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下来她就跑去陪石文炳。在这个家里,旁人都是近几年来常处一处的,只有石文炳一直在外面打拼,这回病成这样,也有大半是为了自己,淑嘉想起在杭州时被石文炳抱到腿上一个词一个词地教她读满语的《三国演义》,伤感之情更重了。更想抓紧时间与父亲相处。

家中人却都拦着、劝着,石文炳也说:“我还没大好呢,过了病气给你可怎么是好?”

淑嘉道:“我也是闷…家里又没什么人说说话,正好阿玛也闷着不是么?现在说话已经不自在了,往后,怕就更有一堆人看着,见面也很难呢。阿玛不想趁现在有机会多看我几眼?记住我长什么样儿了?阿玛就当还跟在杭州时那样,您做您的事儿。好几年没好好说说话了,我…只要看着您就好了。”

石文炳被说服,华善这时候也来凑热闹。淑嘉一个人看住了这两位,温都氏是松了一口气的。石文炳正在病中,需要晚辈时时表示关心,有淑嘉在,别人少跑两回也可以的,还有华善这位在家里平常不管事只会添乱,让他有事做不添乱,真是再好不过。

西鲁特氏一直觉得女儿情绪有点不太对,准新娘舍不得家的情绪十分好理解,她现在正忙着一摊子的事,两个小女儿,四处的亲朋,大事还要她撑着,实也分不出身来看着女儿,想丈夫身体渐好,父女说说话也是好的,便勉强同意了。

跟男人说话,要聊什么呢?当然是说他感兴趣的,石文炳目前最大的政绩就是军标的事情,也是他办熟了的,说起来也不吃力。淑嘉就作关心状,先从福建的地理气候问起,最后往军事上引。

石文炳还真是有点水平的,也知道女儿是为了开解他也是为了父女多相处一会儿。正是顺手拈来的事情,石文炳甚至闭上眼睛半睡半醒之间也能说很多。给淑嘉讲了八旗建制、人口、兵丁,绿营现状、设置绿营的原因和意义,又说了他在福建给兵丁配置火器,在淑嘉表示很感兴趣的时候,又说了一些火器常识。

华善是个只有在大事上绷得住的人,听得不耐,正好,他是真正上场领兵砍过人抢过钱逃过跑,呃,的。一挽袖子,揭起盖子来喝了一口茶,他开始插话了。认为现在的八旗都是怂蛋,朝廷上指挥的是白痴。不忘为自己当年辩白:“说我不去救援,当时那是什么情形?八旗壮丁有多少?在旗的,男女老弱都算上,这么些年才养了这点子人,一不小心就全折进去了!谁敢拿旗人的命去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石文炳苦笑,当时您老要是坚持一会儿,作作样子,别这么明白着抗命,叛逆没多久就自己投降了,至于被议罪么?

淑嘉却认为华善说得有理,人口,是旗人的致命伤,也是清廷统治这个国家的致命伤。人口少,在异族的土地上就时刻胆战心惊,何况有金、元等政治的前车之鉴,统治就保守,与初生扩张时进取精神完全相反的保守。为了控制全国,就要禁锢人的思想,奴化教育,所以会有文字狱。说穿了,是一种极度恐惧的表现。

开放源于强大和自信,而封闭则是自大与自卑。

二姑娘如今正是少数族群中的一员,还是顶尖位置的一员,这些问题,以前可以装傻,现在必须想明白。自为太子妃,她就必须跟太子一道,登上权力的顶峰,生下儿子,然后扶儿子上位,否则,死!惨死!…这些政治、民族问题,就成为她未来人生必须面临、必须解决的!至少,她必须开始思考,尽力…为未来的决策者提供一点来自穿越先知的担忧。

‘当一个政权开始烧书的时候,若不加以阻止,它的下一步就要烧人!当一个政权开始禁言的时候,若不加以阻止,它的下一步就要灭口!’[1]这样的政权,是绝对没有前途的。

你让人变得愚昧了,你说什么,他们信什么,在你还能控制得住的时候,他们自然是信你的;一旦外界的强力过来打破,那么别人说什么,他们也信什么,如果这个别人正是你的敌人…恭喜你,你的敌人的信奉者都是你供献出来的。

从此,淑嘉越发关心这些了。本朝兵制,官制,官员升迁,官场惯例…当然,这些只能偶尔明着问,多数时候要多华善和石文炳的话中自己分析。这两位的经历相当丰富,与上级相处、驾御下级、对待幕僚…

说到有意思的地方,华善一拍头:“怎么记不清是哪天了呢?”

淑嘉笑道:“大概的事儿知道了,不就行了?”

华善非常不高兴:“那不行!我非得弄清楚不可。”记忆力退化是衰老的表现,都抱上曾孙的老小孩坚决不承认自己老。哪怕已经忘了,也要找出来,下回炫耀的时候还能告诉自己看,我还记得,我记性还很好!

正好没事儿,反正就是自家人聊天儿,石文炳的书房,各类文件有序排放。淑嘉顺利地找到了邸报,给华善念,让他背好了好装年轻。

淑嘉除了收获了资料之外,还有一条特别明白的教训:“为政须谨慎。”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让别人知道你想让他们知道的,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一定要保密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让人推测出来。

父祖本应与子孙聊这些为官之道的,子孙在当差,只好跟孙女儿聊。石文炳是个谨慎人,注意不跟女儿说过多的朝政。旗人女儿金贵,在家也是管家务的,但是…不代表要接触政务。

然后,石文炳头疼了,他从来没发现他家闺女什么都敢说,还这么敢议论朝政。淑嘉以为自己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被石文炳察觉了,一个人再小心,她渴望得到、必须得到的东西,在别人手里,不能放弃,时间还紧迫,潜意识里的就只能暴露。

石文炳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没有说什么违制的话,略放了放心。又有些忧愁,女儿可不能有权利欲啊!这样可不好。后宫干预,哪朝哪代都是大忌。好好的姑娘家,怎么能对官场上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呢?应该相夫教子,管好后院,哪怕是太子妃,顶多要关心一下命妇的事情,朝廷兵制、火器是不是前膛,不该过问呐!

淑嘉笑道:“话赶话,这不是赶上了么?”

石文炳皱眉,不对,相当不对。华善嘿嘿一笑:“话赶话的,你翻邸报?”淑嘉对他皱鼻子:“不是玛法想知道事儿?”说话的时候她手里正捏着一份儿,顺手一放,然后眼睛定住了。

“他跟太子有仇是吧?!”

石文炳沉声道:“什么?”坏了坏了,这闺女,走上邪道了!当初怎么就觉得该让她读书呢,看,一读这就不安份了。

淑嘉心里正在喷火,完全没有感受到她爹幽怨的脑电波。猪一样的队友啊!猪头小队长,你太惨了!也许,胤礽自己不是个猪头小队长,只是个被猪队友连累的人!

‘礼部尚书沙穆哈奏奉先殿仪注将皇太子拜褥应置于槛内,帝革沙穆哈职。’

“胡说什么?”顾不得女儿将来是太子妃,石文炳喝问。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自来奉先殿槛内唯置皇帝拜褥。”明火执仗地逼宫么?象征意义太大了。国人最注重的是什么?象征!如果不是‘元后嫡子’胤礽能有这么牛?

淑嘉的语速越来越快:“他是卧底吧?故意的吧?提醒皇上太子要取而代…”

啪!

淑嘉收获了平生第一个耳光赠送者,石文炳,免费。

淑嘉非常委屈,她认为自己说的没错,时间没错,地点也没错,对的人更没错。换个时间地点对象,她也不会说这个话,亲爹亲爷爷都不相信,还能信谁?

石文炳巴掌打完,自己也后悔了。他这是下意识的动作,根深蒂固的君臣界限,臣不议君。哪怕是在站队夺嫡的人那里,也没人真跟电视里演的那样,赤裸裸地分析,顶多说‘某皇子礼贤下士,是个好王’、‘太子未免严苛’…

大明宫词是部不靠谱的电视剧,但是里面有个不靠谱的人打的比喻却非常贴切,这大明宫跟妓院也差不多。越高级的,就越要用弹弹曲、调,来掩盖卖的实质,皇宫够高级了,立牌坊来掩饰做XX的事当然也要做到极致。

难怪石文炳震惊了。父女相对瞪视。

华善沉了脸,抽了了石文炳一巴掌:“你不如她!”对淑嘉,“你说。”

淑嘉整个儿傻了:“啊?”

“不是打傻了吧?”老无赖又露出地痞相,“卧底是什么?唔,倒是说得贴切。”

淑嘉大汗,然后不知为什么居然笑了出来:“噗哈哈。没事儿,阿玛病没好,他没劲儿。不疼。”

“不疼就说。”话是这么说,华善还是认真看了看孙女的脸。混帐啊!打哪不好打脸!要不看在石文炳还病着,华善真想上鞭子抽他。

淑嘉这回也小心了,对哦,要稳重,怎么旁的时候都很镇定,这会儿就…叹气,镇定的时候显然是因为问题不严重啊。

“最要紧的都说完了…捧杀而已。最后还有一句,这就是在坑东宫…明珠要是找上十个八个这样的人,都不用大阿哥动手了。”康熙该先急了,底下人把太子抬得高高,然后爪子就叫皇上给砍断了,叭唧。

华善和石文炳的脸沉得像锅底。华善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多劝着点儿。对了,你一姑娘家,说话怎么着个泼皮似的?这么直来直去?教养呢?!你是女人!女人!书读过吧?兵不血刃懂不懂?不动声色懂不懂?你要在男人面前这样有见识做什么?干政?老实点儿,劝也要劝得让人察觉不出来,知道不?”

淑嘉:…完全无语了。

搞政治,姑娘你还嫩着呢。

不过她毕竟发现了一件大家都没有明确发现的事情,华善与石文炳对淑嘉的智商表示了肯定,同时对她的政治情商表示出了极大的担心,不得已,只好展开特训。

淑嘉就知道了,太子跟皇帝差不多,平常还不能出宫,与外界的联络,要么是在毓庆宫召见人康熙肯定能知道。要么就通过召见的人,再与别人交流。一句话,消息不畅通。大阿哥则不同,他开始当差了,能出宫,能最大限度地接触外界,一旦封爵分府,就有了自己的地盘。而胤礽的地盘,还是从康熙那里租来的。

胤礽的詹事府里,康熙选人的时候更多是重品德。众所周知,政治,从来都是君子玩不过小人的。玩得过小人的君子,想要磨练出来,不知道有多少先辈已经被小人玩死了,才激起了有为青年的报负之心。比如徐阶同学的发奋。

淑嘉也没想到,明明是联络亲情,开解阿玛的,最后弄到要开家庭授课班。亏得石文炳的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不然当这一条,就能把他再次累得吐血。看石文炳的样子,淑嘉不忍心了,直道:“我明白了,全明白了,不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恪守诚孝而已。”

见石文炳还不放心,淑嘉笑道:“是我想左了,论亲近,谁能近得过父子?阿玛前几天气得抽我,还不是担心我吃亏给我说了这么多?我老实了,您还会气我?”

石文炳冷道:“我总还记得你嘴里跑马的事儿!睡都睡不稳。”

淑嘉垂头:“不是您,我再不会说的。何曾在不该说的人面前说什么了?”

石文炳叹道:“要慎独!非但是自己人,就是只有自己,也要始终如一。”

淑嘉肃立而起,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无论如何,石文炳看着女儿一如概往,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有空做针线,按点炖汤水补品送了来,略放了一点心。心里终究有个疙瘩,日日忍不住敲打两下,不外要说话做事要小心。

华善听得多了,很不耐烦:“丫头,知道最大错在哪里么?你当初就不该说得这么毛燥!一样的话,不一样的说法?!你要是说,这是个小人,怎能陷太子于不义,使父子相忌?吾当劝太子诚孝皇父。你阿玛的巴掌就落不到你身上了。”

还是那句话,后院里的事儿,姑娘很成熟了。朝堂上的事儿,姑娘还很嫩。

淑嘉受教,石文炳焦躁的心也平复了下来:“是我急了,不中用了,久懒不动,居然失了持重之心。”

淑嘉感愧:“阿玛怎么不打旁人呢?不是咱们家的人说那个话,阿玛才不会理呢。”越发尽心照顾父祖,相互之间更是亲近。

婚前政治教育,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其他的婚前教育也在进行中。

四月里,富达礼、庆德联袂而来。自文定之后,这两位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进出妹妹的院子了,今天来,也是商量了好久的。吭哧吭哧地缝了好几个月的衣服,这样的妹妹,一向又懂事,不心疼才怪。

要是再平常一点呢,估计两人也就是‘认真当差,好好当官,光耀门楣,捎带着给妹妹长脸’。这会儿,说话的内容完全就是另外的样子了。

两人进来,淑嘉让他们一道坐在书房南窗下的海棠式桌边,兄妹三人围桌而坐。丫环上茶,淑嘉笑问:“哥哥们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坐了?”庆德对富达礼挤挤眼,他成心的。

富达礼暗暗记下一笔。咳嗽一声:“礼部定的日子是五月初…那个,你快要嫁了…怎么着,也是嫁妹妹,我们…有些话要说。”

庆德对着淑嘉坏笑,暗暗作眼色:看他憋屈了,多好玩啊。

“你就按着规矩走,不争不失,保你平安…把事儿都办得光滑,就招人疼,让人离不开…男人就是再有心爱的人,这一条有了,你就能保全自己了…男人吧,不喜欢太刚强爱闹的女人…”富达礼说得磕磕巴巴,淑嘉听了一阵儿才明白,诧异于这位一切行为向父亲看齐的哥哥居然向妹妹说这种…夫妻相处之道。

庆德笑够了:“哎,我跟你说啊!男人么,当然想有个贤良老婆,可也想日子新鲜刺激些不是?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一个贱人,你也不能让他太舒服了哎,你别笑啊,说真格的。你要不是我妹妹,要不是这些年来咱们好,我才不说这招打的话呢。这话可不能跟你嫂子们说啊。你要太懂事了太让男人太舒服了,他该当你不存在了。或者只有倒了霉的时候才想到你,听着风光了,其实就是个破烂摊儿啊!”

淑嘉认为自己应该笑的,她也笑了,笑到笑出了眼泪。说这话,够难为他们俩了。跟妹妹把男人的底儿都招了。要不怎么说呢,人都是处出来的。

淑嘉连连点头。

还有西鲁特氏,她说的话题就很沉重了:“前一阵儿忙,有些话,还是我跟你说罢。皇太子已经有了长子了,宫里为这孩子选了乳母…如今毓庆宫,有两个小阿哥…都是李甲家的生的。”

西鲁特氏教育的中心议题是:不能虐待人家孩子,不对,这是你家孩子!

“那是你的儿子,不管你乐不乐意!记住了,纵有委屈,也不能显出来!”西鲁特氏死死地抓住淑嘉的手,“那是皇家,这是平常事。吃亏是福,有舍才有得。把他们照看好,也不用你多费心,宫中自有乳母、保姆、精奇嬷嬷、哈哈珠子,你别挂脸子就成了。”

“你得让太子舒心了,你的日子才会舒心,忍得一时,得一世敬重!四福晋还是个孩子呢,四阿哥的格格已经生了长女。”

淑嘉诧异道:“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么?大姐姐不是管您叫额娘?”尼玛!出了那道宫墙,未婚生子的男人肯定娶不到好老婆!到了这里,抗议无效!强权即是公理。淑嘉记住了。她不能再让父母担心了,人得学着长大,这是成长的代价。

西鲁特氏抹泪:“你可要好好地把日子过好啊!”

“嗯。”

石家婚前教育进行得差不多了,康熙三十四年春,新一挑也有了结果了。康熙的指婚通知,员外郎张保之女他他拉氏为皇五子胤祺嫡妻、副都统法喀之女纳喇氏为皇七子胤祐嫡妻。更让人跌破眼镜的是典仪阿尔法之女王氏为皇八子侧室。

淑嘉目瞪口呆,这一位是哪里冒出来的?老八不就郭络罗氏一个女人么?!

还没惊讶完,石家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内务府、礼部提前半个月先打发了人来,嬷嬷们是教淑嘉宫里常识的。本来,文定的时候已经来了嬷嬷了,各方面考察完了之后,发现行止谈吐完全没有要指点的地方,又回去了。

这回是来讲一些其他内容的,宫妃位份、各宫的位置,一些人际关系等。这些不能提前讲,怕传了宫中情况到宫外,只提前几天,保证太子妃一旦学完就进宫,不及传播开来机密。

石家最后确定了淑嘉的嫁妆,内务府准备的那部分嫁妆也到了,石家这里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都是实打实的,每样上头都贴红笺,内务府备的,贴黄笺。都注明了:某物,材质、规格、重量、镶嵌…

确定一切都完美了,最后一样一样装好,大婚头一天,往宫里送嫁妆。自石家一路绵延至宫里,沿路引起了围观。

当然这些淑嘉是不知道的,她要好好休息尽管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觉得心里很平静了,还是睡不着。

次日一大早,淑嘉起了个大早,排空,只能吃白米糕一类扛饿又不会轻易上厕所的东西,然后梳妆打扮。这个大婚很悲催,不仅嫁一个前途不怎么样的太子,出嫁的日子也不太好。

农历夏五月,一年中最热的日子里,穿着大礼服,朝褂、朝裙…扛着好几斤沉的帽子,脖子上挂着三盘朝珠也有一斤,还不算领约…没有空调,也不可能跟着个打扇儿的。倒是有冰,也解不了多少暑热。

四月末一直下雨,还阴凉些,到了送嫁妆的前一天,雨停了!原本在乾清宫里皱眉的皇帝,笑了。

原本在胤礽宫COS困兽的太子,乐了。

石家亲近女眷也齐聚了,一屋子的女人,且哭且笑。

终于,该升舆了!

第65章 二货的婚姻盛典

因为是皇家婚礼,就与一般人家的婚礼在程序上有很大不同。首先,皇太子是不会来亲迎的,只是派使节来。

属于太子妃的仪仗已经陈列到了家里正堂前,内务府大臣率队来迎。一大片斑斓的色彩,不全是黄和红,还有黑,都是极正、极厚重的颜色,一入眼就极富冲击力。赤凤旗、黑凤旗、红伞、黑伞…最搞的是,除了吾仗,还极有喜感地配上了拂尘、金香炉、香盒、盥盘、盂、金瓶、金椅…等等等等。

淑嘉身着大礼服,热得一塌糊涂,再好的料子,它也是好几层,晕头胀脑地想,我要是真热了,中间儿能让人端盆来洗个脸么?淑嘉很庆幸,上妆的时候,她坚持要自己来,化个淡一点的妆:“这么大热的天儿,易出汗,妆越少越好。”

所有人都被说服了。淑嘉的屋里目前是防守的重点,夏天的冰也是够的,架不信她屋里现在人多啊!这么多的人,往屋里一挤,天还大晴,这热度,已经有不少化妆的人小心地拿帕子试汗,还悄悄从袖筒里滑下面小小的靶镜,照了照,确认一下妆是不是花了。

这真是一个只要举行要求穿戴整齐的盛大典礼就会变得很悲剧的季节。

听到女官高唱:“升舆。”淑嘉深吸了一口气,微弯了一下身子,除下脖子上挂的吉祥锁,交给西鲁特氏,西鲁特氏接过收在匣子里。

然后升舆,按照风俗,新娘子是要让哥哥背到轿上去的。即使不讲风俗,也要有个帮她的,不然光靠自己,那基本上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别以为电视上那是在摆谱,换了谁穿了这么一身行头原版正式的而非简化了的戏服简单的动作还行,要是淑嘉这样还要注意形象等等那就不是个简单的活。

富达礼深吸一口气,妹妹幸福是好事,不过…亲自把人送出去的感觉也不怎么地。低垂着头,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开口,就怕一说话,忍不住变了调儿。

淑嘉也不吭声,手上又紧了紧,对了,她手里还捏着苹果。慢慢地被送到彩舆内坐好。坐的地方够宽敞,但是帘子放下来,里面那就是密闭的,非常之气闷。不过知道了各家人要跟着队伍一路入宫,还要在宫中领宴,这倒是让淑嘉心里不那么紧张了。

彩舆极稳,淑嘉的心却是纷乱不已。马上就要结婚了,且不论那家伙在穿越传说中的个性有多糟糕、思维有多脑残、在现实中结果有多惨,那可是个根本没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回话的陌生人!

马上要跟他组成一个家庭,休戚相关,换了谁,也淡定不了。外面还传来喜乐之声,无端扰人心神。

早早地就有人给她普及洞房花烛夜,当时是啼笑皆非,面无表情地对着小画书上画工诡异的妖精打架图与欢喜佛,心道我动态的都看过了,你这才到哪里?给她普及的西鲁特氏急得要拍她:“这个…夫妻之道…很要紧…不要怕…也…不要扭手扭脚的…可也不能发愣,得…那个…”淑嘉心里无声的笑了,知道知道,在和谐的生活里,XXOO很重要,而且是组成和谐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现在是怎么想怎么心慌。那个家伙好像长得不坏?嗯,不太吃亏。可是…之前连手都没拉过啊!QQ都没聊过啊!这就变成他老婆了!淑嘉好想哭!

跟个陌生男人XXOO,哪怕他长得不坏,也不可能不别扭啊!和谐的XXOO生活…今天晚上我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像被逼迫的良家妇女么?也不对,本来就是良家妇女,还得表现得继续良家。可是,太良家了,给丈夫一种不是在娶老婆而是在强X的错觉…好像也不好。

对了,他睡觉说梦话打呜噜磨牙踹人么?我好像没这方面的毛病,要是一个以后要一直生活的人有这方面的毛病,那以后要有一半的时间生活在水深火热里了。唔,那家伙的手指好像挺好看的。哎,想到哪里去了?!

甩甩头,没甩动,感觉到头上沉重的礼冠,连忙又坐好了,甩掉了就坏大了。唔,背大婚程序,这一路只要坐着,直接抬到毓庆宫前星门那里。下来,红毯已经从门外铺到宫里了,胤礽是到门口迎的?然后他要向轿子上射箭,再然后,她要下轿。有人扶着过火盆、过马鞍。

这年头,大概只有皇帝家的孩子结婚是先洞房再拜爹娘的,所以,她是被送到后面寝殿里的。淑嘉努力地回忆着情节,然后…李甲氏与李佳氏要跪迎…

李甲氏与李佳氏要跪迎…

李甲氏与李佳氏…

我说怎么不对味儿呢!这样的规定,究竟是谁给谁下马威?

爪子上金丝编就嵌珍珠宝石的指甲套相互一矬,发出轻却尖锐的金属摩擦声。有了这么一出,刚才的心平复了一下。淑嘉终于醒过神来,发现已经里衣已经被汗浸得粘在身上了。袖子里有帕子,自己小心地摸出来沾去细细的汗粒。擦完了,看看帕子,上面没发现什么粉粒,才松了一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吧。额娘说了,哪家结婚都是这样,富达礼和庆德也是婚前有通房的。但是,但是!没有孩子吧?淑嘉止不住地往别处想,流程是不背了,开始翻腾西鲁特氏的普及资料李甲氏康熙三十年十二月生了毓庆宫大阿哥、康熙三十三年七月又生了毓庆宫二阿哥,李佳氏康熙三十二年生了胤礽长女同年夭折、康熙三十三年又生了次女依旧夭折。

毓庆宫目前数得上号的也就这两个人,生了孩子的,还是这两个人。或者还有其他的,都不足为外人道了。也就是说,淑嘉一进门,就是两个孩子名义上的母亲,而他们的生母是同一个人,目前健在,还要跟她一起生活!

淑嘉想啃人,觉得自己快要把苹果给捏烂了,低头一看,还好,苹果还在。她不是没设想过要怎么跟胤礽的小老婆和儿子们相处。儿子们,她是不担心的,一出生就有指定的乳母喂养,生母地位低,不能亲自看着,老四可亲近佟家了!

小老婆们,就更不用害怕了,在这里不说妾通买卖了,但是,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新鲜的小姑娘,康熙不可能不给胤礽女人的。即使他不给,胤礽…想让他一生一代一双人也是不可能,看他现在至少有俩小老婆,还都接着生,就知道,他绝不是个老实人。

但是,今天是大婚的日子啊!再平静的心,也要起点波澜的。尤其是…越想到自己的冷静分析,越觉得没有新娘子的喜悦,心里乱成一团麻。

外面,队伍还在行进。一路上早有护军提前清场的,设了步障依旧挡不住围观群众的群情。人民群众围观着,看着太子妃的彩舆过去了,悄悄指点着,大小声地议论着。

“呀!人真多,比大千岁娶福晋那会儿,多了一倍的护军罢?”

“可不是。看那仪仗,更气派呢。”

“当然气派啦,那是太子妃啊!不说迎娶了,嫁妆也丰厚呢。我跟你们说,送妆奁的时候…”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华善、石文炳等俱乘马随行,耳中听着四周的赞叹,不由自主地笑了,心里却有一丝阴霾太盛大了。富达礼与庆礼随后,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正可看到步障后面的人潮,扫了一眼,看不出异样来,又关注前面的两位,一个年纪大了,一个身体刚养回来,千万不能落马。

整个队伍走得缓慢,节奏压得很好,一路逶迤至宫门。下马,步行。

毓庆宫里,胤礽也是起了个大早,好好地收拾了一下,换上准备好的大礼服,先去见康熙,领了庭训,被赶回来之后,就在毓庆宫里等着婚礼举行。

胤礽的心情是愉悦的,虽然康熙朝经常旱来旱去的,还弄到兴国搞迷信皇帝亲自求雨,但是在自己结婚的时候下雨,一个个淋得跟水鸭子似的,绝对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再说了,还要赐宴,还在要殿外摆仪仗。

更郁闷的是,之前是阴天,阴啊阴的,你好歹下下来,解了旱情啊。它就是不下。等到要迎娶了,前两天,它下了。胤礽要是高兴,那就奇怪了。就是康熙,风庆幸缓解了一下旱情,也是眉头紧锁了。

现在好了,太子妃来了晴了天。

胤礽总觉得这是大吉之兆,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有了这样的好心情,连一向看着不顺眼的大阿哥,也显得不那么面目可憎了几分。大阿哥皮笑肉不笑地道恭喜,胤礽也有说有笑地对大阿哥道:“借你吉言。”

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这些是都定了婚准备结婚的,算是成年阿哥,都过来‘帮忙’兼当面道贺。又有雅尔江阿、保泰等人,亦是近支宗室,其父位尊,也过来露脸。

九阿哥往下直到皇十五子胤禑,都是没定婚的小阿哥,最小的胤禑今年才三(虚)岁,这样的大事就没有他们发挥的余地,太小了的只是晃了一下就被抱走万一在人家婚宴上哭出来就不好看了。

又有宗室觉罗,作为男方宾客入宫赴宴。此外还有朝臣,于文华殿之北设宴。女宾另有一处。此时尚未开宴,都各聚一处,列队等候。

往乾清宫跑的小太监把这一年的腿都在这一天跑完了“主子,太子妃彩舆从家里出来了。”、“主子,彩舆过玉带桥了。”、“主子,彩舆快到毓庆宫了,太子爷已经收拾好了。”…

康熙坐在东暖阁南沿炕上,眼前摆着一本小册子,类似的小册子还有很多,都是太子自幼年开始习书积下的功课,写完的都被攒了下来。专写大字的,就装箱,有写诗写作文的,都订成册子。

抚着泛黄的小本子,这还是很小的时候胤礽写的呢,那时候他还叫保成。给他起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像保清那个有气势,却是康熙内心最深刻的想法老天爷,保佑他给长大成人吧。现在小孩子长大了,今天正在娶媳妇,是成人了,又当爹又当娘的人,高兴之余,心里也是百味杂陈的。

旁人家里,儿子结婚,当爹的要忙得找不着北,他们家,旨意一下,自有人去办。哪怕定礼仪的时候吵得乱七八糟,康熙依旧是个比较不用操心的爹。所以,他有足够的功夫高兴、回忆、伤感。

新郎官总是喜气洋洋的,胤礽也不例外,早上跑过来请安,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看得做父亲的又是骄傲又是不舍,这是倾注了心血教养长大的孩子,如果英俊高大,举止有理,从里到外无一处不好。

新郎的当心他能理解,想当初,他大婚那会儿…哎,又想起那孩子的妈了…

“万岁爷,吉时到了,毓庆宫那里…开始了。”

宁寿宫里,也有一个人时时打发着人看进度。皇太后有点坐不住,皇六女、皇九女、皇十女、皇十二女等皇女,与大福晋等都在旁相陪。又的在京的固伦淑慧长公主等已出嫁但在京的公主,一边跟皇太后说话,一面等着入席。又有宫妃等,这个地位有点尴尬,也在陪着皇太后。

惠妃心里发酸,当初大阿哥娶妻的时候,皇太后可是没有这么积极的来着。看看儿媳妇,心里叹了口气,这媳妇儿越来越不中用了,可怎么是好?

老太太挺高兴:“哎哟,终于盼来了。又来了个能说话的人了。”

众人听得黑线万分,还得附和着她:“是啊是啊。”郭络罗氏道:“太子妃原就投您的缘,如今进了门儿,正是一家人了。”皇太后笑眯眯地:“对啊对啊,明儿就能见着她了。哎呀,时候不早了,你们没事儿的留下来陪我,有事儿的都快去。”

有事没事指的是今天要不要出去表演,有事的居多。一起辞去。留下没事儿的,听皇太后念叨她是多么喜欢太子妃,多么盼望太子成家立业。

虽然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但是真正到开始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正夏天的时候,在太阳下先骑马,后来干脆步行,还要注意队伍整齐,半天下去,汗流浃背的非止一人。参加皇太子大婚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儿,也就是有这个信念支撑着,才一直亢奋到现在。

终于,好戏开始了,大家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胤礽见惯了大场面,表现完美。虽然也热,但是不减其风度,丝毫没有焦躁。只在太子妃被扶出来的那一刹那,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身体微微前倾,心紧了一下。旋即恢复了常态。

淑嘉要交出苹果,过火盆时真怕自己的衣服被烧着。然后被塞了一个瓶子,这就是所谓的宝瓶了。瓶子上扎着红绸,看着喜气洋洋,份量却是不轻,淑嘉把着瓶子,觉得再走长一点的路,她的胳膊就要硬了。哦,对了,接了瓶子还要跨过马鞍。幸亏有人扶着,不然光靠自己,要一丝不乱地走这进门的程序,绝对考验人!

不论什么年代,结婚都是个体力活,纯字面意思!

然后新郎新娘要被一起送入婚房,不要误会,这时候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上,离洞房还早。一根红绸牵着,缓步而入。还好还好,抱着的瓶子很快就被人接了去。嬷嬷们一直都在,围随着,小心提醒,这儿有个门槛儿,到那儿该转弯儿了。终于她们说出了淑嘉想听的话:“要进门儿了,您抬高点脚。”

新房是内务府承办的,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过了,质量很过工,手艺上成。因为是大婚,内部陈设红彤彤一片,这点比较囧。百子帐被帐勾挑起,大红的龙凤褥子,绣被叠得整齐,靠一边儿放着,上头还摆着如意和苹果。淑嘉被人扶上床去,坐稳。然后就有司仪提示胤礽,拿秤杆挑开盖头。

胤礽咳嗽了一声,抓起了扎着红绸的秤杆。此时的心情是激动的,即使是见惯了大场面,也是头一回娶老婆,意义非凡,是要认真对待的原配妻子,由不得他不紧张。

缓缓地、缓缓地,淑嘉看到秤杆伸了过来,勾起盖头。

刷,天亮了!

受一直以来吸收的印象的影响,两人的脑子里反映出来的‘结婚’都带着丝丝缕缕暧昧的色彩。或者说,大部分接触外界信息还算正常的人,对于结婚这档子事儿,其印象都是带着红色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不管是心里对未来担忧、一路上吐槽个半死、嫁得不太情愿的那一个,还是把结婚这件事情当成一件人生任务的那一个,心跳都快了那么半拍。

淑嘉想,一定是满屋子的摆设太红了,所以她才会有一种胤礽的脸居然红了的错觉。一定是这样没错!他居然会脸红!凭良心说,胤礽长得不坏,今天还异常的精神。如果…新郎是这样的一个人,也许这场婚礼也不是很糟糕。这么想着,淑嘉觉得五月的天,可真热。

胤礽想,这样的老婆,或许还不错。即使是被按照《装模作样典范手册》养大的皇太子,也不能避免一点少年情怀。胤礽的少年情节又是与他养成的装模作样精神相互作用。简单地说,情怀要看对象,身份不够的,不是他的对象。

别的考量啊、审视啊全抛到一边了。

结婚这档子事,两人都是生手。一个是穿的,两世年龄单算不小了,无奈前一世提倡晚婚,这一世被各种程序生生弄得晚婚。另一个,已经当过四个孩子的爹了,还是未婚。

胤礽固然以一个皇太子的眼光考量过他的太子妃,却也不是没想过,揭开盖头的那一刻,新娘子是个什么表情。羞涩?拘谨?木讷?敬畏?受宠若惊?这些是他最常在年轻女人那里见到的表情。见过真人,比较好想像她的表情,又觉得…哪一种好像都可以,又好像都有所不足。

真正见到了,才发现,原来,他要的是一种能令他觉得新奇又惊喜的表情。老婆的嘴微微张开了,双颊透着淡红,看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勾起一抹笑,眼敛又缓缓垂了垂。目光只一闪,新嫁娘的明澈的眼睛闪了一下,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分明眼睛又睁大了一号,一如既往地眉眼鲜活。

胤礽觉得满足了,莫名地脑袋里蹦出一句诗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细细一看,眉眼清丽,眼角微微上挑,双眼透出点亮光来。她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此时却,很耐看。

淑嘉再次承认,这位太子是有迷惑性的,至少,她见了他的面,就无法再冷冰冰地把他当一个历史人物去分析。这人笑得,很暖和。不由地受了感染,眼睛里也暖了起来。

美好的画面总是用来打破的。不识趣的人总是有的,四周的人看这两位这一对眼的表情,就知道有戏。但是程度还是要走的,两人被打断,都有点不好意思。胤礽也一撩衣摆,被要求与淑嘉坐到一处。

这道程序是坐帐,又叫坐福,男左女右,把两人的衣襟搭在一起。为求吉利,这个坐福与用秤杆挑盖头表示称心如意一样,还要在褥子底下放把斧头。在这种屁股底下的褥子底下埋着把斧头,四周被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包围,左手边还有一个从没单独相处过未来要过一辈子的男人的时候,被一屋子的人盯进行下一道程序,无疑是件囧囧有神的事情。

当膳桌被抬进来的时候,淑嘉的面颊抽了一下喝交杯酒、吃合喜面、子孙饽饽,坑爹的是她事先知道这子孙饽饽是生的,看到桌子抬进来的时候胃都在抽抽。与之相反,新郎官一直面带微笑,脑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想到什么画面了。

一天就没吃什么东西,虽然饿,这会儿还不给你多吃。酒就一口,面就一点儿,子孙饽饽…给你随便吃你也吃不下生的啊!还要被问“生不生?”

淑嘉一噎,把嘴角抿出坚毅的线条,接着就听自己斩钉截铁地道:“生!”

胤礽无声地笑了,唇角的弧度加深了。老羞成怒大慨就是他的新娘这个样子了,周围的女人吃吃地笑,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可以随意笑出声来注意声音不能太尖太大。敛眉扫了一眼,压下了众人声音,胤礽满意了。他的新娘已经抿紧了嘴,腮帮子好像也鼓了鼓,眼中笑意更深。

告一段落了,下面是大宴宾客阶段。新郎要出去应酬一下,新娘就老实呆着。虽然有人陪,但是因为命妇等也有一处宴要领,屋里瞬时静了许多。

外面唱起了合婚歌。拖长了调子的满语歌,带着悠长的祝福飘散在空中。

这会儿,外头又抬来几桌席面,在床前摆好。用的还是相叠的矮桌,一桌汤品、一桌点心、一桌主食、一桌菜肴。红袖等丫环是陪嫁而来的,早穿上了一色的制服,这会儿上前伺候淑嘉吃饭。

拿帕子托在筷子底下,就怕掉了渣子溅了油花,弄脏了衣服,汤粥也不敢多吃,怕上厕所。这一顿饭吃得很辛苦,淑嘉只拣清淡的吃了一些,然后漱口。

红袖借走近一点帮她吸一吸脖子上的细汗,悄声道:“姑娘…呃,主子,要不要换条帕子补补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