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过罪过,子安连忙收敛心神,看着孙芳儿的师兄。

“师兄,王妃来了。”孙芳儿连忙道。

梁汉文走到子安的面前,拱手道:“小可参见王妃。”

子安挑了挑眉,小可?

一个二十岁的男人,自称小可,子安可以接受,但是一个三十四岁又长得那么…奇特不凡的人自称小可,子安总觉得心头怪怪的。“梁先生免礼。”子安连忙道。

第八百六十六章孙芳儿的师兄

齐齐入座之后,子安问梁汉文,“孙姑娘说你是温意大夫请来的,是吗?”

“是的。”梁汉文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神情有些骄矜,但是并没有显得特别无礼,骄矜中蕴含了骄傲自豪,仿佛能为温意大夫办事,是顶光荣的事情。

子安没有过多地打听温意大夫的事情,只问孙芳儿的情况,“那如今孙姑娘怎么样?”

梁汉文看了孙芳儿的脸一眼,“比较恶心。”

“这个…”子安轻声道:“看出来了,确实是比较恶心,只是,我问的是她蛊毒反噬的情况。”梁汉文窘了一下,“这个,好多了,至少蛊毒在慢慢地渗出皮肤,温意大夫说,这蛊毒反噬是不能从其他途径排出,只能从皮肤的毛孔渗出,以汗液的方式渗出,所以,如今是先给她用了药,催化体内蛊毒

的大量生长,用药杀灭,然后用药水浸泡,持续浸泡两个月,便能够把蛊虫残留在体内的毒素全面排出来。”

子安觉得很有道理,便请教道:“那她这个蛊毒反噬的解法,能否适用于任何一种蛊毒反噬的病人?”

梁汉文摇头,“这是不能够的,因为用药杀虫,这药十分霸道,非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芳儿能受得了是因为她一直以血养蛊虫,耐毒的能力比旁人强很多。”

子安点点头,“明白了。”

顿了一下,她又问道:“要彻底解掉蛊毒反噬,配制同命蛊解药,需要多久?”

梁汉文想了一下,道:“很难说,看她的承受能力,若是能承受强一点的药,兴许三个月左右便可完全痊愈,只是,若下了重药,她承受不住,则有可能一命呜呼。”

“这太危险了。”子安摇头,“若保险起见,需要多久?”

“那就得要起码五个月了。”

五个月,和皇帝痊愈的时间是差不多了。

孙芳儿以为子安着急,便对梁汉文道:“你明天开始,适当加重剂量,我能承受得住。”

梁汉文道:“你自个觉得你承受得住是没用的,得你真承受得住才行,而且,这一旦出了问题,便是神仙难救,我劝你害死循规蹈矩地来。”

夏霖在旁边说:“对,不能着急。”

他侧头看着子安,有些担忧地道:“姐姐,是不是如果芳儿姐姐没好,那姐夫就有危险?”

子安笑道:“不会,他没事的,同命蛊不会马上要人性命,甚至,好几年都未必会出事。”

只要老八活着,甭管活得怎么样,命还在就好。

在寒山吃了一顿饭,然后子安领着夏霖进了房间里,单独谈话。

“你在这里过得开心吗?”子安伸手撩了一下夏霖的额发,夏霖的脸已经不若之前稚嫩,这孩子长大了。

“开心。”夏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高兴地看着子安。

“开心就好,你师哥呢?”她上来的时候没见到缺牙胖子。

“师哥去采药了。”

“嗯,听师哥的话,”子安装作不甚在意地问道:“对了,你有没有想起你娘亲和婉儿姐姐?”

那日见了陈玲珑和夏婉儿,子安虽然觉得痛快,觉得她们该有此报,但是,想到她们一个是霖霖的亲生母亲,一个是他亲姐姐,心里就总是藏着一根刺。

夏霖怔了一下,“没想啊,怎么?她们想我了?”

子安摇摇头,“应该没有吧。”

她们如今哪里想得起夏霖来?唯一想得起的,大概就是他给出去的那一千两银子。

“她们不想我,我也不想她们啊。”

夏霖始终是孩儿心性,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谁若对他不好,他也记得。

一个几岁的孩子,不是说不知道什么是亲情,但是,那生他的人只会让他害怕,他又哪里会念半分?

且他的心思单纯得没有去想其他多余的事情,更不会去想她们过得好不好,需要不需要他的帮忙。

“行,不想就好。”子安道。

夏霖道:“姐姐,我知道她们是坏人。”

“你这小孩,知道什么是坏人吗?”子安笑了。

“当然知道,娘亲以前说我是傻子,总是骂我打我,二姐也是,欺负我的人,都是坏人。”

夏霖唯恐子安不相信他的话似的,又连忙加了一句,“这是我师哥说的,师哥懂得很多的。”

“是吗?那你师哥懂得什么啊?”子安笑着接话。

“懂得抓蟋蟀,懂得采药,懂得单手撑在地上,还懂得说话带风。”夏霖一副崇拜的样子说。

子安扑哧一声笑了,“那不是说话带风,是说话漏风,他缺牙。”

“可我觉得他那样说话很威风。”夏霖为缺牙胖子辩解。

“好,威风,威风!”

子安见他在这寒山过得那么好,也放心了许多。

她又跟夏霖说袁翠语去了大梁的事情,夏霖显得有些难过,一个劲地追问袁翠语什么时候回来。

子安安抚了几句,又叮嘱了几句,便下山回去了。

年后,慕容桀把七皇子和废太子梁太傅等人关押在一起。

慕容桀特意抽出时间去见见七皇子。

七皇子憎恨地看着他,“我一早就该杀了你的。”

慕容桀摇摇头,“你有野心,怎舍得杀本王?你若没有野心,也不会抓走本王。”

“你来做什么?”七皇子怒道。

“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如今跟你废太子哥哥在一起,也不算寂寞。”慕容桀笑道。

“休把本皇子与那废物相提并论。”七皇子一脸的不屑。

“再厌弃他,你们也是亲兄弟。”慕容桀冷哼。

“谁跟他是兄弟?”七皇子也冷笑,“你不是来看本皇子过得怎么样,你是想试探本皇子是不是那狗皇帝的儿子,你既然已经查出来了,何必要来问本皇子?没错,本皇子不是他的种。”“你既然不是皇上的儿子,又自称本皇子,真是可笑。”慕容桀其实还没查实,但是命人在他面前有意无意地说过要调查他的身世和生父是谁,让七皇子先入为主,慕容桀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只是要知道

他的生父到底是谁。

慕容桀为什么会笃定七皇子知道自己不是皇帝亲生的呢?

是因为宜贵妃教育儿子的方式从来都是开放型的,七皇子能接触到她平日所用的人,证明她从不在七皇子面前掩饰什么。而慕容桀压根不想知道他的生父是谁,只想确定他是不是慕容家的子孙。

第八百六十七章朕若弃用

过了年之后,表面上看,一切都很和谐。

但是,随着皇帝的病情慢慢地好转,子安心里能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

尤其,在老七去见了七皇子证实了皇帝头顶有点绿后告知她,他要入宫见皇帝,子安便觉得,老七是要自己先打响这平静之后的第一炮。

慕容桀故意错开与子安入宫施针的时间,子安施针出宫之后,他才去熹微宫。

熹微宫如今的守卫稍稍严格了一些,太皇太后在的时候,皇帝所处的殿宇,几乎谁都能进来,但是又谁都不屑进来。

他情况好一些的时候,便着路公公去为他奔走,大臣虽还没入宫求见,但是,至少慕容桀是没办法封锁他病情好转的消息了。

路公公在殿外见慕容桀来到,如临大敌。

他以为慕容桀来是为了他最近出宫次数频繁的事情。

“王爷,您…您今日怎地过来了?”路公公说话都不利索了。

慕容桀竟然冲他笑了一下,“本王来探望皇上。”

路公公怔了怔,这笑…有些诡异啊,王爷还会对他笑?

慕容桀不仅冲他笑,还拱手道:“本王一直都没正式跟公公道谢,谢谢公公昔日相助之情,本王会铭记在心的,有机会,一定报答。”

路公公脸色微白,这摄政王若是发发脾气还叫人不那么害怕,可他这又是冲他笑,又是冲他作揖的,弄得他心里发毛。

他勉强一笑,“王爷言重了,奴才没有帮过您什么。”

说完,下意识地看了看殿内,唯恐怕人听到慕容桀的话似的。

慕容桀也不为难他,只是问道:“皇上最近可好些了?”

“这…情况也不算很好,但是比往日好那么一点儿,总的来说,比较严重。”

路公公这样说完,又觉得有些多此一举,皇上的病情,最了解的人是王妃,王爷又怎会不知道皇上的病情如何?

这样的欲盖弥彰,反而叫他生疑了。

“进去通传一声,便说本王要见他。”慕容桀淡淡地道。

路公公诧异,之前来见皇上,他都是直接进去的,哪里需要通传?

今日这般客气,莫非…

路公公的脸色煞白,低声哀求道:“王爷,您和皇上始终是亲兄弟,求您…”

慕容桀打断了他的话,“路公公,进去通传吧。”

路公公没进去,竟跪了下来。

慕容桀自然知道此举为何。

两个原因,要么是最近他频繁出宫,已经联系上了某些大臣,要推翻他。

要么,是他心里认定了自己会对皇上不利。

慕容桀伸手扶了他一把,压低声音道:“如果本王真是那种弑兄弑君的人,包公公不会拼死救本王。”

路公公浑身一震,抬起头看着慕容桀。

“去吧,进去通传一声,本王从不稀罕这帝位。”慕容桀淡淡地道。

路公公这才将信将疑地起来,慢慢地进去了。

过了年,这冬天的萧寒之气也略有减退,但是西殿依旧烧着银丝炭,烘得这殿中温暖如春。

皇后胡欢龄在伺候皇帝饮药,见慕容桀进来,便退到一边去,逮到机会溜了出去,低眉顺眼的,瞧着十分乖巧。

但是,却像是一个刚入宫的低微嫔妾,压根没半点皇后的气势。

皇帝坐在床榻上,后背塞了一个织锦绣龙凤纹的软垫,一身石青色的缎子棉衣映衬得脸色也青青白白的,胡须是刚刮过,脸上干净,红斑没之前那么清晰了。

精神气是真真的不错,便是连眼睛都有神了许多。

慕容桀与他对望了一下,拱手,“参见皇上!”

“摄政王免礼,赐坐。”

两人都煞有介事地虚礼着。

皇帝首先开口,“摄政王好魄力啊,听闻你大举推行免费医疗,只是不知,这国库的银子,可够你折腾两年?”

慕容桀微微一笑,“皇上担忧也是在理的,如此长年免费医疗,国库的银子确实不够折腾的。”

“如此说来,摄政王是有了对策?”皇帝神色端正,倒是没有什么讽刺之色。

“两年之后,征收医保费用,每人三十文钱一年,便可享受免费一年的医疗,只是,这政策,还得皇上亲政后再实施。”

皇帝眸色微愠,“王爷做了好人,便要朕做坏人?”

“这惠及百姓的施政,怎么就变成坏人了?”慕容桀神定气闲地道,“三十文钱,对百姓来说不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只是十来个包子的钱。”

“这三十文钱,并不能填补发放下去的医药和惠民署开销的空白,朝廷还是需要拨大量的银子,这些银子,从何而来?”

“皇上,国库每年都有大量的税金收入,臣认为,医疗是首要大事,大兴土木之事,可斟酌缓慢进行或者不进行。”

他说的,是兴建什么别宫还有招兵购置兵器的事情。

兴建别宫,他看过初步的图纸和建材,耗时需要三四年,花费的银子大约是九百万两左右。

别宫的银子还算是个有限数,但是,招兵买马,购置兵器,则需要每年不断地支出大量金钱。

皇帝脸上明显布满了阴霾,“摄政王这是要把朕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皇上英明,应该知道那不是什么后路,但凡劳民伤财的事情,皇上以前曾说过,能不做便不做,真不知道是皇上变了,还是这世道变了。”

世道是不会自己变的,变的是他。

“别宫之事尚且能罢休,但是强兵富国的道理,摄政王不会不知道,你是军旅出身,该知道兵强马壮对国家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我大周的兵马已经足够强壮,皇上如今需要发展的是许多有能力的将帅,而不是一味地指望老人或者是皇上猜忌的人,既要用,便放心用,若不放心,便最好能换了。”

皇帝眸色一闪,“朕不明白摄政王的意思。”

“皇上明白,这些人,包括臣,包括萧家,最起码,是萧枭。”皇帝冷笑两声,“摄政王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一些,如今摄政王当政,这朝政几乎把控在你的手中,朕说不用便不用了吗?至于萧枭,是我大周的振国大将军,旧部渗透了多少地方驻军?用一呼百应来形容,绝不为过,如今更是娶了大长公主,朕若弃用,公主在外头说朕几句,朕这名声便不够败的。”

第八百六十八章杀机顿生

慕容桀忽视他眼底的精光与怨恨,淡淡地道:“今日本王入宫,便是有一事相求。”

“求?”皇帝淡淡地笑开了,“摄政王言重了,这大周,你看中什么,尽管拿去便是,朕这条命都在你们夫妻的掌握中。”

“臣请皇上把南国分封给臣,皇上病愈之后,臣会带着子安到南国去。”慕容桀缓缓地说。

皇帝一震,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

他胃口这么小?不可能,这大周他都是唾手可得的,怎会只要一个小小的南国?

他研判地看着慕容桀良久,才问道:“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不妨直说,朕没有这个心思与你猜。”

慕容桀退后转身,坐在了殿中的凳子上,与他遥遥对望。

慕容桀没做声,只是眸子里变幻了几种情绪。

“说话。”皇帝倒是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了。慕容桀开口了,声音有些苍凉,“我厌恶这里,厌恶皇上,厌恶勾心斗角,厌恶了无穷无尽的猜疑算计,本王十五六上战场,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事上百场,曾以为,我这辈子最好的结局,便是为大周马革

裹尸归,死在战场,是将士的宿命,最好的宿命。”

皇帝微微动容,但是也就那么一瞬间,脸色很快就如常般冷漠。慕容桀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继续道:“自小,老祖宗便跟我说,日后哥哥是皇帝,你们要一同守护大周的江山,守护祖辈用血打回来的江山,叫这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乱之苦。大周经历了这么多场

战事,都是无奈之战,我们是抵御不是侵略,因此,我愿意用我的血肉来守护大周江山与大周的百姓…”

皇帝打断了他的话,“是的,你以前确实是这么做,也因为这样,朕信你,叫你做了摄政王,辅助太子,但是,或许是朕错了,朕忘记一个人尝过权欲的滋味,便会欲罢不能。”慕容桀看着他,“是吗?那是你的想法罢了,我一直都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你的对我的看法,我们之前谈过,我跟你说,我若贪恋帝位,你第一次病重的时候,我便可取而代之,你不信,觉得我是想等你

病重驾崩之后再掠夺一切,你认为那时候我已经掌控了所有局面,一切唾手可得,没想到后来你会痊愈,以前你这样想,如今呢?”

他眸色陡然凌厉起来,狭长的凤眸里竟扬起了千军万马般的杀气,“本王便是在这熹微宫杀了你,也无人能奈何得了本王。”

皇帝心惊,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色厉内荏地道:“你敢?”

慕容桀冷笑,“我不是不敢,而是我不会这样做,你防着我,防着萧家,防着所有为大周建立功勋的人,但是,自打你登基,觊觎着江山帝位的,到底是谁?”

皇帝思绪有些乱,几乎跟不上他的节奏。

“觊觎这帝位的,有老八,梁太傅,七皇子。老八?老八是依附谁而起的?梁太傅?梁太傅为什么会如此强大?至于七皇子,又是因谁而这么野心勃勃,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啊。”

皇帝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说你糊涂,昏庸,分不清楚谁才是你真正的敌人,一味暗害忠良,自以为是,自以为英明,若不是你一味提拔太子提拔梁后,怎有梁太傅的嚣张?还有老八,你分明知道他狼子野心,却对他的态度反反复复,动辄提拔他起来对付我和其他对你忠心的臣子,还有宜妃,早就觉得她有可疑,但是你认为宜妃是你的妃子,心里就肯定会向着你,但是,只要你调查一下,就知道宜妃是鲜卑人,她所生的孩子,

也不是你的,堂堂大周皇帝,替别人养了七八年的孩子,祖宗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你闭嘴,你胡说!”皇帝激动起来,眼神恐怖。

怎么可能?宜妃这个贱人,怎敢做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慕容桀继续说:“但凡对你说几句好话的,你都当是可信忠心之人,这些年,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有多少是你提拔起来的?不就是因为会说几句皇上英明吗?他们办过多少实事?还有袭太妃,刚才那位连出去都没打一声招呼的胡欢龄,一个冠以太后之位,为的什么?还不是因为袭太妃的娘家一直与本王作对吗?是觉得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吗?至于胡欢龄,做了这皇后之后,不知道有多少私己银子

流入了皇上的口袋,堂堂皇帝啊!”

慕容桀一边说,一边可悲地摇头。

皇帝涨红了脸,呼吸声急速,扬起手重重地啪在床沿上,怒道:“慕容桀,你干脆给朕来一个痛快,休得在这里侮辱朕,朕还是九五之尊,宁死也不受你的欺辱。”

慕容桀淡淡地道:“几句闲话,皇上着急上火了?那皇上对我,对子安做的那些事情呢?”

皇帝怒视着他,慕容桀毫不躲闪,与他对峙。

兄弟两人,早就情分不在,此番谈话,对慕容桀来说,丝毫不觉得痛快,但是,皇帝怕是一辈子都会记着他今日的疾言厉色。

“我拟了一些以后的施政举措,都列在了奏章上,回头我命人送过来给皇上过目,若皇上还想做一个好皇帝,请忽视对我的仇恨,好好看看,这是这几月来,我与诸位大人商议的结果。”

说罢,他还是谨守礼仪,对他拱手才退出去。

外头听着的路公公,已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见慕容桀出来,他连忙跪在地上,“送王爷!”

这一番跪下,是心存感恩。

他知道,慕容桀方才那一句要杀了皇上,绝非空口白话,他是绝对可以这样做的。

但是,他没有,就算知道以后会被人逼到角落里甚至无路可走,他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动杀机。

胡欢龄还在殿外,大概也听到了他们的话,见慕容桀眸光冷冽地扫过来,她连忙低头,不敢看他。

慕容桀大步而去。

他认为,他和皇帝,大概也没有继续谈话的必要。

此番入宫,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这番话憋在心里头多日,他想着等他差不多痊愈亲政的时候再说,但是,最近路公公一直出去找人,他不希望自己这段日子做的事情功亏一篑,因此,把这番话提前说了,若他还以大周江山社稷和百姓为

念,这番话他是能听得进去的。

反之…他眸光冷凝,出了熹微宫,瞧着那天上忽然收敛的阳光,心里头杀机顿生。

第八百六十九章不同意婚事

慕容桀直接让内阁大臣孙大人把一堆奏章送过去给皇帝看。

孙大人对慕容桀是极度的不满,他是第一个进去探望皇帝的人,慕容桀基本可以料到,他会如何的编派自己。果不其然,梁王当晚前来告知慕容桀,“进去就开始痛哭流涕,抱着父皇的腿,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哭完之后,怒斥痛骂当朝摄政王,说他如何嚣张跋扈,如何把持朝政,如何陷害忠良,如何好大喜功,如

何不顾诸位大臣的反对,推行什么医保,简直是丧心病狂。”

梁王学得惟妙惟肖,简直是入木三分,把孙大人抱大腿的动作学得尤其像。

慕容桀哈哈大笑,“就这样?”

“这是总括,后面便开始细说。”梁王自己也笑得掉眼泪。

子安笑着问道:“你也在场吗?”

“我是跟着一块去的,当时在帘子外,他进去我便掀开帘子偷看,若不是,哪里见到这么声情并茂的表演?神了,简直是神了。”

子安看着慕容桀,他似乎显得很开心,但是,如今的他也学会了掩饰,这开心,怕夹着不少心酸吧。

“听说,你皇叔已经在回朝的路中了,你皇叔这一去,便是两个月余,心急了吧?”子安道。

安亲王这一次去,除了议亲之外,还要安定县主在那边的生活,且难得过一下二人世界,自然乐不思蜀。

加上刚好年关,便传了书信回来说在大梁过一个异国新年才回来。

大家都很体谅他,唯独梁王。

听夜王说,梁王总是倚门兴叹,掰着手指算着安亲王的归期。

梁王笑着把手都快摇断了,一脸不甚在意地道:“哪里心急?迟早的事。”

子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日前他命人来信说,他可能要再迟一个月再回国,我当时还怕你着急,如今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梁王瞪得两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什么?还要再等一个月?之前不是说年后马上启程吗?怎地又要等一个月啊?这到底还要等多久啊?他在大梁做…”

子安没等他嚎完,就哈哈大笑。

梁王恨恨地瞪了子安一眼,“学什么市井起哄的风气啊?”

三人笑罢,慕容桀忽然问道:“对了,苏奇怪去哪里了?”

“苏奇怪?”梁王怔了一下。

“苏青,最近行事怪得很,忽然就不见了踪影。”慕容桀道,本来今日想找他办点事,却谁都没找到他。

“苏青啊,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貌似好几天没见他了。”梁王道。

慕容桀狐疑地看着子安,“会不会跟着伶俐回了刺州?”

“应该不会吧?”梁王抢先回答。

“难说,最近可奇怪了,一起商议事情,他总是出神,这厮,怕是十月芥菜,起了心了。”慕容桀哼道。

“谁不起心呢?这不是正常的吗?老大不小的人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苏家那边对他逼婚都逼成啥样了。”梁王笑着说。

几天之后,伶俐命人传来信,说已经平安回到刺州,在刺州找了家顶级的客栈住下来。

但是,并未交代其他事情,也没有交代苏青有没有跟着去。

十天之后,安亲王在万众期待中回到大周,梁王亲自到城门去迎接,不仅仅他去接,还扒拉了子安和慕容桀等人一同去接。

“皇叔辛苦了,辛苦了。”梁王从马车里扶出安亲王,一副您就是我亲爹的谄媚脸孔。

安亲王瞧着他,轻轻叹息一声,“阿鑫,皇叔这一次是真的尽力了。”

梁王脸色陡然发白,“什么意思?”

“太子和懿儿郡主都很赞成这门亲事,只是,大梁的皇上有些不同意的声音啊。”安亲王说。

梁王顿时哭笑不得,“为什么啊?他为什么不同意啊?”

“他说,懿儿郡主与皇家失散多年,是皇家遗落在民间的明珠,怎舍得她嫁到大周去?”

梁王急了,“那我做上门女婿不就行了吗?”

安亲王微嗔地戳了他的额头一下,“瞧你就这点出息了?还做上门女婿,让人知道咱们大周皇帝的长子去了大梁做上门女婿,你父皇怕是要气死。”

梁王不甘心地道:“除了这个原因,大梁的皇帝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啊?”

安亲王摇头,“太子大概是在大梁皇帝面前说了你许多好话,所以,大梁皇帝也没有刁难太多,说若是你是大梁的子民,哪怕你是个乞丐,只要懿儿郡主喜欢,这门亲事都许了。”

梁王耷拉着肩膀,苦兮兮地道:“那…要不我就去大梁做乞丐吧。”

他顿了顿脚,“皇叔,你怎么就没为侄儿争取争取呢?多说点好话啊,死缠烂打懂不懂?”

“好话说尽了,但是人家不松口。”

梁王急眼了,“他不松口,你就缠到他松口为止,你回来那么快做什么啊?一个月不行,缠两个月,两个月不成,缠他两年,他见您心诚,肯定会同意的。”

安亲王听了这等无赖的话,气得直瞪眼睛,“本王没你那么不要脸。”

“是侄儿的幸福重要还是您的脸重要?”梁王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是做梦都没想到啊。

他本来以为,流月喜欢他,宋瑞阳也喜欢他,懿儿也喜欢他,过了岳父母的关,又过了懿儿的关,哪里会想过这事不成?

而且,这门亲事也是交换过双方意见的,宋瑞阳那时候很乐见,才会有议亲一说的。

怎地?一直都没禀报给大梁皇帝听的吗?

他一直只着急安亲王什么时候回来,却没有问过这门亲事到底说成功了没有。

“当然是本王的脸重要,但是你也不要太着急了,本王走的时候,太子说会求求大皇帝,且等他的消息吧。”

子安本来还以为安亲王戏弄梁王的,听到这话,却觉得不像,加上安亲王这个老正经从不说笑,她心中一沉,“真的不同意吗?”安亲王点点头,“其实也没说同意不同意,大梁皇帝的意思是说,想留郡主多两年,皇帝着实是稀罕懿儿这个孙女啊,几乎每隔一天便传召懿儿入宫说话,本王入宫拜见的时候,懿儿也刚好陪伴在他的身边,懿儿说话清脆直爽,逗得老皇帝不知道多高兴,当时本王心里想着要坏事了,老皇帝这么喜欢她,哪里舍得放她走?且公主郡主下降,若非不得已,哪里愿意嫁到别国去?还是这么得宠的郡主呢。”

第八百七十章找到南怀王了吗

梁王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这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啊。

心头一下子就开始慌了,回头紧张地看着子安和慕容桀,“怎么办啊?”

子安也觉得很突然,见梁王这副面容,心里头也有些不好受,轻声道:“我们先回去吧。”

一行人,无精打采地回了王府。回到王府,安亲王才说具体情况,说如今老皇帝年纪大了,且身体也出现了各种毛病,怕是不能熬太久了,想留懿儿郡主在身边多一两年,且他觉得,虽然宋瑞阳一直说梁王有多好,他到底没有亲眼见过

,因此,他最后转达的意思是,如果梁王真的有心想求娶郡主,最好是他自己去一趟大梁。

说白了,就是老皇帝要亲自为孙女挑选夫婿。

梁王听了安亲王说了情况,眼巴巴地看着慕容桀。

慕容桀一直都没说话,事实上,这也让他比较意外,而且,他急于求成这门亲事也是有原因的。

阿鑫素来与他亲近,皇上痊愈后掌权,对梁王必定是诸多打压,刁难,唯有他成了大梁国的郡马爷,皇上才会顾念几分宋家皇朝的面子上,不敢对他太过。

若亲事不成,日后他与子安避走南国,阿鑫在京中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的啊。

“皇叔,你倒是说个办法啊。”梁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挠心挠肝的,他日夜盼着安亲王带回来好消息,却是这么个消息,哎,难怪懿儿在信中没有谈及婚事,只是说了日常。

慕容桀想了一下,道:“这样吧,你自己去一趟大梁,用你的诚意感动老皇帝。”

安亲王道:“哪里有新郎自己去求亲的?被老三知道,老三定会阻止。”

慕容桀道:“别叫三哥知道就是。”

安亲王点头,“嗯,也好,是要自己争取的,当初本王就是太听天由命,若是早些懂得争取,也不至于…罢了,如今也是很好的。”

当初在出征之前,就该先去提亲,也不至于被夏槐钧捷足先登。

去梁国的事情,一锤定音,梁王的心已经飞去了大梁,马上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梁王走后,子安略沉重地问安亲王,“如今朝中都知道你去大梁国议亲,如何交代?”

安亲王也是费煞思量,“回京的时候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总不能说人家不同意吧?本来这一次去议亲,便遭受了许多大臣的反对,结果没议成,本王这张脸和阿鑫的脸都不知道往里搁?”

慕容桀又想了一下,道:“明日早朝,便直接说大梁的皇帝已经同意亲事,但是要见见阿鑫,让阿鑫去一趟就行。”

“嗯,这样可以,既然亲事已经议成,阿鑫去便名正言顺了,老三那边也不会说什么。”安亲王点头道。

事情就这么顺利的解决了一部分,接下来的部分,就要看梁王在大梁国的表现…或者表演了。

壮壮紧急集合,叫了柔瑶,柳柳,欢喜,阿蛮到公主府共商大计,务必要把懿儿郡主手到擒来。

梁王这个当事人自然是要到场的,虔诚地聆听这几个情场得意的人教诲。

你一言,我一句,从真诚表白到撒泼打滚各种方法,都授予梁王,反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梁王得了“好策”之后,翌日一早,带着大家的期待,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皇帝自打看了慕容桀的施政方针之后,就一直显得很沉默,这份沉默表现在了子安入宫施针治疗的时候,除了子安问症,他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是积极地配合治疗。

越来越多的臣子入宫探望,子安在场或者不在场的时候,他也没有多余的话说,只让大家好好配合慕容桀,把大周治理妥当。

外界开始有些猜测,说皇帝与摄政王和好了。

皇帝终于在大臣议政的时候,去了一趟御书房。

孙大人带着一群保皇党的臣子,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