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估摸着罗雅丽走了她才缓缓回了蓝海。

房间里酒精味霉馊味混杂臭哄哄的,宋初一直皱眉,待看到陈豫琛睡在自己床上,床前粘腻肮脏一滩,还没来得及生气先自吐了。

胸腹间翻江倒海,浊气在喉间冲突,宋初一难受得吐气都困难,吐得连胃酸水都没有了,呼吸略为顺畅些,腹部又微微痛起来,沉沉的钝坠,不久,下面有什么流出一阵沾湿。

宋初一惊了一下,猛然间才想起,是女人每月该来的亲戚来报告了。

拿卫生棉宋初一微皱了下眉头,她忽然想起,自己这个月的亲戚延迟了半个多月了。

不过一闪念,宋初一也没在意,她吐得没力气思考。

宋初一父亲早逝,成长的环境中没有爸爸,家里没有烟酒味,母亲虽然穷却很是讲究,屋子收拾得纤尘不染无比洁净,她不娇气却受不了污秽,当下顾不得夜深打电话喊来客房服务员打扫。

服务员打扫的时候,宋初一受不了那股刺鼻的味道反反复复又吐了很多次,凌晨时分服务员收拾干净走了,她周身发软,瘫倒沙发上无法动弹。

陈豫琛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时还回不过神来,窗帘没拉,阳光照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上明晃晃的,陈豫琛盯着那刺目的光亮很久才想起,昨晚自己又气又恼喝了不少酒。

是宋初一把自己扶到床上睡的吗?陈豫琛捉住薄薄的毛巾被捂到脸上想从中闻到那让他心醉的属于宋初一的馨香。

平滑冰凉的清泉一样的气味,很淡,像扇动的透明的蝴蝶翅膀般捉摸不清,陈豫琛放缓了呼吸闭着眼感受着,心跳一下比一下剧烈,咚咚快要蹦出胸膛。

见微知著

陈豫琛沉迷许久猛然间想起,自己在宋初一床上睡觉,宋初一呢?

宋初一不可能躺床上和自己一起睡的,她昨晚怎么过的?

旖旎瞬间跑得无影无踪,陈豫琛急忙跳下床冲出去。

宋初一抱着靠垫坐在沙发上发呆。

沙发软绵绵的坐着舒服,躺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一侧靠背堵住不能动,另一侧随时会让人落空掉地上,她躺在上面只睡着了一个小时不到,后来就是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怎么躺都难受。

也不知陈豫琛怎么睡了那么久没叫苦的。

听到房门响,宋初一把脸从靠垫里抬起去看陈豫琛,眼神带了幽怨和委屈。

“你一晚上没睡?”陈豫琛看到宋初一的面容吓了一跳,宋初一脸色本来就差,此时白里透青,眼睛像酒吧里那些勾勒了烟熏妆的女人似的迷迷蒙蒙,不过没有妩媚只有恐怖,十足的女鬼模样。

“比没睡还不如。”宋初一埋怨,随着陈豫琛走近来,她又闻到酒味,难受得伸手捂鼻子往卫生间冲。

“你怎么啦?”陈豫琛被吓着了,急急忙忙跟着冲进卫生间。

宋初一昨晚腹中吐了个精光,后来难受得倒水喝的力气都没有连水也没喝过,此时只是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

“漱漱口。”陈豫琛开水龙头接了杯水递过去,“怎么回事?我带你去看医生。”

“你离我远点,臭死了。”宋初一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又想吐了,“看什么医生,给你身上的臭味熏吐的。”

好心好意照顾她被如此嫌弃,陈豫琛有些着恼,又自责后悔,不该和她呕气喝多了酒熏着她。

离远些就离远些,陈豫琛走出去,也不喊客房服务,自己拿了备用寝具把床品整套换下,又倒了杯开水放床头柜上。

“床品我换过了,喝几口开水躺一会,我去做饭给你吃。”

宋初一唔了一声,难受得撑不住,门都忘了上锁一头栽倒床上睡觉。

起的太迟了,时已近午,不过,宋初一气色那么差,吃正餐大鱼大肉不行,还是煮营养粥较好。

材料备得充足,红枣芯莲子山楂条葡萄干都有,陈豫琛想了想决定煮一锅山药红枣粥一锅白粥,备几样小菜,等宋初一起床了由她挑。

陈豫琛煮好粥,进房来见宋初一睡得沉,不舍得喊醒她,愣站了一会在床沿坐了下来。

五年过去,宋初一的皮肤还是又白又薄冰雪似透明,阳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照在脸上,光亮闪过竟能看到鬓边细细的血丝,陈豫琛痴痴看着,缓缓俯下-身去。

似是感觉到有人接近,宋初一身体瑟索了一下。

“初一。”陈豫琛低喊了一声,宋初一在睡梦里似乎听到了,松开微蹙的眉尖,嘤咛了一声,爱恋地喃喃叫:“沈翰。”

沈翰两字像猫爪子在陈豫琛心尖挠过,陈豫琛身体麻痒得厉害,眼神狂乱起来,他伏了下去狠狠地抱住宋初一,宿醉后有些焦干的嘴唇凑向宋初一轻软的睫毛。

宋初一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来电铃声。

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季学长三个字时,陈豫琛恨得几欲咬碎一口白牙。

深吸了一口气,陈豫琛按下接听键。

“初一,现在有空吗?”季峰问。

“没空。”陈豫琛生硬地说。

“你怎么拿着初一的手机,叫初一接电话。”季峰一惯温和,这会儿口气却急切而凌厉。

“她没空,昨晚一晚没睡,现在睡的正香。”陈豫琛孩子气地说着虽是实情却误导季峰的话。

他就不信,季峰能那么大度,不计较宋初一与自己暧昧不清。

陈豫琛失算了,季峰并没有误会,他很了解宋初一对沈翰的深情,他也没立场吃醋生气。

季峰挂了电话。

大约五分钟,门铃响了起来。

找上门来了,沉不住气了。陈豫琛冷笑着捋起袖子去开门。

他要和季峰打一架,这口怨气忍了太久了。

陈豫琛拳头伸到一半缩回,门外是罗雅丽和吕颂。

“陈豫琛,你托我们办的事一天就办妥了,怎么样?快吧?”罗雅丽巧笑嫣然,越过陈豫琛往房间里走,口里喊着:“初一,快,跟我们到你的新房去看看,我们都帮你把家具买了布置好了。”

“初一在睡觉,你别大声嚷嚷。”陈豫琛沉声说,怕罗雅丽吵醒宋初一,一时间也没去注意罗雅丽说的什么。

“太阳都下山了,还在睡觉啊?”罗雅丽惊奇地叫。

黄昏了吗?陈豫琛一看窗外,果然夕阳满天晚霞灿烂。

初一一整天没吃饭了,不能再给她睡了,陈豫琛忙进房去要唤醒宋初一。

宋初一已经起来了,衣服拉整齐了,只是眼神有些怔呆,看到陈豫琛直直走进房来,不悦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问道:“罗小姐刚才说什么?”

罗雅丽刚才说什么?陈豫琛只怕着她吵醒宋初一,没注意,答不上来。

“初一,起床了吗?”罗雅丽从半敞开的房门往里探头。“快跟我去看看,我帮你把房子布置的可漂亮了,太舒服了,今晚我和你就在你新房里睡行不行?”

自己和她什么时候那么亲密了?宋初一很反感,勉强压住怒火,默默看陈豫琛。

陈豫琛这回听清了,看向吕颂:“吕颂,怎么回事?”

“你昨晚让我帮着布置宋初一的新房子,我和雅丽买好家具窗帘什么的,全都布置好了。”吕颂笑吟吟说,桃花眼朝宋初一轻眨,邀功请赏的表情。

宋初一没有感激。

陈豫琛干涉自己的生活还不够,还让罗雅丽和吕颂插手。

房子是盛载她的希望和私密的地方,现在却给陌生人进驻装点,就像是清净纯澈的溪流被搅浑了似的,让人说不出的烦躁和恼怒。

“走吧初一,去看看。”罗雅丽满脸欢欣。

闹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一切都得等初一吃过饭再谈,陈豫琛拦住罗雅丽,对宋初一说:“先去洗漱,我给你盛粥。”

两锅粥都保温着,虽然有些粘稠,也还能吃,红枣粥适合早餐吃,晚餐还是吃白粥好,不过再吃粥送小菜营养跟不上,陈豫琛麻利地洗菜切肉点火热油,做了个银针鸡片,煎串鱼片,油焖豆腐。

陈豫琛炒完菜,宋初一恰好洗澡刷牙收拾齐整,她却不吃,盯着陈豫琛一字一字说:“我等不及要看你给我的惊喜,你自己吃,我先走了。”

“你……”陈豫琛眼睁睁看着宋初一开门走了,又气又急。

“快走吧陈豫琛吕颂。”罗雅丽假装不察,笑着跟了出去。

从蓝海到新房一来一回至少得两个小时,这都一整天没吃饭了,上午又吐的那样虚弱,哪能再饿下去!

陈豫琛咬牙切齿打开消毒柜,找出一个大肚瓷钵盛肉菜,又把粥装进砂锅里,拿了碗筷,瞪吕颂:“愣着干嘛,帮忙拿着跟上。”

看着光鉴照人的墙壁上映出的两个老妈子一样端着食具的风度翩翩的男人,吕颂欲哭无泪。

罗雅丽看到陈豫琛竟端着吃食跟上来时愣住了,偷眼看宋初一,见她眼都不斜一下,不由得替陈豫琛不值。

宋初一心中除了恼怒就是厌恶,竭力忍着才没把陈豫琛手里的瓷钵扣到他脸上。

他对自己这么殷勤体贴,把他女朋友置于何地?

“我们自己去。”陈豫琛按住车门不让罗雅丽和吕颂上车。

把吕颂和罗雅丽赶走了,陈豫琛脸色沉了下去,一言不发把瓷钵砂锅摆到宋初一面前的驾驶台上,跟着坐上驾驶座一动不动。

这架式是自己不吃饭他不开车了,宋初一饿了,没有罗雅丽在跟前碍眼心情也好些,揭开盖子吃了起来。

不知是心情不好的缘故还是怎么了,明明肉菜不油腻,她却吃得频频想吐。

“怎么?不好吃?”陈豫琛眼角斜视留意着,见她搁下筷捂胸口,递了纸巾过去小心地问道。

“下回菜做素一些,别搁那么多油。”宋初一埋怨。

“是我疏忽了,可能是你没吃早饭饿了一天得吃清淡的,我上去端小菜。”陈豫琛开车门下去。

宋初一从后视镜里望着陈豫琛小跑着消失的背影微微失神。

扑朔迷离

腌黄瓜是现成的,陈豫琛还弄了个凉拌海带。

没有半点荤味,宋初一不再觉得想作呕,把粥都吃完了。

热气腾腾的清粥下肚,暖流涌动通体舒畅,吃饱了人也有些慵懒,看到自己的房子被陌生人布置得妥贴周全时,宋初一没有原先刚听说时那么恼火。

罗雅丽的品位是极好的,揣摩人心的本事更好,家具等都合宋初一的爱好。

宋初一拉开窗帘悻悻然呼出一口气。

“我喝醉了,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叫人把这些拉走,咱们重新布置。”陈豫琛走过来站到宋初一身后有些歉疚地说。

“不用,挺好的。”宋初一淡笑,略一停,说:“不过,我没钱还她们。”

“不用你还。”陈豫琛飞快地打断她的话,“我帮吕颂赚了不少钱,我要住的地方,花他几个钱有什么要紧的。”

嘴上这么说,陈豫琛心中却已打定主意,一定要让人把罗雅丽置买的都拉走,和初一生活在罗雅丽的阴影下,初一愿意他也不愿意。

他们的小窝,一个脚垫一个抱枕都要自己亲自采购才行,何况那张大床他一眼看出,不是他喜欢的那张玉石水垫床。

宋初一心里噎着气不舒服,唔了一声不再说话。

陈豫琛有没有酒醉后让吕颂帮忙布置家居无从考究,吕颂是男人也许会粗心大意不察,罗雅丽那么水晶玲珑心的人怎会不知道这么入侵人家的地盘会引起人家的不快?定是故意要寻趁自己使自己不舒服。

那张宽大舒适的大床还有厅中的进口皮沙发看起来价格不菲,落地灯也是精品,那厚厚的长毛地毯更不便宜,这屋里的家具陈设加起来至少得二十万,她偏就不生气笑纳下来。

罗雅丽要面子,定然不会收吕颂给的钱。

要卖弄是吧,自己这回偏不清高了就吃下这嗟来之食,让罗雅丽花钱闹心去。

想开了心里没那么纠结,宋初一刚想唤陈豫琛回蓝海,外面天色突变,方才还彩霞满天,顷刻间乌云翻卷下起倾盆大雨。

楼下就是小区的绿化花园广场,树高叶茂,片片树叶在雨水冲刷下泛着翡翠似鲜亮的绿,花圃地面湿漉漉水润润,一派春草碧色绿水连波的景色。

这就是以后自己的家居环境,宋初一满心愉悦,伸了手出去接雨水。

“把窗子关了,别吸到暑气。”陈豫琛见她只顾玩着雨水,忙靠过去关窗,“大热天刚下雨时空气里有一股类似氨水的异味,据说吸了容易中暑生病。”

他这么一靠,无可避免的宽阔的胸膛紧贴上宋初一的背部,双手环抱着她似的,宋初一只觉得一股淡淡的清新里带着醇厚的男性气鼻将自己笼罩,身体不由得变得僵硬。

气氛在一瞬间暧昧无比,陈豫琛感觉到了,居高临下俯瞰的视线变得炙热。

“初一”两字在唇间辗转,捻起轻重厚薄丝丝缕缕的柔情,视线里宋初一颈部肌肤莹润细滑,不施脂粉的脸颊明净美好,纤长柔软的睫毛眨动出醉酒的微醺,只是看着没触摸上去,便感受到挠动人心的痒意。

无声的诱惑以闪电似的速度在蔓延……陈豫琛一双手搭到宋初一肩膀上。

风声雨声在刹那间消失,房间里很静,静的轻细的心跳声也清晰可闻,宋初一脑袋里嗡嗡响着,陈豫琛的双手抚按出的热力窜烧到身体里面,颤栗的快-感和难以言说的需索涌动,饥渴难耐。

他不是沈翰,宋初一羞愤欲绝无地自容。

对陈豫琛冒昧的举止的气愤,还有自己竟然对他有感觉的羞怒。

“陈先生,你再这样恐怕咱们无法再同住下去。”宋初一转过身,用力推开陈豫琛的手。

“初一,我……”陈豫琛艰难地开口,天边就在这时霹雳一声,闪电横跨过天空,锋利地划下刺目的光芒,陈豫琛蓦地松开手,缓退了两步,低声说:“对不起,我一时失措了。”

“我觉得你还是另买个房子住,然后,让你女朋友过来陪你。”宋初一轻笑了一声,是建议,也是在赶人。

陈豫琛觉得心口又疼了,细微的牵扯,痛到了极处生出一种麻痒,想躲也躲不开。

“我保证再不会有这样失礼的举动。”他说,“明天我就开始找房子,也许不用三个月,装修完了我就搬走。”

从一年到三个月到买了房子装修完就走,他一次又一次让步,宋初一叹了口气,不再咄咄逼人。

新房子样样妥贴,外面又风猛雨大,宋初一不想回蓝海了。

她不想和陈豫琛同处一个空间里,至少在今晚。

“哪能行?新房子新家具起码得通风透气一个月。”陈豫琛反对。

“我不想动,就睡这一晚上又不是就一直住进来了。”宋初一懒懒说,睡了一天,身体仍感到很困乏。

睡一晚也许没关系,陈豫琛微一犹豫同意了,让宋初一先别睡,他回去收拾衣服带洗刷用品再做了饭端过来,刚才来时只吃粥和清淡的小菜不撑饿 ,晚上得吃宵夜。

陈豫琛开门走了,宋初一站在窗前往下望去,天色已完全暗了下去,看不见他在雨中奔上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