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好办法?老十纳侧,大家不管怎么样都要去喝喜酒的,还要怎么多带人去?

原来,八福晋的意思,她要串个场,上下照应一下,又要把诸阿哥家里能说会道的人都带了来。这个家里的侧室会讲笑话的,就安排到比较闷一点的人的旁边,不能让一桌子的人都只是闷头吃菜,那就太囧了。那一个身边的丫头会圆场子,就要带到主子们的旁边,从中弥和。

淑嘉道:“只要不坏了规矩,有何不可?只有一条,她们家的事儿我管不着,你得自己说去。我这里倒没几个巧嘴的,你看这几个,你说是谁就是谁罢。”

八福晋道:“二嫂身子金贵,我也不敢劳动您呢,您看着使谁顺手就是谁。几位嫂子那里,我就去与他们撒个娇,放个赖罢。”

第二天,宁寿宫里,三福晋就当着众人的面儿,对淑嘉道:“我昨夜还觉得肚子有点儿沉呢,太子妃觉得如何?”

淑嘉道:“我这里倒好呢。”

两个孕妇一聊上了,三福晋干脆说:“等会儿我去您那里讨教讨教。”

不一会儿,三福晋就挺着肚子到了毓庆宫,与同样挺着肚子的太子妃聊上了。“太子妃听说了么?”

“嗳呀,太子妃太子妃的说着,我真道自己就姓太子,叫妃了。咱们久相识的了,你不如与老八媳妇一样叫我一声二嫂吧。她这一叫得亲热啊,我再听妯娌们太子妃太子妃的说着,跟我拿势似的了。”笑吟吟的语调。

三福晋笑道:“好好好,我的好二嫂。咱们的八弟妹昨儿找上我了…”一长一短地把当时的语气说了出来,三福晋颇为温婉,学八福晋的话就有点儿不伦不类。同样的内容,其意境完全达不到。

淑嘉道:“她是在王府里养大的娇贵格格,雷厉风行些也是常有的,也不是什么坏心。愿意操心就让她能者多劳去,又如何?”对上三福晋的眼睛,笑,“八弟妹昨儿已经与我说过一回了。”

从彼此眼中都看出了无奈。当面拒吧,太难看,答应下来了吧,又有些郁闷。八福晋的气场,有点让人噎着了。

“咱们能躲一躲懒又何乐而不为呢?这样的好时光可不多呢,”只有自我宽慰,“往后都是一家人了,总要相处下去的。”

好吧,太子妃几乎从来不与人起冲突的,哪怕只是个小太监,三福晋点点头:“左右也就是这么一回了,等老九、老十媳妇儿娶进来了,就再也不用她操心了。”说着难得笑得不太厚道。

“她年轻,有冲劲儿,”摸摸脸,“一见到她水葱一样的灵醒,我就觉得自己老了。”

“二嫂说什么啊,我与二嫂同年,您这一说不打紧,我可也老了。我总觉得自己个儿还算年轻来的,你呀,也别想这些么。”

三福晋一走,淑嘉就叫来红袖她们几个:“你们都听到了?八福晋要做一件大事,你们不可说三道四。”但是也要放出风声去,是太子妃身子沉,正好八福晋愿意操劳,如果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太子妃先道歉了,大家都是当人嫂子的,多包涵一下吧。

老九、老十的喜宴果然热闹了起来,欢声笑语,透着前所未有的人气。先前也是热闹,只是现在,犹如墙上的那条龙,被点上了眼睛一样。喜宴挺成功的。

有了八福晋,宫里的气氛突然活跃了很多,大家也显得更加亲昵了。从称呼上开始,再到大家串门的频率的增加,皇宫看起来真像是个大家庭了。乾西头所里的夫妇两个,一活泼、一温润,成了宫中一道亮丽的风景。

没有改变的人也不是没有,皇太后就是其中一个。

比起八福晋的动态十足,皇太后是静态的,她年轻的时候就不是特别灵光的脑袋到了老了,就越发变得和缓了。她只能听慢慢地说话,说通俗的内容,最好是蒙语,满语也行,汉语必须慢、慢、慢。安王府的汉化程度是所有王府里最高的…

皇太后的手边依旧坐着太子妃,一般情况下是皇太后关心未出世的曾孙,太子妃也要随时兼职当个翻译,不是语种间的,而是文言文与白话文间的。八福晋不得不翻出白居易的诗集来研究,什么叫做老妪能解。好在皇太后很喜欢听八福晋笑,听了就会会心地微微一笑,仿佛是在怀念年轻时的无忧时光。

而康熙,虽像淑嘉猜测的那样,对强势的女人不大喜欢。不过,他老人家现在倒不觉得八福晋太过强势,只是觉得八儿媳妇儿活泼了些,倒也无伤大雅。在九阿哥、十阿哥纳侧的过程中,大家都表现得可圈可点。八福晋的年轻热心,太子妃的顾全大局(陛下,她说的那个话明着是兜底儿,实际上…),诸位嫂子们的帮忙…

康熙先前因为太子与大阿哥时不时斗个气而时不时唉声叹气的内心,得到了很大的安慰。子孝不如媳孝,夫贤不如妻贤啊!

一不留神,他说出来了。

旁边胤礽的耳朵一抽,康熙笑着解释:“老八原有些过于持重了,自打娶了媳妇儿,他口角的笑影儿倒是真了些,人也开朗了,这很好。”

胤礽很平静地接话:“儿子也挺孝顺来的。”

康熙:…

许久,弹弹桌上的图纸,咳嗽一声:“你看看这个如何?这个胤禔,他的王府朕还没给他造好,他倒要先给朕造寺,朕也只好一面笑纳,一面催着内务府与工部的人快点儿给他造宅子啦。真是的,这是在催朕么?他统共才得多少安家银子?”口气里可一点埋怨的意思也无。

胤礽心里一抽一抽的,嘴上仍然道:“方才还埋怨儿子们不够孝顺呢,孝顺了又要说花钱大手大脚。”

康熙得意地笑了。

胤礽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老大这是做什么呢?事儿像是他能干得出来的,弄得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孝子了,但是近来居然没有特别努力撬墙角,真不像他。

胤禔也不是一蠢到底的,何况还有个明珠劝着。明珠让他安静,他表面上应了,如胤礽一样,他离了明珠,现在能办的事情也是有限,胤禔也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尾大不掉。

胤禔最近都在忙着建立‘自己的’势力。

新家还没落成,他要是想在外面见人,很少能离得开明珠的法眼。他有一条还与胤礽不同,丫狠不下心来,或者说气势不够,‘君’的架子不太端得住。于是便埋头先催逼着把寺庙的图纸给画下来,修来改去,作出一副不生事的模样。

等把图纸交了,建筑公司找好了,砖瓦木料进了货。建了庙,得找些个念经的呀!胤禔就忙活开了,什么三教九流都接触着,今儿个谁谁认识个高僧,他要去拜访,明儿个西边儿来了个喇嘛,他也要看一看。

这忙碌里,有多少是为了充门面,又有多少是为了小动作,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与此同时,他也没忘了在宫里多扎两条根,他最大的对手胤礽弟弟还在宫里呢。惠妃是一宫主位,多少年下来,在宫里多少有些人脉,也多少有一点耳目。胤禔素来知道的,惠妃的人手,经过数番淘汰,在毓庆宫里只保留了一个小太监,撷芳殿那里倒有两个倾向于钟粹宫的宫女。

惠妃不是个过于张扬的人,打听消息是女人的天性,她有人脉,也仅限于一些消息而已,并没有过份动用。得到了消息,为了防止她那鲁莽的儿子冲动坏事,也总是说一半留一半,说的那一半除非紧急,也是要缓一刻再说的。

比如说,小时候,惠妃就曾禁着胤禔过分表现。直到他大了,管不了了,才叹气罢手,改为唠叨胤禔要小心保重,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胤禔绝不满足于二手消息,以前不好插手也就罢了。现在呢,他要爵位有爵位,要银子有银子,此时不挖墙角,更待何时?他把他额娘的墙角给挖了!

前面说了,胤禔也知道他额娘有眼线的,仔细观察了一阵儿,又派出大福晋出马。夫妻同心,终于知道了卧底名单。胤禔这会儿才悄悄地找上明珠,请明珠查一查,这几个人的底细。

明珠对胤禔的动机产生了怀疑,在他的印象里,大阿哥绝不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明珠是个老狐狸,三言两语就套出了这几个人是惠妃安在毓庆宫的眼线。

“您想要他们做什么呢?”他不会傻到去下毒吧?

当然不是,胤禔因知道明珠不赞成他有大动作,也小心地绷着:“我真没想怎么着,眼看着王府落成,我就要搬出去了,放我额娘独自在宫里实在不放心。总要把这些人给砸瓷实了,不然,叫老二看出端倪来,叫他们反咬一口,额娘在宫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可怎么办?”

明珠认真了起来,倒是有这种可能的。

胤禔又加一把火:“将要搬出来住了,难不成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要惹祸?”

明珠沉思了一下,缓缓地道:“东宫近来有些不对劲儿,倒有些‘亲贤臣、远小人’,沉稳了许多。他不犯错儿,咱们就先不要动,动了也是白动,得等着他犯错,引着他犯错…”

“咱们先前不就是这样干的?”胤禔不屑地撇撇嘴,“以前能,现在也能。”别以为他不知道,明珠曾经利用关系,不着痕迹地把一些不太学好的家伙放到宫里。看着是索党,却干了明党希望他们干的事情。

比如,一些对于声色犬马有研究的家伙,在走门路和时候,明知道他们是走和索方的门路,也漏漏手指头给放进来,绝不为难。心里有鬼的太监,在削尖脑袋往毓庆宫钻的时候,绝不拦着。而这些人,都让胤礽身边的小人有意无意地发现了,然后引为知己,再接下来,就要变天了。

本来,就快成功了,不料太子突然转了回来,真是太可惜了!

“不要妄动,也许要紧的时候会顶大用呢。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明珠继续苦口婆心。

胤禔现在也没想好要用这些人干什么,他只是单纯地想把资源拉到自己手上,然后再干一番大事。具体计划:无。

明珠是善于揣摩人心的,看胤禔这个样子,也知道他没什么具体想法,放心地去查了。他也想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可靠。

查完了,倒也没发现什么,顺手就恩威并施,把这些人在外头的亲戚朋友搞定了。胤禔捏着结论就回来了,寻个机会去摊牌。

这事儿要放到五年前,这些人还未必应了。现在比较一下,大阿哥已经是郡王了,自家又被捏得死死的,一咬牙,干了!惠妃此时还不知道,她的墙角被挖了。直到胤禔终于忍不住跟她说了:“儿子叫明珠又把这些人查了一回,他们不会改口的。”惠妃才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着他:“果然长大了。”

瞒着母亲挖了她的墙角,反而得到了表扬;让明珠给他出了力,还没再叽歪,胤禔心中充满了成就感。爷已经是郡王了,当然能干一番大事。隐隐有着,他们已经老了,我才是八九点钟的太阳的自得。胤禔浑身都是干劲儿,继续按着他自己的想法行事。

好弟弟胤禩也是要再多接触一下的,关系到安王一系是否得力呢。

直郡王夫妇与禩贝子夫妇就来了一次小聚餐,席间欢笑连连。直郡王再三保证,禩贝子的生母会在钟粹宫里过得舒坦。禩贝子向直郡王表达了感激之情。

这些,只是表面的。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理,骂人不揭短。胤禩与生母的关系更亲近些,这种照顾生母的话,从小听到大,容忍度也高些。八福晋就不一样了,谁曾在她面前说过“你乖,我就不打你妈妈”这样的话?

虽然说的是她的婆婆,八福晋脸上还是热辣辣的。夫妻俩回到房里关起门来说话,八福晋别的没说,就一句话:“爷可一定要可着劲儿上进,再不能叫额娘憋在旁人的院子里行动不由自主。”

胤禩嘴上说着:“钟粹宫妃母对我母子很好,你不要因为老大那张臭嘴就记恨上了。老大从来就是这个样儿,雷声大雨点儿小,架子拉得十足,总是办不出实事儿来。”心里却深以为然。

一小的时候,甚至是惠妃,无论真心还是作秀,都搂着他说过:“八阿哥要用功啊,你有出息了,你额娘才能有面子,才能有身份。在主座儿上坐着让你磕头。”冲这话,胤禩承她的情。

第129章 那些难念的经呀

不管怎么说,紫禁城里的这位新住户给一向循规蹈矩,或者说死气沉沉的紫禁城注入了新的活力。坦白说,八福晋没有做什么破坏规则的事情,她的一举一动,都还在这个时代的框架里。

不是很讨人喜欢,甚至让人觉得领地被侵犯了。如果你要细数,话刚说出来,自己就会觉得是不是有点儿小题大做了?人家样样没犯到律条。可不说呢,心里又实在是难受。嫂子们憋屈着。

要说康熙选儿媳妇还是有一套的,但凡是挑选出来的,倒还都有几分气度。憋屈一阵儿,也就宽慰一下自己:“她还年轻,不懂事儿呢,再说了,她又碍不着咱们什么事儿。大家又不跟她一个婆婆,不会受她什么亏。”至于略知一点剧透的太子妃,更关注的是八阿哥而不是八福晋。

而八福晋也依旧我行我素,她倒是坚持下来了。她还真不是故意,完全是被环境给惯出来的。在安王府,被点作皇子福晋,虽是借居客,实际上未来的身份比主人还高,一想到这一条,你大概就该明白她一切言行的原因了。

安王府尽心地要培养其气势,用名义上的外祖母赫舍里氏的话说就是:“拿出去不能怯场。”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是怕她因为父母的关系,过于怯懦,连安王府也要跟着不讨好。

现在的表现,也只是其气场的一个效果而已,还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主角意识太强了,太能抢镜头了而已。而到了皇宫里,皇子嫡妻快够开两桌麻将的了,谁能认你是主角?矛盾也就产生了。

女人除了跟妯娌斗气外,最主要的战场还是自个儿家里,争夺丈夫更重要、拼命生下嫡子更重要!这种抢镜头的勾当,一个人做是有效果的,要是大家一起做,就成闹剧了,谁都讨不着好,没的坏了自己的形象。

是以嫂子们在最初的膈应之后,都沉默了起来,转用了另一种方法来应用。大福晋就会说:“八弟妹真是伶俐。”略带一点慈爱宽容。心里则想,我儿子也生了,女儿也养大了,那是我正经婆婆,你随意跟她聊吧。

三福晋更多的时候就是安静养胎,四福晋干脆跑她婆婆那里侍疾了,德妃近来有些不太舒服,这两位还各有一个亲生子,要在家里认真带孩子。五福晋、七福晋是没有生过儿子的,更不会把八福晋当首要任务。皇宫,还是挺和谐的。

长辈们倒是喜欢活泼一点的晚辈,比较不会冷场。前面说了,八福晋现在还是在框框里发挥的,抢镜头也是有眼色的,再抢,也是抢镜头里的,不会去抢了导演的高音喇叭。

在这里诡异的平衡里,八福晋过门一个月,成功地在宫里留下了活跃的印象,鲜明,却还不算很糟。提起八福晋,连看守延晖阁的小太监都会说:“是个明快人。”所以说,凡事贵在坚持,做一件好事,人家可能说你在做秀,你要是秀了一辈子,那就是个大大的好人。

大概,太子再多坚持数倍的功夫,也能收到同样的效果了。

即使是因为怀孕,心情略有起伏而忍不住抱怨过一句的三福晋,现在也只能说:“她呀,直脾气。”

有句俗话说得好,有脾气才有活儿。八福晋说一不二惯了的,在外祖父那里,都要供着他。到了乾西头所,她又是当家主母。越发果断干脆了。所以,八阿哥的侧室王氏,很难熬。

八福晋一点都没针对她,她就开始难受了。与太子妃一样,八福晋显然也是希望丈夫一直在自己身边的。甭管哪个时代,做妻子要求也不外就是那么几样儿。更兼在新婚,八阿哥围着如花似玉的老婆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康熙家的小老婆都是这样了,进门儿早,早就把这当自己家了,平素处理些内院的事情,也颇有发言权,甚至隐有主母之势。等到福晋进门儿了,自己要跪迎了,才是兜头浇下盆冰水来!心都凉了。

王氏还不比老五家的刘佳氏,已经生了长子、现在还揣着包子,正室家世又略有不足,侧室心里还颇有底气。也不像老七家的纳喇氏,已经儿女双全,丈夫又喜欢。

她揽镜自怜,也得承认,自己长相上虽是不坏,比起八福晋却已经大上三岁了。她跟着胤禩好几年了,原该算是抢着先手的,却…一点儿消息也还没有。

老七家的纳喇氏,虽是侧室,却是能当小半儿家的。七福晋纳喇氏过门儿到现在,也没能把大权全揽了过去。八福晋则不同,单看她进门的气势,整个头所里就没人敢跟她哼哼。即使是原与王氏比较熟悉的下人,也极有眼色地听八福晋的话了。

除此之外,八福晋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她。进门儿还赏下了套头面、几匹缎子,除了正常的立规矩,都没让她伺候着。

可王氏,依旧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压力。

八福晋一来,开始还是羞涩媳妇。九朝回门儿,就化身当家主母,立起了规矩。如何作息,如何当差,无事不得闲逛,门禁严得不得了。王氏连串门儿的乐趣都没了,闷在自己的屋子里,实在难受。

可八福晋做的,细细掰开来看,全是照着规矩来的,凭谁都不能说她在虐待人。王氏只有盼着,八阿哥新婚过了,福晋怀上了,然后能轮到自己有个孩子,也好有个指望。

分给王氏的宫女四喜儿快步走了进来:“主子。”

“快别这么说了,我又是哪门子的主子?”

“唉呀,是正事儿,您就先把这些放一放吧。”

“什么事儿?”

“方才啊,奴才打那边儿过,听着前头的谙达说,万岁爷要奉皇太后去盛京谒陵。不知道这回是哪些爷们随驾呢,随驾的爷们必要带家眷的,家里总要留个看家的,这回您是不是求求爷跟着过去?”

王氏苦笑:“爷与福晋正是新婚,你说呢?”

四喜儿泄气了:“您别这么着啊,好歹…”好歹什么呢?

王氏心说,要是两个主子一道儿走了,我倒省心了,眼不见、心不念。不过…要是能跟着去…

都别想了,康熙是奉皇太后谒陵去了,不过没带着八阿哥。本次谒陵,命皇长子多罗直郡王胤禔、皇三子多罗诚郡王胤祉、皇五子多罗贝勒胤祺、皇七子多罗贝勒胤祜、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俄、皇十三子胤祥随驾。

胤禵大为不满,缠着康熙好一阵儿:“儿子跟十三哥一向是焦不离孟的,汗阿玛,就带儿子去罢。”

康熙不为所动,胤禵怏怏而去。

康熙摇了摇头,德妃近来有些小恙,是以这回把老四和老十四都给留了下来。太子是留着监国的,而老八…留着为中央集权作贡献。

临行前,康熙把留守的几个年长的儿子叫过来谈话,胤礽、胤禛、胤禩都到了。

关于会议,从来都有一个规律,人数越少的会议越核心。如果本次会议人数众多,那就只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作一些太阳下的决议。这回康熙说的话很正规:“朕奉皇太后诣陵,京中事务交付尔等,勿要尽心国事。”

胤礽打头,兄弟三个齐声应了。

康熙先说胤礽:“一应事务,你都是熟悉的,按原先的规矩办就好。四阿哥、八阿哥初涉庶务,许有不到之处,你是兄长,多多提点才是。”

胤礽朗声道:“儿子遵旨,”而后细数,“汗阿玛已命吴琠代张玉书之缺,诸般要务已安排妥当,儿子们看家,不过用心而已。且四弟认真、八弟用心,可补儿臣之不足。”

康熙对胤礽的回答显然是满意的,含笑道:“你也不必过谦。”

然后说胤禛:“你办差不久,要多向底下的大臣们学学,有不懂的地方,可请教太子。”

胤禛小有激动,耳朵都泛着粉红,声音也不由高了起来:“儿臣当尽心竭力,为汗阿玛办好差,给太子当好帮手。”

康熙赞许地一笑:“得空多看看你额娘,她病着了,你十四弟又还小。”

胤禛的兴奋点瞬间冷却,垂手道:“嗻。”

对胤禩说的也与胤禛差不多:“正蓝旗下,能君颇多,你要虚心请教才好,”额外说了一点,“你还是新婚,也不要因公而忘私。”暗示要努力造人。

胤禩的表现比胤禛这个哥哥还显老成:“嗻。”

公开召见完了,就是私下的小会。

康熙对胤礽真称得上是尽心尽力了:“你我父子又要分开了,我也想与你同行,不过京里不能放下,你先辛苦一阵儿罢,等弘旦长成了,咱们父子就都能闲下来歇歇了。”

胤礽嚅嗫了一下:“越长大嘴倒越拙了。以往每每送汗阿玛离京,总想着放赖,说,又有多少多少回不得跟着走,又得多长多长日月不得见,上回一道儿离京是多少年前的事儿。如今,不过一个想字而已。汗阿玛自不缺人伺候,儿子,只好道声珍重了。”

说完,抬起头,对上康熙的眼睛,不避不让,直入眼底的是复杂纠结。康熙突然发现,他儿子长大了。不是指智商、生理,而是心境。更沉稳了,更让人觉得他可信可靠了。

“我每到一处,必来书信告知行程,”康熙只能作此承诺了,提着是提点儿子,“上月云南巡抚石文晟奏三藩属人奉旨免缉者,准其垦田应试,朕准了。”

胤礽眨眨眼,这个事儿他知道,竖起耳朵认真听,康熙继道:“石家一门,家风淳厚,为官者深得爱民之意,为政清明,你可多见见他们,”索额图下台了,康熙也明白胤礽的处境有些艰难,是以为他再安排一点门路,“张英原是教过你的,如今,你仍把他当作师傅请教…”张英张大学士,门生不能说遍天下,那也是一把抓。

胤禛激动的时候,眨眼的频率也比平常快着些,认真听康熙说的每一句话。然后拍胸脯保证:“儿子必定把差使办好!”声音是掷地有声。

康熙却皱了眉毛:“我看你平时还好,怎么遇到事儿反有些一惊一乍的?宠辱不惊方是气度。”

被康熙BULABULA训了一通,胤禛的情绪再次低落了,蔫头耷脑的老实样子,让康熙有些叹气。这个得慢慢调教呢。

与两个哥哥相比,胤禩这回要承担的任务就比较明确了。

康熙明确给他指出了要点:“正蓝旗下拿得出手的旗主原只有安王一家,太单调了。你新封入正蓝旗,你还年轻,不要有暮气,正可在其中有所作为。”

胤禩正有此意,他还没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做。但是有一条是肯定的,他得有自己的势力,得接触一大批人,跟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这样,不管是谁都不能小看了他,都不能随意处置了他。要说干掉太子的想法,他现在还是没有的,要说辅佐大阿哥的决心,他同样是没有的。这俩他都不太待见。

八阿哥目前的心情:高筑墙、广积粮,然后坐在墙头啃鸡腿,看看他大哥二哥的结果,再决定下一步。当然,跟他大哥,还得打一阵儿太极。修剪得很整齐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了四个月牙印儿,把手上正蓝旗的事儿办好了,额娘该能晋位了吧?

康熙领着大队人马出行了,皇帝走了,妃子没目标了,皇太后也走了,大家连请安的地方都少了一处。忒无聊了。

这样的环境却有利有孕妇的修养,以后几个月都不用起得太早,倒也是件幸事。尤其像三福晋这样有婆婆的人,伺候着婆婆去请安,再侍奉着婆婆回来,到婆婆的宫里还得再陪一阵儿笑脸…苦逼!

现在呢,只管每天到婆婆那里报个道,说一会儿话就能回来了,生活还真是不错。有功夫就与同是孕妇的太子妃交换一点心得,今天想吃什么了,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御花园走走?

毓庆宫的小厨房里,总是有各种点心。太子妃有一个特点,吃的东西只管好吃,不拘贵贱,也不管做法是不是复杂。

“二嫂这里,倒像个大书房了。”私下的时候,三福晋已经很习惯这样称呼淑嘉了。

淑嘉四下一看,半屋子的条幅:“这是弘旦常落脚的地儿,多挂点儿,好叫他看看。来,这里坐。”

三福晋暗中记下了这个法子,打算等胤祉回来了商量一下,看这个办法是否可行。如果可以,给弘晴也这么布置。

“咱们都是不得动弹的人,不知道老五家的现在怎么样了。”说的口气是有点羡慕,却也带着点自得的。

淑嘉明白,因为她也略有一点。五福晋一直没怀上,却总是看着侧室生孩子、大肚子,个中滋味真是难以言明了。这一回出行,五福晋、七福晋都随夫而去,估计也是打的趁着没有乱人一道走,争取怀上的主意,侧室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咱不能不加把劲儿超过她。再说一次,康熙真是个善于坑儿媳妇的公公。

“说起来,这几年宫里的孩子是越来越多了,到时候在一处读书,还不定怎么调皮呢?”

“可不是,”淑嘉扳着指头一数,“弘暘、弘晰略大些,不在这一拨。往下数起,你们家的、我这里的、乾东头所的…已经七个男孩儿了。”

三福晋咽了颗酸葡萄,吐出籽儿来才道:“你忘了算了,”看看淑嘉的肚子,又看看自己的,“还有几个呢。”

这回没跑题,从孩子开始,掰着指头要说怀孕的人,算算预产期了。大概年轻一辈都是有机会怀孕的,这一算,手指头都不够数的。

三福晋也不是事事顺心的,自打她生了嫡长子,三阿哥就努力往小老婆肚子里塞孩子,除了今年早夭的那个庶子,老三家后院儿里还有两个大着肚子的小老婆。是以,三福晋算数的时候,含糊着把自家那俩略提一下便带过,主要说几个弟妹。

淑嘉呢,也不乐意提这个话题。胤礽的两个小老婆还都健在,而且用事实证明了绝对能生,不过是太子爷现在不知怎么地不去碰而已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知道他能保持多久。淑嘉可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走得远了,不小心扯出些什么来,弄得自己心情不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两个已婚妇女有默契地不提暧昧地说到了“等圣驾回来,老五家的、老七家的,保不齐又要添了呢。”、“便是这里,老四家的、老八家的也不是不可能。”

老八家的正在生闷气,她的月事到了。想知道是不是怀孕,你得等两个月左右才能诊得出来,但是,如果月事来了,你就不用等两个月了,直接就告诉你,这回没戏,下回请早。

八福晋的月事到了,还不能拿出去说。她身边的丫头有眼色地闭上嘴,给她铺床,让她躺着歇一歇。

八福晋总不想叫人小瞧了去,满以为丈夫一直在自己屋里歇着,两人也不是不努力,应该很快就有好消息的。不料现在却是这样,小腹上有些坠疼,躺平了也睡不着,想起来又没力气。哪怕骂人发泄…也疼得没了兴趣。

躺了一阵儿,终于小声喊人:“扶我起来。”在屋里走了一阵儿,出了点儿汗,才觉得好了些。几日后见到宫里的孕妇,八福晋的眼神里慢慢有了羡慕的神色。她的要求真不高,要个儿子就行了。

这样的祈祷,老天爷居然没听到。又一次月信如期而至,八福晋有些沮丧了。晚间,胤禩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回来要进房的时候,被八福晋赶了出来:“我身上不方便,你去那边儿罢。”她这是赌着气呢。

胤禩一笑:“我去书房。”还是新婚,得给老婆面子。三、五天他还忍得住,两人就算是同房,也不是夜夜被翻红浪,铁打的人也吃不销不是?况且新入手的事情,他晚上得加班。

连着几天,等胤禩搬回来住的时候,八福晋‘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胤禩所为她看在眼里,也是颇为感动,带着一丝不好意思,吩咐厨房准备胤禩爱吃的饭菜,夫妻两个还共饮了几杯,感情更好了。

舒心的日子没过几天,闹心的事儿来了。时间进入九月,前阵子集体怀孕的孕妇陆续开始生产,先是三福晋,于九月初二生下了一个男孩儿。然后是九月十四,太子妃产下她的第二个儿子、胤礽的四子。接着…八福晋的月事又来报到了。

八福晋深吸了一口气:“都发什么愣呀?!这一位比上一位更金贵,洗三的份例呢?拿来我看看,叫你们加厚的都添了没有?”风行草偃,急促促的脚步如老鼠偷食,小太监捧来了单子。

“成了,就这样儿罢。”说话的是三福晋,她还在月子里呢,人不能出门儿,礼却是能的。她儿子的洗三,太子妃是挺着大肚子来的,她怎么着也得有所表示:“回去禀告太子妃,恕我不能挪动了,只好等着喝小阿哥的满月酒的时候再去向太子妃道喜了。”

淑嘉这回生产倒是比上回顺畅得多了,统共没用俩时辰,孩子就顺顺当当地降临了。哭声颇为宏亮。

有了上一回的惊吓,胤礽提前打了申请,向康熙请示,把他丈母娘提前几天接过来住。下面就是他的权利范围内了,把太医院里的妇科大夫挨个儿筛了个遍,让他们轮流值班,务必保证太子妃随时生产,随时就有大夫来抢救。

太子爷的心想事成技能依旧没有修炼成功。

想要个闺女来的,偏偏又来了个儿子。准备的丈母娘和大夫也都没派上用场,他人在院子里转了八十多个圈儿,准备嚎一下表示关心的时候,他儿子先嚎了…

太子傻眼了:“这就先下来了?怎么不费劲儿了呢?”

太子爷的傻话瞬间传遍了宫廷…

“要是让我有个孩子,费劲儿我也愿意啊!”八福晋听完了这笑话,却笑不出来了。

等到五阿哥的侧室刘佳氏于九月二十四日生下女儿的时候,八福晋更难过了:“先给我个女儿也好啊!”

等到的却是连续的失望。

八福晋不知道的是,她没怀上孩子,失望的不止她一个。失望的还有她的丈夫,胤禩当然想要个嫡子,也很努力了,连着几个月放空,他写坏了几十页字纸,眼看康熙临行前布置下来的习字任务都要完不成了。

胤禩很失望,他不是不努力了,不幸一妻一妾都没消息,他的脸上未免有点儿挂不住了。清宫不兴计划生育,侧室纳了许久,老婆娶了快半年了,连颗包子的影子都没见着。他爹快回来了,他的兄弟们也要回来了,这个,说起来的时候,有种‘不如人’的感觉啊!

第130章 毓庆宫的麻烦事

“好啦,额娘,我成天坐着躺着,能吃得下多少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淑嘉正在坐月子,西鲁特氏得以进宫陪女儿小住些许时日。西鲁特氏进来伺候女儿月子不是头一回了,只是这一回与上一回的心情有了微妙的差异。

上次来的时候,心情是如此的激动,兴奋之情使西鲁特氏这样平日很稳重的妇人也有些草木皆兵。闺女生了儿子嗳,嫡长之子呢,担心了近一年了,终于有了依靠了。西鲁特氏真是眼都不眨一下地紧盯着,晚上睡觉都竖起一只耳朵听着。梦里都念叨着,一定要平安长成啊。一定要母子平安啊,这样母子二人都能过得顺心。

这一回依旧是关心,却多了几分自在。已经是第二个儿子了,如无意外,太子妃的地位就是坐实了,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西鲁特氏的注意力转往女儿、外孙身上放得更多些,思考什么前程问题的就少了很多。看女儿吃得好、睡得香,小外孙已有内务府选派好了的乳母、保姆等伺候。大外孙能跑能跳、会说会笑,也开始学字习书。

人生太美满了。

西鲁特氏没了担心的事儿,行动间与普通老太太一样了,再不想什么继承问题了。整天盯着女儿进补:“女人生孩子,如同死过一回,可不能马虎了。月子里落下的病根子,是一辈子的事儿。”

“我的好额娘,这话您已经说过一回了,”淑嘉颇有点无奈,“我也不是头一回坐月子。”

“那也得仔细着,你往后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呢。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儿,到老了可有得受的。”

“知道啦~”得,老太太旁边儿红袖领着小太监抬着一席一席的炖补滋养之物,流水般往上上。

淑嘉无奈地接过一碗汤,喝了两口,问红袖:“弘旦呢?”她好像还得给这丫头改名字?因红与弘同音,现在还略好些,再过两年,这名字就不能叫了。

“咱们三阿哥被太子爷叫去了,太子爷考较大阿哥、二阿哥的功课,说三阿哥也做哥哥了,从今儿起,跟着一道儿听听。”

“唔。”

西鲁特氏因问:“您近来可照看着那两位小爷?”

红袖代答:“太太,咱们主子近来身上不便,见得少些。平日里也是天天见那两位小爷的,问问功课,过几日留次饭。撷芳殿大阿哥身子不好,主子开恩,叫他生母照看着呢。”

西鲁特氏笑对淑嘉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哪怕有了亲生的儿子,对丈夫的儿子也要看顾着些儿。”西鲁特氏回回见了淑嘉,除了叮嘱主母风范、照顾好儿子丈夫、看好自家门户,必忘不了这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