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后一边说,一边看着秦舟的脸色。

她素知秦舟是个家族观念很重的人,十分孝顺,最恨的便是数典忘祖,背叛家人的恶劣之徒,想来,听了这些话,她对夏子安是憎恨入骨了。

果然,秦舟冷冷地道:“那夏子安最好是别落在我的手里,若落在我手里,定要她生不如死。”曹后叹气,“如今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要留下一部分人驻守在京中了吧?这是为了防止祁王爷和慕容桀串通起兵,一旦皇城失守,边关的战士将会遭受慕容桀的突击,到那时,是什么局面,大将军也可预料到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迷惑人心

秦舟深思了一下,其实她倒是不相信祁王会起兵造反,但是,如果说祁王受到慕容桀的撺掇呢?

祁王这些年一直致力退让,口中说是和平,但是,和平没有那么容易,北漠兵力强大,即便不犯别国,别国也会认定北漠是威胁。

祁王不明白这些,总是嚷嚷说和其他国家和平相处,能和平相处吗?谁都不希望打仗。“夏子安说,这场瘟疫叫鼠疫,是从老鼠跳蚤身上传染过来的,一旦传开去,整个北漠的人都会染上疫症,不仅北漠,连临近的国家都会传染,大将军,你想想看,如果这些言论传到了其他国家,其他国家

的人会怎么想?”

秦舟道:“娘娘倒是不必担心这点,她的这些话,无人会信。”

秦舟说这话的时候,瞧了曹后一眼,秦舟这个人很聪明,她知道曹后也很聪明,这些无稽的言论,曹后不该会放在心上,但是却故意在她面前提起,这让她感觉异样。

不过,她和曹后两人来往已久,虽然曹后的话让她觉得奇怪,也没有深思下去。

曹后察言观色,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遂笑道:“好了,不说了,陪本宫喝一杯。”

“好,臣敬娘娘一杯!”秦舟释疑,举杯道。

临出宫的时候,曹后忽然提醒,“大将军在京的日子,多注意点,那慕容桀如今不知道去向,若真如宜妃所言,他有可能会对大将军下手,大将军出事,北漠军队,失去将帅,群龙无首,便任由宰割了。”

秦舟淡笑,气势凛然,“那,本将倒是很想看看,慕容桀在我北漠境内,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说完,战袍一扬,拱手大步而去。

曹后站在凉亭的石阶上,看着秦舟的背影,微微地笑了起来。

她缓缓地举起手,然后,落下。

秦舟去皇太后宫中接了老将军,然后一同回府。

她对如今的局势,太多疑问,所以,并未在府中逗留,而是带着两名侍卫就出去了。

她要再去疫区,看看疫区的情况。

她不信夏子安所言,但是,凡事只有看过才放心。

回来的路上看到那些尸体,总像一根刺在她心中刺挠。

她来到安城,把马儿拴在牌坊前,与两名侍卫步行进去。

尸体依旧堆积,发出阵阵恶臭,几欲发呕。

秦舟掩住鼻子,大步进去。

地震之后,安城到处一片废墟,倒塌的房屋把道路堵塞了,到处都是颓垣败瓦,烂木石头,有些倒塌的围墙下,还压着尸体,竟也无人清理。

安城仿若死城,一眼看过去,没有百姓行走。

走着便见一名官差走过,低头像是在寻找什么。

秦舟喊住那名官差,“城中的人呢?都安置在何处?”

那人瞧了秦舟一眼,“你是外地的吗?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是东山来的,来投靠亲戚,这里发生什么事了?”秦舟问道。

“地震,瘟疫,死了好多人了。”官差挥挥手,“去去去,I别回头染了疫症,传染了出去。”

“这么多尸体,为什么不清理?”秦舟再问。

“关你什么事?走走走!”官差没搭理她,往前走。

侍卫见他如此无礼,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往后拽,“大胆,秦大将军在此,问你什么如实说就是。”

那官差诧异地看了秦舟一眼,态度变得恭谨了起来,“您是秦大将军?”

秦舟点头,“告诉我,尸体为什么不清理?”

官差这才回答说:“清理了,哪里清理得及时?安城衙门早就塌掉了,死了好多人,朝廷是派了人过来,但是都安置灾民了,灾民如今安置在南城那边,活人都顾不过来,哪里顾得了死人?”

“染病的百姓,有多少?”秦舟问道。“数不清,不知道有多少,半数人都染病了。”官差说着,又生气地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之前也没那么多病人,祁王爷和安公主带着一个方子来,说是大周那位神医王妃开的方子,可以预防和治疗疫

症,结果大家喝了药之后,病人就多了起来,还说神医呢?分明就是神棍。”

“什么?”秦舟脸色大变,“你是说,大周摄政王的王妃给大家伙开了药方,大家喝了才变得严重?”

“可不是吗?”官差说。

秦舟大怒,“慕容桀,夏子安,本将怎能饶了你们?”

秦舟回头问侍卫,“夏子安如今是在木寨,是吗?”

“回大将军,听说是的。”侍卫回答说。

“走,去木寨!”秦舟凛然道。官差连忙道:“大将军,您要去木寨,那真是太好了,木寨那边,也有惠民署的大夫去了,但是听说都被夏子安控制起来,那夏子安每日给村民灌输思想,迷惑人心,如今木寨的人,对她都信了个十足,她

还让木寨的人去器城找大将军您三房的亲人,让他们去说服秦家相信她呢。”

“你是如何得知的?”侍卫打量着他,问道。

“小人的表哥,之前就是木寨的大夫,昨晚逃了下来,如今就住在小人的家里,大将军若不信,可跟小人去家中问问。”官差道。

秦舟道:“前面带路。”

秦舟是个做事实打实的人,她既然要彻查,就一定会彻查到底。

官差带着秦舟来到安城西面的市安道,这里还有些百姓居住,这一带的房屋损毁不是太严重,街道上也没看到尸体。

官差打开门,便见里面有一个人影飞快地躲起来。

官差连忙道:“表哥,莫怕,是我,我回来了。”

官差说完,歉意地对秦舟道:“大将军恕罪,小人表哥之前受了些惊吓,对陌生人有些害怕。”

片刻,便见一个人从柴垛后面探头出来,是个大约三十来岁的男子。

他的脸很肿,有伤,张大嘴巴,能看到缺了两颗门牙,门牙是刚掉没多久的,牙口上还有些血肿。

他走出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四周,见到秦舟,他顿时眼睛一喜,噗通一声跪下,“大将军,是您吗?救命啊,快救小人的命啊。”秦舟见他一脸的伤,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是惠民署的大夫?怎么回事?你的伤是何人打的?”

第五百八十五章老王爷一直在

那人正是惠民署的李大夫,本来子安已经捆住了他们,但是,有人潜入救走了他。李大夫哭着说:“大将军,小人姓李,是惠民署的大夫,镇国王爷派遣小人等去木寨协助摄政王妃治病,没想到,那摄政王妃压根不是来治病的,她是要害我北漠的百姓啊,大将军,您一定要禀报皇上啊。

秦舟着人扶起他,道:“你先别哭,你现在安全了,慢慢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大夫巍巍颤颤地站起来,抹了一下脸,道:“回大将军的话,几日前,我等奉镇国王爷的命令去木寨医治瘟疫,当时大周的摄政王夫妇也都在木寨里,我等协助她医治了几天,发现病人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多人染病,当时小人觉得很奇怪,便和其他几位大夫偷偷地研究药方,发现她的方子并非是治疗疫症的方子,反而是削弱体质,损阳气的大泻之方,当时小人拿着药去找她,跟她理论,却被她

的人打了一顿…”

“她的人?她带了很多人去吗?木寨的百姓呢?都染病了?不是说苏沐在木寨吗?你怎么没跟他求助?”秦舟发现不妥,马上打断了他的话。李大夫气愤地道:“那摄政王妃跟村民说,她是温意大夫的弟子,她的医术很高明,病人多是因为瘟疫凶恶,如果不是她的方子,所有人都会染病,苏大人哪里能帮小人?他也得病了,不止他,木寨许多名

官兵都染病了。”

“苏沐也染病了?”秦舟怒火更炽,看来,大周宜妃所言不虚,慕容桀夫妇是别有居心。

李大夫说:“是啊,那日她命人打了小人便捆了起来,后来得一个村民襄助小人才能逃出去,她也知道小人逃了,派人追截,小人不敢回京,怕她派出来的人找到,便投奔小人的表弟了。”若是往日,这李大夫的话错漏百出,是未必能骗得过秦舟的,但是,曹后先说在前,且又看了宜妃的信,加上刚那官差说夏子安给的药方喝得很多百姓都病了,她便认定夏子安居心不良,要谋害北漠百姓

她忍住怒火,让侍卫把李大夫送回京城,她要亲自上一趟木寨

找夏子安。

侍卫劝道:“大将军,您一个人去太危险,还是让末将送您去吧。”

秦舟道:“不必了,这里是北漠,不是大周,本将怕什么?”

说完,出了牌坊,便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子安这边忙着试验药方,这两天可以说是忙得昏天暗地。

苏沐在昨天的时候出现了高热,但是用了新药,高热退下,可见这个药方对初起的病人是有作用的。

但是,同样的药方,用在病重之人身上,疗效不明显。

开始认为是分量的问题,加重了药量,但是收效依旧是甚微。

看来,是要找出金钥匙才行。

“子安,有飞鸽传书。”柔瑶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子安正焦头烂额,听得飞鸽传书怔了一下,伸手接过来,“飞鸽传书?是老七吗?”

“不是,是高凤天,伶俐给的。”柔瑶道。

子安马上打开看了一下,之前她托高凤天去大周看看,有没有瘟疫蔓延到大周边境。

高凤天说,边陲小镇还没发现鼠疫,一切平静。

没有发现疫症,这让子安放心了一些。

“大周没有发现疫情,我们还是要留在这里。”柔瑶道。

只有这里才有鼠疫,要观看病情,要研制方子,就只能在这里。

子安道:“没有就更好,虽然留在这里比较危险,但是,至少,我们在这里,老七就能做事。”

“嗯,今天出新方子吗?”柔瑶问道。

“今晚吧,西屋的两个人,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高热一直不退,说胡话,皮肤溃烂。”柔瑶解下口罩,“但是,苏大人的情况好很多了,相信再服几天药,应该没事,这方子是有用的,至少,能治疗初起和预防疫症。”

“柔瑶,你把方子用飞鸽传书发给高凤天,让他送一份到大周边陲的几个小镇,着衙门发公告,务必要百姓服用方子。”子安道。

“好!”柔瑶亲自写了一份方子,“我回头拿出去给伶俐。”

子安问道:“安公主那边有回复吗?”

“没有,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回复,北漠的皇帝,大概也没把方子分发下去,不知道安公主能不能想到办法。”

“柔瑶,我们不能寄望北漠皇帝,得自己遏制疫情蔓延。”子安放下手中的药,道。

“但是,我们能做什么?”柔瑶显得很颓然,这里毕竟不是大周,做任何事情都受制于人,尤其,她们势力单薄,人手也不足。

“要北漠配合我们,只有几个国家一同给他施压,你觉得,有谁可以迅速把这个消息传给北漠周边的国家呢?而且,还要有说服力,能让其他国家相信这个事情的真实性。”子安问道。

“我去找伶俐。”柔瑶眼睛一亮,转身出去。

一会儿,柔瑶和伶俐进来,伶俐听了子安的话,想了一下,“倒是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安然老王爷。”

“安然老王爷?”子安一喜,没错,安然老王爷的名声享誉七国,他若说疫症会蔓延,那大家就一定会相信。”

“但是,安然老王爷不是失踪了吗?谁能找到他呢?”柔瑶愁苦地问道。

“也是,要找他,谈何容易?”子安不禁又泄气了,如果他在,大概是知道金钥匙是什么。

伶俐没说话,但是嘴唇动了一下,看着子安,又把话给吞下去了。

柔瑶看着她,问道:“伶俐,你是不是知道他的下落?”

伶俐瞧着柔瑶,支支吾吾了一下,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子安见状,道:“伶俐,你若是知道他的下落,赶紧说出来吧,这犹豫间,就有不少百姓死于瘟疫。”

伶俐这才说:“其实,我们来北漠,老王爷是跟着的,前些日子还跟我有联系,只是这几天,不知道去哪里了。”

“啊?”子安震惊,“他跟着来?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医治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听闻北漠和大梁之间,有些不对付,至于中间牵涉到什么,我也不是太了解。”子安觉得很难接受,“有什么不能先放下呢?这场瘟疫,死的人是百姓啊,这么多条人命,他是做大夫的…”

第五百八十六章咱就闹吧

伶俐轻声道:“老王爷在疫症出现的时候,就来过了,但是,他没办法治疗。”

“他没办法?”子安一怔,“莫非,连他都不知道金钥匙是什么?”

“他或许是知道,或许不知道,但是,他未必看过这个方子,未必可以断定这个是黑死病,夜王说,温意大夫留下来的医书,他很多都看不明白的。”

子安明白了,温意的医书多半是简体字,且又用了很多现代医学的术语和诊断手法,安然老王爷未必都能贯通。

“你说这几天,他忽然失去了踪迹,这是怎么回事?”

伶俐摇头,“就是那天我问他金钥匙的事情,他诧异了一下,然后就走了,至今都没出现过,而且,我找不到他,只能是他来找我。”

柔瑶好奇地问道:“北漠和大梁国,到底怎么了?我听闻说,北漠皇室的人都很憎恨老王爷,但是之前他们又为什么去请老王爷呢?”

伶俐摇头,“这点我也不知道。”

这看来是一个谜,但是这个谜和眼前的事情不相干,每一个国家的大波士,互相总会看不顺眼,未必就一定是具体的事情。

听说安然老王爷也跟着过来,子安的心莫名就安定了许多。

柔瑶把方子给伶俐,“你去发给高大侠,让他送到大周边城。”

“嗯,我这就去。”伶俐接过方子,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对了,捆起来的那个李大夫,逃了。”

“逃了?”子安有些诧异,“捆着的,怎么能逃了?就逃了他一个?”

“是的,应该是有人放走了他,而且,秦舟也回京了,听闻说的秦舟带回来的人只拨三万去救灾,其余的用来防御京都,且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再给灾区送粮食。”

子安有些玩味,“这木寨中还有人会放了他?真有意思,带回来十万人,用了三万人去救灾和重建,好。”

如果说,木寨里潜伏着人,到现在忽然出手放了一个李大夫,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怕是要“好玩”了。

灾区死亡人数这么多,地震损坏了这么多的房子,十万人回朝却用了三万人去救灾,这七万人是防御什么呢?用膝盖都能想到北漠皇帝是要用所动作才会有所防御。

而且,安公主一直都没有好消息传来,她几乎可以肯定,皇帝没有公布疫情,也没有公布方子。

子安这段日子一直都很沉重,因为她几乎每天都面对病人的死亡。

在这样的氛围里,伤心,悲哀,无奈充斥着她的心,但是,就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种,那就是愤怒!

“好!”子安忽然站起来,把东西用力一摔,“等着吧,咱就好好地玩一场。”

“你想怎么做?”柔瑶被她吓到了。“伶俐!”子安走到伶俐的面前,厉声道:“我知道夜王在这里有一部分的势力,你也有可以调动的人,你把鼠疫的严重性给我放出去,且把方子给我也传出去,就以我夏子安的名誉,说这方子可以预防鼠疫

,谁若不信,来木寨找我,另外,把北漠军粮饷被天雷轰打的消息也传出去,有多远给我传多远,联系上王爷,让他去信萧枭,大周军队,往北漠压二十里。”

伶俐和柔瑶都大吃一惊,柔瑶道:“但是,这样一来,我们的处境就会很危险。”“老娘跟他赌这条命!”子安眼底迸发出狠毒之意,“大军压境,他不敢动,因为他没有粮饷,消息传出去,他不敢杀我,因为我有方子。镇国王爷留这些废物大夫在我身边目的是什么?他私下联系苏沐,跟

苏沐说我所谓的居心,其目的又是什么?就是要看我能不能研制出方子来,一旦我有了方子,他就还会夺去,否定我的功劳,我还不如直接先公布预防的方子。”

“子安,你这样做太冲动了,如果你最后研制不出治疗瘟疫的方子,你的名声就臭了,北漠的百姓也不会放过你的。”柔瑶担心地道。

子安道:“所以我说我跟他赌这条命!”

她深呼吸一口,又道:“而且,这些消息一旦传了出去,老七那边也方便做事,只要主和派上下一心就能够占据上风,皇帝就算再有野心,也受制于主和派和百姓的怒火。”

“可,万一你最后也不知道金钥匙是什么呢?”伶俐问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现在方子难就难在不知道金钥匙是什么。“不管,什么都不管,既然要闹,咱就一起闹,他那七万人存着做什么?咱都明白,他不愿意再给灾区送赈灾粮食,不愿意再赈灾,所以,他那七万人,是防着暴动。他要牺牲这些百姓,保住边疆可进攻的

战士,所以,我要让萧枭大军压前二十里,形成威逼之势。”

伶俐沉默了一下,忽然抬起头,坚定地道:“好,就狠狠地干他娘的一票大的。”

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柔瑶很担心,她觉得子安这样做太冒险了,这等于直接跟北漠朝廷叫嚣了。

她劝道:“子安,我觉得此事还是审慎一点为好,如果真出事了,无人能帮到我们。”

“柔瑶,你怕吗?如果你怕,我先命人送你回朝。”子安道。

柔瑶沉默了一下,“怕是肯定怕的,毕竟,谁都不希望客死异乡,但是,我不回去,这里有我的病人,我心里没把他们当做北漠人,在我心里,病人就是病人。”

“如果真出事,我会不惜一切,保护你。”子安道。

“不,不,”柔瑶摇头,看着她说:“如果真出事,你就马上逃,谁都不要救,没有你,就没有方子,我压根没办法找到方子。”

子安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她,“柔瑶,对不起,我做这个决定之前,没有跟你们商量。”

“不,子安,我知道你也忍了许久,以你的性子,早就该发难了。”子安的声音裹着伤感和痛楚,“我发难不起,这是北漠,尤其我们自己觉得自己只是大夫,但是北漠人认为我们是大周人,我一直忍着,希望能找到方子,我不在乎说北漠皇帝会把方子的功劳归在我头上,我只是希望,这些病人都能好,瘟疫不会蔓延,只希望,真的可以平息战争,希望我们能回到大周,过我们的安生日子。”

第五百八十七章本将错信了慕容桀

伶俐飞鸽传书下山不久,秦舟就来到了。

秦舟是何许人啊?本朝的大将军,在百姓的心里是很有民望的。

见过她的人少,但是,在山中的士兵,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百姓听得秦舟来了,都过来跪拜。

因为木寨有一部分人跟秦家三房那边联姻,秦舟在木寨,就是神话一般的存在。大家对她的敬重,甚于当今皇帝。

秦舟骑在马背上,一身黑色绸缎衣裳,头发束冠,面容肤色如蜜糖色,眉毛浓黑,眸光锋利,一眼看过去,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她是个男子。

她俯视着一群跪拜的百姓,看着他们身后倒塌的房屋,缓声道:“起来吧,都起来吧!”

百姓起身,围了过来,亦步亦趋地跟着,“大将军回来真是太好了。”

秦舟环视了一圈,没见到夏子安,便问士兵,“夏子安呢?”

士兵恭谨地回答:“回大将军的话,王妃在屋子里,小人去喊她。”

秦舟勾唇冷笑,“不,她是大周的摄政王妃,是本将亲自去见她。”

这话,说不出的森然。

子安和柔瑶在屋子里,自打伶俐走后,她们又继续翻书。

如今安然老王爷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们目前只能靠自己,一定要尽快地研制出方子来。

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柔瑶走出去看,然后,脸色苍白地回来道:“子安,秦舟来了!”

子安把书啪地一声,扣在了桌子上,抬起头,眸子里锋芒毕露。

秦舟刚刚回朝就来木寨了,有什么目的?

“她带多少人来?”子安走出来问道。

“瞧,似乎就她一个人,正走过来!”柔瑶说。

子安看过去,秦舟骑在白马上,黑色的衣裳,黑色的披风,干练无比,大约二十八九岁,脸上一点脂粉也无,给子安的印象是英气,硬气。

浑身上下,看不到丁点女儿的影迹。

女生男相,注定了此生不凡。

子安不懂得面相学,但是脑子里就迸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就是北漠的显赫名将秦舟。

子安的面容,慢慢地冷凝起来,因为,秦舟眼底分明闪过一丝杀气。

子安前生是军医,今生也经历了多场厮杀陷害,她对杀气十分敏感。

秦舟隔远就看到了子安,她的嘴唇慢慢地扬起,却叫人觉得弧度冷峻。

百姓在她身后跟着,她的白马徐徐行走,即便是在这木寨之中,她都丝毫不损她名将本色,仿佛率领着千军万马,朝子安走过来。

马儿停在了子安大约十步之遥,她望着子安,眼神仿佛是带着穿透力,打量着子安,左右上下,似乎是要把子安看个透。

村长笑着上前,“王妃,这位就是我北漠的秦大将军!”

子安也勾唇一笑,眸光没有移开,直视着秦舟。

“秦大将军,久仰大名!”子安率先开口。

“秦舟见过王妃!”她没有下马,只是身子往前微微倾俯,依旧形成睥睨之势,唇角微勾,倒是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

只是藏在玩世不恭的背后,是那森冷的杀气。

子安道:“大将军有礼了。”

子安不卑不亢,不惊不惧,沉着应对,她知道秦舟此番来,不是那么简单。

秦舟笑了,“王妃不远千里来到我北漠,日夜辛劳,为北漠的疫症劳心劳力,本将这一次回京,谁都不见,也得先来拜访王妃,亲口说一声谢谢。”

“大将军客气了!”子安当然知道这一句谢谢,背后隐藏着什么。秦舟与她对望一下,这才翻身下马,走到子安面前,却故意四处看了一下,“不是说,有惠民署的大夫在这里么?怎么一个都不见了?到底是地主,怎可让王妃一人忙活?这群窝囊东西,本将定要好好教训

村长听到秦舟的话,连忙禀报道:“回大将军的话,那几名大夫自打来了木寨,便什么事都不干,那日还诬陷王妃,这不,被苏大人拿下,扣押在屋子里。”

“是么?”秦舟冷冷一笑,看着村长,“惠民署的大夫诬陷王妃什么啊?说出来听听。”

村长已经发现有些不对劲,因为秦舟的脸上,带着森冷的寒意。

但是,话都说了一半,也得说下去,他硬着头皮道:“是这样的,大夫们诬陷王妃,说她心存不轨,夸大病情,还说王妃找人打他们,这实在是可笑之言。”

秦舟盯着子安,“确实是可笑之言。”

她一步步走来,“王妃,不请本将入屋坐一会儿吗?”

“疫区之地,遍布病毒,大将军还是请回吧。”子安道。

“来都来了,有什么打紧?战场上杀本将不死,若死于瘟疫,也是本将的命。”说完,她径直走进去,虽与柔瑶打了个照面,却连看都没看柔瑶一眼。

然纵如此,柔瑶却被她脸上森然吓着了,她这辈子见过不少有能耐的女人,但是,秦舟身上的气势,是与众不同的,她的一个眼神,都仿佛带着金戈铁马。

子安跟着进去,轻声对柔瑶道:“你站在这里。”

柔瑶点头,“你小心点。”

“嗯!”子安进去了,把门带上。

秦舟一扬披风,坐了下来,子安看她的那个动作,有片刻的错觉,觉得眼前的是一个俊美潇洒的男子。

但是,分明她是女人。

“坐!”秦舟气势凛然,指着凳子对子安道。

分明,她是客,但是进了屋中,她倒是像主人了。

子安坐下来,看着她,“大将军刚回京,就来木寨找我,有什么事?”

秦舟是个武将,直爽之人,她没有拐弯抹角,“你来北漠,有什么目的?”

“目的?”子安讽刺一笑,“不是你和祁王让我来的吗?你们可是给我大周皇帝去了国书,请我来的,你们叫我来是什么目的,我来就是什么目的。”

“我们请你来,是让你治疗瘟疫,但是,你来了这么久,可有成效?”秦舟严厉地道。“注意你的态度!”子安冷下脸,“记住,我不是你们的奴隶,不是你们的下人,我来,只是看在可以停战的份上,否则你们北漠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放着安稳舒适的日子不过,每日在这里跟死神打

交道,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是本将信错了慕容桀。”秦舟冷冷地道。

第五百八十八章看谁改变谁

子安真特么想笑,“你信错了慕容桀?是我们信错了你和祁王,你们是真心请我来医治瘟疫吗?不,你们只是请我来做戏给老百姓看,让他们看到皇室对百姓的所谓重视,你们营造一个假象,告诉老百姓,宁可放下敌对的身份,请我这个大周王妃过来治病,甚至还不惜把太子送到大周去做质子。事实呢?事实却是太子还在北漠,你们送去了一个假太子,王爷和我来到北漠,你们皇帝怠慢,甚至连疫区都不

许我们进,若不是安公主,我们至今还没能接触病人,种种胡搅蛮缠,如今还好意思说你信错了我家王爷?是我们信错了你。”

秦舟冷笑,“你这样说,本将便会信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北漠的太子如今已经在大周,且若皇上不许你们进入疫区,你们又是如何能在这里?还有,怎还能有惠民署的大夫相助?”

“秦舟!”子安皱起眉头,“你回京多久了?你了解过事情的真相吗?”“本将了解得很清楚,你夏子安是个什么样的人,本将也都知道,就连你们大周的人都指责你数典忘祖,为帮夫婿,连自己的亲人都能下手,你这种忘恩负义,反叛忤逆之人,若是本将的妹妹,本将定把你

斩首示众,教化世人!”

子安有些诧异,这个秦舟怎么回事?这就算调查过了?连太子没去大周都不知道,她算调查什么?

“是谁跟你说我数典忘祖,对自己的亲人下手?”

“谁不知道你那点事?你的名声,在大周已经臭了。”秦舟冷道。

“是吗?凭你说这句话,我便断定你没有调查过我,都是听旁人说的,至于这个旁人是谁,不难猜,大周和我有仇的,不多,但是,能和你们北漠串通消息的,更是少,宜妃?”

子安看着秦舟的脸色,这不是她胡乱猜测的。

宜妃之前是贵太妃培植起来的人,这些年结交了不少外邦之人,宋瑞阳身边的那位公孙燕就是其中之一。北漠和大周在反目之前,数年签订和盟,两国是有使者往来的,使者来,必定要入宫,然后在京中逗留数日乃至半月,宜妃当时虽是贵太妃培植起来的人,但是暗中与太子往来,便知她是有心要摆脱贵太

妃,要独立起来,就得不断拉拢,这些外邦使臣,察言观色是最厉害的,宜妃摆出的那个态度,人家还不主动来接近吗?

不过,她也不敢肯定,毕竟,在大周憎恨她的人,不只宜妃一个。

只是看秦舟的脸色,八九不离十了。

“你尽管否认,事实就是事实,本将这一次只是来警告你,希望你好自为之,若你不是大周的王妃,本将会马上把你击杀马前。”

秦舟的话,自带一股萧杀之气,那种战场历练回来的气势非同一般,面容倔强冷狠,眸光冰冷如箭。

那一刻,子安心里还真有几分寒。

但是,也不过一刻间,之后,她站起来,“秦大将军,不送!”

“惠民署的大夫,本将会带走!”

“不可以!”子安一口拒绝。

“你说什么?”秦舟眸色陡然一冷,仿佛是有些不相信她如今还敢这么嚣张,“你敢阻止本将带走他们?”

“他们在疫区待过几天,不能下山,秦大将军最好也不要来了,免得感染了瘟疫。”

“你是在诅咒本将?还是把本将当做木寨的村民,让你随意欺骗戏弄?”秦舟口气冷冽,一双带火焰的眸子紧盯着她。

“都不是,只是谨慎起见。”子安淡淡地道。

“若本将非要带走他们呢?”秦舟双手抱胸,轻狂一笑。

“那只怕大将军要带足够的人马来抢了。”子安回以同样的张狂。

秦舟眯起眼睛,她不明白,夏子安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敢跟她这般叫嚣。

她真以为这里的村民信了她,便能保护她?

还是说,她在木寨四周,早有布防?会不会慕容桀就潜伏在这四周?

毕竟,慕容桀如今下路不明。秦舟今天本来是要杀了子安,但是,她知道现在杀了子安,会对北漠军造成威胁,大周死了一个摄政王妃,死在北漠境内,且这个摄政王妃又是来北漠治疗疫症的,不管是谁杀了她,大周军必定会攻过来

,她已经回朝,且退了十万将士,边疆粮草不继,如今开战,胜算很低,除非,是一鼓作气攻下大周,抢夺大周的粮食再歼灭其余的。

但是,这太难了。

所以,她上木寨的途中,就改变主意不杀夏子安,但是,不杀她,也没打算让她继续好好活着。

她是个武将,不耍其他心机,她的办法就那么两个,先威胁,恫吓,警告。若毫无作用,便引她出去,把她抓下山与瘟疫病人关在一块,让她染上瘟疫。

一个大夫,不是被人杀死,而是死于瘟疫,也算死得其所了,且也不会让大周认为夏子安是被杀死的。

死于瘟疫,多光荣,还成全了她的名声。

秦舟决定,先用缓兵之计。

一则,探知慕容桀的下落,二则,观察看夏子安身边,是否潜伏暗卫,若确定没有的话,再带走。

所以,她听子安说不能带走惠民署的大夫,便道:“好,既然如此,那本将也不走,就留在这木寨之中。”

子安道:“随便你。”

秦舟横竖都不会放过她,她走还是留,其实是一样的,或许,反而更好。

子安心里其实是另外有所盘算的,秦舟是主战派的,且在主战派中,除帝后,便是她与镇国王爷为第二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