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旦眨眨眼,非常为难地道:“侄儿背了很多,有唐诗有宋诗还有乐府诗,您要听哪样的?要不侄儿叫他们把书拿来给您看?”他三叔的问题就像是你问一个人‘你在学校里都学了什么一样,详细谈一谈’,没个限定范围,让人无法作答,是从小学说起呢还是从昨天的作业说起?

胤祉被鄙视了。再抹一把汗,接过小太监递来的书,翻两首唐诗,提个题目让背,再翻两首宋词也让背,又抽一篇散文,还是背。接着考《四书》,学生胖只背了《论语》、《孟子》,前一篇正在深入学习,后一篇只是会背。

胤祉继续考查学习进度,这回不单是背了,还要抽一两句考意思。

学生胖开始背。心里腹诽,检查功课是他玛法和他阿玛的工作,教功课是他师傅的工作,为什么当他师傅的三叔,今天抢了玛法的活。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等胤祉要再看一看学生胖的字写得如何的时候,下课时间到了。

胤祉傻眼了,今天他汗阿玛必然要问都教了什么的,这可怎么回答?

有心拖堂吧,外面,他那个可以在这个季节拿来降温的四弟已经提前过来了。

这天,考查成果的时候,康熙的目光刺得他头皮发麻。还是他侄子给解的围:“玛法,今天三叔给孙儿温习了功课,孙儿都没觉得,这些日子都学了这么多东西了呢。”

康熙道:“弘旦,你今天的功课是把大字写上十幅,小楷写十页,去写罢。”

留下胤祉一顿耳提面命:“弘旦书读到为政篇了,你明天开始给朕用心教!”

被削了一回,胤祉发奋了,第二天的课程进行得还算顺利。直到胤祉一得意就忘形,问他侄子:“还有什么不懂的?”顿了顿,添了一句,“不单是今天教的,你有旁的不懂的也能问。”

这话颇像太子妃的教育风格,想想这是他三叔,父母口中比大伯要温和的存在,学生胖放心地问了。

胖问:“齐人有一妻一妾,却乞食为生。一家之主尚且衣食无着,他的妻妾靠什么过活?”他爹娘对于国计民生的问题非常在意,教育得孩子忧国忧民,操心大家是不是都吃得上饭。

胤祉:…

胖再问:“子路为整冠而死,他死了,不是少了一个传道的人了么?他活着,不就是不遵礼了么?到底是整冠呢还是不整?”

胤祉:…

胖又问:“小受大走为孝,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孰是孰非?”

胤祉:…

无奈的胤祉最后只好当一回暴力老师:“你只要认真听课就好了。”TT,从十五岁开始他就没在课堂上再有这种张口结舌的感觉了。汗阿玛,再让我教下去,你得给我升个亲王啊!

康熙听了回报,却是颇为得意,胤礽当然读书的时候,也是这样善于思考。诸多博学鸿儒讲烂了的题目,他都能琢磨出新意来。晚上康师傅给胖学生补课,祉老师旁听:“子路死为贤者,活则为能臣”、“究其本心,孰为孝,在乎于心不在乎于行…”

弘旦:不愧是玛法啊,懂得这样多,不像某人。

胤祉:汗阿玛,能别让我跟侄子一道听课么?

按着次序,第二个中枪的是学生胖的四叔。

胤禛是个办事认真的,让他当老师,就认真准备教案。他遇到了一个与他三哥同样的问题:不知道学生的学习程度。他比胤祉好就好在不是个书呆子,决定出几道简单的数学题考一考,一下子就知道其水平了。

踌躇满志,却在与胤祉碰面的时候看到其灰败的脸色。

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胤禛与胤祉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风格,胤祉一上课那是和风细雨,最后被学生打击成灰头土脸。胤禛上课,想着要是教侄子学东西来的,是皇父厚爱,要给学生当个榜样,他…严肃得令人发指。

弘旦之前是见过这位四叔的,四叔同学以变脸著称,上一刻还是阎王下一刻变成观音。不过对他,四叔一直都很妙曼。唔,总比三叔那个一直很和气,今天拎不清要强。笑成个可爱宝宝:“四叔好。”

胤禛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一下,又扳了起来,比进门的时候扳得还要紧些:“嗯。坐。”

弘旦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对,老实坐下去,认真望着他四叔:“四叔,今天咱们学什么?”

你玛法指了我教你算学,从今儿起,直到回銮,你的功课就归我了。”

弘旦:…不是吧?他四叔还在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把他的哀嚎压在了地平线下。乖乖点头。

“我得先知道你学到哪儿了,你在京里都学了什么了?”

还来?!哭丧着脸,你们玩儿我来了吧?

“把这几道题算一算。”胤禛也不确定,小孩子到现在学数到一百以内,做到十以内加减已经合格了吧?

咦?

接过题,不是吧?就算这个?五加七等于几?我额娘要是有四叔这么好说话就行了,她让我算五十七加七十五,本来是加七十的,因为阿玛讨厌齐世,改成七十五了…

遥远的京城,太子妃在咬笔杆,要怎么改装进水管出水管问题给她儿子算呢?比起拿奥数题教儿子的太子妃,你们简直弱暴了!

刷刷刷,学生胖很快地写完,交卷。

胤禛的眼神更冷冽了,这么快就写完,是在糊弄么?一看,答案居然是对的。眼神变得很微妙,嘴角翘了一翘:“不错。”记起自己是当老师的,又严肃了起来。

弘旦:四叔怎么怎么了?病了么?脸太累了所以发酸,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就像他刚学骑马两腿发酸,不想动一样?

胤禛想了想,又出了几道题,涉及了两位数的运算。又被解出。

胤禛干脆说:“你把你最近做的最难的一道题拿给我。”

这是一道鸡兔同笼题,回家探望额娘的时候看到的。淑嘉的书房里,摊子还没收,一张正在晾正的纸上写着:今有雉兔同笼,上有十五头,下有四十足,问雉兔各几何?

学生胖当时看得很沮丧,因为他不会。完全不知道是怎么解的,鸡和兔子就在眼前,他就不知道是几只。从此鸡和兔子就成了学生胖的心病,见到鸡和兔,就想数一数它们的头和脚。

这道题,是淑嘉拿来逗胤礽的。因为…曾经流行过一个非常BH的解题方法,不过,对于这些“古人”来说,这还是个新鲜的话题,用来增加一点夫妻点的情趣还是有用的。

现在,绝对没听过这个解题思路的学生胖他四叔很惊讶:“你知道是几只?”这是一道比较难的题目,出自《孙子算经》“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算法非常复杂。

“雉十兔五。”

“怎么算的?”他才六岁啊,神童么?

学生胖背出了他额娘给的标准答案:假设鸡和兔训练有素,吹一声哨,它们抬起一只脚,(40-15=25)。再吹一声哨,它们又抬起一只脚,(25-15=10),这时鸡都一屁股坐地上了,兔子还两只脚立着。所以,兔子有10/2=5只,鸡有15-5=10只。

胤禛:…半晌方道:“你怎么能投机取巧呢?”

“这个不就是要知道个结果么?”看了一眼他四叔的扑克脸,弘旦的语调变成了怯生生的,“还是这法子不对?”他额娘算的应该没问题啊!为了验证,他当天回房后加班加点画了十只鸡、五只兔,还数了三遍,全都合得上。他不理解算法,但是记性很好,兼之画了这么些鸡鸡兔兔的,印象深刻。

胤禛:…

作为一个爱较真的人,胤禛这一天为这一道鸡兔同笼题,算到了深夜,列了三种解法,决心把他侄子教到正途上来。你怎么可以不按牌理出牌呢?!

这一天,胤禛没用旁听康师傅的小课堂。康熙认真询问了孙子:“鸡兔同笼题,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基于他四叔的脸色非常不好,弘旦答的时候就很小心:“额娘桌子上看到的,那一天,孙儿回去看额娘,写字儿给额娘看,正好看到桌上有。孙儿看不懂,额娘说是跟阿玛算着玩儿的。”

换来康熙的一阵大笑,揉揉他的头:“明儿还是跟你四叔从头学起罢。那是你额娘跟你阿玛开玩笑呢。”

第二天准备充足的四叔登堂一讲,学生胖表示,他听不懂,之前说的方法是他额娘逗他阿玛玩的,他完全没理解,只是在背诵。最后表示,他对乘除法不在行,要求四叔教授乘除法。

胤禛再次落败:二哥二嫂,闺房之乐,有甚于算数者,咱换点儿旁的行不行?

第165章 各种搅局各种乱

在巡幸塞外而进入了草原范围内的最初几天,有幸成为侄子老师的小胖子的叔叔们无不遭受了史无前例的凶残对待。如果说三阿哥四阿哥是因为侄子本身的奇思怪想而抽搐的话,那么余下的几个权充老师的叔叔则是因为这位侄子招惹来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人物而饱受摧残。

第一个被打扰的是胤禩。

胤禩作为一个皇子,除了字写得不太好之外,其他的功课还是不错的,康熙让他教弘旦的满、蒙文字而非汉字,实在是用心良苦。

康熙觉得吧,胤禩是自己的儿子而且看起来很有点子才干,让他出身低微呢,已经有些对不起儿子了,又派他当一个收拢旗权归皇帝的开路先锋,很是辛苦了这个八儿子。对此,他要作以补偿。

小胖子,在康熙的潜意识里,那是千秋万代的继承人,让胤禩在弘旦很小的时候就跟他打好关系,等弘旦长大了,自然要对这个叔叔尊重些、维护些,这是康熙对胤禩辛苦的回报。

所以康熙派胤禩一人担当了两门课程的老师,不能说是不厚待胤禩了,从老婆到旗份到未来,全想到了。

康熙这用的是一手制衡之术,与指婚如出一辙。生母出身低些或是生母早亡的,就给指个好一点的岳家,如果自身+生母综合指数强悍些的,老婆就要再降那么一降。再综合考虑各人的能力问题,努力保持到一个平衡。算来算去,综合加起来指数最高的是太子。

胤禩目前还没想到这么深入的一层,他只是在想:怎样才能把这样差使办好,在众兄弟里显出手段来,使汗阿玛另想相看?

第一步当然是要知道弘旦已经学到了什么程序,由于待人和气,他的人缘就比较好,打听起消息来就比较容易。皇孙的学习进度,也不算是什么大秘密,大多数太监虽然不太识满蒙文字,倒是能够从师生对话中知道一二。

乐得奉承这位好说话的皇子,小太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胤禩。认命地起草自己的教案,胤禩本人是有两把刷子的,给学生胖制定的教案乃是从听说读写四个方面入手。综合他自己学习的经验,制定了为期三个月的教学计划。

正在写着的时候,八福晋听到有人说话,走了过来,正遇到小太监回去。小太监停下脚步,老实地打了个千儿:“给福晋请安。”

八福晋看了一眼帐门,笑吟吟地问:“贝勒爷叫你来有什么事儿?”她认得这个是康熙身边的太监。

太监自有其独立的八卦渠道,消息颇为灵通。小太监早先就听说过,这八福晋与寻常妇人不同,于矜持上头并不看重,性子最是爽朗,奇的是八阿哥也不管束一下,竟是由着她前后院儿地跑。

八爷都不管了,太监更不会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八阿哥被指为弘旦阿哥的师傅,要了解一下学生的学生进度是很正常的。小太监也不怕告诉八福晋:“回福晋的话,万岁爷命八爷教弘旦阿哥满蒙文字,八爷叫奴才来问一问弘旦阿哥学到哪里了。”

这事儿八福晋是知道的,眨眨眼,一挥手:“你去罢。”

小太监又一个千儿扎下去:“奴才告退了。”

八福晋的心里远没有面上表现得这么自然,今年康熙又给胤禩指了个侧室,比起给没有女人的十二、十三、十四指的侧室,给胤禩配的这一个更像是对八阿哥至今没当上父亲的抗议。

八福晋心里颇不是滋味,胤禩早有正式指下来侧室,已经让她觉得有些委屈了,如今还要再来一个。王氏被她看得很紧,防止先出个庶子来。

眼下可好,康熙送了一个就差在脑门儿上写着“这是送来给老八生孩子的”的人。八福晋已经叫人把完颜的家底查了个底朝天了,开什么玩笑?!我忙了这几天,看着王氏,可不是为了给你铺路的!

胤禩比较体谅她,这次随驾,硬是把她给带来了,成为唯一随行的皇子福晋。八福晋知道这是丈夫给她做脸,心气越发难平。给她添堵的那位至尊,又让她丈夫去教别家孩子。

孩子!八福晋握紧了拳头,她一定要好好把握好这夫妻独处的几个月,争取一索得男!八福晋总觉得自己还年轻,胤禩也还年轻,她就不信了,他们夫妇还能没有孩子!一定是好事多磨。

深吸一口气,身边的大丫头已经上前对守在胤禩帐外的太监说:“福晋过来了。”八福晋重又把笑容挂到了脸上,举步从已经被太监拉开的帐门走了进来。

“刚才看到汗阿玛那里的人出去了,你竟是在忙什么呢?”进了帐篷,八福晋又是一脸的明媚。

胤禩放下笔:“汗阿玛叫我教弘旦满蒙文字,我总要有所准备。”八福晋与小太监在外面的问答他已经听到了,现在仍是给面子地再答一回。

说到别人家的孩子了,八福晋的心紧了一紧:“他才六岁,你也不用这么辛苦。”慢慢走上前来,捧了茶,放到胤禩手边。

胤禩含笑接了:“六岁的孩子可不简单,”老婆来了,计划是暂做不成了,胤禩遗憾地放下了手中的笔,“要是旁的,也就随便教教了,他…满文是苏麻妈妈教的,蒙文是行走于宁寿宫必得会的。”

八福晋愣了愣:“这个我先前也知道了,竟没想到…”会造成大家的困扰,险些想咬一咬指甲了,“我只道是他额娘想跟苏麻妈妈走得些,没想到没想到。”

胤禩也严肃了起来:“是这样么?”拍了拍巴掌,他的太监就上前来:“贝勒爷。”

“你去,反我那个红木匣子拿来…”猛然想起,那个匣子没有带,“罢了,你下去罢。”

八福晋免不了一问:“匣子又怎么了?”

胤禩的面容在光线略显不足的帐篷里忽明忽暗地:“那里头是我想法儿寻的几页弘旦写的字儿,想拿来琢磨琢磨,”伸手揉了揉眉心,“我竟比旁人少看了两步棋呢。”失笑一声,复对八福晋道:“弘旦在汗阿玛跟前也养了些时日了,断不能小瞧了他去。旁的不说,单看他前几天与蒙古人的对答,就知道这孩子年纪虽小,却不是俗物。”

这一点八福晋也是赞同的:“他要是不好,汗阿玛也不会叫你们兄弟几个来教了。汗阿玛真是疼他!叫几个叔叔围着他转,显是极为上心,能叫汗阿玛这般为他着想,当然不差。”

“那就更要用心教了,他可以与汗阿玛朝夕相对的。前先汗阿玛看得百般好,要是几个月教下来功课不好,他没事儿,我可得吃瓜落。”遇到学生日日与教导主任碰面的情况,老师也只能甘拜下风了。

“你也不用太在意,他总是想学好的。”八福晋安慰一句,看着丈夫的意思,今天居然是要备课了,要是这三四个月让这件差使把胤禩的业余时间给占据了,她还混个什么呀?

胤禩要与随扈大臣打好关系,要与外藩王爷联络感情就已经够忙的了,留给夫妻之间的和谐时间已经很少,再添上一样日日备课来占用时间?照这么下去,就算胤禩没有小老婆,她也很难怀孕啊。过了这几个月,回到京里胤禩就要纳侧,又是一桩麻烦!

夫荣妻贵,丈夫是根本,做一个贤内助,为了丈夫添一把助力是八福晋愿意做的。八福晋不想拖丈夫的后腿,可你要她帮着丈夫建功立业,自己却因此而可能耽误了生孩子,然后丈夫再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占有了你付出辛苦所建立的大好基业,真是圣人也要发怒。什么狗屁倒灶的“顾全大局”,顾的是谁的大局?谁又是该被牺牲的?家业小一点还是自己的,与家业大了却成了别人的,哪一个更划算?

八福晋打起了小算盘,她的月事快到了,这几天胤禩忙得更晚,她也要陪着。狠了狠心,如果白天的时候他闲着,她也可以…等有了身孕,再加把劲支持丈夫上进也不迟呢。耽误他的这几个月,她有信心给他补回来!

在此之前,一路上,这两口子也不是夜夜和谐的。那时候八福晋还没受到刺激,现在却认为需要增加夫妻相处的河蟹时间,在胤禩更加忙的时候要来掺上一脚了。

胤禩还不知道妻子已经打定主意让他按时交公粮,他知道侄子已经学会了简单的国语读写,而蒙语说起来很流利写起来有些不足。胤禩的计划是这样的,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不能把重点先放到蒙语上,还是国语比较重要。根据重要性的不同,加以区别对待。

其时科考,汉人重文章,满人重翻译,由此可知其侧重点。胤禩计划,以国语为重,把历年旗人翻译里的优秀作品拿出来教侄子。

“嗳,你说这样行不行?”

听到胤禩的这一声询问,八福晋惊了一下:“你说行就行。哎,三哥、四哥那里是怎么说的?”

胤禩想了一下道:“他们与我教的不一样,我也打发人去问了,都说没想好。”

八福晋又出一主意:“明儿他们的课在前头,你先打发人打听一下儿,也好知道这学生怎么样,”走得更近一点儿,给丈夫揉肩膀,“你现在这样也是闭门造车呢,想好个大概,看明天他们教得如何,再定怎么教,如何?”

“唔,好,”笑着拉着妻子的手,一时柔情蜜意,“有你在,我省了多少心。”

八福晋俯身,对着他的耳朵吹气:“那你要怎么谢我?”

河蟹河蟹河蟹…

第二天,胤禩一夜河蟹,神清气爽,如妻子建议的那样派人去偷听讲课,他自己呆在帐篷里随时准备换教案。

小太监飞奔而来:“贝勒爷,打听到了。”妈呀,幸亏住得近,不然得跑死!

“怎么说?”

小太监一五一十地把三阿哥、四阿哥早上的遭遇报告了出来。

胤禩听完后,挥退了小太监,这才冲进内定趴到床上翻滚狂笑。笑声引来了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八福晋:“什么事儿笑成这样?”

胤禩笑意不减,侧卧床上,一手支头,一手对着八福晋轻招:“来来来。”八福晋走上前,坐在床沿,抓着他的手,又摸他的光脑门儿:“怎么?”

“老三老四吃瘪了…”把这两人的遭遇背了一回。

夫妇二人对两个哥哥抱以极大的鄙视,事先情报都不收集好,还当老师呢。照你们这个循序渐进的方法,能有个什么成果?你们俩满打满算也就教他这么三、四个月的光景,还要分各个科目来进行,期间还要穿插着汗阿玛把这胖墩儿拿出去显摆的时间,按部就班地来,能够教他多少知识?

一时之间,胤禩就改了主意了,他要教小胖子最好显摆的东西:蒙语。现在主要是跟蒙古人打交道,最容易在日常生活中展现学习成果。至于国语,只要让他不要拉下功课就行。胤禩想明白了,就就去康熙汇报。

事实证明,这个方针是极其正确的。此举正中康熙下怀,得到了康熙的认同:“国语也不要丢下了。”完全没有反对胤禩的主要思路。

胤禩从康熙那里出来,有了底气,直奔隔壁小胖的帐篷。也是装模作样地检查一下学生的进度,被心里翻白眼的小胖鄙视了一把:这些叔叔怎么都是一个样儿?

经过两场考试,已经摸到老师套路的小胖子化身油条胖,一声不坑地从桌子上抽课业本子。满语的、蒙语的、抄写本子、翻译本子…

“八叔,都在这里了,您看吧!”别再考我了。

胤禩:…这是被鄙视了么?

他的情商比哥哥们都高,很快调整了状态,翻完作业本,快速作一评估,开始讲课。情商高是有好处的,比起哥哥们,胤禩的课程也教得很顺利。晚间康熙考查功课,给予师生双方高度赞扬。

胤禩正在欣喜间,康熙又派给了他一项新任务:“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亦随驾而来,他们的蒙语不如汉语、国语,你教蒙语有一套,把他们一起教了吧!”

胤禩接到重任,只觉得康熙对他器重,不器重的人是不会派差使的,事实上也是如此。但是现实很残酷!胤禑生于康熙三十二年,胤禄生于康熙三十四年,一个十岁一个七岁,加上一个六岁的弘旦,功课都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最好的反而是弘旦,因为日日用得到蒙语,语言这东西想学得好除了天赋还要锻炼。胤禑稍差,胤禄垫底!三个学生,三种进度。

胤禩读书的时候只看师傅们忙里忙外、焦头烂额,还抿嘴一笑,现在轮到自己了,方觉得当皇家的老师真是不容易!再不容易也要咬牙坚持。胤禑、胤禄之母王嫔,极得康熙喜爱,这枕头风的功力不是一般二般的,国家大事她插不上嘴,为自己儿子抱个委屈还是能做到的。

接着,他的妻子也给他添了一项任务。从来不哭的八福晋哭了,看到一堆正太,她想要个孩子。

胤禩两跟两头烧的蜡烛,苦难的四个月有期徒刑开始了。天天盼着第二天就有老婆怀孕的好消息,结果等来了老婆的月事。不但八福晋想哭,胤禩也想哭了。

自打他教了胖学生,就引来了两个蒙语不好的弟弟与一个想孩子的老婆搅局,塞上凉风也吹不走八阿哥的郁闷。

胤禩算是幸运的了,他要面对的是老婆和弟弟,都还在他能应付的范围内。他的两个弟弟,胤祥和胤祯,要面对的却是流氓。

骑射课在下午,两人有更多的时间商讨教案。商讨之前,胤祥还要劝一劝闹别扭的胤祯:“四哥也是为了咱们好。”

“哼!难道我还不晓事?他犯得着冷着脸来‘提醒’我?”胤祯颇为不知愁。

胤祥叹气,在这宫里,有个四哥那样的好哥哥,样样提醒着,真的是很难得的。看一眼生气的胤祯,甭管四哥是冷着脸还是冰着脸,都是善意的好不好?

头一天晚上,备课备到一半,胤禛觉得心神不宁,放下笔,数学老师去找体育老师们。

胤祯头回当老师,兴头很足:“咱们还是照着平日的顺序给弘旦上课怎么样?也不知道他能开几石弓了…”

几石…“十四弟,弘旦那年纪,甭管几石的弓,他都吃力。”

“唉”

数学老师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两个弟弟给哥哥让坐,做哥哥得也不客气,想到明天课程的严肃性,板着脸:“你们在商议明天怎么教?”

靠!摆一张阎王脸你给谁看啊?胤祯想炸毛,胤祥已经说了:“是。”

抽空来关心弟弟的胤禛耳提面命:“那个是太子的儿子,你们要小心一点,骑射不比坐着的功课,有些危险。不要带他到危险的地方跑马,”严厉地看一眼同母的弟弟,“尤其是你,要稳重些,稍有疏忽,可不是闹着玩的!”

从本质上来说,胤禛是在关心胤祯,怕他闯祸受罚。从效果上来说,不是所有掩藏在严厉面具下的关心都能够被人体会的,尤其在双方没有学会“心有灵犀”技能的时候。

胤祯的叛逆心理更强了,胤祥在中间拼命和稀泥:“谢四哥提醒,我们知道了。四哥明儿也要教算学罢?”

硬生生转移了话题。反正胤祯跟胤禛见面,越来越火暴,胤禛对弟弟的无礼也麻木了,看胤祥像是领会了,也就不与胤祯纠缠:“我准备到一半儿,想起来明天你们也要教弘旦,过来说一声儿”斜一眼胤祯又注目胤祥,“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也得回去了。”

胤祥拉着胤祯把胤禛送走,回来继续讨论。胤祯不是不知道利害关系,只是不喜欢胤禛的态度:“十三哥,难道我老十四是个不讲理的娃娃?好好说的话,只要对的,我哪里不听了?”

接着两人就礼貌与道理的关系展开了深入的探讨,直到要睡觉了,才发现:课还没备。

第二天起来,胤祥认命地先安抚弟弟顺便为四哥开脱,未果。

看时间不早了,胤祥只好问:“我只问你,是不是要不让弘旦出危险?”

“那是当然,”胤祯诧异地道,“那是咱们侄子,没事儿谁逗他出事儿啊?”

“那不结了?!快着点儿,去清点一下箭,问一问弘旦用什么样的弓箭,能射多远的靶子!到现在也只能准备这些了,”一手拉着胤祯的袖子,一手指天,“看太阳都到哪里了!”

与文化课呆在帐篷里不同,体育课是在露天加以展示的。事先有清场,却不妨碍众人想方设法地围观。围场的守卫们光明正大地看,蒙古人假作不认识路迷路地看,从御帐里出来的人假装顺路打酱油地看。

两位阿哥自己是不怕人看的,却不知道侄子的学习进度,会不会丢他们这两个新老师的脸,是以有些紧张。看一看旁边站着的另一个人,心里有了些底气。这人总不会看着自己外甥出丑的,总会出手帮一帮的。

庆德是提前到的,大妹淑娴家的孩子他是常见的,偏偏关系最好的淑嘉的儿子,他只能在宫里打个照面就走过,话都说不上几句。得了康熙的允许,可以多与外甥接触,他当然要不遗余力地利用好有限的时间,摸摸外甥的底,建立良好的关系。

见胤祥胤祯望过来,庆德露齿一笑:“十三爷、十四爷。”两人胡乱点头,眼中难掩兴奋。

小太监奔来回报:“弘旦阿哥过来了。”

有弘旦这个学生,老师还是挺幸福的,他思维发散归发散,但是成绩总是不会让老师丢脸的,对老师也是十分恭敬的。穿着小箭袖,背着小弓,拱手为礼:“侄儿给十三叔、十四叔请安。”

咳嗽一声,胤祥道:“今天还有你舅舅掠阵,你来见过他。”

弘旦是抱拳一礼:“舅舅。”因与庆德有一段距离,身高的差距就显得不那么明显,使得弘旦不需要把头仰得太厉害就能看到他二舅。他心目中能擒葛尔丹的英雄,他额娘口中的好人。

庆德一身戎装,双目有神,脸上和气的微笑,看起来真是个好人。弘旦忍不住又好奇地看了看他的打扮,在宫里,待卫的衣着都是一个样儿,显不出来。现在这一身,配上挺拔的身姿,还真有几分将气。

好人庆德兄也在打量他外甥,精精神神的一只小胖子,从脸上依稀能够看出一点妹妹的影子。庆德心情大好:“阿哥好。”据其消息网传来的消息,他外甥已经刮了三个阿哥了,是个不会吃亏的主儿。

联系到妹妹,从小到大,她都没吃过亏,还很会坑人。可怜的太子到现在还被困在她的五指山里,儿子都六岁了,没添一个小老婆也没再蹦出一个庶子来。庆德在考虑,目前是自保呢自保呢还是自保呢?

最后决定,自保!

由于自保决定的作出,庆德只在一边看戏兼注意外甥的人身安全。需要注意人身安全的是其他人,武器握在小胖子手上呢。

胤祥与胤祯一对眼,脾气有些纵惯的胤祯基本礼数还是有的,以眼神示意胤祥先说。胤祥准备的开场白是这样的:“你刚到这里,咱们先从简单的开始练,上手了,再练难的。先不跑马,先射箭。你先前都学了什么了?”

他还没开口,他侄子已经说话了:“十三叔、十四叔,侄儿在京里刚学会骑马,一路上跟着玛法跑了几天,能小跑了。能射十五步远的靶子,十箭七中,其中两箭能到靶心,侄儿用的弓已经带了来了,叔叔们要查侄儿的功课,侄儿可以先射两箭。”

叔叔们一定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问的问题都一样!

胤祥话没出口先被噎:“啊,那好,”胳膊肘拐了胤祯一下,“那先这样?”

胤祯眼睛滴溜溜一转,转到庆德身上:“你说呢?”

庆德谦虚地道:“两位阿哥是万岁钦点的师傅,奴才只是来打下手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知道,这孩子惹不得。

打牌被截胡的两个阿哥只好让移靶子,看侄子动手。

有了个开始,下面就好办多了。体育课是副课自有其道理,新鲜内容有限,更多的时候是在练习。

胤祥道:“先放十五步。”打了个手势,看到手势的人会意,在不到十五步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胤祥知道,宫里教授这些武艺的时候,多少会有些水份的,阿哥们的武艺,要打个八折来看才行。比如说,他汗阿玛再英明神武,也不可能一挥衣袖就把一排强壮的侍卫统统推倒,但是…侍卫们当时真的倒了。为免小胖子的数据有水份,大庭广众之下弄得不好看,胤祥已经吩咐过作个弊了。

小胖同学总共射了二十箭,都没有脱靶的。十三、十四心道,教个学生也不难嘛!心思又热了起来,看弘旦这个样子,都与有荣焉,是不是可以试着把箭靶往后移一移?还是换一张硬一点的弓?

一刻钟后,两个新任老师的热心思遇上了消防水龙头通水的那一种。由于学生的舅舅还在一旁,招来了另一个他们要叫舅舅的人鄂伦岱。搅局的人来了。

鄂伦岱最能玩到一起的人是庆德,到了草原上,两人四下撒欢。射鸟射兔烤牛烤羊,带着侍卫打群架,跟蒙古王爷玩赌博。日子过得舒畅无比的时候,一道晴天霹雳劈了下来庆德被点了皇差,他就只能自己玩。

自己玩多没趣啊,怎么着也得拉着些人一起玩儿。侍卫们像是一群可怜的黄花闺女遇上了色狼,就差四散奔逃了。鄂伦岱喜欢玩一些出格的游戏,康熙不收拾他,就只有通过收拾他的同好们来敲打他。不少人都是当了出气筒、替罪羊。好容易老国舅跟小国舅搭上伙了,大家解脱了,结果小国舅工作去了。

大家快跑啊!

国舅爷,那什么,皇上说了,不要四下惹事,民族和谐很重要,不要乱踏蒙古人的营地啊喂!

鄂伦岱居然要带着他们与蒙古人玩摔跤!玩你个大头啊!咱们是新补来的,本来阿玛要我去部里从笔帖式干起混资历玩的,咱是斯文人啊!蒙古人也想吐血,皇帝都要忍让的人来踢馆了…

内有一个台吉脑筋转得最快:“我们也想见识一下大清勇士的威风,只是我带来最好的一个摔跤手去看热闹了。”

“热闹?”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鄂伦岱很不信,“有热闹我早就去看了,也不会无聊地来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