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一切,根本让我无从下手嘛!

郁闷!

然而这样的日子没等到我郁闷多久,终于,我渴望已久的转机---

到了。

月下倾情(中)

一天晚上,我熬更受夜地做完了最后一笔买卖,正打着呵欠准备打烊回家睡觉,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穿着绛红色缮丝衣料的高大身影正提着灯笼冲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在我的摊铺前站定。

“柳妹!”林牧凡笑咧着嘴,站在摊外冲我打着招呼,“怎么,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吗?”

我手提一根板凳,将它放到桌上,看着林牧凡,倦倦地点了点头,“嗯,正准备回去了呢!你呢?你今儿晚上值夜吗?”

林牧凡摇摇头,走进铺子里,帮我一起整理起家什来,“不,今儿县里有一些紧急要务需要处理,所以我现在才刚下值,想着你可能还没有回家,所以顺道过来看看你,接你一起回家。”

“哦。”我听她这么说,点了点头,又一时无话,专心地收拾起东西来。

近些时日,林牧凡对我很是热情,所以他要来我铺子帮忙,我倒并不反对。反正这个傻大个有的是力气,我也乐于吧一些收拾整理的事情交给他。

收拾完桌椅,又扫了地,我拉了遮布,正准备吹灯走人,突然间,远处传来了一阵车轱辘辘的声音。与林牧凡不约而同多转头一看,就只见城里倒了一辈子泔水的张老伯正晃悠着两条不甚方便的双腿,正慢慢地推着他那辆装载着几大桶老冲鼻子的泔水桶的老旧的破木车,颤巍巍地正冲着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张老伯,又倒泔水啊?”我见了他,热心地招呼起来。

张老伯从车后偏过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见了我,顿时也笑将开来,却边笑边咳,“哎,是柳大妹子啊?咳咳这么晚了才收摊回去啊?”边说边看了一眼站在我身旁的林牧凡,脸上闪过一丝恭敬的神情,“林捕头咳咳也在?来接咳接柳大妹子回去吗?”

“是啊!”林牧凡答着,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关切地嘱咐张老伯,“张伯,天晚了,你一个老人家摸黑运泔水出城,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张老伯听到林牧凡这么说,赶紧点了点头,“咳咳林捕头,你咳咳你放心吧,老朽虽说年纪大了,但这点东西咳咳咳咳”话音未落,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咳得他弯着腰,一张脸憋得通红,头差点磕到地上也未能止住。

“张伯,你”见老人家身体不济,我不免有几分担心,“你老人家没什么事吧?怎么咳得这么厉害?要不要紧?”

“不不咳咳不碍事”张老伯挥挥手,好不容易止了咳,但借着煤油灯的光亮,我却看到他的眼睛都已然充血,“不碍事的柳大妹子”他顺了顺气,抚了抚胸口,却显得有几分气虚。

“我我没事的。想当年我年轻的那会儿别说这点东西,再来十车泔水也?也不是问题!现在老喽!老喽?”说罢,他自嘲着摇了摇头,又兀自地推着车往前行去。

我转头,默默地看着张老伯在夜色间显得有些伛偻的背影,是那样的苍老,却仍在强撑着自己,间或还从胸腔里发出几声厚实的轻咳,却依然颤抖着腿,推着那重重的一车气味难闻的泔水吃力的前行着

看着这样一个老者,明明身体已经有病,却还在这么晚的天色里干着这么重的活儿,我的心里,不禁闷闷地痛起来。

腿,不自觉间抬了起来,我顾不得理会身后看着我一脸错愕的林牧凡,“张伯!”我唤了一声,追到了张伯的面前。

听我唤他,张伯转过头来,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柳咳咳柳大妹子,有什么事儿吗?”

“嗯!”我重重地点点头,也不理会他,径自地伸出手,接过了他我握在木车上的手把。

“柳柳大妹子,你这是?”张伯似乎看出了我的用意,在一旁疑惑地看着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冲着他莞尔一笑,“没事的张伯,今晚天色不太好,还是我替你出城倒这一趟泔水吧,反正我有的是力气,一会儿倒完就能回来的!”轻言安抚着老人家。

“这?这?不妥,不妥”张老伯嗫嚅着,眼里满满闪动着感动,却坚持上前来抢我已经握住的车把,“柳大妹子,你一身干干净净的,怎么能让你做这个”

我坚持地挤开他,大大咧咧地笑着,“没事儿没事儿!张伯你放心吧,这些事我都能做的!你老这几天身体不好,还是先回家休息一下吧!一会儿我倒完泔水,会把车给你送回了的,你就放心吧!”

“不咳咳不行”张老伯犹自还在挣扎。

我笑着推推他,“好啦!就这么定了!”说得毋庸置疑。

转回头,我看着身后几步远的林牧凡,冲他笑着招了招手,“林大哥,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麻烦你帮我送张伯回家休息!”

“哦?”林牧凡双目紧紧地盯着我,却仿佛若有所思般地呆立着,直到听到我的声音,他整个人好像会转过神来一般,陡然间瞪大了双眼,“哦!”木然地应了一声,走了过来,看了看正抓着车把准备发力的我,又看了看张伯,渐渐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柳妹你该不会是想要”他掩着鼻子,有些嫌恶地指了指泔水车,“你该不会是想帮张伯把这车泔水给送出城去吧?”

说句实话,我也直被这车上那股酸酸的,腐臭般的难闻气味熏得直发吐,但看到林牧凡那嫌恶的表情做得太过明显,我唯恐他这样会让本已不安的张伯更觉得不安,于是忙对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做得太过明显,这才冲着他点了点头,道:“是啊!你放心,这里离城外的小河不远,我一会儿就能回来。林大哥,就拜托你先送张伯回家休息一下吧,他老人家似乎是着了凉,身体不怎么舒服呢!”

我向林牧凡解释着,满以为他会点点头满口答应,正准备推车,岂料,他听到我这么说,竟然眉一皱,闷闷地回了我一个字,“不!”又突然间向我走了过来,将我挤了挤,一双温暖的大掌便覆上了我我在车把上的手----

“咦喂!”他手心里的温度太过灼人,我一个不留心,竟像被烙到似的松开了握在车把上的手,不可抑制的红了脸,就连心跳也加速了几分。

“你你干嘛?”右手抚着左手,呆着几分掩饰性的,我气急地质问他。

林牧凡却没有意识到他刚刚对我所做的事已经带上了“骚扰“的色彩,依然振振有辞,“当然是帮张伯倒泔水啦!我是县衙捕头,又是男人,有的是力气,做起这种事比你可容易多了。所以,还是你先扶张伯回家吧!”

晕!他这是做什么?什么他是男人有的是力气?难道我是女人就没有力气了吗?况且刚刚还是我先接过的张伯的活儿欸!他刚刚干嘛去了,不是还嫌泔水味儿重,连站都不肯站过来吗?

这人就这样,热心,老喜欢在我手上抢活儿!

本来按着我的聪明程度来说,他要抢我的活儿我并不反对,甚至还乐得轻松自在,任他累得跟牛似的我还可以在心底嘲笑他一百次—可是这一次,许是我刚刚被他这么一吓给吓得我有几分糊涂了,心里明明不想这样,却禁不住在一时间脑袋转不过弯来地跟他扛上了。

“不!”我低吼一声,脚一跺,又冲到他面前,用屁股把他往旁边挤了挤,似堵着一口气地白他一眼,“这泔水,我来倒就好,还是你陪张伯回去吧!”说完,我又一次伸手想去掰开他握在车把头上的手。

“柳妹!牧凡见状,竟一点不让,还傻呆呆地站在那儿,手握着车把头企图跟我解释似的,“听我说,这泔水味儿重,还是我来比较”

“我管你的,我说了我来你没听到吗?”我打断他的话,仍然执意要抢。

“不是,你听我的话,我”

“快放开!都说我来了!”

“柳妹,你干嘛呀这是”

一时间,这难闻的,人人闻之都避而唯恐不及的泔水桶,于我和林牧凡而言,竟像是成了一块香饽饽,一个争,一个抢,死不相让

看得在一旁病恹恹的张伯瞪大了眼,看看我,又看看林牧凡,眼底全是不解的神情。

终于,在我和林牧凡抢车抢了近半柱香的时间之后,那满载着几大桶泔水,本就早已不堪重负的木头车,在经历过我们数次的磨机和抢夺之后—

只听见“轰隆”一声,突然车体往左剧烈地一翻,一个车轱辘滴溜溜地脱离了车子,在我们都未回神之际,在青石板路面上滚出老远

吓得我一呆:发生了什么事?

“糟了!柳妹,快跑!“

耳边,响起林牧凡一声疾呼,他却已闪身远离了我数步之遥。

反射性的抬头,我一怵,牙一呲,还未等一口冷气倒抽出来—

“哗啦!“只听一阵巨大的声响,一个满载着泔水的,臭气熏天的泔水桶在已然坍塌了一方的车上晃悠了两下之后,冲着我迎头

浇了下来。

在一阵淅沥哗啦的洗礼中。

我,

彻底沉默了。

月下倾情(下)

洗澡,拼命地洗

慢慢地用了两大缸水,我用方巾搓得自己通体绯红,从头到脚只差没被剐下一层皮来,但鼻尖似乎仍然能嗅到一股子馊味,熏得我直发吐。

恨恨地,我一巴掌拍向水面,击起水花无数,一口气却还堵在心里,怎么也咽不下去。

好你个林牧凡,每一次遇见你,我就没好事!我在心底暗暗地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犹不解气。

你说说你说说,自从林牧凡这个傻头傻脑的捕头来了之后,我所遇到的倒霉事还少吗?什么热心地帮我打水,结果却把我的脸盆给掉到井里,害得我光捞盆子就捞到腰酸背疼,什么滥好心跟踪我上山找蛇做药,结果就差点把我的小命交代到崖边,夜闯宋府盗契书,本是为百姓们做好事,奈何碰到了他,我就白白地惨撞了一回;还有今天帮张伯倒泔水,结果呢?因为他的假好心,好了,一桶泔水全浇我身上了!

这些事越想越多,越想我就越气。

你说他怎么就能这样啊?明明是一件好事,可交到他手里,却硬能把我整得惨不忍睹?

难道我这辈子真跟他犯冲是不是?还是他天生下来就是来克我的?

抹了一把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从水里起身来,绞干了头发,擦净了身体,又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穿上,这才拿了一旁的水瓢将浴缸里的水舀进木桶,又吃力地提起桶,汲着拖鞋去开门。

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自从林牧凡来了之后我就总没遇到过好事儿。但总而言之,总而言之,他毕竟将来还是要调回京去的,大不了我就再忍他几个月,等他走了一切也就都好了不是吗?

“吱呀“一声,我开了门,正准备提着桶走出去,就见眼前一道身影一晃,林牧凡一张略显焦急而又无限歉意的脸顿时出现在我的面前。

“柳妹,你你没事了吧?”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问。

我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半晌,干笑了两声,甩了甩身后长及腰间的长发上的水珠,苦笑,“没事?你说我看上去像是没事儿的样吗?”说罢,我抬起手伸到他鼻下,凶巴巴地吼他,“呐,你闻闻你闻闻,我的皮都洗掉了,还老大一股子味儿这也能叫没事?还有,被这么一大桶泔水当头淋下,搞得我半夜三更不能睡觉还得烧水洗澡,这也能叫没事?还有还有,我的衣服被搞得这么脏,害得我现在还只能捂着鼻子来洗衣服,这也能叫没事?嗯?”我咄咄逼人地低吼。

“这”林牧凡在我的低吼声中惭愧地低了低头,似乎也感觉自己有这么一点过意不去,“对不起但我不是故意的”

我翻了翻白眼,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拢了拢,不看他,也不想再和他说话,径直提了桶与他擦肩而过,走到院里,将脏水倒进院角下的排水沟,直起身,正准备回头再去提水,就看见林牧凡又屁颠颠地跟着我走了过来,正站在我身后,有些无辜的,又有些乞求地看着我,起唇轻唤着我,“柳妹?????”声音中含着一丝无奈。

我翻翻眼,索性一把将水桶掼在地上,双手叉腰怒瞪着他,“林大捕头,你到底还要想怎样?”

他的眸光瞬间一黯,头又略略低下了几分,“我只是想对你说说声对不起”音量越来越小。

“对不起?”我咀嚼这那三个子,心中一股怒气陡然升腾,“对不起?林大捕头,你所做的,对不起等我的事,又岂止这一件?自打你来了之后,我就真的从来没好过过,你知道吗?你就是那种那种凡事都要插手,都要帮忙,却又处处做坏事的人你知道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对于我来说已经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什么事只要有你,我就总会是倒霉的那个!你真的真的让我觉得你很讨厌你知不知道?”积压已久的怒气在此刻爆发,我再也顾不得民不与官争这句话,也顾不得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分,咬牙切齿地对他低吼出内心深处再也压抑不住的愤怒。

也许没有想到我的反应会如此之大,林牧凡微微一愣,一时间沉默了。

我却捺不住心底的熊熊怒火,指着他的鼻尖继续低吼着他,“还有,我拜托你,今后不要事事都来帮我的忙我和你只是同住在这里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情分,所以我不用你这样照顾我,给我添乱,给我添堵!事实上,我已经忍你很久了,我巴不得你赶紧离开,我巴不得自己从来都不认识你知道吗?”

我的话说得很重,但火气上头,根本容不得我多加思索,就已经把这些伤人的话宣之于口。果然,在听到我的话之后,林牧凡原本黯然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无措与黯淡。

“柳妹”我听到他在低低地唤我,头压得很低,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却是如此的低沉,暗哑,仿佛没有了活力一般,“我真的?我真的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然而在气头上的我却一点没意识到自己的过分,重重地喘口粗气,我偏头看他,反问:“你认为呢?”

“”他又一次沉默了,片刻之后,却犹不死心地嗫嚅道,“可是你上回不是还帮我吗?你不是还说还说我是城中最神勇的捕快吗?还有你还拉我进你的面铺喝茶、休息,甚至还跟侯老板为了抢我起了冲突”

“呵!”听到他这么说,我彻底无语了。摇摇头,我嘲笑地看着他,“林大捕头,你当真以为我这么说,是因为你神勇无敌,所以我很崇拜你,很景仰你,和你在一起感觉与有荣焉,所以一心要拉你到我的铺里喝茶休息吗?呵真可笑!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头好不好?我犯得着这么来讨好你么?要不是因为你被人脱光了衣服在街上裸奔的事传得街知巷闻,顺便引来一帮看戏的百姓走到哪儿跟到哪儿,让你进我铺子里喝茶休息可以顺带着旺旺自己的生意,你认为我会费这么打的神把你往我的铺子里请吗?结果你看看现在,我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还捎带着让你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哼,真笑死人了!”

我的话甫一出口,顿时,站在我面前的林牧凡眼底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的熄灭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他喃喃着,一步一步往后退,脸上的表情也一点一点的隐入黑夜中,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原来这才是全部的原因啊你只是觉得我有几分利用的价值,所以才会对我这么好难怪我一直觉得最近你对我越来越呵呵,真可笑呵,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摇了摇头,又退开了几步,语气中却透出几分伤心,几分绝望—

让我的信猛然一惊。

是,我不否认,在我的私心里,的确也希望能借着这件事跟他说清楚,让他别成天带着那几个捕快来烦我,可为什么

当看到林牧凡知道真相后那黯淡的神情,我的心理又陡然生出一股不忍?

“呃那个”刚想开口把话挽回

“我知道了!”他却大声地打断我的话,倏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我,拳头握紧,昂了昂脖子,“我明白了柳姑娘,从今而后,我会离你远远的,不会再对你造成困扰的,你放心吧!”

只留下我一个人呆呆地,傻傻地站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其实他这个人没什么坏心,这我是知道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每一次我恨他恨得牙痒痒,缺一直不讨厌他的原因。

可现在

我似乎真的伤害到他了。明明知道,他只是热心过度;明明知道,他只是想照应我

“吱嘎”一声,康老爹的房门开了。许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康老爹从里屋探出头来,疑惑地看着我,“柳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还呆在外面做什么?”边说边望了望门的方向,看着洞开的柴门,他更加疑惑了,“咦?门怎么开了?林捕头呢?刚刚我明明听到林捕头说话的声音啊”

我双目无神的呆看着康老爹在那里自言自语,又僵硬地转过头看看门口洞开的大门,内心深处,竟一片翻腾。

“康老爹,没事,你们先睡吧!”我朝着康老爹喊了一句,撒腿就往门外追了出去

大街上一片漆黑,偌大一个山阳县笼罩在黑夜里,没有一点声息。借着月色,我走在青石板小路上四处张望着,就连衙门和几个捕快的家我也去问过了,去始终不见林牧凡的身影,心里不免越来越急。

他去了哪里?夜都深了,黑灯瞎火的,他会跑到哪里去?

找了很久,几乎连一个小小的犄角旮旯也不放过,终于,在城西头最晚打烊的依旧酒店“得春坊”里,我找到了喝得烂醉如泥的林牧凡—因为打烊,店小二正不得不把他生拉硬拽地往门外拖。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募得一酸,“住手!”本能地冲着那个因为急着下值儿略显粗暴的店小二吼去,然后几步跃上台阶,飞奔到林牧凡的面前,仔细打量起他来。

眼前的林牧凡已经全然醉得不省人事,抱着酒,他紧蹙着眉头,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他瘫在地上,绛红色的差袍早已被拖得满是灰尘,但却仍紧紧抱着酒壶不放,嘴里嘟嘟嚷嚷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拍拍他的脸,“林牧凡?林牧凡?你怎么样了?”

他皱皱眉,从喉头处咕哝了两声,作势又要睡去

见有人见到自己对当差的官爷无礼,店小二显然有几分心虚与害怕,就在我唤着林牧凡的同时,他抖抖索索地上前,一脸的无奈与惊慌,“那个柳姑娘,不是我想将林捕快拖出门来,实在是他喝太多了,我们要打烊了,实在无法照顾他”

“既然你们都知道要打烊了,那你干嘛还卖酒给他?”我将林牧凡的头贴到胸前,有几分气急败坏地冲着店小二怒吼。

店小二一惊,更加慌乱起来,“那个不是我们要卖是他冲进店来,要抢”他抖抖索索地答着,“林捕头似乎有心事呢,不一会儿功夫他就掉了那么多”说着,他手指着电力靠门座位下边横七竖八的一堆空酒壶,“我们我们还没向他收钱呢”

“”我默了默,看了看怀里满身酒气面红耳赤的林牧凡,再看看边上一脸无辜又惊慌不安的店小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怀里掏出一锭碎银子递给他,“喏,帐清了?”

店小二马上笑着点头哈腰,“清了清了!”赶忙接了银子,揣进怀里。

我横他一眼,“那么现在,麻烦你帮我把他扶到我背上来,明白了吗?”

他醉得这么厉害,还能怎么办?只有我背他回去了!

从不知道,原来醉酒的人会如此之沉,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压得我不仅直不起背,简直连呼吸都要断掉了。可偏偏某人在我的肩上还不老实,他一会儿陡然一挥手叫一声“马儿快跑”,一会儿又猛然垂下,双手地无意砸在我胸上,惊得我差点把他抖下去

“喂,林牧凡你老实一点行不行不然我真要真要让你睡大大街了”我喘着粗气,又向上耸了耸他,感觉自己已经累得脱了力。咬着牙,又拼着命似的鼓着劲儿向前迈了两步—

“驾!再不跑快跑快一点,大爷我呃大爷我宰了你!”回答我的,却又是一声醉呼,还带着个酒嗝,熏得我直发吐。

下一秒,一只手紧握成拳,又重重地砸在我的胸脯上,“嘿嘿呃核桃软的”一句话,差点让我的脚一软,将他耸到地上去—

“不要捶了—”我鼓着气哭喊:那是我的胸啊,不带让他这样砸的!如果不是想到他现在喝成这样,我一定要我一定要

“呃—”还未等我想完到底用什么酷刑修理他,一个悠长熏人的酒嗝再次擦着耳际直蹿到我鼻子里,再一次成功地让我的小心肝小肠胃抖了一抖。

要死了要死了,怎么回家的路这么长啊?我现在真后悔把他从酒馆里背出来了。早知道他喝醉了能这么折腾,我就应该让他醉死在大街上嘛,反正他又不是没睡过大街,干嘛我要这么假好心把他给背回来!自己找罪受啊!唉!

“柳妹”正当我自我埋怨进入最高峰,正在考虑让他睡大街的可能性时,突然间,背上死重的男人开口低低地唤了我一句。

“嗯?”我赶忙回头,看了看偏在我颈间趴睡着的头颅,“林牧凡,你醒一点了?”我大声地问。

太好了,如果他清醒一些了,我就可以脱离苦海让他自己走回去了!

“我知道我很笨,老给你呃给你添麻烦对不起”然而还未等我窃喜完,背后的人又沉沉地咕哝了一句。

刹那间,我整个人都僵住了,脑海里竟是一片空白。

“从小我就我就很笨的,我知道跟着师傅习、习武,我老学不会我进到捕快衙门可那些人都看不起我他们老是笑我说我是饭桶就连这一次我也知、知道,他们调我来这里抓抓贼,海海中兰你知道不?抓他我知道也、也是他们想、想调我走的借、借口”他在我耳边语焉不详断断续续地说着,但一字一句,却让我听了个真真切切!

乖乖!原来是这样啊!我在心里恍然大悟:难怪照我所知的常识,如果朝廷真有心缉拿海中兰,怎么着也不会派这么一个糊涂蛋子来侦办这件事,原来

我说这林牧凡怎么这么矬,除了武功稍微精进一些之外,那脑瓜子却不怎么好使,一点也不像从京里派下的专职捕快呢!敢情是捕快衙门嫌弃他,所以才找个借口外放下来的吧?

看来师父死后这两三年间,名号真是不如以前响亮了啊!亏我防他还防了这么久,真是够了!

“可是我在这里很开心嘿嘿你知道吗柳妹?因为因为我认识了你这个朋友,虽然有时候你嘴巴很、很坏但我知道你、你的心地很好的所以我老想帮你做、做点事,我不想你、你和我一样,没有爹娘,一样、一样辛苦”

没有爹娘?谁?林牧凡吗?

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猛地一痛,似乎快要窒息一般。

慢慢地转回头,看着那个靠在我颈背上的人,突然间,我竟觉得自己与他之间,竟是如此的靠近,从未有过的靠近,除却师父之外,他是这世上唯一让我有这种感觉的人。

“可是我好像老是老是在惹你生气,呵呵我一点事也做不好柳妹你是不是我了?我知道,你在讨厌我”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却一字一句,带给我全然不同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