舒服!

梁太傅的脸色几度变幻,最后,落在皇上的脸上,“纵然南怀王是造谣,但是太子和梁嫔是亲眼所见皇上的鬼面疮。”

慕容桀冷笑,“谣言一出,太子和梁嫔就巴巴地赶过来,动了什么样的心思,谁不知道?所以,皇上便干脆叫子安在皇上的手臂上弄一个假的小人脸,再服用会引起红疹的药,让皇上看起来真的患了鬼面疮那样,目的是要试验太子,给他最后一个机会,若他出去,不声张,皇上便打算给他一次机会,只可惜,他出去便马上找太傅,太傅认为是天赐良机,死死攥住,竟跟南怀王联手,正中南怀王的下怀。”

梁太傅双膝一软,全身的力气卸去,瘫软在地上。

梁太傅被拖出去了,路公公温柔地说:“太傅放心,咱家以前是在刀子房做事的,活儿细致利落,就一转眼的功夫,不痛的。”

梁太傅两眼一翻,终于晕倒在地上。

太傅拖出去之后,皇帝也体力不支,几乎晕过去。

慕容桀马上去叫子安进来,子安看了一下,道:“不打紧,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皇上的身子如今很虚弱。”

查办梁家,却发现梁家其实真的不算富裕,家中钱财加起来不过三万两,可见这些年,他真的是费尽心力耗光钱财去笼络人心。

从梁家的账本可以看出,梁嫔这些年给梁家送了许多钱,而梁嫔的钱,从哪里来呢?她的年俸就这么点。

宫中开支这么大,又是她一言堂管账,宫中开销大得离谱,她从中也抽取了不少水头,贴补娘家。

太子被废,移居下铵街,这是京城最穷的地方,四周所住的都是贫苦大众,几乎没有商业区,商品买卖多是摊子,店铺也有,但是多半是拍苍蝇,没有生意,因为,穷人的心理都认为,摊子的东西永远比店里的便宜。

就这么一个地方,却是住着曾经显赫的太傅和当朝太子,谁说人生不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

太傅是真的被净身了,变成了无根之人,挑断了手筋脚筋,他如今就是一个废人。

但是这么个废人,慕容桥还是怕他,因为,自打进去下铵街那一天开始,太傅便对太子说:“你想要东山再起,便得伺候好我,我手上有许多人的把柄,他们将都为我们所用。”

朝廷每日给用度,无人伺候,从此,劈柴做饭,烧水洗衣,都得这位曾经的太子爷做。

而好巧不巧,那位被毁容的夏婉儿,无力为生,乞讨到下铵街,晕倒在慕容桥的门口,慕容桥捡了她进去,令她做丫鬟伺候两人,夏婉儿以前心心念念想嫁给太子,如今终于可以跟在他身边了,只可惜,他已经不是太子。

但是,她也管不得那么多,因为,但凡有一口饭吃,对她来说便如同天堂。

在这个时代,女子没有谋生的能力,且又毁容了,就算想找个市井嫁了,都没有人要她,且她还是罪臣之女,谁愿意招惹这么一尊菩萨回去?

闲话休提,如今还有梁嫔没有处置,皇帝倒不是要念什么情分,只是,他顾念另外一个儿子慕容鑫,梁嫔到底是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