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总是在路上,伶俐和柔瑶也跟着出发,劝也劝不住。

以此同时,慕容桀被送往了寒山,夜王也苏青负责送他上去。

夜王也收到了高凤天的信,信中交代了秦舟登基的前后始末,如今,秦舟已经亲率兵马前往苗疆,要一举歼灭楚敬。

“没想到,康平帝最后死得这么惨。”夜王看了信,想起曾见过那如玉般的男子,心里不免可惜。

苏青心头也有说不出的滋味,“当时我还怀疑过康平帝,觉得康平帝可能帮着楚敬害洛亲王与安公主,为了救秦舟,他惨死在秦老夫人的手底下。”“那秦老夫人年事已高武功如此厉害,且心机也不简单啊,竟然能收买洛亲王身边的亲信,还能一举扭转局面,秦舟回去之后,她竟假意和好,摆下鸿门宴围剿秦舟,若不是康平帝冒死相告,秦舟怕是要遭

毒手了,只是,康平帝在最后的叛乱中,死在了秦老夫人手里,哎…”

“我相信这场鸿门宴,秦舟是早有准备的,但是她和康平帝没有交心,没有默契,所以,康平帝以为她会出事…”

夜王心烦意乱,北漠的事情他不甚关心,只忧心七哥七嫂,他们夫妻真是命途多舛啊。

尤其七嫂,她如今眼看就要临盆了,如果真出点什么事,就算七哥能熬过这一关,这辈子怕也不会开心了。

他是不能离京啊,太子眼看就要登基了,朝中必须有人镇住。

且说苗疆。

子安在苗疆除了接受治疗之外,还开始学金针术的下册。

不得不说,有人指点,子安简直是进步神速,连温意都称赞她确实是这方面的天才。

闲暇的时候,两人也经常聊天。

子安发现苗疆的人对温意都十分尊敬,她自称不是苗疆的首领,但是,这里的人都推举她为首领。

这里是没有官员的,属于一个小部落,虽是在大周境内,但是对于谁做皇帝,他们压根不关心,因为他们大部分的人一辈子都未必会走出这个大山。

他们只信奉他们推举出来的首领。

这日,针灸过后,温意便让子安陪她出去走走,看看这秀丽风景。

站在山之巅,俯瞰底下,一片云海,仿若仙境,美不胜收。

子安便很好奇地问温意,“你也不是苗疆人,为何他们会推举你为首领?”温意道:“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大约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刚治愈了一个被下了蛊毒的人,她跟我说,她是被一个苗疆男人下蛊的,那个男人,也就是她的夫婿,对她下蛊之后,卷走了她所有的家财。当时苗疆的蛊毒很厉害,但是我也只是听说,并没有接触过什么真实的病例,那病人告诉我,苗疆有很多人下山了,他们不甘心只留在大山里,想出去寻找荣华富贵,你大概也知道,一个没有任何技能

甚至没见过世面的人出到一个大城市,会面临着什么样的生存压力,为了好好地活下去,他们只能把一身下蛊之术卖给别有用心的人,这就意味着,会有人被蛊毒所害,为了研究蛊毒,我便来了苗疆。”温意大夫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又道:“我来到的时候,这里的人对外人敌意很大,我后来才知道,他们对外人有敌意,是因为之前曾有一人迷路误入苗疆,穿过了瘴气森林,被苗疆的人救起,但是这个人,跟族中一些年轻人传播了外面世界的信息,引得年轻一辈纷纷向往。于是,有人蠢蠢欲动,想下山去闯荡一番,但是因为当时的苗疆首领对外界有很大的偏见,说白了,也不是偏见,因为苗疆人下蛊毒厉害,这是记载在书上的,很多人都怕苗疆人,也排挤苗疆人,当时的首领怕他们会引来敌人,所以,禁止下山。只是,这一道禁止令哪里能禁止那些心已经飞下去的年轻人?为了能顺利下山,五个人联合起来,研制了一种蛊毒,把族中的长辈们和一些壮丁们全部都下了蛊,然后偷走下山,我那位病人的夫婿,便是这五人中的其中一个,他们刚成亲,他便卷了嫁妆逃跑。我来到苗疆的时候,便是

族中长辈蛊毒发作的时候,我和他们一同研制解药,救回了他们,所以被推举为首领。”

“原来如此!”子安没想到,这看似世外桃源般的苗疆,竟也经历过这么一场危机。

“但是,”温意大夫轻轻叹息,“纵然如此,自打那时候,也开始有不少人下山了,下山本来没什么,只要不以蛊毒害人便没事,但是,蛊毒却能让他们迅速获得社会地位和金钱,他们怎么会不用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子安也叹息,“如此说来,你竟在苗疆里三十年了?”

温意笑着摇头,“不,我只是每年来这里小住一两个月,并不是长期在这里,我只是个挂名首领,真正主事的,还有另外的人。”

她看着子安,见她眼底淤黑,便道:“你在这里不习惯是吗?晚上睡不好?”

子安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心神不宁,晚上做噩梦,梦见我丈夫出事。”

温意大夫安慰道:“不要瞎担心,他是有福之人,就算真的有难,也会有人鼎力相助。”

子安离京的时候,京中还比较乱,虽说老七已经差不多掌控了局面,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哎,又胡思乱想了。

翌日一早,温意大夫来为子安施针之后,道:“我今日要下山一趟,大概三四天才回来,金针术你学得比较快,所以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按照往常一样喝药针灸,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子安一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下山。”

温意道:“刚有山下的村民来,村子里有几个人同时病倒,且病症一样,上吐下泻,发热寒颤抽搐,我下去看看。”子安听得是有病人,连忙便道:“那你赶紧去,别耽搁了病情。”

第八百八十五章咒术

温意下山之后当晚,子安的噩梦又来了。

她看到慕容桀承受着很大的痛苦,浑身都是血,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她惊醒之后,神思恍惚,想起梦中的情形,心痛如刀割一般。

她忽然想起那一次与慕容桀出游见到的凶杀案,那案子至今还没破,偶尔她总能想起,就像是一个咒语般,但凡心神不宁,便总想起这件案子里。

只要想起这案子,她的心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心跳加速。

屋中点着油灯,灯罩被映得昏黄,房间也被映得昏黄。

这油灯是吴燕祖临睡前为她点上的,怕她晚上上茅房摔着。

子安披衣而起,坐在灯前,望着那昏暗的灯光,心头稍稍平静了一下。

她想起老七曾为她分析过那案子,说那位妻子不是自杀,而是被杀的,但是她每每想起,总觉得那位妻子是为丈夫殉情。

想到殉情,她心头便一阵阵突突地跳,总有一种奇怪想法,那就是老七死了,她也要死。

“师父!”吴燕祖在外面轻轻地敲门。

子安整个人惊起,这深山的深夜寂静,她又惊悸莫名,一声忽然的敲门声,还真是能把她吓着了。

她打开门,见吴燕祖披着一件披风站门口,担忧地问道:“我听到您起床的声音,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他的房间就在子安房间的隔壁,木制的屋子隔音不是太好,所以,子安这边的动静便都能传到他房间去。

“我没事,做了噩梦。”子安闪开一下,让他进来。

门外的风声呼呼作响,漆黑一片的山体如怪兽林立,十分瘆人。

子安连忙便把门关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吴燕祖见她怪怪的,便问道:“怎么了?做什么噩梦?”

子安见横竖也睡不着,便与吴燕祖聊起来,“我梦见老七出事了,你说,京中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吴燕祖道:“京中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是,您也别担心太多,我觉得没有王爷摆不平的事情。”

吴燕祖虽然很怕慕容桀,但是他对慕容桀却有一种迷之深信,总觉得天下无他不能办妥的事情。

子安听得这话,笑了起来,“你对他这么有信心啊?”

“当然。”吴燕祖没说原因,因为,也没什么原因,就是那么有信心。

这深夜万籁俱寂,听吴燕祖说话的语调,子安感觉到有一丝心安。

“你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事情,我跟你说说一个案子。”子安忽然便来了谈话的兴致。

“案子?”吴燕祖对案子没有什么兴趣,他只对医术和治病有兴趣,但是,师父说要谈,那就谈,“好,您说。”子安于是便把那天与慕容桀遇到的那桩离奇的案子告诉了他,且道:“这件案子到现在都没找到凶手,那妇人身怀六甲,就这样死在她夫君的身边,虽然后来说不是自尽,但是,案发现场最初的判断,却一

直留在我的心底,我很固执的认为她是为夫君殉情而死,甚至我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执念。”

吴燕祖怔了怔,“您说的这个,我倒是似乎遇到过。”

“你也遇到过这样的案子?”子安问道。“不是案子,是一种病。”吴燕祖收敛了神情,认真地道:“这还是我刚行医那年,也就是前年的事情,我是游走的江湖大夫,所以,居无定所,那天是去到了白州,刚好有一户贫苦人家要请大夫,我便去了,病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家有三子,皆成亲,妇人的夫君早逝,那年她病倒,是因为清明时候上坟,见了一只兔子撞死在石头上,那只兔子旁边,有一只被射杀了兔子,当时,她受了惊,回去便病了一个多月,自此那之后,她但凡见到兔子或者是上坟那天遇到过的一些场景再度出现在生活里,她便又会想到兔子殉情的事情,终于,她上吊自尽了,被解救下来,之后,三番四次地闹自尽,她的儿子

们认为她有病,于是,才请了大夫。”

吴燕祖说完,问子安,“自打遇到那个凶杀案之后,您是不是一直都心思忧虑?”

“是的,那天发生的事情,前后点滴,都在我心里盘旋,不仅仅是凶杀案,甚至是我与老七在山中见到的景色,看到樵夫,看到同样的地方和相似的道路,都会引发我心里头的不安。”

她抬起头看着吴燕祖,“那病人最后怎么样了?你诊断出她什么病?”

吴燕祖有些颓然,“她压根没有病,所以我随便开些安神茶,我离开白州之前,听说这位妇人到底还是自尽死了,就死在她夫君的坟墓旁边。”

子安脸色陡然发白,心头的惊惧越发厉害。

自打凶杀案之后,她每每想起觉得心惊,只以为是心理阴影,当时也觉得奇怪,自己好歹是枪林弹雨里出来的人,怎么一个案子就给自己造成了这么多的心理阴影,如今想想,只怕不是。吴燕祖道:“那位妇人办丧事的时候,我也去了,听扮白事的道士说,她是被人下了咒,目的是要乱她的心,让她自尽,邻居的百姓也在纷纷议论,说下咒的人是她大儿媳妇,因为她大儿媳妇跟她感情不好

,总是吵闹,更有人见过她大儿媳妇去找过什么江湖术士,当然了,这种说法我是不信的。”

子安有些乱,对怪力乱神的事情,她现在不能说不信了。

但是,会对她下邪术的,在她那时候所认识的人当中,只有商丘。

不排除商丘会这么做。

如果这真是一种邪术,其目的是要为了让她自尽,那么,就一定有诱因,但凡她出现心绪紊乱,便会想到自尽,这真是很危险啊,她自己都没办法预防。

不过,她想,下咒的时候,大概不是针对她的,是针对老七,因为只要她出事,老七就会乱了阵脚。

在凶杀案前后,她发生了许多事情,如果那时候她自尽,得利的人起码有南怀王的一份。

这层层的阴谋,如今掀开,没叫子安觉得透彻,反而越发的心灰意冷。她在现代曾处理过特工们的忧郁症,如果这是一种咒术,那么就和忧郁症差不多,激发一个点,便会引致那冲动的一击。

第八百八十六章先逃走

和吴燕祖聊完之后,子安更加睡不着了,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断盘旋的是老七和那对惨死的夫妇,尤其那孕妇的肚子,不断地在她的脑海里出现,反复出现。

翌日一早,子安便听得外面有人在疾步跑来跑去,阿满大嫂来给子安送早饭,也明显看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和慌张。

子安问道:“阿满大嫂,外面出什么事了?”

阿满大嫂不懂得撒谎,但是温意大夫下山之前吩咐过,要好生照顾子安,别让她激动着急,便冲子安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子安诧异得很,刚好吴燕祖进来,子安问道:“苗疆是出什么事了吗?”

吴燕祖也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方才见大家都在跑来跑去,还有人拿长矛,是不是有敌人来啊?”

“你出去问问。”

“我问过了,他们不愿意说。”

“我刚才问阿满大嫂,她也什么都没说,跑了出去。”

子安想了一下,站起来道:“我出去找人问问吧,若出什么事,咱不说能不能帮忙,至少不至于拖累了人家。”

“我陪您一块去。”吴燕祖也跟着出去。

子安出去一看,果然如吴燕祖所言,大家是在备战。

长矛,大刀,唤毒蛇的笛子,铁铲,镰刀,但凡可做武器的,都堆放在了大榕树下的空地上。阿兴叔如今是在族中主事的人,温意大夫不在的时候,大家都是听他的命令,如今阿兴叔与两名苗疆年轻子弟在说话,他说的是苗疆土话,子安听不明白,但是看样子是在吩咐些什么,大家的神色都很凝

重。

子安等他们说完,便上去对阿兴叔道:“阿兴叔,出什么事了?”

阿兴叔见子安来到,一扫方才的凝重之色,笑着说:“王妃今日起这么早啊?没事,准备去打猎呢。”

“打猎?”子安觉得很诧异,这里前有河流,三面深山,不管是鱼还是鸡野鸭野兔甚至野猪,不难打,食物是管够的,怎么需要集体出去打猎?

而且,也不是初冬需要备储粮的时候,集体出去打猎,不可能的。

“阿兴叔,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别瞒着我。”子安道。

“真的只是去打猎,没事,没事,王妃不要乱想。”阿兴叔笑着说,顿了一下,又道:“对了,王妃这两天没事不要出来走动太多,这林子到底毒蛇多,只怕不小心误伤了王妃。”

听了这话,子安更笃定是出什么事了。

她想了一下,道:“既然阿兴叔不愿意说,那我便下山去找温意大夫吧。”

说完,便转身走。

阿兴叔一怔,连忙拉住了她,“王妃,您可千万不能下山。”

子安看着阿兴叔,叹了口气,“阿兴叔,是不是有敌人来犯?我既然在这苗疆之中,大家便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说呢?”

阿兴叔听她这样说,只得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子安,“其实不是我不愿意告诉王妃,只是怕王妃多想多思。”

子安狐疑地接过信,打开一看,信是安然老王爷发过来给温意大夫的,说楚敬率领军队来苗疆要抓她。

子安没想到楚敬这个死而不僵的人竟然打听到她在苗疆里,而且抓她的目的信中虽然没有言明,但是她能猜到是为了挟制秦舟。狼尾巴山被烧的情景,再度出现在子安的眼前,她知道楚敬的狠辣,就算苗疆的人全力抵挡也无用,楚敬这败走之寇,一定是使出全部的手段和兵力来对付她的,且若是放火,一把火烧了的话,寨中之人

便连家园都没了。

不行,不能因她一人,连累了整个苗疆。

她回头便对吴燕祖道:“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苗疆。”

阿兴叔一听,怔住了,“走?千万不能走,现在下山便跟他们遇了个正着,哎,我就说不能告诉你。”

子安摇头道:“我不能留在这里连累大家,阿兴叔,我必须要走的。”阿兴叔拦住了她,严肃地道:“不,王妃不能走,你的蛊毒还没解,你的蛊毒是我苗疆的人出去害的,怎么也得叫你在这里解了蛊毒才能走,且温意大夫交代过,要好生照顾你,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都

没办法交代。”

子安很感动,这苗疆里的人大都淳朴,因此她跟不能拖累了大家,“我只是先下山躲几天,你放心,等敌人一退,我就马上回来,他们找不到我,自然不会难为你们。”

阿兴叔却摇头,“不,王妃,你若走了,他们也只会以为是我们藏起了你,一样不会放过我们的,既然这样,我们就和他拼一把。”

子安严肃地道:“阿兴叔,你听我说,我了解楚敬,他急于找到我,如果来到苗疆,他搜过找不到人,必定会马上去追我抓我,不会花时间跟你们耗。”

阿兴叔还想说,子安伸手压了一下,道:“不必说了,我心意已决,谁说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说完,回头吩咐吴燕祖,“阿祖,回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走。”

“是。”吴燕祖只听子安的吩咐,而且他也认为子安说得对,如果不走,留在这里会害了大家。

阿兴叔见拦不住他们,只得命人先送他们从另外一条路走,并且让两名族中子弟陪着他们一同走。

这两人一人叫阿扎,一人叫术恭,虽不会武功,但是长期在这山间打转,且身体壮健,能抬着子安走。

临走前,阿兴叔吩咐他们,只要危险解除,就马上带王妃回来。

四人出发,绕了右边山峰的道路下山,阿扎和术恭对这边的地势都是十分熟悉的,因此,带子安走的路也都比较平坦。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子安对吴燕祖说:“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到林子里解手,你们在这里等我。”

“我陪您进去,我不走近就是。”吴燕祖怕出事,主要是怕这林子里有毒蛇。

子安道:“不必了,我自己进去,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就是。”

吴燕祖只当她是羞于被人听到解手的声音,便道:“那好,师父小心点儿。”子安点点头,从药箱里取出针包放在自己的手上,稍稍转动了一下夺魄环,便进了林子里。

第八百八十七章子安不见了

子安心里明白,楚敬到了苗疆如果找不到她,必定会恼羞成怒,狼尾巴山的一幕会重演,她不能害了几千条人命。

楚敬的目的是她,不是苗疆人,所以,只要抓住了她,楚敬犯不着与苗疆作对。

但是如果她留在苗疆里,苗疆的人是不会把她交出去的,他们都把温意的话尊为法旨,宁死维护。

从京城来苗疆的时候,夜王曾给他们看过地图,对苗疆地势有一定的了解。

所以,她进了林子之后,就迅速绕了个弯往下山去,她要自己出现在楚敬的面前。

且说,吴燕祖他们等了一刻钟左右,还不见子安出来,吴燕祖有些担心,便小心翼翼地进林子,低声喊道:“师父,师父!”

声音惊起了鸟雀,但是,却无人应答。

吴燕祖连忙四处寻找,但是诺大的林子,哪里有师父的踪影?

他想想觉得不妥,飞奔出来对阿扎和术恭两人道:“我师父不见了。”

阿扎与术恭对视了一眼,脸色微变,“不会被抓走了吧?但是应该不会啊,如果被抓走,我们肯定能听到动静的。”

而且,人也没那么快上到山。

吴燕祖冷静下来想了一下,白着一张脸道:“她一定是不想连累我们,所以去自投罗网了。”

“那怎办啊?”术恭和阿扎没应付过这样的局面,更没想到怎么会有人自投罗网的。

“阿扎,你先回苗疆,跟阿兴叔说明白情况,请他派人出来找,术恭,你跟我在这里找找,师父身子不便,走不快,兴许我们能追上。”吴燕祖随即道。

“好嘞。”阿扎应声,急忙就原路跑回去。

自从那天之后,再没有人见过夏子安。

秦舟亲自率领人过来苗疆,只看到山间瘴气林里有许多尸体,不见子安,也不见楚敬。

秦舟去到苗疆,才知道苗疆的人一直在寻找子安,阿兴叔告诉子安,说那天她是自己走掉的,推测是自己去找楚敬了。

秦舟在山中寻找了足足一个月,苗疆里的人也跟着寻找,但是,都没有子安的下落。

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凭空消失的,除了子安,还有楚敬,在那一堆尸体里,没有发现楚敬的尸体。

秦舟一个月,没有离开苗疆。

最后,还是温意大夫跟她说,“你如今是一国之君,你登基,便有你的责任在肩膀,你为了子安抛下北漠的子民,首先,她承受不起这份唾骂,其次,她不会希望你这样做。”

秦舟走了,她带着五千人马来,只带回去两千人,剩下的三千人,继续在苗疆一带寻找。

慕容桀的洗髓历经了脱胎换骨的痛苦,他撑过来了。

梁汉文最后也为孙芳儿解毒,同命蛊的解药研制出来了,慕容桀服下解药的那天,便去了苗疆。

足足两年,他没有回来过。

这两年,除了失踪的子安和楚敬之外,还有南怀王也是下落不明的。

南怀王到底死了没?无人知道。

子安和楚敬到底死了没?无人知道。

在梁王迎娶懿儿前几天,慕容桀回到了京城。

梁王当时在大梁逗留了半年之久,终于让老皇帝同意懿儿下降到大周做王妃。

只是,要多留懿儿一年多的时间,因此,距离子安失踪,足足两年,他才可以迎娶懿儿。

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都是好事。

首先,太子登基,袁大学士与粤东王为辅臣,梅贵妃被封为母后皇太后,胡欢龄被封为圣母皇太后,胡欢龄也只是享着皇太后的尊荣,却没有一点的实权,甚至在后宫也得仰人鼻息。

其次吴燕祖娶了婉静,他也进入了惠民署做大夫。

桂圆娶了小荪,两人办婚事的时候,小荪哭了好几天。

阿景在秦舟登基之后,便来了大周提亲,要迎娶柔瑶,两人在子安失踪八个月之后成亲。

阿景没有回北漠,北漠皇帝秦舟特派阿景作为两国的和平外使暂留大周。

苏青和伶俐也在子安失踪一年后成亲,刚成亲三个月,便怀了身孕。

忘记说的是,柳柳那么大的肚子,最后却只生了一个,柳柳很失望,她一直认为是三胞胎,但是她明显没有遗传到母亲的好本事。

还有一个,不知道算不是好消息,夏霖竟然娶了孙芳儿,而且,是孙芳儿求的亲,两人隐居寒山。

安亲王在大梁也娶了袁翠语,夫妇两人,扎根大梁,很少回来。

阿蛮怀胎九个月,生下了一个女儿,礼亲王自此成为女儿奴,不再说什么礼法礼教,张口闭口,都把女儿挂在嘴边。

至于壮壮,在梁王成亲的一个月前,也有了身孕,夫妻两人成亲两年,总算造人成功了。

大家的生活在没有了子安之后,似乎都没怎么改变过。

但是,每每开心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么一个人,想起她曾经为大家做过的事情,想起她的音容笑貌。

大家都说她不知道在哪里躲起来了,但是,所有人心里也都明白,子安死了。

如果不死,她不可能不回来。

这两年,慕容桀的人,秦舟的人,夜王的人,大江南北跑遍了,都没有找到她。

慕容桀回来的那天,谁也没通知,只是悄悄地回了府。

王府一直是嬷嬷和婉静在打理,小荪嫁出去之后,就跟着桂圆去了庄子,偶尔回来搭把手,但是没有主子的府邸,这两年就跟死水一样。

嬷嬷老了许多,自打知道子安失踪的那天起,她就开始吃素念佛,求满天的神佛,把她的王妃送回来。

她失望了两年。

看到慕容桀回来,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那俊美不凡的摄政王,竟落魄得像个江湖人。

“嬷嬷,本王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嬷嬷抹了眼泪,哽咽地说,下意思地看向他的身后,盼着有一个人忽然出现。

慕容桀看出了她的心思,说:“没找到她。”

这四个字,包含了多少的失望和绝望,嬷嬷都听出来了,她的眼泪落得更凶,“会回来的。”

慕容桀默然地走了回去,进了院子,便把门关上,在里面坐了一整天,不喝水也不吃饭。

他在苗疆,常常是这样,带着几个馒头便出去几天。

他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是,如果她死了,就一定是死在苗疆的大山里,他想在那里陪着她。不管她是死,是活。

第八百八十八章又是你

得知了慕容桀回来,大伙儿都来了,慕容桀本不想见,但是,既然回来就总得见的。

没什么话说,大家也不想安慰,或者说什么空洞的话,例如子安会回来的,她会没事的。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些话,没有任何的意义。

子安就算逃脱得了楚敬的毒手,同命蛊的蛊毒,怎么解?

小皇帝在母后皇太后的陪同下,也来了。

十五岁不满的孩子,长得和他的父亲很像,但是比他父亲更多了几分儒雅之气,小小年纪,便有这股气质,他读了很多的书。

他登基的那天,在朝堂上说,他要做一个和摄政王一样的好皇帝。

有大臣暗暗提醒,说摄政王不是皇帝,但是小皇帝拿眼睛一瞪,“朕说是,就是。”

无人反驳,那十三岁的孩子往那一坐,便有一股子浑然天成的皇家气势。

皇帝看到慕容桀,就跪下来磕头,这皇帝往日在朝堂上也好,在议事厅对着一品大臣们也好,总是摆出年少老成的样子,甚至在他母亲皇太后的面前,也总是不显山不露水,沉默寡言。

但是见了慕容桀,跪下来之后,竟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一个孩子当皇帝,虽说有粤东王和袁大学士扶持,可抵受了多少压力,唯有他自己明白。

慕容桀扶起他,替他擦去了眼泪,道:“你是皇帝了,是个大人了,不可像孩子那样撒泼哭闹。”

“侄儿想念皇叔,侄儿心里难受。”皇帝到底也只是半大的孩子。

皇太后看得心酸,转了头去抹眼泪。

叔侄两人,在书房里谈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皇帝出来的时候,像个小孩子似地拉着慕容桀的袖子说:“皇叔以后不要走了。”

慕容桀笑了,这笑容很是悲凉,“不知道,看看再说。”

如今已经是将近夏天,天气渐渐地炎热起来,但是,皇太后却觉得慕容桀身上有一股子萧瑟的气息。

他这个年纪,就算不是鲜衣怒马,也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这份死气沉沉的萧瑟,只有在老年人身上才能看到。

皇太后想起子安,心里难受,她曾做过许多错事,子安一顿骂,叫她清醒了过来,也理智了起来。

她只盼着,她当初做过的错事,不是导致子安失踪的原因。

走的时候,她到了门口,对皇帝道:“你先等哀家一会儿,哀家去跟你皇叔说两句话。”

皇帝以为她要去安慰慕容桀,便道:“好,朕在外头等母后。”

皇太后走回去,慕容桀还站在廊前看落花,她深呼吸一口,走上去,“王爷,哀家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慕容桀眉峰微微蹙起,“太后要说什么,本王大概知道,但是不必说。”

皇太后摇摇头,“不是,哀家不是想说劝王爷放宽心,王爷可还记得,当初在城郊的案子?那夫妇一同死去的案子。”

慕容桀缓缓地把脸转过来,眸色一下子冷冽起来,“当然记得。”

那个案子,害得子安做了好多天的噩梦。皇太后看到他冷冽的眸光,心里有些发颤,她双手垂下,宽大的袖子里紧紧地攥住了拳头,压住心头的惊惧,愧疚地道:“那案子,是宜贵妃命人做的,在那案子之前,我取了子安的头发连同宜贵妃给的符

咒一同烧了,那是一种来自鲜卑的咒术。”

慕容桀大怒,“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皇太后泪水猛地落下,“对不起,哀家是迫不得已的。”“迫不得已?你有多少次的迫不得已?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你害了人然后出来说对不起,说你是如何如何的迫不得已,子安为你们母子付出了什么,你心里明白,她三番四次地原谅你,你三番四次地害

她。”

皇太后被骂得无地自容,不断地哭着说对不起。

慕容桀压住心头的狂怒,“这咒术,会怎么样?”皇太后抽泣着说:“当时宜贵妃说,这咒术若生效之后,便会对中术之人造成阴影,一旦触及一个诱因,例如看到有人死,看到那天所看到的情形,人就会崩溃,最后有可能会自尽,除非,这个人心理很强

大,能抵受得住咒术的牵引。”

慕容桀浑身冰冷,狂怒在心头翻滚,恨不得一掌把眼前这个女人击毙。

当时苗疆山上死了好多人,如果死人是一个诱因,那么,子安哪里能抵受得住咒术的牵引?

又听吴燕祖说过,子安在山上的时候又开始做噩梦,证明已经出现症状了。

如果子安是死在咒术上,那害死子安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承受子安许多恩惠的女人。

他咬牙切齿地道:“滚,不要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皇太后看着他狂怒到了极致的脸,连那到唇边的一句对不起也说不出口了,掩泪而去。

慕容桀不知道是怎么走回房间的,这两年,心里始终存着一分希望,那就是子安有刀疤索在手,而楚敬的人又死了那么多,她对着楚敬,或许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可若这最大的敌人是她自己,她要怎么抵挡?

坐在子安之前经常坐的椅子上,他只觉得一颗心都死了,连呼吸都没了意义。

他双手捂脸,指缝里有泪水渗出,子安出事到现在,足足两年多过去了,他没掉过一滴眼泪,他不能自己先放弃。

但是到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苦撑都是自欺欺人。

没什么比绝望更可怕。

死亡很霸道,但是比死亡更霸道的是,你并不知道她是如何的死亡,子安的失踪成了一个谜团,他想解开,但是解不开,也找不回她。

他寻找了两年,想寻找到她还活着的证据。

回京一趟,他所有的希望都熄灭了。

子安!

他心头疯狂喊着这个名字,这些年,总像一个傻子似的跟空气对话,假装他还在自己的身边。

门被轻轻地推开,嬷嬷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但是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

慕容桀收敛神情,想让她出去。

嬷嬷却在他抬头的时候,忽然便说了,“王爷,让奴婢静静地在这里呆一会儿,奴婢这两年总盼着这屋子里有人。”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那种悲苦之意,浓得化不开。慕容桀的心,像是一下子被击中了,痛不可挡!

第八百八十九章是不是回去了

梁王的婚事,空前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