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自家姐姐就是在宫里,淑怡就吃了一颗定心丸,一应步骤走得很顺利,无须赘言。二月里,初选、复选都过了,就等着三月里入宫留宿观察了。

淑怡过了复选回来的第五天,正是观音保娶妻的日子,这一场婚事,称得上是豪门联姻了。在石家的婚宴上,大家看到了明索两党把酒言欢的恐怖场景。说是两党,其实都是被康熙打击过后的残党,虽然是残党,可也够稀奇的了。

石文炳作为主人家,一边是亲家明珠家,一边是媒人索额图…压力山大!

第194章 祝大家元宵快乐

石文炳顶着压力倒也站住了,笑着招呼宾客,又时不时与索额图聊上两句。从亲戚关系上来算,索额图比他还要长上一辈,石文炳理所当然要敬这位“长辈”。索额图也笑纳了,他还不知道,他当初被迫下课还有石家的一份“功劳”,眼下却是客气得紧。连声夸石文炳:“喜事盈门。”

石文炳笑着把索额图让到了石琳那一桌上。这两个人的年纪也对上了,又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情,正有话题可说。

明珠那里也是主人家,故而明珠没来,是使晚辈来送亲,石文炳这里自己接上了头,便由石文焯、石文英等兄弟、富达礼等晚辈接待了。

索额图看石家诸人脸上隐隐的兴奋,自己也有点儿压抑不住,他们都是知道内幕的人:今天皇太子夫妇要过来,也许,还会带着太孙,那可真是太好了!偏头与石琳咬耳朵:“今日真是盛事。”

亏得两个老头子居然都没有耳聋,石琳也与他咬耳朵:“还要谢索公大媒呢。”

两个老家伙捏起酒盅碰了一下。

索额图年纪不小了,自有子孙随行伺候,这会儿索额图家的晚辈也被石文焯等人接待。在安排座次的时候石家很是动了一番脑筋,把两家放到同一张桌子上呢似乎不太好,隔得远远的更是不妥。

还是西鲁特氏拍了板:“把他们放到相领的两张桌子上不就结了?既有和解之意,还要做给大家看着,就给他们搭个梯子。说得投机了,他们要自己拼桌子咱们也不拦着。”

两家确实都得了庭训:要和谐!自家大家长都与对头携手言欢了,晚辈们更有了借口亲近。又有石家人在中间和稀泥,尤其是庆德,原就是个插科打诨的高手。把这两家人糊到了一块儿,任务完成。

这样的情形落入了众来宾的眼中,大家都看得出来这次联姻不同寻常,却都不能点破,只好当成寻常喜事来办就是赴宴的人员成份奇怪了点儿、人多了一点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庆德,刚和完稀泥就叫鄂伦岱给拎走了,再没过来看索明两家,主人家都不关心了,咱们也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吧。多跟石文炳套套近乎,多跟来喝喜酒的其他大人说说话,别人家的宴会是大家联络感情的好场合。

观音保身边带着好几个本家兄弟挡酒,石文炳作为主人家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不幸招呼他的人居然不比招呼新郎的少!太孙的外祖父于二月初起复,与当初丁忧时许多人的担忧不符的是,康熙正好对满朝高级官员来了次大互调,石文炳做到了领侍卫内大臣,其子富达礼的副都统是没了,却被指为护军统领。

事实再一次证明,只要皇帝心里有你,职位根本不是问题大不了把别人起出来,把你放进去。有些事情根本不在乎你想得有周全、你有多大的本领(除非强到逆天),完全是在乎上头是不是有人惦记着你。

领侍卫内大臣,每旗出两人,轮值宫中,管理该旗所出之侍卫的相关事宜,非得信重不得任此职。为了避嫌,庆德却因此被调了开来,入了都察院,做了满左副都御史。左副都御史,正三品。俱满、汉二人。其属:经历司经历,正六品。都事厅都事,正六品。俱满、汉一人。

宫中一等侍卫也是正三品,然而你只有进入了部院或是外放为官,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踏入了仕途。都察院又是个要害部门,举凡朝中有什么大举动,多半是从弹劾开始,都察院干的就是一个弹劾人的买卖。

这其中自然是康熙的意思,虽然一直在培养太子的能力,但是对于安排太子接班,康熙先前还没有动手呢。如今一旦意识到自己身体不好,就开始考虑政权的平稳过度问题。

没道理朝臣的后路想好了、侄子的未来安排了、幼子的前程保障了,反倒把疼了一辈子的太子给抛到脑后不是?如何让儿子平稳接手朝政、坐稳龙椅而不经历动荡,这是康熙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从头培养一大批太子党是不现实的,康熙在这方面也采取了最原始的势力联合方法。索额图是不让他出来了,再解了心结也不想让他复返政坛,倒是心裕、法保等人做都统的做都统、做内大臣的做内大臣。这是太子母族。

对于石家,康熙一向是放心的,石文炳的脑电波从来都是与康熙在一个频段上的。石家家族庞大不假,却是能人辈出,他们还拥有最可靠的品质:忠君爱国。康熙理所当然地要提拔石家。这是太子妻族。

还有就是下个月的太孙册封大典,这是对太子地位的再次肯定。

康熙现在只求老天爷让他再多活个五、六、七年的,能容他把朝政调整到一个平稳的状态,帮太子把势力给培养了出来,让太子一上台就能政令畅通,而不至于要先跟朝臣拼拼智慧手段。

石文炳再次被新任下属敬酒,新官上任,与下属的关系很重要。这些下属还都是侍卫,能补成侍卫的人,还是一群结伴儿来为上司撑脸面的,怎么也得给面子。石文炳只得又干了一盅,一亮杯底,得了一声喝彩。富达礼看这情形不对,却走不开身,他也是新上任的,也有一团的人际关系要处理。

亏得石文炳身后跟着两个族侄,一人捧一壶酒,其实只有其中一个的是酒,另一个是…水!他们还肩负着在不太重要的时候代为挡酒的任务,这才没让石文炳趴下。

石文炳又喝了一杯,眯眼看观音保同样被围攻,从小厮托着的盘子里抓过湿毛巾擦了一把脸。这个时候,石府的老管家福海奔了过来:“老爷!太子爷和太子妃过来了,已有护军过来封街了!”

宫里的人出一趟门儿不容易,比如太子妃,自从嫁入宫中,迈出紫禁城大门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回门儿,都是因为爱新觉罗家的事儿出的宫门。为了娘家的事儿出宫,这还是头一回,不但淑嘉去了,连胤礽也被打包一道带到了石家。

这还真是给人家添乱!皇太子出行还不同于一般皇子,他的仪仗有个俗称,叫做“半副銮驾”,即是皇帝仪仗的一半儿。皇帝的仪仗排场之大,毋庸赘述,哪怕是一半儿,也能堵了半条街。

皇太子是跟老婆一块儿来的,太子妃的仪仗比亲王的还丰盛,他们两口子单凭随从队伍就能把人家一条街给堵了。更不要提太子出行比亲王更讲究,重要性上更是不好比,他要出门儿,得提前封了路!

你说,这要让皇太子出门儿了,先期把道儿给封了,中间他们夫妇的车还把路都占了,他们倒是来给石家的婚事长脸了,可也没有后续了道儿被封,新娘子怎么过来?没有新娘子这婚事还办个毛线啊?

就是提前到也不行,你们俩先进了,这一堆的仪仗,就算都撤到了家里…连随从加仪仗能塞满人家两个院子。你们还是来添乱的吧?

所以他们就只有晚一点到,掐着点儿,新娘子进了门,宾客也来得差不多,这才清道出行。反正大人物总是最后到的,一场聚会,人物的重要性与出场的早晚是成反比的。

用胤礽的话说就是:“晚些去早些回来,略坐一坐,表表心意就成。凡有这样的事情,我们都没有从头留到尾的,物反常即为妖,怕又要引人猜测了。”就这一次露面还是因为有政治需要,康熙才特许了的。

淑嘉倒是想在娘家多呆一阵儿,考虑到今天的主角应该是观音保夫妇,自己一到场就有喧宾夺主之嫌,再多呆一会儿,新婚夫妇该郁闷了。“你方才还说要带弘旦一块儿去?”

胤礽低声道:“我猜着汗阿玛的意思,是叫我’有容乃大‘,我便何妨做得更好看一点,叫他老人家更安心?”

“汗阿玛许了?”

“还是汗阿玛说的,他老人家说什么,我听什么便是了。”

淑嘉笑道:“也好。”当下又清点了一回预备发赏的东西,东宫的贺仪是已经赏下去了,现在要准备的是到石府之后的赏格。

一切备妥,吹灯歇息。

第二天还是正常的时间起床,淑嘉去宁寿宫陪皇太后说话,胤礽还到乾清门那里陪康熙御门听政。等两人都回来了,这才换衣服出宫。虽说是件比较重要的事情,两人却都没着礼服,如寻常贵介子弟一般,不过衣服料子更好一点、身上的饰物更精致些罢了。

石家外面的大街上原是拴了各官员的马、放了各家诰命的车,这会儿都被打发到小巷子里放了,步障围了起来,皇太子夫妇到了。

胤礽被迎入前厅,一干人等跪迎。

淑嘉被迎入后院,也是一干人等跪迎。

明珠那里的送亲太太是揆方之妻觉罗氏,与庆德之妻觉罗氏还是血缘挺远的亲戚,此时也与西鲁特氏等一道迎太子妃入内。内里是宴堂客之所,已有不少诰命在内了。西鲁特氏等人把淑嘉迎进场内,又妇人又是一通见礼。

淑嘉含笑道:“今日我亦是客,大家一般,不必拘束。”她谦虚了,还是得坐个上座儿,这会儿才有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座儿一直空着是为太子妃留的呐!

这一桌上倒有不少是淑嘉认识的人,又与各人打招呼,重量级的人物还真是不少,内有鄂伦岱的夫人、佟国维之子叶克舒的夫人,据她们说,佟国维之妻近来身上不好,所以没来,隆科多之妻在家侍疾,请主人家谅解。

淑嘉道:“春天里原就是易生病的时候儿,老夫人还当多保重才是。幸而春天里不过是些小症候,并不碍事儿。”

又有索额图之妻佟佳氏、伊桑阿之妻赫舍里氏,淑嘉对这两位也是语带感谢:“我听太子爷说是索相的大媒,给观音保说了这么好的媳妇儿,真该好好谢谢呢。”

佟佳氏已显老态,回话比较慢些:“应该的。”

又坐了一会儿,这一桌上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反没有多么紧张。大家略动动筷,点评一下厨子的好坏,又说几句八卦。

淑娴是敬陪末座的,若非是有太子妃回来,她该与石家姑奶奶们坐在一处的。因太子妃的关系,不能叫太子妃只在姐妹堆里混,那就要找个作陪的,淑娴也就得以与诸夫人同席。一直担任着作陪的工作,赫舍里氏原还奇怪石家怎么是这么个安排,直到太子妃出现,一切不太合规矩的地方就都有了解释。

淑嘉又停了一阵儿,笑道:“诸位少坐,有些热了,我去换身衣裳。”

西鲁特氏起身作陪,淑娴亦眼明手快,来到西鲁特氏身后扶了她一把。关氏从隔壁桌上来,顶了淑娴的位子。

淑嘉看了看西鲁特氏的正房,大致还是原来的模样,坐定了方道:“今儿我们请了旨来,原是凑个热闹,可别给家里添麻烦了才好。”

西鲁特氏道:“东宫亲临,蓬荜生辉。”

淑嘉不再接这些客套话:“我不能耽误太久,便有什么问什么了。家中可好?”

西鲁特氏自然是答一切都好。

淑嘉又问淑娴:“姐姐近来如何?”

淑娴亦答好。淑嘉看她面色红润,行止也比往常更顺畅,心知这是实话。又问淑怡准备得如何。

西鲁特氏代答:“俱已妥当。”

“怎地不见侄儿侄女们?”

温都氏与觉罗氏道:“他们年纪尚小,由嬷嬷们看着,怕出来有所冲撞。”

淑嘉笑道:“还是把他们带过来罢,”问淑怡与淑惠,“你们去看看他们如何?”

支走了小姑娘,才好问西鲁特氏:“三丫头的事儿,准备得怎么样了?”

西鲁特氏道:“按您的吩咐,已添了些。不过…三丫头这是去做继室,总不好漫过了元配去。裕王元配家里不算好,这个…”保泰元配孟佳氏,中书常安之女,家族不大,地位不高,钱也不算很多。嫁保泰的时候保泰都不是亲王世子,规模也小。

“咱们要里子!面子上让让人又如何?我听说,裕王对福晋颇有愧疚之意,三丫头过门太张扬了反而不好。”点到即止。

西鲁特氏很快会意,萝卜头们也来了。富达礼与庆德一直在努力增产报国,不但添了儿子、女儿也生了几个,有嫡有庶,从衣着上倒看不大出来。淑嘉一一分发了见面礼,慰勉几句,心里还在暗暗挑眉,那个小子,你在我面前弄鬼,你那表情跟你爹小时候一模一样儿!

时间紧,无法当面算账,淑嘉只得把这一桩给按下,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求看一下新娘子。鉴于她的身份,这个要求也算合情合理了。

新房里,纳兰氏正在陪嫁丫环的陪同下枯坐。原本是还有几个亲戚陪同的,不过太子妃一来,大家都要去迎接。本来这一屋子的人还叫她有些不好意思,众人一去,却又渐生出一丝失落来。

忽地又听说太子妃来了,纳兰氏心中一阵儿地紧张。她虽没有父亲,却不缺家教,婚前还受训:“他们家能教出一个太子妃来,必是十分合乎规矩的,你当慎之又慎。”

现在太子妃亲自来了,她的评语对于自己在婆家的生活会有重要的影响,纳兰氏不能不紧张。亏得婶子觉罗氏在席上见太子妃离席,估摸着八成要来见新妇,也过来看侄女儿,给了她一点底气。

孰料太子妃却是个好相处的人,一进门就使眼色叫宫女上前按住了她,不令她下地:“我是来看看你的,今儿是你的大喜,新娘子最大。”也不往婚床上坐,只就近捡了一把椅子。

明珠家更清楚这婚事里的含义,非常不想出意外。觉罗氏一路跟着,还真怕中间有什么小变故,见太子妃也很好说话,这才放了心。

淑嘉原对这个弟媳妇不是太满意的,哪怕她亲爹风靡万千少女,也不能掩盖她没有生父这个事实父亲的基因对女儿挺重要的。又听说纳兰氏颇有点弱柳扶风的意味,就更加不喜了。然而一看真人,又把这两条给打了回来。

大约这纳兰氏的一双眼睛就让她喜欢上了,纳兰氏确是个身材苗条的姑娘,有一张非常上镜的脸,整个人的样子就是柔柔弱弱的,然而眼中透出的坚韧却让淑嘉喜欢。看得出来纳兰氏有点怕自己,淑嘉心知肚明,毕竟这么多年太子妃做下来,气势更上一层楼。可纳兰氏即使心中有怯,与自己目光相对的时候却是避开而非逃开的。

匆忙之间,也就能看出这么多了。满意了最好,就是不满意,也不能跟康熙抗议。所以,大家还是都满意吧。

淑嘉笑了:“额娘大喜,又得一佳妇。”

觉罗氏与纳兰氏都松了一口气。

淑嘉起身道:“额娘哪里有地方给我换身衣裳?”她还真的换了身衣服,还把给家里诸人的赏一总发了下来。又回到了酒桌上跟大家闲聊了两句才回宫。临行还让大家不要送:“你们是来吃喜酒的,我这扰席也扰得太狠了。”

众人哪能真的就不送了呢?到底把太子妃送上了辇。

淑怡、淑惠目送姐姐而去,心中都道:她真换衣裳了!真是滴水不漏。

出一趟门还不够折腾的,但是太子夫妇却都心满意足。胤礽满足于后方的巩固,别的不说,看到石家黑压压一片人头,就是一件很舒爽的事情。他还看到了索额图,又看到了明珠,最妙的是这两个人不互掐了。皇太子的表现也很是可圈可点,不再高居座上,反而谈笑风生。朝臣们看到了另一个皇太子,会行酒令、出口成章,他还能叫出很多人的名字,说一句:“令郎可是新补的笔贴式?”

他都知道啊?!

这是废话!京里的笔贴式还没有侍卫多呢。一部的笔贴式也就那么三、二十个,一旗的侍卫都是按百计的。

众人看皇太子的眼神很快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太子妃这里也有了一个新消息,以隆科多后院的混乱程度,他娘这回怕又是被他气着了。佟国维六子,当有六个儿媳妇儿,这六分之一的概率就落到了这个不是长媳又不是小儿媳妇的人身上,这也太准了!

挺好的,佟国维系对东宫一直若即若离,没有明确表态。如果对东宫好或者是真的中立呢,那也就罢了;如果真有什么猫腻,单凭这一条就能让隆科多翻不了身,佟国维也要跟着受牵连。不过这样做有些对不起佟妃,不到万不得已,淑嘉也不想翻出这一条来。

真是的,庆德做什么不好偏要做个左副都御史,一旦有人弹劾隆科多,庆德少不得会被怀疑一下。

淑嘉把这层意思透给胤礽的时候就说得委婉得多:“佟氏也是名门大族,怎地偏出了这样的货色?帷簿不修不过是个风流罪过,他这已经不止是宠妾灭妻的小小不妥了,根本就是忤逆上了。”

“你出去吃个喜酒也能带回一肚子气来,”胤礽听进去了,也只是一笑,“御史们都不参他的,你气了何用?大家不过是给佟国维这个面子。”

“我就不明白了,佟家也是守规矩的人家,看妃母就看得出来。怎么…竟没有管管呢?”

胤礽道:“你道他们不想管么?隆科多一切如常人,就除了这一样儿。他说了,那妾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拼个鱼死网破。观他行事,他还真做得出来,打老鼠伤玉瓶儿。他又不是什么白身,真要惹毛了他,一家子都要晦气。现在不过是众人嘴上说说,隆科多要犯了浑,那就要揭开了给大家看看了。”

“…”淑嘉目瞪口呆:隆舅舅,您贵庚?儿子都工作了,您还演这言情剧?“那就拿他没法儿了?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我在女人堆里都没打听出来呢。”

胤礽拍拍淑嘉,作神秘状。

淑嘉不由心中靠之,男人比女人还八卦,你可耻!

妻子瞪圆眼睛的样子取悦了胤礽:“你有这功夫,不如想想儿子将要册封的事儿。”

“内务府又缴了些瓷器与银器来,都清点过了,放到他房里了。”太孙的法定住所是在东宫里,也就是在当初淑嘉与胤礽给弘旦分派的院子里,规制也没大变,只是陈设都要换过。但是弘旦还要住在乾清宫。

至于弘旦身边的宫女太监,康熙给他配了几个,竟是从乾清宫的侍监、宫女里挑的人来填补。淑嘉原准备好了让自己这里的红袖带人过去的,现在倒是不用了。此外还有册封当天,太孙要受贺,地点是在东宫,到时候东宫也要进行相应的准备。

淑嘉为了弘旦的事儿,从二月底忙到了三月初,其间还要抽空检查康熙万寿节礼,又有胤禛那里的侧室李氏生了一个男孩儿又是洗三又是满月,让人恨不得练就分身术。

更可恨的是胤礽还做起了甩手掌柜,把这些事情统统交给了淑嘉,自己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么。不过“陈元龙”、“王掞”、“李光地”等名字出现在他口中的频率越来越高。

正在此时,佟妃那里又告诉她:“内务府开始挑使唤女子了,再过几日就要领进宫里来了。”

皇太后也在次日请安的时候拉着她说:“听说内务府已经开始挑人了,我叫他们把好的带到宁寿宫里来我看看,到时候你也来啊。”

“成啊!”淑嘉满脑子事儿还要答得干脆异常。凡事儿只要你认真了,就会觉得累人,如果是些不在意的事情办好办歹无所谓,也就不用耗神。这几件事情除了胤禛的儿子,其他都是马虎不得,尤其是册封和挑宫女,都是淑嘉原先没做过的。

挑宫女与在家里挑丫环还不一样,家生子一家子都在府里,忠诚度有保障,宫女就不太好说了。即使没有什么外心,贴心程度也不一样。淑嘉收伏秀妞等几个人,那是软硬兼施,比红袖等多费了许多心神。

内务府倒是有眼色,也是忙着册封的事情,识相地把挑选的日子往后推了几日,安排在了册封之后,淑嘉才缓过了一口气。

如此忙碌下来,她却无法见证儿子被册封的时刻:她是女的,不能围观!任由外面细乐阵阵,呼声震天,她也只能在她的端仪宫里等儿子穿上制服来给她请安。

手里的帕子都快揉碎了,才等到弘旦过来。

人靠衣装,哪怕只是个小小孩童,穿上了特意为他制定的制服,也显出几分威仪气象来。

弘旦进来,纳头便拜:“儿子给额娘请安了。”

端仪宫里都喜极而泣了,盼这一天实在是盼得太久了。“好好好,过来叫额娘仔细看看。

儿子还是那个儿子,确因承载的东西不一样了,仿佛突然之间变得成熟了。淑嘉舍不得松开他的手,摸着着他的脸,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弘旦。

终于尘埃落定了,她们一家盘活了这局棋。

康熙要对人好的时候,那是真的好,这不,石文晟坐衔右副都御史,巡抚广东去了。他原是云南巡抚,云南广东虽都是南方偏远地区,油水却是不一样的。广东开埠,云南却有少数民族需要镇压安抚。紧接着,石文焯也被起复,外放做了甘肃洮岷道。

石家又原地满血复活了。

皇太子的地位,再度得以巩固。

小选也开始了。

内务府小选,要从里面挑出合适的人来真是一门学问。宫女是从上三旗包衣人家的女孩子里选出的,而包衣名为奴才,实际上“宰相府的丫环六品的官儿”,皇帝家的奴才呢?

很多人名为包衣,还能官运亨通,比如南方那几个织造。家里的女儿也是娇生惯养,还背景深厚。别以为弄了这样人家的女儿过来就是给自己添一助力了,一般你是要不到她们的。她们的父兄、亲族,会向皇帝请旨免选,或是暗箱操作让她们刷下。

如果不幸她们入宫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娇养出来的姑娘,指望她们伺候你?先白养一阵子,调教吧,还不能下重手,人家背景不低的,请了个活祖宗来!除非太后太妃,不然你使不了她们。

也是小姐的身子曾是小姐的命,进了宫,还是挺能吸引男人目光的。弄了来万一被丈夫看上了,那是给自己添堵呢吧?

就算上述情况都没发生,你可以想一想,一边是养育自己十几年的家族,提供各种条件,一边是半生不熟的“主子”,怎么可能帮着你把全家拉上你的船?就算她愿意,她家里也不愿意。

所以淑嘉的目标就是:选老实肯干、小户人家的女孩儿就好,弯弯绕绕的事情咱们不需要。

陪皇太后挑完人回来,胤礽问:“你看如何?”

淑嘉道:“我倒是挑了几个老实本份,看着像能干活儿的。有皇太后祖母在前,又有承乾宫妃母在,我怎么好占先呢?咱们这里,孩子也渐渐大了,很不用过于伶俐的。”

胤礽目前关心的是朝政,康熙有了放手给他的打算,对他的要求也越来越苛刻。稍有不合,就祭起瞪眼神功来,把胤礽弄得战战兢兢。

“你看着办罢,我只要这家里安安静静的,”胤礽灌了一口茶,“头三十年我是这样好那样好,这两天我是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怎么了?”

胤礽终于小声嘀咕了一声:“我有什么法子?今儿又议事,是汗阿玛说了要论死的,我能反对么?汗阿玛自己改主意了,又令斩监候。此事只能恩出于上,我一时没说,汗阿玛就说为政务宽,御下以仁。”

“挑剔是买主,”淑嘉听到自己坚定的声音,“难不成要汗阿玛当你不存在?”心里也嘀咕,难道是我猜错了?康熙不是托孤,而是…捧杀?

淑嘉脑袋里嗡嗡的。

胤礽倒很快振作了起来:“你说的也是这个道理,许是汗阿玛心情不太好的缘故。”

“怎么?”

“乾清宫里一股子的药味儿,昨儿夜里汗阿玛稍有不适,急召的御医,吃了两贴药,今儿见好了。”

“我记得往常汗阿玛是不常病的,一年里也就那么一两回,还都不严重。从去年冬天开始,这都

第五回了吧?”康熙还有将近二十年好活,身体应该没那么糟糕啊。

其实是六次,有一次康熙瞒下了,胤礽打听到了也没告诉淑嘉:“真教人担心。”

那个教人担心的皇帝却活得挺好,虽然经逢儿子们骨肉相残,他受到了打击,自觉身体不如以前了,可儿子们都还活着,他又是从小打熬过的身体,还没有到崩塌的地步。就是免疫系统比以前差了一点儿,有个小病小灾而已。

服过药,康熙闭目养神。胤礽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惶恐里带着敬意,康熙心情好了一点儿。他到现在都没意识到,除了望子成龙之外,还有一点“我要下台你要上台”的嫉妒,即这交替的计划是他在心中默定的。

还要再加把劲淬炼淬炼!为君都不但要有眼光、有能力,还需要有坚持。

这老头,矛盾得有点儿抽风了。

呃,咱们可以换一个文雅一点的说法:天威难测!

总之,在此后的日子里,皇帝跟太子杠上了,太子怎么做他都要挑一挑刺。同时他又对太孙极好,还夸奖太子妃极有孝心把皇太后侍奉得很好。反正呢,把胤礽周边的人都夸了一遍,就是漏了皇太子。

他这挑刺也分时间地点,独处的时候狠骂,凡有一个外人在场,却不会表现出来。他还艰难地作出了决定,再次提高东宫的待遇。

这样两面派的作法把胤礽折腾得欲生欲死,只能咬牙忍着,直到石琳病故。

石琳是退休老干部,所谓退休,就是老得不能干活了。上了年纪的人,死亡也就不是那么让人觉得突然了。

石琳死了,石文英要丁忧!他身上可是有一都统衔呢,这下也一起被丁掉了。再算一算,石琳好像不止一子,只是这石文英在京,提到的多些,他其他的儿子也都要回来守制。康熙又调了档案来一看,好么,连儿带孙,出了五、六个缺。

康熙又问胤礽的意见,胤礽道:“当守制。”

康熙这回没再挑剔,让他回去了。看着一叠请求丁忧的折子排在那报丧的折子后面,一拍脑门儿,我这些日子都怎么了啊!

跟自己儿子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多少肉麻的事情都做过了,不差道歉这一桩。胤礽又来“领训”的时候,康熙就温言反醒:“我这几日心绪不佳,训斥了你,你不要放在心上。是我操之过急了,总想着能叫你事事做得合乎心意。”

胤礽哭得惨兮兮的:“严父慈母,汗阿玛对儿子要求严格,才是爱护之意。汗阿玛,儿子体自皇父,自当同甘共苦。宁愿您有不快冲儿子发作,这才是亲近之意。就像眼前,您想到什么就跟儿子说什么,儿子内心欢喜都来不及呢。只恨儿子驽钝,不能令汗阿玛满意。”

康熙也跟着抹眼泪:“你一向聪敏,无有不妥处。是我迁怒于你了,真是病糊涂了…”

“汗阿玛。”

子控的特点就是:只要儿子在他面前卖萌,他就分不清东西南北。

第195章 想保地位多生娃

“你看那些丫头们都怎么样?”

发问的是佟妃,坐在她对面儿的是淑嘉。两人在承乾宫里喝茶说话,一张榻,两人对坐。

此时已是四月初,宫女的初选已经过了,通常情况下,宫女要先由内务府挑一回经过先期培训才能供主子们挑选。淑嘉这样在内务府初选人的时候就留意的宫中主子,还真是比较少见。

“倒有几个合意的,究竟如何,还要看看。”

佟妃对淑嘉的仔细颇有点儿不以为然:“就是你现在看上了谁,也要等内务府把人调教好了再看一回。也有头一回看着不坏,次后却没有灵性了的。”

淑嘉道:“就是要看开头跟后来有什么不同,才好看得更清楚些。”

佟妃道:“有句话我可得先说在前头,就是你现在看中了谁,后来又看中了她,可不定一准儿能弄到手。”

淑嘉笑道:“我省得。”

佟妃好奇:“你们那里是要再拨几个人过去的,却何至于你亲力亲为?难不成你是预备着把东宫的院子给填满了?”

“东宫的院子本就是满的,”淑嘉一一给佟妃点了,“他们兄弟五个了,也没有叫他们两个人挤在一起的道理不是?家里还有汗阿玛赐下来的两个人。妃母是知道我们那里的,又有小佛堂,还有处留客的地方。我们还年轻,往后总要再添几个孩子…”

佟妃似笑非笑地睨她,凑过头来:“这就填满了?你这小心思。”

淑嘉亦笑:“我能有什么心思呀,唉呀,妃母,你这是话是有话呢。可有什么消息,说来听听?”

佟妃瞟了淑嘉一眼,伸手在淑嘉的腮上拧了一把:“说出来好叫你得意?”

淑嘉一挑眉:“是好消息?那我可要听了。”难道?

“万岁爷这回呀,大概齐就是想给两个人,”佟妃比出两根指头,“指几个人的,”收回中指,“一个是八阿哥,”又竖出了中指,“另一个就是叫圈的那一位了。放心,没有你们家太子爷。”说着又掩口而笑。

淑嘉如释重负,笑得格外轻松:“妃母的消息可准?”

佟妃:“你不信?”

“我是宁愿您说的都是真的呢。”

佟妃也不继续卖关子了:“你道哪回大挑都得给每位爷添人么?阿哥们还小的时候,都是先指了一两个侧室,再指嫡妻。等到长成了,哪有长辈时时盯着小辈房里的事儿呢?他们身边儿的丫头还能少了么?看中了收用,再不会委屈自己的,并不用旁人操心。每三年,才有那百多秀女能剩到最后你是不知道如今黄带子、红带子有多少人罢?秀女最多还是要供他们的。”

“我怎么记得当初汗阿玛确给那一位指过侧室的,”手指划了个圈儿代表胤禔,“还有八阿哥,上回也添了,这回还要添的。旁的记不大清,大约还是有的?”

“你一向是个明白的,怎么在这个上头倒糊涂起来了?”佟妃嘴上如此说,还是热心解释了一下,“那一位那会儿,他前头的福晋一连生了四个丫头,一个儿子也没有,庶子并没有生出来,你说万岁爷能不着急么?八阿哥也是,这都几年了?他连个闺女都没有!比那一位那会儿还不如呢,”你生了一堆儿子你怕什么?“房里人多了,对身子也不好。你看三阿哥、九阿哥那里,他们额娘倒是曾为他们又求了侧室,可也只有一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