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依依不舍地放开他的手,“好。”

本想叫他早点回来,但是想到自己今晚要偷走出去,这话,便略下不说了。

看着慕容桀一身黑衣出门,临走,他回头瞧了她一眼,眼底盛满了暖意,风扬起他黑色的袍子,他回头的那一瞬间,子安只觉得,风越发的狂了。

心里头,便又不祥的预感。

她回屋,怔怔地坐着,脑子里胡思乱想。

她发现,老七如今隐瞒了许多事,什么都不叫她知道,自打怀孕,她就跟个傻子似的。

虽知他是保护她,但是,她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希望自己能和他共同进退,共同面对。

伶俐进来的时候,便见她在发呆,道:“怎么了?”

子安抬起头,收起眼底的茫然,“没什么,伶俐,我们什么时候去?”

“我先去安排一下。”伶俐瞧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子安见她神色怪异,站起来问道。

伶俐走过去,道:“王妃,其实,您不必想太多,王爷不告诉您,只是希望您能安心养胎,所以,这一次我们去找安亲王,若得不到真相,您也不必忧心的。”

“我知道。”子安知道安亲王未必会说,但是,总得去试试。

若不知道,她每日都在胡思乱想,着实也难受。

伶俐点点头,“那好,我出去安排一下。”

说完,她便出去了。

子安也换了一身衣裳,叫小荪帮忙梳了一个利落点的发髻,到底出门,是越简单越好。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候,伶俐便进来了,“我们可以走了,从后门出去,马车在后巷里等着。”

嬷嬷闪进来,手里捧着一碗药,“奴婢也跟着去吧。”

子安瞧着伶俐,“你跟嬷嬷说了?”

“说了,还得靠嬷嬷把院子里看着您的人调走呢,您要出门,她不跟着能放心吗?”伶俐笑着道。

也是,嬷嬷如今跟老七一样,都紧张得不得了。

嬷嬷道:“出门可以,但是得先喝了安胎药,已经煎好了。”

她把药放下来,用勺子搅动了一下,让药凉得快一点。

这安胎药是安然老王爷开的,子安已经服用了好几天,这药可一点都不好喝,倒不是说苦,而是又苦又甜腻,说不出的怪滋味。

所以,子安捏着鼻子,一口气便喝完了。

“王妃真听话!”嬷嬷笑着,笑容里却有些凄酸。

子安只顾着低头接小荪递过来的蜜饯,并未看到嬷嬷脸上的神情。

片刻,三人便出门了,嬷嬷叮嘱小荪看好门,交代了几句,愣是不放心似的,小荪笑着挥手,“快去吧,再啰嗦,王爷都要回来了。”

嬷嬷道:“这小丫头,越发的不把老婆子放在眼里了,还敢说我老婆子啰嗦。”

“小荪如今也是能独当一面了,您老放心吧。”伶俐笑着说。

“还得历练历练啊。”嬷嬷口气却是很欣慰的。

上了马车,子安便觉得有些困,她道:“最近吃了饭便犯困,精神真不够。”

伶俐道:“去安亲王府有段路程,您先睡一会儿,到了便叫醒您。”

“也好!”子安越发觉得眼皮子搭下来,困意阵阵涌上,竟说睡着便睡着了。

嬷嬷把她的头移到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叫了一声,“王妃,王妃!”

子安没答应,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嬷嬷眼泪便簌簌落下,“只盼着王爷这一次能成事,救出县主,然后我们马上赶去粤东,否则,王妃知道,定是要伤心生气的。”

伶俐安慰道:“别想太多,相信王爷,若没有把握,断不会贸贸然出手的。”

“是的,一定成。”嬷嬷嘴里这样说,但是心里却是十分担心,宫里的防护,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禁军里,有拔尖的高手和弓箭手,这些拔尖的人,如今都调往了熹微宫,这熹微宫,就是个龙潭虎穴。

马车哒哒哒地跑着,却不是去安亲王府,而是往城外而去。

慕容桀去了太尉府。

动手不是今夜,只是,动手之前,得策划好一切。

他是不得已送走子安的,这件事情,怎么算,皇上都知道是他做的。

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最终都会追究到他的头上去,所以,断不能叫子安留在京中。

他已经让安然老王爷殿后,把子安送往寒山。

如果失败,他因此被问罪,被问斩,至少,保住了子安。

若成功,他会马上去寒山接子安,然后马上赶往粤东。

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他便与京中,一刀两断。

“这一次,连累了你。”慕容桀愧疚地对夜王道。

他知道,老九这些年,避走京城,创立了素月楼与邪寒楼,是花费了大心思的,他不想卷入朝廷和皇室斗争去,却最终,还是被牵扯了进来。

夜王斜了他一眼,“兄弟间,说这些便是见外,真觉得愧对我,以后有好酒,赏我几坛便是,我知道你藏了许多好东西,你王府的酒窖,我是去过的。”

慕容桀笑道:“若成事,我便把藏品都给你。”

“说了算话啊。”夜王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一言九鼎!”慕容桀拍着他的肩膀道。

第七百七十六章今晚就行动

夜王取出皇宫地形图,着重分析了一下熹微宫。

“其实我们如今最要防备的,就是弓箭手,禁军虽然多高手,但是我们也不差,若论武功,我们会更胜一筹,但是,我们的武器,却是不能跟禁军相比的,因为,一旦配备了弓箭,就容易被人发现。”

慕容桀点头道:“没错,所以,我已经准备了软甲,但凡入宫的人,都得穿上软甲,宫廷用的剑和箭头都是精钢而成,十分坚硬也十分锋利,多一重防备,总没错的。”

夜王看着他,道:“其实,我觉得,七哥没必要去。”

慕容桀摇头,“不,本王熟悉熹微宫,你邪寒楼的人只凭一张地形图,难免会出错,由本王带着,便可减少伤亡。”

“只是,若你出了什么事,我也没办法跟七嫂交代啊。”夜王蹙眉道。

“放心,他们还伤不了本王。”慕容桀安慰道。

夜王怔怔了片刻,轻声叹气道:“只是,这么一来,我们跟他的关系,怕是此生也无法修补了。”

慕容桀没做声,半响,才点点头,“是!”

夜王苦笑一声,“想当初,他是多好的大哥啊,怎地觉得年少的事情还在眼前,一下子,就物是人非了。”

“人都是会变的。”慕容桀看着地形图上的标记,一个个的红点映入眼帘,也印在了心头,只是,这些红点,便跳跃成一幕幕的往事。

他何尝愿意这样?快活舒心的日子,谁都想过,只是不行,也不能强求。

他此战,为妻女,纵死无怨尤。

只是为了子安和孩子,他怎么也会保全自己。

“嗯,不要想往日,想起来心便软,做不了大事,我们来商议下,明天晚上如何布置。”夜王收拾心情道。“宫中如今布防是固定的,但是也不是完全固定,本王从梁树林那边侧面了解到,弓箭手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一天三班,这意味着,我们要躲开弓箭手是不可能的,但是,禁军换班,有半炷香的空档,

我们就趁着这个空档,分三路,熹微宫正殿,侧殿,屋顶进攻。”

夜王点头,觉得他的分析很对,因为弓箭手是由一个人下令的,如果分三个不同方位,弓箭手便容易出错,只要出错,就能减少伤害和争取到多一些的机会。

慕容桀继续道:“我们是分三拨人下去的,但是本王会带几个人,由这三拨人掩护下去救人,救到人之后就马上撤走,不恋战,这点,你得跟你的人说明白了。”

武林中人,多少有些气性,若因同伴受伤起了报仇之心,则会引起更多的伤亡。

夜王听着他有条不紊的排兵布阵,心中不禁叹息,若皇上信任他,重用他,他将是大周一道无法攻破的后盾,有他在,还愁什么外敌入侵?

他就是一个军事天才。

“怎么了?”慕容桀说着说着,见他忽然发愣,便以为他不认同自己的说法,“你有意见的话,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再一个更好的方法去进攻。”

夜王俊脸露出了几许笑意,“没有,我只是觉得,父皇当初真的没看错你,你确实是全能之才。”

说起父皇,慕容桀的心是微微沉了一下。

父皇的教导,仍在耳边,“你们都是慕容家的子孙,要记住,兄友弟恭,绝不可做出伤害兄弟之事来。阿桀你打小懂事,记住父皇的话,以后好好辅助你的皇兄,他宅心仁厚,断不会亏待你。”

他记得,父皇说这句话之后,皇兄拉着他的手,真诚地道:“七弟,哥哥跟你发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必定会先信了你,对你绝无半点怀疑之心。”

言犹在耳啊,却已经物是人非。

胸口微痛,他努力地甩去记忆,冷硬地道:“那就这么决定了。”

“好!”夜王把地形图一收,“走,咱兄弟喝两盅,七嫂怕是要十二个时辰之后才会醒来,她醒来,必定恨你入骨。”

慕容桀苦笑,“这个,可以想象得到的。”

想起她会盛怒的样子,慕容桀的心便揪紧了,他不愿意欺骗她,但是,若不这样,她不会离开。

寒山上。

子安醒来,已经是翌日的黄昏了。

她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陌生的帐幔,她一怔,猛地坐起来,打量着四周。

竹子做的房间,简单整洁,房中没有多少家具,只有一张竹子做的桌子和四张竹椅。

她心里疑惑,这里是哪里?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去安亲王府吗?

她穿鞋下地,便见门被推开,伶俐站在门口,见她醒来,快步走过来。

“醒了?”伶俐问道。

子安问道:“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睡了多久?”

伶俐双手垂下,眼底有些不自然,“这里是寒山,您睡了大概十个时辰。”

安然老王爷还说她会睡十二个时辰呢,没想到,还差两个时辰,她便醒来了。

子安心头一震,“什么?我在寒山?怎么会在寒山的?”

伶俐瞧着她道:“您别生气,我告诉你便是。”

子安也瞧着她,顿时明白过来了,倒抽一口凉气,“好啊,伶俐,你跟慕容桀串通,要送我走,他要做什么?你快告诉我啊。”

伶俐道:“王爷和主子打算入宫救人,怕事败会牵连到您,所以,叫安然老王爷开了药给你,送您到寒山躲避一下。”

“入宫救我母亲?”子安扶着椅子,慢慢地坐下,心头骇然,“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来得及策划?太危险了。”

这是一场流血事件,就算救出了母亲,也会伤害多条人命,且老七打算自己去?天啊,那些禁军的武功十分高强,若他带头,必定只针对他。

子安越想越觉得骇然,“不,我要下山。”“王妃!”伶俐拉住她,乌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子安,“此事无论成败,都要马上离开京城的,您只管在这里等着便是,王爷不会有事的,邪寒楼的人,会不惜一切,护住王爷,您去已经太迟了,今晚,他们

便行动。”

子安心头大惊,如此说来,此去果真是十分凶险。“我该入宫去的,我该想办法入宫去给皇上治病,便不必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子安心中悲痛,此去,必是要丢几条人命的,她知道,熹微宫的防卫如此森严,几乎就是龙潭虎穴,哪里轻易闯得进去?若要人拼死才能护得周全,必定是比她所想的更为凶险。

第七百七十七章神鬼难辨

伶俐见她如此自责,忍不住道:“王妃,您不要傻了,您以为皇上真的想您为她治病吗?他只是要逼反王爷。”

“什么意思?”子安猛地抬头,眸子骇然。

“知道王爷那天晚上入宫,皇上跟他说了什么吗?”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子安气得发怔,没想到,伶俐也瞒着她了。

伶俐老实地道:“因为,便是跟您说了,也没有办法,还不如,别叫您担心。”

“你说,你说,到底那天狗皇帝跟老七说了什么?”子安气急败坏地道。

伶俐道:“其实您叫我去找主子,问入宫的事情,刚好,王爷就在太尉府,王爷听说您打探此事,便把所有的事情告知了我,并让我将计就计,跟您说去找安亲王了解此事,实际是要哄你离开。”她也坐下来,看着子安愤怒的眼睛,继续道:“那天,王爷入宫,皇上要他把你腹中孩儿打掉,且要休了你,之后服下断子药。之后,安亲王入宫去找皇上,皇上也给了他两个选择,第一个,杀了摄政王。

第二个,杀了你,再逼王爷吃下断子药。”

子安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这样做,他是不是太心急了?老七和她才立功回来多久啊?就连几天的安生日子都不给他们过了?

难怪,老七从宫里回来之后,便死活不许她入宫。

但是…

“我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杀我?他不是要我为他治病吗?”子安实在不解,若不是为了这个目的,皇上大可以不必为他正名,任由世人误会她是狐狸精不是更好么?

伶俐冷冷地道:“他若不施恩,怎与王爷谈条件?不是跟摄政王,而是跟安亲王,安亲王始终念着您是县主的女儿,对您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那就奇了怪了,既然是要施恩给安亲王,那为何又给安亲王两个选择,要他杀了我?”

“因为,他知道安亲王不会选择杀了您。”伶俐轻声道。

“难不成皇上会认为,安亲王宁可杀了老七这个亲弟弟,也会保着我?”子安觉得不可能,皇帝不会这么认为的。

伶俐怔了一下,“这个,这个也真是想不通啊。”

子安脑子里烦乱不已,各种念头不断往脑子里钻,此事,必有蹊跷,必定有蹊跷。

皇上要逼反他们,这个是肯定的。

但是,皇上也一定知道他们不仅仅只有反一条路,还可以逃。

可若逃的话,便一定会先救出母亲。

若皇上料到这一步,熹微宫的布防,便会比往日更加森严。

说不定,会设下什么陷阱,等着老七他们去送死。

皇帝逼反老七,无非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杀老七。

但是,他也可以不名正言顺地杀他的,毕竟,他如今已经可以说是没脸没皮了,还用得着对天下人交代吗?

与其大费周章,甚至不惜损兵折将,也要逼反老七,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子安想得脑袋都破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除非,除非他的目的不是杀老七,而是要抓住老七威胁一个人,威胁谁?她吗?

不会,她还不值得皇帝这样大费周章,且她之前跟皇帝说过,自己没有办法救他的命,因此,她的利用价值不高。

对了,是谁能救他的命,且这人又紧张老七,他便要威胁谁。

如今放眼天下,除了能救他的,不外乎是温意大夫和安然老王爷,还能有谁?

子安的脑袋忽然迸出一个人来,太皇太后龙展颜!

子安脑袋激烈交战中,有一人,悄然走了进来。

她抬头,连忙站起来见礼,“见过老王爷。”

“嗯,想什么呢?”须发皆白的老王爷走进来,坐下来之后,缓缓问道。

子安道:“我在想,皇帝的真正用意。”

安然老王爷看着她,“那你想到了吗?”

子安看着他,冲口而出,“老祖宗?”

安然老王爷嘉许地点点头,“没错,就是老祖宗。”

伶俐一怔,“老祖宗?为什么啊?但是王妃能想到,主子和王爷为什么都没想到?”

“因为,他们都当局者迷,皇上是直接威胁了王爷,王爷急怒之下,怎会想其他?但是王爷能想到皇帝是要逼反他,已经算冷静了。”

伶俐不明白了,“太皇太后回去的话,难道就会帮着他对付王爷和王妃了?”

“不会。”

“那他为什么要逼太皇太后回去?”伶俐问道。

安然老王爷叹气了一声,“因为,能救他性命的人,只有老祖宗了。”

果然如此。

得到肯定,子安反而宽了心。

老祖宗在乎老七,这点,皇帝知道,所以,他只会拿住老七却不会真的伤害他。

“孙芳儿和霖霖呢?我想见见他们。”子安道。

京中,一切如常。

既安静,又风云乍起,如天空有云卷云舒的时候,也有天昏地暗的时候。

自打皇帝赐了府邸给南怀王,他得空便去监工,看着自己的府邸一点点地修缮好。

夕阳如血,天空有苍鹰盘旋而过,为这黄昏增添了几分寂寥。

新的南怀王府,地势较高,站在完好无缺的亭台上,临风望去,便可看到许多人家,炊烟袅袅升起,万家灯火,也在逐渐地亮起来。

南怀王的心,尖锐地疼痛起来。

那是一种渴求不得的疼痛。

他这辈子,从没试过得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少时,是父皇的疼爱,后来,是柔瑶的温柔,再后来,是皇位,他想要的,一样都没有得到。

而这三样,那人,都唾手可得,但是,他却不在乎。

父皇疼爱他,他只觉得等闲。

柔瑶喜欢他,他视若无睹。

曾经帝位他伸手便可摘到,他弃之不要,可恨的是,他不要,却也没让他这个弟弟得到。

他用尽全力去争取,如今两手空空,便连南国,也即将成为他的囊中物。

为什么,同样是慕容家的子孙,命运却有云泥之别?

不甘心啊。

“王爷,今晚,慕容桀便会动手。”商丘来到他的身边,轻声道。

斜风,忽然便卷了他的袍子,他张狂一笑,生出了几分歹毒,“好,好得很,这水横竖都已经很浑浊,咱们便搅和得更加浑浊一些,叫人觉得神鬼难辨。”

“在下掐指算过,孙芳儿应该还没死,所以,同命蛊能解。”南怀王摇摇头,薄唇挽起,便是一连串残毒的语言,“不打紧,解不解都不打紧,本王没打算要他的命,便是拿捏在手中,好好戏弄,好好折磨一下,也是好的。”

第七百七十八章梅贵妃

商丘略一犹豫,道:“但是,皇上的意图,我们都明白,一旦太皇太后归来,若知道摄政王落在王爷的手中,怕不怕…”

“怕?”南怀王冷然一笑,“太皇太后老了,你以为她真的可以一切神机妙算吗?没有人见到本王动手,便是她怀疑,本王不承认,她还能怎么样?”

“只怕,只怕百密一疏!”商丘始终觉得,太皇太后不简单。南怀王一卷衣袖,眸子如同淬了寒冰一般,扫过商丘的脸,“人人都说,当年的太皇太后,手腕如何厉害,可本王到底没亲眼见过,这么一个女人,靠着别人生的孩子,一路扶摇直上,成为我大周的国尊,

惠帝,父皇,都对她唯命是从,本王还真不信,一个女人,怎地就可成为神明了?本王倒想看看她的手段。”

他其实也曾信过太皇太后的手段,信过那些坊间的传说,但是,慢慢地,他觉得,若她真的这么厉害,大周乱成这个样子,怎不见她回来镇住局面?

而且,若她真的能救那狗皇帝,为什么她要袖手旁观?

大抵,也不过是传说罢了,许多事情,传着,传者,便成了神话。

可笑那狗皇帝,做那么多事情,逼她回来,便以为真的能救他的性命?病糊涂了啊!

商丘却不是这样想的,在他们这行里,有过一个传说。

这三界之中,有一个执掌法度的女子,五百年一任,姓龙,手执龙杖,且设下了水牢,用以惩治那些犯有大错的神魔鬼怪。

这虽然是传说,但是,能在他们这一行流传下来的,也有一两分真。

太皇太后也姓龙,能耐极大,如果,她就是传说中五百年一任的龙女,也并非没有可能的。

五百年是有些夸张了,那或许一百多年呢?

南怀王知道商丘另有想法,但是,他不认为自己想错了,只吩咐道:“邪寒楼今晚所穿的服饰,你都知道了吗?”

“都知道了。”“嗯,让我们的人准备准备,入宫的时候,便与他们混合在一起,但是,要记得,有所分别,这个分别,只有我们的人知道,而对方不知道,本王要他们既跟禁军厮杀,也跟自己的人自相残杀。”南怀王冷

酷地道。

“是,在下这就去准备。”商丘退了下去。

事到如今,不管怎么样,也得照做了。

然而,这一次,商丘却有些心神不宁。

今日,他依照以往那样起卦,却发现,王爷的卦象,竟生出了变卦。

这一次入宫混战,会不会是变卦的原因?

他不知道,但是,想必是有关系的。

如果这一次事败,王爷,怕是再起不来了。

商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当初,跟着王爷的时候,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且于他有救命之恩,当时起了卦象,显示他命中竟有帝星涌动。

他当然知道,有帝星涌动的人,未必能做皇帝,但是,至少曾有过这样的机会,若争取一把,或许就能成。

就这样,他跟着王爷,一路从南国来到京中,出谋献策,却因贵太妃败北,他想,那或许是王爷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机会了,却没有抓住。

也罢,若事败,便当报答了他这一份救命之恩,成全了他最后的癫狂。

慕容桀一旦落在王爷的手中,王爷便会以皇帝诛杀功臣为由,广告天下,跟随慕容桀的旧部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陈太君,萧侯,大长公主,都必定会闹一场,大周一乱,便是他们的机会。

皇帝病重,若朝中武将再离心,那时候他天命不久,皇帝驾崩之后,不管谁登基,那皇位也坐不久。

南怀王等人在京中受制于人,自然不知道南国已经翻天覆地,还道是他们的天下?

他能用的,也就仅仅是跟随他离开南国躲在城外的那些人了。

熹微宫中,皇帝吐血之后,病情越发重了。

梅妃身子好些,黄昏时候,便过来侍疾。

梅妃能来,自然便做好了皇帝会问孙芳儿事情的准备,但是,出乎意料地,他没有问。

或许,这对他而言,已经不要紧了。

人已经死了,用不了的人,便不必追究。

伺候过皇帝吃药,梅妃便坐在床前,含悲带悌地看着他,“皇上,您瘦了。”

皇帝看着梅妃,轻轻地叹气,执起她的手,“朕变成这样,你不怕么?”

梅妃摇头,泪水便恰如其分地落在了皇帝的手背上,“不怕,臣妾只是心疼。”

皇帝感觉手背的眼泪温度烫人,他怔了一下,这个透明似的梅妃,几乎在他心里没有任何的分量,但是,回顾她入宫以来,一直都是懂事听话的,还为他生下了一个聪明的皇儿。

“朕亏待你了,你入宫多年,一直没得到朕的大宠。”皇帝轻轻地为她擦拭眼角的泪水。

“皇上,”梅妃抬起眸子,因泪光一染,那眸子便晶亮了起来,“臣妾觉得自己已经得到许多,吃穿不愁,从没有失宠,是臣妾不好,没能保住孩子,竟…”

她说着,越发哽咽,却努力遏制,没有失态地大哭。

这般坚韧自强,皇帝瞧着心喜,只是她说从没失宠过,那是自然的,她也从不曾得宠过。

念及此,皇帝道:“皇后年少,没有魄力,后宫又连着折了两位贵妃,着实需要哟个人担起后宫大事。”

他抬起头,叫来包公公,“你…你来见过贵妃娘娘!”

包公公一怔,随即跪下来喜道:“奴才参见贵妃娘娘!”

梅妃愣住了,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刷刷地落下,“皇上…”

她跪下来,喜极而泣,“臣妾,臣妾叩谢皇上隆恩!”

皇帝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咳嗽了两声,“起来吧,这也是你该得的尊荣。”

梅妃站起来,却有些手足无措,“臣妾,臣妾做梦都没想过,这辈子竟有这福分,皇上,臣妾心里…臣妾不知道说什么了,臣妾失态了。”

她又喜又慌的神态,叫皇帝心生爱怜,竟忍不住笑道:“瞧你,都三十多的人了,还像个丫头似的手忙脚乱,不就是贵妃吗?朕若高兴了,便是皇后,也都能轻许了你。”

皇帝这话出口,便有些后悔,本也是冲动之下说出去的,若是因此叫梅妃当真,反而难办。

梅妃却正色道:“皇上,臣妾能成为贵妃,已经是无上福分,

是万不敢觊觎后位。”皇帝徐徐地笑了,“嗯,你果然是个懂事的。”

第七百七十九章熹微宫之斗

两人说着话,便见一名身穿甲胄的将军走进来。

“臣万旭参见皇上!”

“起来!”皇帝瞧了他一眼,道。

那将军谢恩起身,然后对着梅妃拱手,“参见梅妃娘娘。”

梅妃见过他一次,他是皇上新提拔起来的禁军卫副统领,昔日是武安侯的旧部。

她微微颌首,道:“皇上,臣妾先行告退。”

“嗯,去吧。”皇帝点点头,对梅妃的知进退十分赞许。

梅妃小碎步地退了出去,领着菊儿走了。

包公公去把门关上,然后站在门边垂手而立。

万旭拱手道:“皇上,今日有大批的武林人士悄然乔装入京。”

皇帝眸子一寒,“嗯,看来他们是要动手了。”

“臣马上去加派人手,防御他们。”万旭道。

“去传朕的旨意,把他们都请来,便说这一次,斩杀一人,赏金千两,若拿下摄政王,赏金万两。”

“是!”万旭面容一喜,等了好久,终于等到立功的机会了。

皇帝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那一抹残冷,“记住,可重伤王爷,却不能伤他性命。”

“臣遵旨!”万旭毅然拱手,退了下去。

万旭走后,包公公上前,轻声道:“皇上,躺一会儿吧,您今日也劳累了。”

皇帝轻轻地闭上眼睛,“是得歇息一下,朕累了。”

包公公扶着他慢慢地躺下,再盖上被褥,正欲转身离去,皇帝却陡然睁开眼睛,道:“一个时辰之后,叫朕起来,朕不能错过这场戏。”

包公公垂下眸子,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