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鲁特氏厉声道:“回来!”

庆德站住了脚,老实听训。

“你玛法的大事,不许闹笑话儿!我也瞧那个婢子不顺眼,却不会自降身份,你懂不懂?”

庆德闷闷地应了。

红袖就更要等消息了。

鄂伦岱与隆科多有关系也不是特别好,以鄂伦岱同学的等级观念,隆科多是跟他一国的。但是你不要忘了,鄂伦岱对于法海那是相当地鄙视!法海的生母乃是佟国纲家的侍婢,不知道怎么跟佟国纲生了个儿子,结果呢?不但不是母以子贵,反而是子以母贱。法海生母死后,当家的鄂伦岱愣是没让人家进祖坟!

挽袖子,太丢人了!里面还杂着庆德同学委屈得想哭的大脸!

鄂伦岱策马狂奔,在半道上截住了他叔叔和堂弟家的车队!

佟国维很生气,这个侄子原就不着调,现在更是无法无天了:“你这是做什么?大街上不够丢人的!”他与隆科多都是骑马,女眷是乘车,公公与儿媳妇要避嫌,他还不知道儿媳妇已经换人做了。

鄂伦岱一咧嘴:“叔,我跟兄弟说句话。”

纵马上前,三个男人一台戏。

隆科多还在不以为然呢,鄂伦岱更火了:“小子,你媳妇不是腿断了么?怎么能出门儿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呐!”

隆科多脸上不自在了。佟国维年纪大了一些,但是换算过来却正是三百年后说的“政治家的黄金年龄”的尾巴上,马上抓住了重点:“有什么不妥?快说!”

鄂伦岱再犯浑,家族的面子也还是要的,咬牙切齿:“这小子!叔,我这么说吧,要叫个人进去看,是断了腿的,我给她赔不是,要是两条腿好好的,我就把那两条都打折了!”

隆科多低吼一声:“你敢?”

“你什么时候这么疼老婆了?你疼的不是那个不三不四?”

行了,佟国维明白了!

抖着手差点儿抽飞了隆科多:“叫她回去!少丢人现眼!”策马过去,到了妻子车边小声说着什么。

佟家老太太赫舍里氏是很高兴的,她不想带四儿出来,但是隆科多说了:“您跟阿玛说了不带她也成,我叫她单去,儿子大小也有个顶戴,贴子上写儿子的内人也够能见人了。她总是为儿子生儿育女的,这点面子总要有的。不然您孙子也没脸面不是?”

现在半道上露馅儿了,赫舍里氏只有高兴的。低声说了,佟国维看看四下,已经有一些酱油党在围观了,只能暂且按下火气:“把人送回去。你叫她回去还是我送她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隆科多气结,却不敢当众忤逆父亲,到了四儿车边,伏低做小,四儿在车里抽抽噎噎,隆科多心都要被她哭碎了。再哄道:“你别哭,终有一天我叫你扬眉吐气。”

鄂伦岱冷笑,亲眼看着佟国维吩咐心腹押车走人,才上前与佟国维同行,落后半个马头,老鄂一副流氓相:“叔,兄弟年纪小,随兴一点儿也就罢了,别出来丢人就行了。这要不是我知道得早,后头的事儿传不到前头,您要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要扫多少人的脸。”

佟国维刚刚觉得这个侄子是比儿子靠谱的,现在又收回了前言。

一场吊唁很顺利,虽然佟家人的表情怪了一些,佟国维是铁青着脸、鄂伦岱是歪斜着眼、隆科多是嘟噜着嘴,好歹,都没有笑场。内里佟老太太面有愧色,西鲁特氏见四儿没来,放下心来,又同情起佟老太太来了,儿子不要有太大出息,别抽风就行啊!

听完红袖的表述,几人都咋舌:“竟有这样的事儿?”

红袖冷笑:“看到他们家人走了我才回来的,我大奶奶跟我说话,这样的事情,还不止一回呢!也就王爷家里隆国舅不敢闹,旁的,哪怕是一二品的诰命呢,他都能叫小老婆待客。”

诰命回家一定加倍重申家规,狠压小老婆。

秀妞道:“既然事情已经结了,且不要告诉主子了。”

紫裳道:“那是,老爷与三位爷要丁忧,也没心情凑那个热闹,正好了。”

一切等咱们过了难关腾出手来再说吧。

若干年后,太子妃知道了内情之后下此评语:“咒人的大阿哥是出生的时候上帝忘了给他的脑袋里灌浆,犯抽的隆科多出生的时候上帝倒是记得给他灌了,可惜,灌的是豆浆!”

此评语内部流传,内部到除了太子妃没人知道。

豆浆,你躺着也中枪。

第172章 意想不到的变化

十月里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冲击着大家的神经,有些人因为丧事而懊恼,有些人则因为后续的事情而兴奋。

兴奋也分很多种,红袖这样的,忙着不许大家告诉太子妃一些让人不高兴的消息,是精神紧张的兴奋法。胤礽接二连三受打击,束手束脚动弹不得,把自己的困境想了一回又一回,是破罐子破摔的兴奋法。而如胤禔这样,想趁着太子放假,赶紧多捞点好处的,又是另一种兴奋法了。

红袖与紫裳等商议,反正太子妃惯用的就是她们几个,平日里不是你在身边就是我在身边,大家看紧了,最近这一个月不要让太子妃听到惹人生气的话就好。

紫裳道:“这两天是大阿哥的事儿,人杂乱些,咱们多上些心。过了这两天,还如以前不就成了?”

秀妞见过西鲁特氏几回,了解虽不深却知道那是个知道轻重的老太太:“这一回,家里太太怕是不能过来陪主子了,咱们倒是真要多费点子心。”

三人开完小会,又去请了赵国士等有头有脸的大太监来密议。赵国士一口答应:“这些我们也明白,外头的事儿交给我们罢,内里的,还要你们多多费心。”统一战线初步成立。

这些人里,陪嫁进来的,家里人都有了好安排;太监们的后路也都被安排好了,太子妃管家,安排他们在外头铺子里或多或少领了一份子红利,未必很显眼,却是长久;至如秀妞等人,太子妃又是另一种安排的方法。

到了明年,又是一年一度的小选,小满的妹子恰在其列,然而小满家中只有姐妹并无兄弟,父母在家着实令人担心。太子妃已经许诺,明年的时候会跟佟贵妃打声招呼,让小满的妹子落选回家照顾父母等出嫁,或者干脆招个上门女婿。

这些安排都是长久之利,安稳,却有一个前提条件:太子妃一切顺利。最妙的是这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暗示,比起一下子给你一座庄子,这样细水长流的做法更显得恩泽无时不在,浸润生活。

这样的做法之下,何人不愿效力呢?

胤礽这里,并没有亲自跟进弘暘丧事的全体流程,他的工作重点不在这里。康熙给了他两天假,说是让他休息,其实休息不了。一共两天假,头一天是要与许多安慰他的人周旋,又遇上妻子昏(睡?)倒。

第二天,就要准备发引的事,他可以只在重要时刻露一露面,却不能不出来表个态。在这一天,他还要写个报告这两天假期相关事宜的折子,好在第三天销假上班的时候递给康熙。

忙!皇太子是真的忙!

更让他惆怅的是,张英与熊赐履联袂而来。论起渊源,他们当过胤礽的老师;论情份,两人都管过詹事府;论延续,两人又做了已经不显很胖的学生胖的老师。在诸皇子安慰完毕功成身退之后,听说这两位过来了,胤礽又重起相迎。

两人面色凝重。

对于经历过诸多风雨的两人,孩子夭折这种事情,可以理解又不认为过于严重太子还有三个儿子,而且个个健康。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两人一人一句:“太子节哀。”之后,就劝胤礽宽心,把目光放长远。

胤礽心里有些惭愧,他现在的目光确实放得长远来的,连全心哀悼一下夭折的儿子都不能做到。

张、熊二人对望一眼,终于,张英开口道:“我们这次来,是有件事情要与太子商议的。”

胤礽道:“师傅请说。”

张英显是已经找过腹稿了的:“前大学士张玉书丁忧回籍,如今算着已经除服了,皇上有心叫他回来继续当差,还是做大学士。”

胤礽条理清楚地开始算账:“除去上个月致休的王熙,如今大学士满有伊桑阿、马齐,汉有吴琠与两位师傅,共有五人。他一来,就是六个了。”

熊赐履道:“正是,向来少有六大学士并存,纵有,圣上也会很快叫它变成五个。”

大学士里,一个领班的、四个协作的,是近来形成的惯例。张玉书回来了,原有的五个人里面就得有一个人退让。这样的人员操作涉及到方方面面,一个是满汉之间的潜规则:满汉官员人数比,不能达到一比一,或者是满多于汉,也不能少得明显。五人里面,必须保证有两个满臣。

胤礽很快想通了其中关窍。

“难道只能是两位师傅退其一?”张玉书与吴琠、熊赐履都是顺治年间的进士,而张英是康熙年间的进士,论起来是张英更年轻,而熊赐履与张玉书、吴琠仿佛,这两人怎么就确定是他们要退呢?

张英道:“殿下,臣,已经写好了乞退的折子了。”

嘎?胤礽还以为哪怕要退也是熊赐履退呢。

“臣一向体弱多病,如今年齿渐长,更加力不从心。臣领的是拟旨的差使,稍有不慎,反易生事端。”

胤礽还在消化这个消息。他岳父家停薪不留职了,他师傅也要退休?

熊赐履道:“太子勿忧,这…也不算是件坏事。”

张英接着熊赐履的话头往下说:“张玉书也是太子相熟之人,为人中平执正,避权势,门无杂宾,从容密勿。”不偏袒别人就是太子的胜利。

熊赐履对此倒是表示赞同,只要不再把明珠啊、索额图啊这样的人物弄进来,朝廷的风浪就会小很多。中平执正?什么是正?在太子和大阿哥间,只要是正了,就会平,就必须离太子近一点。

张英的折子都已经写了,过来告诉太子一声,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以张英的性子,没有得到康熙允许前,是很难从他的嘴巴里撬到什么内幕的。他肯来,就表示事情已成定局。

胤礽能做的就只有接受事实而已,他也老实接受了。

熊赐履安慰他道:“如今圣上行事毋求稳妥,张玉书正是这样的性子,您又不是没知道他,是无须担心有人兴风作浪的。稳得住。”

谁都没有提到大阿哥,却已经商议好对策了。

对策就是:接受事情,继续蛰服。有人要闹,随他去了。

送走了这两位,又来了如伊桑阿这样与太子接触得比较多一点的大臣,不多会儿心裕也来了还带来了索额图的慰问。

胤礽应付完这些人,脑子里还是嗡嗡的。刚想躺下歇一歇,后面传来消息,太子妃昏倒了。

又是一通忙。

精神紧张了许久,在淑嘉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淑嘉一觉睡得正好,醒来时天色已晚,胤礽还超级像鬼魂似的坐床沿儿上看她,吓得她差点儿直接把孩子给生出来。

“我…”转头看看屋子,“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

胤礽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申时二刻了,你觉着怎么样?”

“挺好的。”真的,人要睡饱了,就会有精神,觉得什么困难都不显得难。要是悃疯了,连别人说一句‘你笨蛋’都要暴跳如雷。

胤礽不敢放心:“御医来看过了,说你是郁结于心、又操劳过度所致。有什么难过的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哭一哭,就会好些。”

这时候跟他争辩只会显得像在一直宣称自己没醉的酒鬼。淑嘉清醒地转移了话题:“你用过饭了没有?”

里面的响动已经惊动了外面的人,来换班的巧儿伸头看了一下,又缩头出去招呼人侍侯太子妃洗漱、往小厨房里传膳了。

洗漱、吃饭,进行得寂静无声。胤礽又无声地暗示,把药拿来。淑嘉又灌了一碗药。胤礽仍不放心:“明天弘暘走,你,不要远送了。睡吧,不要想太多。”

不远送,就是可以看着孩子抬出去,也成:“好。”

胤礽放松了,睡得很是香甜,淑嘉白天睡太久,结果失眠,瞪着胤礽的侧脸,她差点忍不住要把人踹起来聊天!

第二天,东宫的人都起了个大早。这一天,是弘暘出殡的日子。葬地离宫城很远,胤礽骑马、弘晰、弘旦亦骑马紧随其后,淑嘉带着弘曈坐车,后面跟着李甲氏与李佳氏的车。

女眷们送出宫门就转了回来,胤礽带着两个儿子,直送出城方折回来。剩下的路程,就由有关部门来善后了。

回到东宫,皇太后那里安慰的人又到,主要是看望太子妃,昨天的事情没人敢跟老太太说。越近预产期,又频传凶讯,皇太后下令让太子妃暂停请安,把自己的事情捋清楚了再说。

淑嘉每日仍命宫中心腹带着二胖去宁寿宫里问安,皇太后亦遣人答复。今天派去的人是秀妞,皇太后听说太子夫妇亲送弘暘还把弘曈也带上了,又有些不放心,故而额外添了些慰问。

淑嘉慢慢地挪回屋里,赏了座儿:“有劳皇太后过问。”又问了皇太后心情如何、说刚从外面回来明天就送弘曈去给皇太后看一类的话,才放他们走。

绿衽客气地送人出了东宫,淑嘉对李甲氏和李佳氏道:“这几天你们也辛苦了,都去歇着罢。”

两人默默无语地福身一礼,又默默地退了回去。这几天真是折腾得狠了,个个面无人色,步履踉跄。

红袖给淑嘉除了外套:“主子也去歪歪罢,太子爷和阿哥们还有一阵子才能回来呢。”

淑嘉一直睡得迷迷糊糊,恍忽间听到外间有人说:“太子爷和阿哥们到了。”她又挣扎着起来。

从他们的脸上,也能看出疲惫的痕迹。淑嘉不过问几句路上如何的话,就说:“你们也歇去罢,明儿还有正事要做呢。”

胤礽动动嘴唇,最后还吐出一句:“都歇去罢。”

这几天谁都累。淑嘉临睡前叫来青祍:“把那本册子拿来,添上弘暘的忌日。逢周年提醒一声儿。”

等到个个睡饱了,重新洗漱了,吃饱了饭,该复习功课的复习功课,该写报告的写报告,该休息的休息,该当布景板的当布景板,再没一个人提起过弘暘。

对大家来说,一件事情过去了,以后提起来的时候或许还会有遗憾,心上的伤痕却已经愈合、淡去。

死了的已经死了,活着的还得活着。

在前途多险阻后退是深渊的情况下,根本不会留给人什么怀念的时间。

次日一早,上班的、上学的都早早起身,怀孕有特权的醒了却不必去宁寿宫请安。送走了丈夫、儿子,淑嘉还得应付御医。御医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堆,总结起来就俩字儿:“静养。”

淑嘉左看看右看看,得,养吧,严格说起来她身上还带着孝呢,去别人那里也不太相宜。虽然沉闷了些,看书没十分钟就要被打断,因为会伤眼睛,做题没拉开架势,就被拦住,因为伤神。

淑嘉只能zzzzzz~

相较于淑嘉,胤礽的日子就刺激得多了。皇太子头一回在现实世界体验到了什么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早上,他送儿子去乾清宫,康熙刚起身。

洗完脸之后的康熙精神很好,慰问了儿子与孙子,又问弘旦:“功课有没有拉下呀?”

弘旦道:“孙儿温习过了。”

康熙拍拍他的小脑袋:“那就去读书罢。”

朝臣们还没来,康熙先跟太子开碰头会。冬季天短,这会儿屋里还须点着灯,烛火下两人的秘密会晤显得很是阴森。

康熙让胤礽坐下:“这两天你没来,朕把一些事情说给你听,不致等会儿有疑问。”

这正是胤礽想要知道的。

“张英以老病乞退,朕已准了。张玉书已除服,正在来京的路上,他正顶张英的缺。调陕西巡抚齐世武为甘肃巡抚,升陕西布政使鄂海、为陕西巡抚。冬至日,将祀天于圜丘你去行礼。朕将诣陵,你与朕同去。”

这些都是好消息的范畴。

接着,坏消息来了!

石文炳原是从兵部尚书变成了户部尚书,现在这个职位空了出来康熙把它交给了阿灵阿。靠挖!阿灵阿是个极品啊。此人是老十的舅舅,在老十的额娘贵妃薨后,举家在殡所持丧。这边儿办着贵妃的丧事,那边儿他因为与他哥哥法喀素不睦,欲致之死,播蜚语诬法喀。

康熙狠罚了他一回,后因种种原因不得不妥协,又启用了他。

不知道他能在这个位置上呆多呆,但是,如果户部尚书是他,即使康熙突然决定夺情,让石文炳重新上班,石文炳回来也很难顶他下去。户部变成人家的了,皇太子想挠墙。

还有富达礼的副都统改由八福晋的另一个舅舅被削了爵的岳希,算是让他领份工资补贴家用。

而庆德身上的御前侍卫,最后便宜了隆科多年仅十六岁的儿子岳兴阿。

消息不好,因为顶上来的人没一个是太子系的。又不很坏,胤礽仿佛受虐狂一样,满脑子只有一个疑问:怎么老大一件好事也没争上?这三个差使都很不错,抢不到前两个,他也应该抢到最后一个不是?

因为胤禔要说服的人是康熙啊!

不算观音保,他那个缺只要领侍卫内大臣同意,就能补上,不必惊动康熙。石家另外三个缺都很重要,石文炳那个不必说,富达礼这个可是涉及到旗务的,而庆德的缺是在御前,既关系到皇帝的安全,又能为自己在皇帝那里留印象,为未来升迁铺路。

整个清朝,很多旗人官员,因为在宫里当过侍卫,升迁都会很快,因为皇帝对他们更熟悉些。尤其是御前御卫,可以说是当朝的中央党校,学员还是发薪水有职称前途无限好的那种。

这三个职位康熙怎么能够不重视、不警觉呢?举凡这样的差事,康熙都会很认真参详的。哪个位置用什么样的人,他自有自己的一番考量,老虎嘴里夺食,有那么容易么?

世人最恨挖墙角,遇到这种事情,轻则吐口水、画圈圈,重则上演全武行。如果你挖的是皇帝的墙角,他绝对有能力做到更多,比如召唤一群人吐你口水画你圈圈乃至群P了你。

在太子放假的这两天里,大阿哥上蹿下跳就为争这肥缺。户部尚书自不用说,底下的冰敬炭敬名单里,他是在第一批次的,往下面拨发的银子,也要他说了算,管钱袋子的人是最丰盈的。副都统还次一点,但是御前侍卫就是个一步登天的好去处。大福晋的娘家在镶黄旗,娘家人正在入选之列。

到东宫安慰完太子,直郡王连自己的差使都没功夫去管,他直奔明珠家去了。揆叙与弟弟揆方都上班去的,容若之子新近也得了功名同样需要应卯,胤禔直奔明珠而去。

明珠自索额图退后就开始思退了,碍于他是明党的创立者与精神领袖,而康熙当年打击他的力度只是有力却称不上强劲,很多余党还在。明珠的儿子揆叙、揆方都还混得不错,很是惹眼,明珠这条退隐之路走得颇为辛苦。

索额图也是退了,但是他退得极为彻底,党羽剪秃了,士气打没了,儿孙老实了,太子也没怎么上门。更显出直郡王拖后腿的本事来了,他老人家有事没事就要来兜两圈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两人依然勾结在一起对付太子似的。

明珠精明了一世,没想到最后被胤禔拖了一回后腿!

康熙不介意大臣们意见不合,有不同意见就讨论嘛,但是他很烦大臣结党,这一点明珠很早就领教到了。然而比起结党,更让康熙不能容忍的是:染指皇位!

明珠的原意是在与索额图的争斗中不要落败,为此不得不扶一个大阿哥来对抗拥有太子的索额图。弄到最后,党争与夺嫡纠缠到了一起,拧成一根大麻花,拆也拆不开。

也是因为有这党争作掩饰,才让康熙对夺嫡的事情装聋作哑,把怨气发到党争上。现在索额图退了,明珠要再不退,那就是摆明了告诉康熙:我就是要扶大阿哥上位争一个拥立之功!

那不是洗白索额图么?索额图干得对啊,他有先见之明,早早地认识到了明珠的险恶用心,忠心辅佐太子,虽然手段次了点儿,但是本心是好的。OVER。

明珠也就可以GAMEOVER了。

所以明珠一直龟缩在家里,也就去赴一赴佟国维的寿宴、喝喝鄂伦岱妹子的喜酒,旁的事是一概不管。

今天看到胤禔又来了,他真想吐血。

明珠自胤禔登门,大概就猜出他是干什么的来了。不外是石文炳等人丁忧,让明珠给想办法把这些缺给弄了来么?

明珠看胤禔,头上是熏貂二层金龙顶朝冠,十颗东珠顶上立着颗红宝石,因为帽子主人一路狂奔的缘故,珠子和宝石似乎在微微地晃地。绣五爪金龙的四团龙褂、金黄锻里紫貂端罩…

直王爷,刚下朝吧?衣裳都没换就来了,你就那么想我啊?

明珠压下叹息,还要请胤禔坐下,命下人奉茶。胤禔一脸的高兴:“您听说了么?”

明珠装聋作哑:“奴才老病在家,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什么了。”

这不咸不淡的态度丝毫没有打击到胤禔:“华善死了。”

“哪个华善?”

“呃?”

明珠慢腾腾地道:“朝中有名儿的华善至少有两个,没名儿的不知道有多少…”细细翻出各个华善的历史。

胤禔没有这个耐性听,直截了当地说了新闻:“是石家的华善,太子妃的亲祖父。”

“那是个人物,死了可惜。”

我说这个不是让你惋惜来的,胤禔火速切入正题:“他一死,他的儿子们就要丁忧,他的孙子就要守孝。石文炳是户部尚书、富达礼是副都统、庆德是御前侍卫、还有一个苏州知府石文焯。都是肥缺啊!咱们得想想办法把这些差使弄到手。”

即使是在全盛时期,明珠也不敢说想把所有的肥缺弄到手!他还要计算一下,给五大世家留下份额、给觉罗宗室留下地盘,然后想着如何曲线说服康熙。明珠佩服起胤禔的无知来了。

现在还没有跟他作一明显切割,不能翻脸,明珠忍了,和气地:“全弄到可不成,多少人盯着呢。”

“所以要想办法呀!迟了就叫旁人给抢了。”

明珠捏了捏拳头,抵到唇下咳嗽一声:“苏州知府出缺,跟吏部打声招呼就好,真有合适的人,递个话就成。”

苏州挺肥的,但是区区一苏州和府胤禔是不放在眼里的:“要是给弘昱舅舅谋个御前侍卫又当如何?”

明珠额头直跳,好吧,大福晋的爹是他老部下,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明珠想了想才回答:“他原是二等,升御前有些麻烦,先使人把他的名字报上去,您再这样…”

胤禔要娶新福晋了,放定的日子定在下个月,明珠让胤禔到康熙那里汇报一下此事。接着康熙在晋升名单里看到胤禔前任小舅子,多半会起一点恻隐之心,这事儿许就定了。

两个职位都讨到了办法,胤禔再接再厉:“这两个犹可,最最要紧的是另两个缺,我宁可不要这两可,也要那两个。只是我手上的人资历还不够,您有没有什么可以荐的人?”

明珠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我摘清自己还来不及呢!这会儿好不容易皇上忘了我之前的事儿,我再上赶着把那些老朋友送到皇上面前提醒一下?你抽了我可没抽。

我老了,我病了,我…病倒了!明珠抻直了身子,往胤禔的座位倾斜,胤禔也两眼放火,抻直了身子凑过去。

明珠嘴巴一声,就是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咳嗽,身子一歪,有气有力地挂在椅子的扶手上。

胤禔慌了神,上前扶着明珠:“您怎么了,哎,振作些。人呢?快,快去传御医。”

明府管家火速上前,苦哈哈地道:“王爷,这里有奴才们就行了,现在该是您在衙门里办差的点儿呢。”

明珠也用时断时续的句子表达了自己的担忧:“直郡王…正在…咳咳,有为之时,咳咳…不要擅离职守。”

胤禔被劝走,明珠原地满血复活。

等揆叙和揆方回来,就一齐被拎到了书房听训:“再不许跟这人缠在一起了!”

揆方一向不如揆叙活跃,唯唯而已。

揆叙由不住顶了两句:“儿子一向不看好他,是阿玛由着他进门儿的。”

“你是嫌你阿玛没把皇子拒之门外?”谱不是这么摆的。

揆叙嘟囔一声:“儿子就是、就是,呃,觉得您不能再纵惯着他了,该撕虏清楚了的就撕虏清楚。快刀斩乱麻…”

明珠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我们家与大阿哥绑在一起二十多年了,是你说斩就能斩的么?那是刻薄寡恩懂不懂?他是天皇贵胄,就是那一位,”压低声音,“登了基,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我们却还是奴才,还要混日子,你明白不明白?”

揆叙哑然,揆方劝道:“阿玛,您且息怒。阿玛说的是,哥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倒会和稀泥了,”明珠笑骂一句,气顺了一点儿,“我动过很多念头,几乎要把你们侄女儿配给石家的观音保。”

揆叙、揆方大惊:“使不得!”

“是啊,使不得。皇上能叫皇子们教弘旦阿哥、与弘旦阿哥一道读书,我却不能把孙女儿配给石家。”转换风向也太明显了。

揆叙、揆方不语,康熙的作为他们也偷偷议论过,有点儿像是…让大家提前打好关系。

“华善死了,此事…先放一放罢。”

揆方问:“直郡王真的?”

明珠果断地:“越来越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