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学士直叹出嫁之女,胳膊都是畸形的,外拐。王妃笑着说:“外公,不得已啊,皇帝年纪渐长,虽然他对王爷十分信赖,但是架不住朝中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挑拨叔侄关系,树大招风,你外孙女婿什么性情,您最清楚的,一旦急眼剑走偏锋,误伤了谁都

不好,君臣最忌讳的便是生了嫌隙,何必呢?还不如避走南国,日后守望相助总比慢慢生怨的好,昔日先帝不也对你外孙女婿很信任么?皇权斗争的那点事,避得开就尽量避开。”袁大学士知道她说的字字真理,也对啊,如今皇帝羽翼渐丰,摄政王也依旧大权在握,若皇帝亲政之后,继续留在京城,且不论以后是不是会有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便是政见不合也能引起两人生出嫌隙来

说不过外孙女,袁老只好认命,少不了是要去老同事那里诉苦,陈太君安抚了几句,把他年老反叛的羽毛都给捋顺,又让他继续回去熬。

因着要去南国定局,子安便安置好府中的人,嬷嬷是必须要跟着去的,小荪与桂圆成亲,便继续留在庄子里管事。

吴燕祖与婉静留守大本营,庄子里进账的银子,每月拿到胡欢喜的银号里存着,或者,可以由胡欢喜拿出去放贷,收点利钱。

秦舟是在腊月十八抵达京城的。

话说秦舟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了狗屎运,她登基后的第三年,竟然在秦国北部一带,发现了好几个大金矿。

民间是没有采矿权的,一律归于朝廷,看着金灿灿的黄金源源不竭地流往京都,流到她的面前,秦舟很是欣慰啊。

好歹是壕了。

之前懿儿嫁给梁王,十里红妆,好不夸张。

这是京城百姓见过最豪的阵仗了,但是,今天被秦舟刷新了。

秦国盛产什么?金子啊。

所以,这一车车的金子,一车车用金子变换回来的大梁国的翡翠珠宝,大月国的夜明珠,大兴国的绫罗绸缎,还有鲜卑的马匹牛羊。

这些礼物,都是送给皇帝大婚的?不是,她只是来认干儿子干女儿的。

这些都只是搬运得动的东西,人秦舟在秦国给干儿子置办下来的不动产那才厉害。

虎头也一跃成为大周国最年轻最有钱的钻石王老五,正式超越了他的九叔夜香王。

子安翻着白眼,看着一箱箱的金子送入王府。

“俗气!”子安对秦舟抱怨。“俗气有什么要紧的?我只要他们衣食无忧。”秦舟英气的眉目越发的霸气了。

第九百一十七章大结局

子安笑道:“你仔细他变成纨绔子弟。”

“那也不妨,我养着。”秦舟说。

“你啊,宠坏了他们,回头仔细养儿吃穷母。”

秦舟一把抱起已经五岁多的虎头,“叫我。”

“阿娘!”虎头咧齿一笑,俩酒窝顿时就陷下去了,说不出的好看,直把秦舟的魂都给勾走了。

按照大家的推断,秦舟应该会更喜欢天恩的,因为天恩和子安长得一模一样,尤其如今五岁多了,眉目越发清晰,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但是,秦舟却是偏爱虎头多一些,不为其他,就为这孩子第一眼见到她,就叫她阿娘。

这是缘分!

而且,她不会再成亲,秦国总需要传承…

“皇帝阿娘,我也要抱。”天恩拉住秦舟的衣摆,使劲地摇着。

秦舟又抱起天恩,一人一口,亲了一下,“真乖,真乖!”

子安把他们赶走,然后拉住秦舟进了屋中取暖。

“怎么样?还好吗?”子安看着她,分明模样没变,但是,却总得和之前的秦舟相比,有些分别。

“好,累点苦点,但是国泰民安。”秦舟说着,深深地看着她,“你呢?都三年了,怎也没再怀上?”

子安摇摇头,“怀不上了,之前山中产子,伤了根本,再也怀不上了。”

秦舟闻言,忍不住还是把楚敬揪出来痛骂一番。

子安笑道:“便是能生,老七也不会让我生了,一子一女,我满足了。”

秦舟嗯了一声,想起咒术,“如今咒术都解除了吗?”

子安道:“应该是解了,去年年中的时候,老七带我去了一趟鲜卑,问过懂得咒术的人,说我认回天恩的时候,大喜冲了大悲,哭了一大场又吐了血,算是把自己的魂魄给找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秦舟听到这个答案,很满意。

顿了一下,秦舟又问:“皇太后什么时候死啊?”

子安白了她一眼,“一个人什么时候死,我怎么能知道呢?”

“她早该死了,害人害己。”秦舟哼了一声,又看了子安一眼,“幸好柔瑶来信,说你没有给她治,否则,救了她,日后还不是害你的?”“人都是有底线的,她再三犯我底线。”子安轻轻叹息,“其实,我最后还是叫吴燕祖去了看了她,她的病便是我去,也治不好了,她半边身子动不了,我让吴燕祖检查,是没有任何的毛病,血气运行通畅,

脉搏无碍,也无恶疾,她走不了路,动不了左侧身子,是心魔而至。”

“死有余辜。”子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其实,她做的那些事情,不是大奸大恶,但是,很恶心人,她这辈子都是这样,拎不清,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她其实有善良的一面,她身子不能动,恰恰就是因为这点,心里有愧

但是努力说服自己,说自己没错,谁说良心不会惩罚人?说白了,就是她的良心在惩罚她自己。”

秦舟道:“我是不管这些的,当时我便下令给阿景,如果你给她治病,就让阿景想个法子,杀了她。”

子安笑了一下,“那倒不行的,你是秦国的皇帝,来杀大周的皇太后,这是要挑两国战争吗?”

秦舟哼道:“我便是杀了她,也无人知道是我做的,你对我便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信,信,信!”子安笑着,心里却是十分感动。

像老梅这样翻来覆去的人格,说白了,是小人,小人难防啊,秦舟有这个担心也是正常的。

“南怀王还是没下落吗?”秦舟转移了话题,不想说老梅了。

“没,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个,真是大周的十大悬案之一啊,五年了,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大概是死了!”秦舟说。

子安却总觉得他没死,但是若没死,躲去哪里了?受了重伤,无端在山洞里消失,明显是有人带走了他。

“算了,想不明白的问题,不要再想了。”秦舟凝望着她,眼底的情愫,也不若之前那样躲躲闪闪。

在她如今的阶段,她也没什么好躲闪的,几年的皇帝生涯,赋予了她自信,让她对人生有了另外一种看法,她不需要再顾忌任何人的想法,除了子安和老七。

但是,她有这份笃定,因为她从来只把感情默默地放在心底,不会对他们夫妇造成困扰,也不会伤害他们的感情。

皇帝娶了崔大人的孙女,今年十五,刚及笄,豆蔻年华的少女,长得不算很美丽,但是端庄贤淑,且有大家之风,子安很满意。

大婚之后,秦舟在京中又住了三天,才启程回国。

秦舟刚走不久,宫中便传来消息,说皇太后不行了,想见王妃。

子安连忙便入宫去了。

皇帝与新嫁娘皇后守在床边,宫人们跪了一地,御医也在床边守着。

皇帝见子安来了,抬起了黯然的眸子。

这三年里,因为咒术的事情,皇帝对皇太后十分冷淡,除了规定的初一十五去请安之外,几乎从不到这福康宫来。

皇帝自小便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恩怨分明,他很难接受自己的母亲做出忘恩负义的人。

但是他心底里又很爱母亲,因为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正正是这样,他才会矛盾,难受。

如今,她正面临大去之时,母子之间,还有什么放不下?

“婶婶,母亲不行了,她想和您说话。”皇帝哽咽地道。

子安微微点头,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皇太后那张干瘦瘪下去的脸,她已经进入了弥留的状态,听得是子安来了,她忽地睁开眼睛,嘴巴嘟哝了一下,子安没听清楚她说什么。

“太后,你有什么话想说?”子安轻声问道。

皇太后瞪着眼睛,极难地吸入一口气,想拉住子安的手,但是,无力抬起,只是微微地动弹了一下,“还…怪哀家吗?”

“过去了。”子安云淡风轻地说。

“好…”她的喉咙发出咕咕的声音,像是在努力吞咽,脸上慢慢地绽出了一抹欢喜和安详,“哀家…哀家放心…好好…看着皇帝,哀家做错了…哀家…”

她使劲地伸长脖子呼吸,但是,到底是入的气少,出的气多,胸腔起伏得厉害。

“放心吧,皇帝会好好的。”子安轻声道。

“哀家…哀家错了,哀家对不起…你。”

腊月二十三,少年夜,皇太后薨!

办完皇太后的丧事,慕容桀举家南迁。

车队离京,浩浩荡荡,百姓十里相送。

马车里,慕容桀把子安抱在怀里,还有两个孩子在另外一侧,慕容桀低头亲了子安的额头一下,“开心吗?”

“开心!”子安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回想这几年的阴谋斗争,金戈铁马,真是累啊。

“是啊,很开心。”慕容桀抱紧了她,外头的风很大,呼呼啦啦的,这马车内,却暖和得很。

从今往后,一盏茶,一朵花,一个笑容,哪怕是一个无声的眼神,都是幸福的,远离了争斗,远离了是非旋涡,漫长的岁月,只有挚爱的人在身边,真好!南怀王的下落,请关注第一篇的番外!

番外南怀王篇一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一个杂乱,零星却又能串连起我一生的梦。

梦见我八岁那年,父皇刚考了我和七哥的学问,按照往常一样,我总是输给七哥,父皇便在师傅面前笑着摇头,“朕的这个儿子啊,就是爱显摆小聪明,不上道,不上道!”

他看七哥的眼神和看我的眼神一直都不一样,看我便多了几分客气,跟自己的儿子客气,这本来是皇家极为寻常的事情,父皇甚至对太子哥哥都是这样的客气。

说客气,这话本来就客气,其实,是疏淡。

唯独七哥,他就宠到了心尖上。

七哥总说父皇没有宠他,因为七哥觉得父皇对他的要求是最严格的,骑射学问,都要他做到最好,然后便在百官面前,摇头兴叹,“朕的这个儿子啊,肖朕,怕也是个没出息的。”

他是皇帝,七哥要像他这样没出息?暗示什么呢?

但是有时候,也会明示,例如家宴或者是宴请群臣的时候,他喝了几杯,便会欣慰地看着七哥说:“此子日后可担重任啊。”

太子哥哥没有不高兴,但是,我替太子哥哥着急啊,他是个没危机感的人,总觉得七哥威胁了他。

我曾提醒过他,但是,换来的是一顿斥责,说父皇宠爱七哥,是因为七哥确实很好。

兄弟之间,应该兄友弟恭。

太子哥哥不明白啊,即便是寻常百姓家,父皇这般偏心,也是不公平的,日后分家产,也有偏颇。

至于在皇家,那就不用说了,封了个太子,就真的可以安枕无忧日后便能当皇帝了?

父皇对七哥偏心也就罢了,便连老祖宗也是如此。

我从小便十分崇拜老祖宗,一个女子,能辅助三朝皇帝,且朝中文武百官,对她无一不信服。

但是,便连老祖宗也对我这般的客气,我每每去请安,她也总是和颜悦色,记忆中,她不曾斥责过我。

但是,她却总是斥责七哥。

斥责什么,我记不清楚了。

可我记得她斥责七哥时候的神情,薄愠的面容,含着几分宠溺的眼神,说了他之后,便又打了他的脑袋一下,便打发他去。

母妃其实是把老祖宗当做楷模,女子的楷模,后宫女子的楷模。

她对七哥寄予很大的希望,但凡听到父皇夸奖七哥,她的脸上就会显示出一种隐隐的兴奋来,然后,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扫向母后,然后嘴角微微勾起,形成一抹讥讽的笑。

她们姐妹斗了好多年,但是也只是母妃在斗,母后对母妃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的关心,从生活到情感上,无一不照顾这个妹妹。

但是母妃不领情,她认为,若真的照顾关心,便把后位拱手相让,母妃是那种若不是给她想要的东西,其余的给再多都是虚伪。

她其实不愿意我们接近母后,我听话,七哥不听话,母妃对七哥渐渐便失去了信心。

父皇驾崩,太子哥哥登位,母后成了皇太后,母妃是贵太妃,虽然已经位分尊贵,但是,她却觉得自己是乞丐。

直到后来,皇上患病,再度燃起了她的希望。

只是,当她一次次地听到七哥说什么兄友弟恭,只想好好辅助皇兄治理好大周江山,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时,母妃很愤怒,愤怒得几乎疯狂。

她这些年,一直努力筹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她能坐在皇太后的位子上,纵然不能学老祖宗那样,但是,她认为一个女人,最起码要那样才算完整。

她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

而我不是没有野心,我只是没有信心。

曾经在年少的时候,我见过一次擎天摄政王,关于擎天摄政王的事情,我也是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到部分的。

传得最厉害的谣言,便说擎天摄政王不是凡人,而是火龙托世,当然,我是不信的,直到后来我救了商丘,商丘跟我说,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商丘这个人很有才能,或者说,很有鬼才,他的话,我信。

我记得见到擎天摄政王的时候,是我十岁那年。

那天我闷闷不乐,坐在湖边上,往湖里扔石子发泄。

因为那天我骑射又输给了七哥,师傅说我天资不够,需要将勤补拙,他说我天分不如七哥。

其实,师傅的话我如今回想起来,觉得不算刻薄,可那时候我很生气,推了他一把,然后跑了出去。

擎天摄政王坐在我的身边,问我发什么脾气。

我说我被人欺负了。

擎天摄政王笑笑,“你若不想被人欺负,便只有自己强大。”

十岁的我,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这话如同火星,埋藏在我心底深处。

我知道,当有一天,我的心被伤成败絮,这火星,便能点燃败絮,熊熊焚烧。

也是在那年,舅妈带着柔瑶入宫,我见到她躲在舅妈的身后,探出一颗小脑袋,眼珠黑得如两丸黑水银,对宫中一切,充斥着好奇。

她在宫中住了一段日子,就住在母后的宫中,偶尔,也会去陪伴母妃。

柔瑶很喜欢跟着七哥,因为七哥无论学问还是骑射,都是最好的。

七哥不搭理她,她却仍是要缠着,小小的脑袋,躲在门后,偷偷地看我们在骑射场练剑,练骑术,练箭术。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是滋味,那时候,哪里懂得感情?

只是,随着年岁渐长,便慢慢地明白过来,大抵,我是从第一眼见到她,便喜欢上了她。

很多人都说,我是因为要和七哥争夺,所以才会喜欢柔瑶。

其他的东西,我确实是因为要和七哥争夺,例如,七哥很喜欢皇叔给他的剑,我不喜欢,但是,见七哥喜欢,我便去跟母妃哭,说哪怕给我玩一天也好。

我顺利把剑拿到手,玩两天,我便丢弃在一边。

和这把剑一样,有很多东西,我都是为争夺而争夺。

唯独,柔瑶不一样,大概,连柔瑶都不信的。

她是我唯一一样,纯粹喜欢的。

便连皇位,我都没有那么纯粹,有一半是因为要证明自己。

柔瑶从不爱与我亲近,她曾怒斥过我,说我自私,总是抢别人的东西。

我不生气,不生气啊,但凡她能跟我说话,哪怕是打我,我心里都是高兴的。

我就想看着她而已,看着她骂我,我也只是傻傻地笑着。

但是,她却说我隐藏很深,故意装出那般委屈的模样。

在我抓走夏子安去南国的路上,夏子安曾试图提柔瑶来拖延时间,我很生气,她这辈子都不会懂得,我对柔瑶的感情,是永远不能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那是我心底最珍贵的部分。

番外南怀王篇二

人人都说,二哥为了袁翠语,终生不娶,此情,人间罕见,二哥的情深,也被传为佳话。

我喜欢柔瑶,便是人人斥责痛骂,不外乎,是因为我曾纠缠过。

我不明白,我主动争取,怎么就是纠缠了?

在纠缠的过程中,柔瑶厌恶了我,旁人也厌恶了我。

柔瑶厌恶我,我能理解,但是我和柔瑶的事情,关旁人什么事?

像二哥那样才算情深么?

笑话,当初他若积极一些,早早便去提亲,也没有后来袁翠语的悲剧。

但是,没有人非议他,所有人都被假象蒙蔽了。

天下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很痛苦。

在我十八岁那年,我决定,不会让自己犯二哥那样的错误。

我要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做了之后,要么,柔瑶是永远属于我,要么,柔瑶永远恨我。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总胜过她对我不理不搭。

我的计划很顺利,这要归功于她对七哥的一往情深。

王府在外头,有一所别院,我便以七哥的名义约她。

她先出现,我叫下人给她准备了一杯茶。

我知道,只要我来了,她就会警惕,甩手就走,所以,我暂时不敢出现。

直到她喝了茶,意乱情迷之际,我才出现。

她把我当做七哥,但是不要紧啊,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晚。

唯一让我觉得自己罪恶深重的时候,是看到了她惊怒的眼泪的时候。

她的眼泪,在之后好几年,都一直在我午夜梦回里出现。

我没有想过,多年后,柔瑶会来救我。

我本已经疯癫,看到她来,我陡然整个人魂魄归位。

她原本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了,但是她现在竟然来救我。

我知道她是因为七哥来的,但是不要紧啊,她来了就好,不管她是为谁而来。

我依旧恨我,恨之入骨,这点从她眼神里就能看出来。

我很安慰,因为我知道,她这一辈子都忘记不了我。

因为,我知道我会死在她身边,死在自己深爱的女人身边,是一个英雄最好的归宿。

我得纠正一下,我曾说那天晚上是我此生最开心的时刻,可在山洞里,她坐在洞口,我看着她的侧影,那一刻,我是最开心的。

“该醒来了。”

有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声音低沉威严,有些熟悉。

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听到的声音,但是,胸口有些刺痛,这种痛,很清晰,我不得不睁开眼睛。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似乎熟悉又陌生的脸。

我一时分辨不出是何人,想撑起身子,但是身上有多处的疼痛,撑不起来,我不是在山洞里吗?我和柔瑶在一起的。

“你是谁?”我问。

那人眸色冷淡,“你不认识本座了吗?”

所有我疯癫时候的记忆,都灌入我的脑子里。

擎天摄政王!

“你…”我心里骇然,有些慌乱起来,“您怎么会在这里?我死了吗?”

“你没死。”

“您救了我?您要助我成事?”我心里顿时燃起了希望,便是他鼓励了我,他说,要不被人欺负,就得强大自身。

我一直这么做。

他盯着我,眸色十分严厉。

我此生见过许多严厉的眼神,太皇太后的,父皇的,皇兄的,七哥的,但是,没有一个人的严厉眼神,能让我心底颤抖。

我越发的慌乱,“您…”

他盯了我许久,才慢慢地说,“救你,是因为老七还得活着,否则,以你的罪行,死十次不为过。”

我的心,沉到了冰窖底下。

所有人说我有罪,我都能接受,唯独是他,不能,是他教我,必须壮大自己,必须让自己变强大,才会不受欺负。

“是因为我失败了?成王败寇,所以连您也来指责我?”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语气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

“你慢慢参悟,什么时候想通了,来告诉我。”他起身,一身锦衣上盘踞着一条腾空火龙,果然,是火龙!

连他,也是为了救七哥才救的我。

我只觉得心头的火焰焚烧起来,我宁可死在山洞里,死在柔瑶的身边。

谁要他救?

自从那日之后,他许久都没来过,只是派了个人来伺候我,给我上药,治疗。

我有求死之心,但是,伺候我的人却跟我说,“你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或许,主人只是想考验你的意志呢?”

我顿时醒悟,对,他没有理由指责我的,他会帮我,他一定是在考验我。

于是,我不再求死,而是更努力地养伤,练武。

所有人不认同我都不要紧,他认同我,愿意帮助我,我就能夺得这天下。

我已经失去了柔瑶,不能再这么窝囊地活着。

我痊愈半年后,他终于出现了。

这一次,他帮我落发,带着我下山,他说,要带我去游走凡尘。

下山之后,我们曾跟着七哥好一段时间。

大概是有几个月的,那时候,七哥洗髓下山,去了苗疆。

他放弃了所有的一切,去寻找夏子安。

我当时觉得很痛快啊,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摄政王,竟变得如山村野夫一样,且每日受尽相思折磨。

我看着他,饿了吃野果,渴了喝溪水,脸上胡须杂乱,身上脏乱不堪,有时候,寻的地方远了,便直接在山上睡觉。

然后,他又带我去见夏子安。

夏子安,竟然把楚敬认为父亲。

她是丰州的大夫,我看着她从籍籍无名被人排斥被人驱赶丰州所有人都信赖她,称她活菩萨。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夏子安,是个罪孽深重的人,她犯下的罪孽比我还重,即便我是一个局外人,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她的父亲,祖母,还有庶母妹妹,被她害得那么惨,她变成今时今日这样,是她咎由自取。

但是,她竟然在那么凄惨的情况下,还可以受尽百姓的敬重,天理何在?

我们跟了她半年。

这半年里,看到她风里来雨里去,为了病人,有时候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

看着她为了到乡下出诊,走了十几里的路,渴起来拔野草的根来解渴。

看着她救治一个疯症病人,被咬得手臂流了好多的血。

看着她日夜颠倒,连自己的儿子都顾不上,只为救治那些剿匪的伤兵。在丰州的日子里,我通过夏子安,看到了许多百姓的生活。

番外南怀王篇三

我从来都不知道,百姓的生活是这样的。

不就是多收了几担谷子吗?至于欢天喜地地四处喧嚷?

不就是朝廷给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发放五十文钱的安老金吗?至于乐呵得总是张开没牙的嘴巴?

不就是久旱之后,下了一场雨吗?至于这么满田园里奔跑吗?

为什么这些人的生活那么简单?

为什么一壶浊酒,就能让他们围着火炉兴高采烈地谈上一宿?

为什么邻居只是给了两个鸡蛋,就连番感谢活像人家给了两个金子?

我不明白。

离开丰州的时候,我心底已经没有那么恨了。

这是很神奇的,我开始没意识到,刚好是准备离去的那天晚上,我病了,他带了我去看大夫。

夏子安坐诊。

她不认识我了,我就坐在她的面前,对她露出凶狠的眼神,她却只是对我笑了笑,说:“不要担心,没事的,只是偶感风寒。”

她给我开了药,叮嘱我回去煎服。

我看着她脸上温暖的笑容,这个笑容和我之前认识的夏子安,大不相同。

我一下子就不恨她了。

拿着药,我走在空荡荡的青石板大街上,回忆起我的前半生。

我得到了什么?我失去了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他带着我走马灯般看了很多人的生活。

三年后,回到了京城。

回到京城才知道,我在去看其他人的人生时,夏子安与七哥重逢了,他们重新在一起了

当我知道柔瑶竟然嫁给了北漠那个莽夫阿景时,我很伤心,很愤怒。

我知道我此生都不可能与柔瑶在一起,但是,她值得天下间最好的男子。

绝对不可能是阿景这种莽夫。

我要杀了阿景。

我趁黑逃出去,我知道我逃不了,他一直如影随影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