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往前凑了凑:“那您来看我是?”

“我疑心直王要坏事儿,所以来,跟您递个话儿。”

“呃?”

“直王真要出事儿,太子一定不能落井下石,反倒要帮衬着说话才能显得和善大度。”明珠慢慢道出了自己的盘算,并且努力说服索额图,现在落井下石只能让康熙觉得太子不够大度,不管怎么样,太子一定要咬死了自己是个心疼哥哥的好弟弟才行,因为康熙喜欢有情有义的人。

索额图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勉强答应,还酸了明珠一句:“你到底放不下直王。”

明珠苦笑道:“毕竟是一路看着他长大了,他要真是凄惨,我也未免不忍。不过,这事儿为太子好也是真的。”

索额图也知道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静默一下道:“你猜得可准?”

明珠一拍大腿:“没事儿我来逗你玩么?”

索额图沉默了一下:“你我已经赋闲在家,此时出面怕不太好。不如让犬子与令郎结伴去东宫?”

“好!揆叙是侍讲学士,正在宫中当值,我叫揆方去找他,就说是家里有事,趁机把事儿说了。”

“正好,我这里也有一事要去找法保,他正在宫里。”

两家儿子都是常混宫里的,现在也是有资格进宫的,便是不用这个家里有事的理由,公事上也寻了两件拿来当幌子,更是理直气壮地往宫里去了。

胤礽安抚完家里,又回毓庆宫与同僚开会。胤禔的事情康熙还让大家先保密呢,他要开会的是西巡的事情,没了直王这朝廷还得运转,不能为了他就不管正事儿了。

会开到一半儿,明珠和索额图家的儿子手拉手来找他来了。胤礽意有所动,命把二人带到配殿里说话。客套话不必多说,直接点明了来意。

胤礽与妻子定的也是这个主意,说话的虽不是揆叙,他却知道出主意的必是明珠。因为明珠有顾忌,所以才说动索额图出人给他作保。如果这想法是索额图的,他完全不需要拉上明珠家的人。

由于说的是索额图之子,胤礽当然要问一问揆叙:“明相的意思呢?”

揆道:“自然与索相同,”顿了顿,“奴才阿玛还想,您是不是与万岁爷提上一提,把直王的大格格许给石家的三公子?”

“荒唐!”

“奴才父亲也是这个意思:这事儿本就荒唐,横竖是嫁不成的,哪怕嫁成了,也没什么损失不是?”揆叙说得很有礼貌。

胤礽默了一下方道:“不愧是明相。”

“太子才是明白人,只是,这门子亲事,您不能一上来就说。”

“我知道了,给你父亲带个好。”

揆叙达到了目的,非常满意地告退了。索家人打了酱油,也在太子面前表明了立场,也满意地告退了。胤礽这里,通过此事也看出来明珠是真心投靠并且有用了,也很满意。

不满意的是康熙。

佟国维年纪渐长,过了年就开始琢磨着退休的事儿了,身上虽还带着差使,也不是日日报到。今天应了个卯,回家休息的时候接到皇帝的召见,急忙换了衣裳入宫。

一进乾清宫,佟国维吓了一跳:康熙像老了十岁,脸上的皱纹明显加深了,脸上的表情也很可怕。

“主子。”难道今天简亲王来回扫大街是真的因为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还是真有!

佟国维听了康熙所说目瞪口呆。

“你也不敢相信吧?朕都不敢相信!”康熙大怒,然后泄气,“他真是叫朕伤透了心。”

佟国维与康熙的关系新近,说话顾忌也少些:“皇上却不能不办他,留下来无法对诸皇子交待。可是办了他,又干系皇家脸面。”

“正是!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奴才觉得,要办就要快,快刀斩乱麻!拖久了,物议沸腾,更不好。趁大家还没醒过神儿来,麻利地把事情结了,等他们再想说什么,也晚了。到时候再办件大事,把这事儿掩了去…圣寿不是要到了么?”

康熙点头不语。佟国维久不见康熙有话吩咐下来,识相地告退了。康熙却在想,另有一件事情也该办了,正是可以吸引舆论的大好命题。

佟国维走后,康熙因已定下了章程,有余力去发散思维了,越想越生气,这两年连续着死人,怎么这样晦气!都是因为他!虽然死的都不是胤禔咒的,可是康熙不免就要给他记上一笔。对着天空一挥拳头!

这一夜,无数人睡不安枕。

太子妃在训儿子:“弘晰,你那是什么样儿?!你听好了,以后哪怕见到弘昱,也不能给他脸子看。大人的事儿,你们不许掺和!直王没咒你哥!还有你,弘旦,在你玛法那里不许乱说话,叫你们知道,不是叫你们裹乱来的!你曾外祖父死的时候都快八十了,你还想叫他活多少年才不算是被镇魇而死的?”

胤祉在琢磨:这一回的功劳够个郡王了吧?

安王府在郁闷:怎么就突然丢了差使了呢?

诸皇子:这又是怎么了?

第二天,康熙大方地公布了答案:“直郡王胤禔胤禔秉性躁急、愚顽,镇魇皇太子及诸皇子,不念父母兄弟,事无顾忌。下诸王大臣议!”

底下嗡嗡一片,终于明白昨天皇帝那么雷厉风行的原因了。嗡嗡完了,谁也不敢为直王求情,三阿哥查出来证据了,还把皇子们都咒了,为他求情是得罪了皇帝一户口本儿。这个户口本不好得罪。

不过,这直王不声不响地就办出这样一件大事儿来,啧啧,可真是…

行了别八卦直王了,听听皇帝又说了什么了吧:“毓庆宫三阿哥弘旦,国之嫡裔,前番年纪尚幼,今渐长成,可立为皇太孙。议一议仪程吧。”

哗!热油锅里浇凉水,炸锅了!

诸王大臣心说,皇上这一手玩得可真是够漂亮的,这会儿谁还会想起直王来?一个皇太孙、未来的皇太子、皇帝,可比一个过了气的直王值得议论多了。得赶紧把直王给议一议,咱们还得挽袖子跟着议议这皇太孙的待遇问题呢。

炸锅的不仅是朝堂,还有后宫。

朝上为后一件事而炸,后宫为前一件事而炸。

惠妃比康熙受的打击更大,已经六神无主了。往皇太后那里哭了一回也不管用,只好哭着去求康熙。乾清宫又不是宫妃能来的地方,她被堵在了后宫里。

皇帝这会儿正在见太子。

要封他的儿子做太孙,胤礽是必须再来谢一回恩的。康熙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早就该做的事情了,不过弘旦那时候还小,又没出过花儿。现在正好办了,省得有人不安份。”

“汗阿玛关爱弘旦,儿子心中只有感激。儿子想,大哥虽犯了糊涂,可是侄儿侄女尚年幼,必是不知情的,若诸王大臣议下有严苛处,儿子为其请命。”

“是啊”康熙长出了一口气,“你想得很好,我还担心你跨不过这个槛儿。”

“儿子就是有气,也不冲孩子们发。就是怕底下人看着他们父亲犯了糊涂,也不把他们放到眼里。”

“他们也是朕的孙子孙女,容不得人作践了!”提起这个,康熙的脑袋很清醒。

胤礽趁势提出了明珠的“馊主意”:“虽说辈份不对,儿子也想叫他们都看一看,大人的事儿与孩子无关。一切还要汗阿玛作主,这主意儿子与太子妃、石家都没说过。您看着成就成,不成,就当儿子没说过。”

“朕自有安排。”

那就是不成了?胤礽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行了,回去跟老婆有交待了!

胤礽到东宫,正逢东宫也炸开了锅,他们更今天朝上康熙宣布的关心后一件事情:弘旦要做太孙了?

胤礽心中的激动是难以言明的,弘旦的地位一旦确立,就代表着他地位的空前稳固。

淑嘉眼泪都流出来了:弘旦的地位一旦确立,不代代表着胤礽地位的空前稳固,也代表着…哪怕胤礽登基了,也得把弘旦立为太子。弘旦的这个位置,还坑爹地很难废掉。(这个坑爹是实指。)

淑嘉真切地觉得,历史也许被蝴蝶了。以胤礽现在的情形,只要他不脑抽得彻底,东宫即使面临各种风险,再摇摇欲坠也不会真的坠了。

很快,议政王大臣就议出了个决定:直郡王削爵、圈禁,家属同圈。大家都急着去凑皇太孙的热闹呢,议起来也就快得很。康熙没有任何异意地批准了,同时指派了不同立场的人带着护军等去给直王看家。

然后,索额图和明珠被召进宫里来,再然后,大家只看到石文炳又被召进宫里来。最后,索额图作媒,石文炳的儿子娶了明珠的孙女儿。对此,大家只能说一句:“靠!”

康熙对这三个人都不用摆事实讲道理的,直接告诉他们,我看这样就行。

然后,康熙给原直王长女一个郡主的职称,其余三女皆是县君,以示自己没有忘了孙女们,大家不要落井下石小瞧了金枝玉叶。

康熙心里的账本儿很清楚,他要安抚的不是胤禔,而是明珠系。虽然康熙判定是胤禔有利用明珠之嫌,而非相反,然而外面不知道啊。还以为两者一体呢,这样明珠的故旧门生很容易因为胤禔的事情躁动不安。

让明珠与太子岳父家结成亲戚,省了动刀动枪的砍人,无形中也化解了这股不安。

至于胤禔一家,用不着浪费联姻资源,皇帝一句话,谁敢作贱他家孩子?再者,直王大格格,康熙已经预定要嫁去蒙古了。

第188章 小选大挑要来了

直王已是昨日黄花,大家惊奇地发现,这京城里一点不安的气息都没有,都在安心讨论着新的八卦,准备着各式贺礼:明珠嫁孙女儿、石家娶媳妇儿、皇帝封孙子,哪样不更值得八卦呢?

尤其是最后一条儿,那可真是本朝从来未有过的盛举啊!

康熙通过一套组合拳,成功地把一件皇帝丑闻的不良影响给按到了最低,眼见出手奏效,康熙这才放心地翻看了日程表,决定于圣寿之后带着胤礽、弘旦西巡。同行的还有皇三子胤祉、皇十三子胤祥。

消息传了出来,众人又在争抢出行名额。这一回出行,却还有一层阅兵的意思,不像巡幸塞外那样联谊色彩颇重,人员需要精选,不少人含恨落败。

未能入选之人也不大敢如巡幸塞外那样钻营,因为自直王被圈后,皇太子不生病了,皇帝却常召御医。年过五旬的皇帝仿佛一夜之间从中年过渡到了老年,身体上添了些小毛病,不严重却是恼人,大家不敢去烦他。

淑嘉原以为出了胤禔这么一档子事儿,又有弘旦的册封等,康熙不会再出行了,没想到他老人家还是决定西巡。略一寻思,大概明白康熙这是向天下表示:皇室这部机器运转良好,胤禔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大家。

在东宫中给胤礽父子收拾行装,淑嘉心里算着日子,她产期将近,胤礽未必能赶得回来了,然而有佟妃在宫里,她也是放心的。西鲁特氏虽然不能进宫来看着她生产,但是坐月的时候来看一看还是能够做到的。

出行是在圣寿节后,回来要在过年之前,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又是为了阅兵而去,不带女眷是应该的。这倒省去她一份麻烦。

胤礽看她忙前忙后,扎煞着手在她身后打转:“你歇一歇罢,不是说日子近了么?”看着她挺着肚子忙来忙去,他还是觉得很担心。

淑嘉停下脚步:“你不是在前头忙着呢吗?怎么又到后边儿来了?”

胤礽干脆亲自动手,护送老婆坐好:“汗阿玛处置老大的时候我就把前头的事儿都理好了,如今整整齐齐地往乾清宫里一送,伏听汗阿玛圣裁而已。倒是你,怎么忽地闲不住了?”

她可以说她这是兴奋的么?叹口气,又笑了起来:“我心里不安心,东想西想的,忙一忙,反而好。”

胤礽也很兴奋,故作镇定道:“有什么好不想的?”他知道淑嘉为什么坐不住,因为他心里也是一样的。

淑嘉却说起了另一件事:“观音保要定亲了。”

胤礽的兴奋度骤降:“这是好事。”

淑嘉神色有点诡异:“话虽如此…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胤礽失笑:“你不要瞎琢磨,这算是汗阿玛定下来的事儿,有什么不好的?”

淑嘉道:“不是我多心啊,那姑娘没有阿玛,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胤礽摇头道:“只要姑娘出身好,这倒也不算什么。佟国纲家的姑娘不是照样做了安王福晋?”他心里赞成这门亲事,说出来的话难免有点儿偏,“她父亲虽不在了,但是纳兰家的人倒是抱团儿,不说明珠是她亲祖父,就是揆叙、揆方对侄儿侄女也颇为照顾的。”

“高其倬、年羹尧、马喀纳,都娶的纳兰性德的女儿,也未不好。你真是多心了。”

“那是,”淑嘉叹了口气,“看着旁人家娶的时候,还说是门当户对,轮到观音保,我就恨不得他娶的媳妇儿样样出挑儿了。”

胤礽笑着摇头:“你呀!瞎操心。观音保自有父母作主,你在这儿乱想有什么用?”

“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呢,心里就亲近些儿。”

“说到看着长大的,你不是还有两个更小的妹子?难道她们不是看着长大的?哎,我仿佛记得你三妹妹是明年大挑?”

这件事情在淑嘉心里自有一本账,当然不会忘掉:“是呢,她也长大了,到了叫人操心的年纪了。”

胤礽知道这个小姨子是庶出,顺口道:“这个你却不用担心,贝勒以上不好说,贝子以下的正室却是稳的,怎么着也是个辅国公夫人。”

淑嘉想的也是这么个档次,现在的亲王、郡王、贝勒等难有庶女做嫡福晋的,想必康熙也不会把她的妹妹指给谁做个侧室,那就只有爵位上降个档,指做正室,或者干脆撂了牌子。

那就要看康熙的心意了,哪怕有所求,这事儿与其让胤礽插手还不如她去宁寿宫里斡旋一下呢。

“也是,看她的造化罢了,说起这个,我倒想起另一桩来了开春不但是大挑,还有小选呢。咱们这里也得再添些人手了。”

“怎么眼下这些奴才还不够使唤?”眉头猛皱,因查镇魇之事,毓庆宫、东宫都查出几个人来,沾边儿的都打死了,确实缺人,“这回须得择些老实的填这些个缺儿,你看着不合适的尽管退还给内务府,家里不能再出吃里扒外的畜牲!”想起来就火大!

淑嘉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论起来眼下咱们这里这些人手也是够使的,我这是在想将来呢,弘旦那里须得添人的,咱们又要再添个孩子,这个也是要有人使的。又有,你忘了还有弘晰?他明年都十一了,下一回大挑,汗阿玛保不齐要给他拴婚了,这就得拨人伺候去。与其到时候现添来的人手还要调教,不如咱们先定几个老实本份的,直接就能调了过去。我身边儿这几个丫头,自是可以的,不过放到他那里,就该当嬷嬷似的供着了,反而给他添麻烦,你说是也不是?”

胤礽对淑嘉处置家事一向是放心的,听她这么一说很合情理,只强调一条:“得是老实本份的。”

“这还用说,这一回叫那几个黑了良心的弄鬼,我已是没脸见人了,再不能够这样了!”

胤礽说了句公道话:“他们在毓庆宫多年,我都没察觉,你不必自责。”

“放心,这一回再不能叫人插钉子进来了。”估计也没几个人会再动这个心思了吧?

在胤礽那里得到了允许,淑嘉就展开了行动,先使人传话到内务府去:“毓庆宫、端本宫两处缺了若干人手,来年进宫女、太监的时候要留这里的名额。”

然后就去寻佟妃。

佟妃与淑嘉已很是相熟:“哎哎呀,你怎么这么着就来了?”挺着大肚子呢?虽说还有一个月才生,可也很危险了呀,看着就担心。

淑嘉道:“在屋里闷得慌,出来走动走动,妃母可别嫌我烦呐。”

“我正愁没个说话的人呢。”今天康熙又翻了王嫔的牌子,佟妃这里,咳,还真少了一个说话的人。

淑嘉有点吃力地坐下了:“我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有件事儿得先到您这儿说一声儿,您千万要疼我啊。”

佟妃拿帕子一掩嘴,笑了:“这是什么话儿说的?我不疼你疼谁去呀?”

淑嘉道:“说真格的,妃母也知道,我们那里出了件小事儿,撵了些人出去,这不,缺人使了,明年内务府那里再挑人进来的时候,还请妃母帮忙掌掌眼。我们也跟内务府说了,宫女儿、太监都是要的,还要老实的。可他们办事儿,我实在是不放心,还得您给看一看。”

佟妃情知这些人不是撵一撵就了事的,据她的情报,至少有三个太监被打死,两个宫女下落不明。这可是件担干系的大事儿,太子妃找上了她,她又不能不应承,心里为难之时,听淑嘉道:“我也不能给您出难题,就是想…妃母看人的时候,能带上我。我们也不要多伶俐的,不与旁人抢乖儿。”

这倒是可以,佟妃笑道:“这样的事情还用你亲自跑一趟?打发个人来说一声就行了。”

淑嘉也很满意,她这不仅仅是为自家挑老实可用的宫女,还是要挑她自己合用的宫女。真是为了择出老实人来,根本不用亲自动手,看着不好就撵出去,东宫刚出了那样的大事,疑神疑鬼一点很正常么。

然而,红袖、秀妞这一批的宫女,与淑嘉是年纪相仿的。眼下清宫的规矩,宫女年满三十出宫,淑嘉自己都二十九(虚)岁了,这些人的年纪也差不多了,到时候能留下两、三个继续当差也就是极限了,其他的都得放走,现填人进来,一时也不能顺手。

不但是皇太子遇上了人才后继乏力的问题,太子妃这里也是青黄四不接。

淑嘉必须要提前两、三年的光景把接替的人培养好了,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那可不成,我那里谁能来跟妃母指手划脚的?也就是我,腆着脸来求您疼我呢。”

佟妃大笑,然后问道:“皇上要带太子爷和弘旦阿哥,咳,瞧我这记性,是太孙,一道西巡,你生产的时候眼前未免没人看着,要不要叫娘家人来陪陪你?”

淑嘉道:“弘旦就是弘旦么,做了太孙也是这个名儿,您怎么称呼他都成。我这里呀,额娘还没出孝呢。再说了,不是还有妃母么?”

佟妃被奉承得挺舒服:“我也就是胡乱忙上一忙。你三妹妹是不是明年应选?叫进来大家瞧瞧么。”

淑嘉心道,正好,顺着道:“不是我夸自己的妹子,样样都是拿得出手的。我虽与她不常见,娘家的家教还是信得过的。”

佟妃道:“这是自然。”

“只是这三妹妹有一样使人为难。”

“那是什么?”

“庶出。”

佟妃也是知道这个的,不由道:“咱们说句知心的话儿,你的妹妹怎么能做侧室?她又庶出,太高一点儿就不大好说了。”

“谁说不是呢,看她的造化了。”

佟妃又生了计:“这么着,你呀,等圣驾出京了,把她,不是还有四格格么?把这两个姑娘都叫过来也是陪陪你,也是叫这里的人看上一看,尤其是老祖宗那里,保不齐有事儿呢。”

说三姑娘淑怡是假,真正的目标是四姑娘淑惠,这宫里正有一个十五阿哥与她年纪相仿,宫外还有一个平郡王也是一般年纪。淑惠生于康熙三十三年,下一回大挑绝对是榜上有名的,就算佟妃不说,康熙和皇太后也会想到她,提前说了,正好卖太子妃一个人情。

淑嘉犹豫道:“这样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赶明儿去宁寿宫里,我先引老祖宗顽笑,说到太子要随驾,你将要生了,不如叫娘家人来说说话,也不用住在宫里,两个格格也是出了孝的,并不忌讳,如何?”

“那倒有劳妃母了。”淑嘉欠人情欠得很是爽快。

“这是哪里的话?不用客气。”佟妃送人情也送得高兴。

又略坐了一会儿,淑嘉就起身告辞了:“我还得回去看家里晚膳备得怎么样了,今儿他们爷儿几个都回来吃饭。”

佟妃起身相送:“那我便不留你了。”

回到东宫,看了一眼菜单,淑嘉眼睛一上一下地打量身边的几个宫女,八个,要走五、六个,真是够愁人的。她不是没想过这些人的归宿问题,在很多人看来,被胤礽收用了那是一条非常不错的出路,却不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提前放出去也不行,你说是恩典,外头人不理解还道她们在里面犯了什么事儿呢。

一摇一摆就等到了现在,形势比人强,不得不考虑。淑嘉这里倒是给她们每人都备了一份养老钱,又内疚于她们的婚姻必会有所不足。她需要留一、二得用之人,而留谁下来,就代表着这人一辈子与婚姻无关、与情感无缘,这样的想法咬得她心里难受。

如果宫里实行聘任制就好了,职业妇女出来工作的那一种,像家政公司一样,淑嘉异想天开了起来,已婚妇女也可以做这项工作之类的,反正后宫也没啥男人走动么。

或者,能够把出宫的年限提前几年就行了。

红袖看到淑嘉发呆,走过来给塞给她一个添好炭的手炉子,又拿了淑嘉手里原来的那个走:“主子,您怎么了?手炉子都凉了还抱着。”

“啊?哦…”其实,近看起来红袖一点也不显得年纪大啊,她家的环境不错,姑娘们一点也不显老。

“主子?”

“啊?哦,晚膳怎么样了?”

“都得了,正在灶上热着,等太子爷和太孙回来就能用了。”弘旦还没拿到正式的上岗证,可康熙已经发了话了,称呼一声太孙也算相宜。

真愁人啊…孕妇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除了宫女的问题,倒没有别的事儿叫淑嘉再闹心了,她只要安心生下孩子,然后等朝上议出个仪程来,挨到吉日,弘旦被封册,就能放下一大半儿的心了。与后两件事情比起来,头一件事情是显得那样的无足轻重。

淑嘉看着红袖等人忙碌的身影,心道,此时此刻,只怕她们自己也不敢把自己的幸福放到主子之上吧?

“主子,该去宁寿宫了。”

宁寿宫里,这个气氛有点诡异,无他,惠妃也在。

惠妃的憔悴从任何一个细节都能看得出来,她算是最早的一批后宫,与荣妃一样都是年过五旬了,绿头牌都从盘子里撤下来了。然而后宫嫔妃肯在保养上花心思,看起来比实际年龄都轻些。惠妃先前也是如此,今日一见,却是叫人大吃一惊她看着比实际年龄还显得老了些,与同龄的荣妃一比,差别很是明显。

自胤禔出事之后,惠妃六神无主,还到康熙那里告了胤禔忤逆。康熙怜她处境,并未降罪,但是她在后宫的日子也不好过。东西六宫、宁寿宫都未对她表示出明显的疏远,她还是感受到了压力大家真是太客气了,颇有点儿“敬鬼神而远之”的意思了。

惠妃直接病了,正好躲过了事件初发的那几天最尴尬的时期。等她从病床上爬起来,还得到宁寿宫里来请安。

太子妃除了非卧床不可,那是日日到宁寿宫报到的,这不,遇上了。

皇太后一如既往地招呼淑嘉:“你身子沉,早说了不要行大礼了,快扶起来!”

宁寿宫的宫女这回是真赶在太子妃弯腰前把人架了起来了,怀孕的太子妃,伤不起,太孙的妈,得罪不起。直接把人架到了皇太后身边给放下了。

皇太后问:“你今儿是乘软舁来的么?不许再走路了啊,累。”小动物的天性驱使这位童心未泯的老太太本能地选择了最舒服的解压方式不停地说话。

“是,”淑嘉先答了皇太后的问题,“您前儿发了话,我怎么能不听呢?”

然后就是依次问候诸位妃母,佟妃起头,下一个就是惠妃:“听说妃母病了,我身子笨重,不好去添乱,今日看着您气色还稍有不足,您要宽心安养才是呢。”

惠妃这会儿连道歉都不能说,只能含糊地道:“太子妃有心了。”如坐针毡,还是坐在针毡上不许动的那种坐法。

好在太子妃只是一语问过,又滑向了下手的荣妃、德妃等,这些是没病的,近来常见,普通问好而已。

佟妃微笑着看太子妃对惠妃与其他人一视同仁,心里暗道,如此知情识趣样样得体,难怪太子喜欢,也难怪能养出那样懂事招人疼的儿子了。母亲对儿子很重要,一个好女人,不但使自己得丈夫喜欢敬重,更能对自己的儿子产生正面影响带来福泽。

咳咳,佟妃发誓自己这绝对不是在吐槽惠妃。听淑嘉恭喜德妃,十四阿哥之侧室舒舒觉罗氏于九月初一产下胤祯长子,马上要满月了,而四阿哥之侧室李氏又怀有身孕:“您真是好福气呢。”

佟妃趁势就说:“你还用眼馋旁人?自己不是也?”看了看淑嘉的肚子,满室笑,淑嘉不依要跟她撕打,佟妃左闪右闪,诸妃看着有些怏怏:这两人感情真好,庶母与宗妇,都能跟闺蜜似的玩笑了。

只有皇太后着急地不知如何下手:“使不得,你可不能动哟。”

佟妃道:“正是正是,老祖宗说的是,她就得有个人看着呢。可惜太子爷圣寿节后要随驾出京。”

皇太后见她们不闹了,一颗心放到肚子里,认真思考了起来:“你额娘总还抽得出时间罢?”

淑嘉回说祖父之孝未除,佟妃道:“这倒是了,我仿佛记得府上还有两位格格的,”又对皇太后好夸了一通,“看咱们太子妃就知道了,她们家的女孩儿不会差的,嗳哟,女大十八变,不知道现在又出落成什么标致模样儿了。有她们来陪你说说话,也是好的么。”

皇太后对此很感兴趣:“说的很是。”

佟妃话一出口,宫妃们就大约猜到意思了,宫里叫未参选过的小姑娘来说话,还能有别的什么意思?就算有,也能带出“相看”之意来。宜妃开始没找着说话的机会,这会儿一合掌:“那敢情是好,如今的姑娘家也少有原来的好性情了,及得上她们妯娌的竟是万中无一,我正说好姑娘都到哪里去了,竟是藏在这里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十四阿哥长子的满月也在次日来临,圣寿节更在两天之后。

淑嘉因是孕妇,在这两个场面上都是亮相即歇,静等着圣驾出宫,妹妹进宫。

第189章 热闹事冷暖自知

近年来太子父子随驾出行已经成了一种常态,谁人不说皇上对东宫日渐信赖?然而看着承担着越来越多政务的弟弟们,胤礽的胃里还像是被塞进了一大把冰块,一阵一阵地不舒服着。

然而这样的出行在他看来也是必须的,他在政务上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不仅仅是能够独当一面,说是可以总揽大局也不算是过份夸奖于他,是时候四下走走多攒些人望了。西巡,又岂是那么轻松的?想起那个被隐瞒至今的消息,胤礽的胃里更不舒服了。

看着弟弟们在京理事,有了表现的机会,心里更加不舒服。经过胤禔一事,太子不免生出一点“被迫害妄想症”出来。看着淑嘉又把他的行李给过了一回,不由道:“我与弘旦是跟着汗阿玛出行的,凡事自有汗阿玛庇佑,倒是你,身子又重,日子又近了,独个儿在家里,可千万要小心。”

淑嘉笑道:“又不是头一回了,弘晷那会儿我不是照样儿把他好好地生下来了?这一回好歹有两个丫头来陪我解闷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