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胤礽还没有理清思路,所以他也没有说出来。转而说起了另一件让他老婆跺脚的事情:“乌云珠的婚事,该定下来了。”

淑嘉果然更关心自己的儿女:“怎么说?你…还是想叫她远嫁?”脸上不由现出焦急的神色来。

胤礽显然是打了许久的腹稿,此时说起来也是有条有理:“什么是近,什么又是远呢?成衮扎布是个好孩子,父母为子女,当计其长远。要想女儿过得好,她的额驸就得是个争气的,夫家就得是有规矩的。这些孩子里头,没几个及得上成衮扎布的,六额驸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他们家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淑嘉的面色不大好,如果说近亲结婚的阴影已经被几个事例打散了不少的话,那么,把她娇养了十几二十年的女儿放到一个生活习惯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去,就成了她的心病。

胤礽已经摆出了他的第二点理由来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她,我也舍不得。她的姐妹们既能出嫁外藩,她也就能。”

淑嘉张了张嘴巴,终于道:“我就是舍不得,统共这么一个女儿,还要远嫁,一年见不着几回倒也罢了,谁家女儿也没有常往娘家跑的,只是…这么远,她要真有个什么事儿,我们够都够不着,你怎么忍心?”摆明了,我就是偏心!

胤礽只得摆出了杀手锏:“我们统共就这一个女儿,你知道她,我难道就不知道了?看她的脾气,是个心性高的。便是在京中,哪怕她是固伦公主,无人敢得罪她,只怕她也不快活。”

这话说得淑嘉一怔,猛然想到,她教起女儿来,却是真的没有只局限于把人往“小女儿”上头教。能让孩子受到更好熏陶,谁愿意让她目光短浅?女儿生来这就是在这权利圈里打滚的,没有一点政治见识是行不通的。存了这样的念头,她并不拘着女儿只学些女工针线、宫斗技巧。兼之近年淑嘉自己也参与了一些朝政,而乌云珠作为所有孩子里与母亲接触最多的人,多少受了一些影响。

说心性高是假的,心气大、眼界宽是真的,那是时不时就会带出来的习惯,困在深宅大院里,胸无大志的种田流穿越者都会偶尔郁闷上那么一两下,何况是固伦公主?

“下嫁外藩的公主,你还不知道么?”胤礽越说越顺,“除开像端静(康熙三公主)那样的,哪一个不过得神采飞扬?她们能够管着旗地事务,能四处散心,不比在京中强么?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她能飞,我就给她一片天地,不好么?”

这是一个父亲的真心话,老婆把孩子教得好也有让他发愁的地方教得太好了,总觉得不能埋没了她。

下面才是利益角度看问题,外藩公主的权势不小,还是有中央控制外藩的心思在里面的。如果公主只是做深宅妇人,那么这就是个纯“和亲”,本质上是个白痴的举动。如果公主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控制旗地,那才是与中央紧密地团结在了一起,才是让她下嫁的本意。对于中央来说,和亲可光不是为了打感情牌。

“他父亲策棱就是个忠心的人,成衮扎布本人也是不错,又不用担心他像噶尔臧一样倒三不着两,这个女婿,我择得很差么?”

淑嘉呆住了,她还真没想过女儿的生存空间或者说“政治抱负”的问题。

如果她在京里,就得遵守更多的清规戒律,而京中的环境,大概会把她磨成个普通妇人吧?想到女儿整日里要想着家长里短,给这家的礼薄了,要再添个宝石盆景儿;那一家里老太太做寿,要准备应景的礼物…哦,婆婆那里的丫头要打点,看住了丈夫不能让他纳小,小姑子有事相求得给她个答复…天天忙得像只没头苍蝇,眼界就那么大一点儿,当只井底之蛙。

不、能、接、受!

女儿可以学会处理这些事情,但是要是放任她的生活里只有这些事情,淑嘉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至少,她是知道的,她当初陷在这些个鸡毛蒜皮里头的时候,绝不是心甘情愿的。直到现在,她老人家最大的愿望就是不用再管这些乱七八糟!

而外藩的风气比较开放,同时,固伦公主的身份在外藩是极金贵的,清室公主在外藩又有从政的传统,乌云珠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同时,这片天地又不至于大得让她处理不过来,并且,在政治上的权威,很多时候可以起到稳定家庭的作用丈夫会打心眼儿里重视她的意见而不是碍于身份必须听她说话。

想明了此节,淑嘉的脸色好了不少:“还是舍不得啊!你什么时候下旨?”

成了!胤礽放下心头一块大石,淑嘉的想法没错,一个女人,承担起越多的责任,她的意见就越重要。对于胤礽来说,淑嘉为他处理了几乎所有的家事,还在必要的时候帮忙他处理政事,老婆的意见是不能不考虑的。如果淑嘉硬要反对,胤礽少不得再多多周旋。

“女儿的仪仗、朝服等都要新制,办好了这些,先册封,再指婚。指过婚,又要督造公主府她每年都会来京里居住的再放定、成婚。我明儿就叫钦天监择卜吉日去。”

“仪仗?要准备多久?她的嫁妆…”无奈之下接受了这个选择,淑嘉便关心起女儿的福利来了。

“我还会亏待了女儿不成?呃,女儿那里,还是要你与她说明白些儿,甭觉着远嫁就是吃了。”

乌云珠与所有未婚姑娘一样,听到关于自己终身大事的消息都是要地羞涩一下的。册封的事情她不在乎,怎么也跑不了一个固伦公主,指婚就值得关注了。下嫁外藩,乍一听来是有些打击,却不是不能接受的,清室公主的命运,大半都是如此。

淑嘉看她的表情,心道,好像没有受太大的打击。慢慢地把胤礽的意思用另一套话说了出来:“我不欲你远嫁的,却又想你过得好。你阿玛择的成衮扎布,不为远近,只为你能过得好。若是京中有一个比他更好的,我也可争上一争。却是再也找不出来了的。”世家子弟里适合尚主的适龄未婚男子几乎没有,非世家子弟,又不够格尚主。

乌云珠道:“婚姻之事,本是父母作主,阿玛额娘怎么会不为我好呢?姐姐们远嫁,怎么就独我不能了呢?”

既然都被下了必须执行的命令了,代价都付出了,而且没有讨回来的可能,为什么不做得好看一些呢?而且,这个选择也确实不算坏了。公主们私下里也是有些小八卦的,比如六姑父对六姑姑真是情深意长。

孩子越懂事,大人就越心疼上了。此时宫外嫁女,也讲究个体面,乃至于“倾家相送”,淑嘉别的没有,库房里的东西是一大把的,乌云珠结婚又晚,大把时间用来准备,她几乎要把家底子给送出去了。

与普通岳母不同,淑嘉不用考虑儿孙没饭吃的问题,私房钱的分配不需要考虑给儿子们多留一点保命钱。只要做得好看一点,别弄得儿女之间心理不更衡就行。

乌云珠的嫁妆空前地丰厚了起来。

淑嘉眼角带泪,说着女儿懂事,没一点犹豫地点头答应了,胤礽也是大为感慨。然后,舒了一口气的,他还真怕女儿跟他闹,一直宠爱心疼的小闺女,他也不愿意让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再者,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一说就成的才好,反对来反对去的,好事也变得不好了。

直到此时,他还面带尴尬的笑容,接见了女儿,和声和气地问乌云珠:“你觉着怎么样?”

“阿玛这么问我,还拉上额娘当说客,显是心疼我了。您给姐姐们指婚的时候,也是这么样儿小心的么?”

女儿干脆利落地答应了婚事,胤礽很是感慨女儿的懂事,完全没有觉得这是女儿应尽的义务(如果乌云珠闹腾了,估计他就会觉得了),居然还生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愧疚之感来了。乌云珠说得没错,养女们的婚事,他可没这么小心,可对于亲生女儿,他就是不舍得。

让皇帝感到愧疚想要补偿,乌云珠是赚大发了。从议定封号开始,胤礽就保持着高调,礼部拟了许多吉祥字号,皆不中他的意。勉强选了一个“孝”字,乃是觉得女儿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剩下的字眼儿他统统看不上。

“这也是’饱学之士‘拟的?饱在哪里啊?竟再无一字可用了!”大发牢骚,把礼部训得抬不起头来。

弘旦出来打圆场:“这些只是备选,汗阿玛要觉得不在意,不如钦定一吉号,也显得郑重。”

这个主意好,胤礽真的认真琢磨了起来:“朕之爱女,元后所出,先代未有之事,当然不能等闲视之。”

他这话说得是非常正确却又不能深究的,听了他的话的人只当没有听到,反正太子已经把事情推给皇帝了,大家就去忙别的事情吧。

须知现在太庙里供的几位皇后,除了胤礽他妈,别人都不是“元后”。努尔哈赤的元配大老婆佟佳氏,称为元妃,却没有被尊为后,追谥的孝慈高皇后纳喇氏是皇太极生母,却不是元妃。同理,孝端文皇后哲哲,虽谥为皇后,也不是元配,皇太极的元配另有其人元妃,钮祜禄氏,宏毅公额亦都女。其他几位的情形也差不多,是皇后的,不是元配,是元配的不是皇后,还有追谥皇后的,都不“元”。

没有孝慈高皇后就没有皇太极系,孝端文皇后又是孝庄后的姑母,所以这事不能深究,就如皇帝登基要奉生母为皇太后一样,其间自有深意。

胤礽择而又择,最后用了最简单的一个字“元”。

固伦元孝公主,就这么定了。

这倒没可争议的,大家平静地接受了。皇帝疼女儿,皇后疼女儿,正常,正常。

接下来,皇帝开始抽风,康熙时有例,公主护卫长史,视贝勒例。巴林淑慧公主的待遇不过于此,胤礽觉得女儿亏了,诏令爱女不但“仪比亲王”,一应待遇也比照着亲王来。大有谁反对就把谁发配到驻蒙古办事处的架势。

群臣就没有一个想反对的。

皇帝他们还能够劝谏一下,落个好名声,这位公主却有一个心狠手辣的妈,被个更年期妇女记恨上了,有你受的那个女人很凶残。皇后不能得罪,外藩蒙古也无法得罪,成衮扎布是公主之子,他爹是成吉思汗之裔,又新领了旗地,实不能等闲视之。公主又是要下嫁的,她都要嫁了,就不要再为难她了。

朝上,还有正事要做呢!

群臣所谓的正事,是要吸取西洋战船的长处。

本来他们还想讨论怎么处理年羹尧的,也有人提出把年羹尧给换回来,另派能员干吏前去控制局势。年羹尧身有在旗、进士出身两道护身符,在这关键时刻还是顶了一点用的,同时,朝廷在派员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再找不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人来,朝廷不打海战已经很久了,久到武备松懈,几百海盗都打不赢。好歹,年羹尧还算熟悉情况。

年羹尧侥幸逃过一劫,“降三级留用,戴罪立功”。

人员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武备。

国人其实很务实,只相信事实。即,只有被人打疼了,才肯承认对方是强大的,才肯正眼看人,才能放下架子去学习一、二。这也是人之常情,你不如我,我学你做什么?你比我强,我才要学你。同样的,如果你没什么本事,我哪有功夫理你?唔,需要你们当群众演员来政治作秀的时候或许会用到,其他的时候,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罢。

学习是必须的,即便有腐儒反对,也被中枢把意见闲置了。这种反对意见讨论都不用讨论,直接留中不发就可以了。

与此同时,胤礽自己不出面,却让马齐等与英国等国接触,要求派员去“考察”,也是学习先进技术的意思。当然,第一件事情就是过语言关,多择几个在旗子弟去学习也是应有之意。

对于文化输出,西欧洲各国是积极的,当下英、法等国都表示,他们是欢迎这种态度的,但是他们需要与国内联系一下才能答复。清廷同意了。

没有电报、没有电话、一切后世先进的通讯手段都还没有被发明出来,光靠行船还是没有苏伊士运河的行船,且有得磨了。初步估计,没个一年半载的回不来。

商人的脑筋总是灵活的,南洋商人先出了主意:善用使团资源,养着他们也是白养着,不如让里面的翻译当老师,采取了聘请家庭老师这种非官方的方式,花上几个钱数量不多就能办的事儿。果然受到了表扬。

然而,好事也就到此为止了,留给朝廷的却是震怒。

胤礽从来不知道,东南居然比西北还难搞定。

经过休养生息的准部又不安生了,大策凌敦多布即便不乐意,还是遵从了噶尔丹策凌的安排与小策凌再次犯边。岳钟琪有事情做了,为了速战速决,大约也是为了节省军费,胤礽还派了蒙古诸部参战。

侥天之幸,他的妹夫兼未来亲家策棱发挥得不错,配合岳钟琪的行动,耗时三个月,打赢了这场战争。也使得大策凌坚定了求和之心,再也不肯由着噶尔丹策凌乱生事端了。

胤礽顺势议功,给亲家提成了亲王,也使女儿的婚礼多了几分光彩。眼看着妻子越来越放松,胤礽也觉得自己办了一件好事。成衮扎布是他见过的,小伙子长得挺精神,办事也老到,颇有乃父之风。

策棱前脚从前线回来升了职,内务府就汇报,公主府建好了。翻翻日历,可以放定了。

自古考察新女婿有各种各样的方法,依照考官身份的不同选取不同的考题与评分标准。淑嘉看的就是:这小子是不是女儿能够应付得了的,这一点她深有体会,有时候不在乎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要看妻子能不能影响得了丈夫。那啥,她家这个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胤礽看的是外甥的能力与人品,女儿虽是公主,还是要看丈夫学不学好的。像成衮扎布的妈,死了多少年了,因为策棱人品能力都是上佳,依旧念着妻子的好,还为国立有大功,死了还要追封为固伦公主。女人,还是要靠男人的。

弘旦等兄弟的想法就简单得多了:一、对妹妹好(这似乎是必须的);二、忠心为国。

这就行了。

成衮扎布涉险过关。

人逢喜事精神爽,小两口婚后过得还算不错。公主下嫁,先是要在京里住一段时间,然后才是返回旗地的。在驻京的两个月里,可是苦了帝后二人了。召小两口入宫频繁了,怕耽误了两人培养感情。不叫进来看看呢,又不放心。派了耳报神,怕女婿误会,不派,还是不放心。

在女儿结婚的这头一个月里,帝后二人的一个固定话题就是:不知道女儿过得怎么样了。

娶儿媳妇他们有经验,也不担心儿子,嫁女儿虽不是头一遭,嫁掉亲生女儿却只此一回。不说淑嘉了,就是一直认为君为臣纲,做臣子的应该认真侍奉的胤礽,也是有些坐卧不宁。

这是一项新奇的经历,不但帝后新奇,连成衮扎布也觉得新奇。他的岳父(岳母没能见着几次),待他好像有些奇怪。亏得成衮扎布比较懂事,与乌云珠处得也不错,还有着“公忠体国之心”,胤礽怎么样他都接受了。

有一个不娇气也不俗气的老婆,成衮扎布觉得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岳父也是可以接受的。

眼见得女儿女婿琴瑟和鸣,胤礽放下心来。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一件事情顺了,必有一件不顺的事情在前面等着他。

女儿都嫁了,来自地球另一面的遥远国度终于传来了消息,他们乐于传播科学文化知识,双方的礼仪问题谈不拢也没关系,不见皇帝就不见,跟首相谈也是可以的,只要把双方都关心的问题给解决了就行。但是…你们得把我们的称呼给改一改啊!还有,咱们通商的事情要怎么办呢?

胤礽这一边,才一年多的时间,船也没造出多少艘适用的来,正等着学习先进经验呢,又不想失了气势。左右为难。南洋的局势他放不下手去,毕竟本国人民被绑架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荷兰人是死活不肯把这些廉价又好使的劳动力还回来的。两国在印尼那一片群岛上各据一半,来回折腾着。年羹尧正等着中央给军火。

年羹尧需要战争,而且必须打下去,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拖更多的人下水。他宁可自己少捞一点油水,也要让京里的人尝到甜头,知道这场战争打下来的益处。用事实告诉皇帝,打了南洋,你是开拓之君,也会使国库丰盈。告诉大臣,南洋油水很足!

僵持之际,他还想尽办法把好东西往京里运。诸王大臣里很有一些被实惠打动了的人,不管对年羹尧的看法如何,对南洋都是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拿下来。与此同时,他们还有一个更大胆的建议:移民实边。

咳咳,且不说爪哇算不算天朝的“边”,就算要移民过去,也得把地方安定了下来啊!

提议者却另有观点:移民过去,咱们的人多了,那地方自然就稳定了。他们在那里耕种,连后勤补给都有了。至于移什么样的民过去,咱们可以制定优惠政策的。

比如“凡在贱籍者,过去耕种了,不但开垦的荒地归自己,还可以除贱籍,归为良民。”

又比如“凡二十丁抽一丁携家南下,免赋,其在中土之亲族,再免一顷之田赋。于南下之民中择其官长。”

都是诱之以利。

这两项都是制定者很体恤民情的规定了,按照惯例,却是根本没有征求广大人民群众意见的。国家不需要向人民作过多解释,就是这个时代的国情。

这是胁之以威,因为你去不去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而是国家说了算。

头一条,都是贱籍,也没什么人会为他们说话,去了也就去了。后一项却是厉害,他利用的是族权。这个年代,一个人的生老病死,无不与宗族息息相关。一个人想卖田产,宗族有优待购买权,族产祭田即便抄家都不用罚没。二十个人里出一个,余下的十九个人就是受益者。族长干不干呢?族人们支持不支持呢?

一船一船的人被拉到了南洋,慢慢地定居了下来。万事俱备,只欠着西洋技术这一道东风了。

坏就坏在这道东风上头了。

朝廷不得不接受欧洲友好邻邦的“建议”,凡在公文行文之中,不得以“夷狄”称之。又允许英国人在广州、宁波、厦门三地通商,也同意协定税率。不过由于胤礽心里不舒服,朝廷上下心里都不舒服,在协定税率的时候,他们授意,让商人去谈判,砍价砍得血肉横飞。

终于一切飞快地谈妥了,双方都以为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们给的图纸,不是最好的。”

朝廷还是有一些专家的,不会造,倒是会看。至少,与朝廷交手的舰船长得不是这个样子,看起来比这个尺寸要大,而且火力配置也猛得多。

这些洋人是靠不住的!刻意保持礼仪之帮风度的地群人被扇了一记耳光,从此务实了许多。

两相比较之下,倒是本国人民显得面目可爱得多了。许多事情就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改变着。

这些都是后话了,当务之急却是造出先进的舰船、火炮来。胤礽不得不投入大量的资金进行研发,东南沿海已经不是可有可无,在与西洋诸国的接触中,他明显地感受到了压力。一架地球仪被摆进了乾清宫的东暖阁,他得了空就要看上一看,世界如此之大,我们并非中心。

这个时候,中国与世界先进科技水平的差距也没有那么大,甚至可以说,我们并不算是全面落后的,现在醒悟来开眼看世界,还是非常及时的。

我是五年之后的分割线表打

荷兰在欧洲承受着英国的巨大压力,又由于补给线过长,终于在南洋一溃千里,荷兰东印度公司股票大跌。

年羹尧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了,他是首倡此事的元凶,却因为一时没有接替他的人手而留下来看到了最终的结果。仗既然打胜了,他也就得了一个不升不降的结果,只不过被换了一个地方做官而已。

两广、南洋,这片可以预见肥得流油的地方,从此和他说再见了。他本人被调到了关外,荣任盛京将军。

南洋一片丰袤的土地,五年开发过后,却出现了一个大问题:缺人。

土著们在年羹尧手下可不好过,看不顺眼就杀杀砍砍的,就没剩下什么人荷兰人补给线太长,人手不足用,当然要招募土著。年羹尧本身着急上火,自然是怎么利索怎么干,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目的,对“蛮夷”从不怀柔。

劳动力的匮乏使得朝上诸公不得不正视开发需求与开发进度之间的矛盾。弘旦看中南洋正是为了剩余劳动力而来的,他推出了一个庞大的移民计划:允许自主移民。

只要交少量的手续费,就可以举家迁往南洋。南下人口必须保持男女大概一比一的比例,以保证可持续发展。抽调一定比例的政府官员往南洋任职,有南洋经历的官员在晋升上予以优惠。同时,抽调一定比例的旗人前往南洋,允许携带家丁垦荒。

如果这个计划是在五年之前提出来,一定不会这么顺利,现在有先一批的成功经验,又经过五年的战争,举国皆知南洋的重要性。对于旗人来说,祖先们具有冒险扩张精神的血液似乎又在骨子里复苏了。不少人蠢蠢欲动,甚至有向吕宋伸手的意图。

他们看中的不是那里产稻米,而是矿山!那不止是值钱,而是本身就是钱!

又有,东西方的中转贸易,必须经过那里落脚,又是无限商机!不干的是傻子!

淑嘉对于国本政客的认知还是错了,政客们的纯朴与她认为的纯朴是两个概念。政客们的纯朴,乃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朝上的大爷们在实力膨胀的时候,也有主动挑衅的时候。但是,很多傻子却跟着政客们吆喝,我们是君子之邦,然后举国上下都这样想,事情才被搞坏掉的。

这个朝廷似乎又回到了建国初期,在战争中寻找到了乐趣,找到了战争的真缔。

胤礽很高兴,他终于解决了南洋的危机,也给国家打开了一片新天地。并且,在这战争+移民的过程中,旗人与民人前所未有地接触了起来。旗人不擅海战,人口又少,但是国家扩张到的地方,就必须有旗人在,否则在亲贵那里通不过。

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出扩大八旗规模,也就不是那么不好理解的。八旗本身就有汉军旗,胤礽忽然想到了这个汉八旗设立之初的妙用了。这个八旗扩大化,却不能失之泛滥。

他只用了一招,算是预备役编制,只免赋役,不发粮饷。

如此扩大着下来,旗汉之间的界限是不是就会越来越模糊?等到全民入旗的那一天,他是不是就是真正的整个天下的共主了?

胤礽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淑嘉很高兴,她对于这个国家的强盛的渴望之强烈,恐怕要胜于这里的每一个人只有她知道百年屈辱这四个字。并且,胤礽的政策让她看到了希望,一个“和平演变”的希望。改革不是田园诗,不是月光曲,却也不必一定伏尸百万,流血漂杵。

弘旦也很高兴,拿下南洋,他初步解除了人口过剩的后患,通过计划移民,他也赚足了政治资本。

亲贵们很高兴,又有一处发财的地方了。

百姓们不太高兴,背井离乡的人没几个高兴的。不过好歹有一口饭吃,据说有些人的亲戚在南洋混得很不错,一个人能得好几顷田,还风风光光回来祭了一回祖不用说,这个主意是皇后出的。

他们高不高兴,不是所有人都在意的,只要把他们的不满维持在一个限度之内,朝廷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高兴的人也有,年羹尧心道,我本是风风光光养尊处优的,却被打发到这冰天雪地的地界儿来当差!

俄国人也很不高兴,年大将军如今是名符其实的将军了,他还揣着皇帝的密令:你不是会挑事儿么?把东北的界约重新想办法定一定,你还是便宜行事。俄国人实在是离我家祖坟太近了一点,我觉得不太安全,你请他们搬远一点。

比起荷兰在爪哇的人口,俄国人在远东的人更少!这回谈判不用传教士了,这些鞑靼人似乎懂得了什么是谈判,死活不肯让步。谈又谈不拢、打又不敢打人少。俄国人不高兴到了极点。

英国人也很不高兴,巨大的市场…他们没捞着!他们大概没明白什么叫做“自给自足的封建自然经济”。这个自给自足的封建自然经济现在即便要解体,也不是因为他们的冲击中国的手工业现在还是不落后的,想转化为原始的工业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事情的起点还是在南洋,移民南洋,需要船,移民安家需要种子、农具、建筑工具也是必须的。这就极大促进了内地手工业的发展,承包商人大量地出现。南洋有诸多资源,开采需要人力,这也意味着,这些人的主要工作就是开矿,他们的生活就需要通过商品交换来实现。开发新领土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持续着,承包商人就一直在发展,工场手工业也在不断地整合、互相吞并着。

最让英国人郁闷的是,他们大概是低估了这些留着猪尾巴的家伙的能力。由于清廷是派商人出身的官员谈判的,这本身是对这些洋夷的不满、蔑视、怠慢的表示,却起到了出乎意料的作用,南洋商人出身的清廷官员本着不吃亏的原则,争取到了同等的互惠条件,即允许中国人到英国倾销商品。

这本来没什么的,也没几个中国人乐意离家那么远去做买卖。但是,商人精明就在于此,他们…雇佣了欧洲代理商进行销售。

中国的丝绸和瓷器很有市场,极大地刺激了他们本土的生产,想打进去更难了!英国人只能从殖民地上找补回来,郁闷之情可想而知。

更可恨的是,鞑靼人的政府似乎突然变精明了。从关税上得到好处的清廷,对于商业忽然重视了起来,因为他们发现,内外贸易上的税收已经超过了农业税。他们有了足够的钱去扩展军备,四下找茬儿,准备再干一笔大的。有了商业税作为支撑,他们可以从容地通过减少农业税等一系列手段巩固统治、团结人心,让英国人扶植政治代理人的计划破产。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第297章 大家看下有话说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淑嘉会觉得这个国家是生机勃勃的。持续不断的生命力一直是中华民族的特性之一,然而这种持续也是有高潮有低谷,现在无疑是在向一个好的方向在发展。

淑嘉已经无数次被时人的创造力所震撼,天才的创造性一直存在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骨血里,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就会破土而出、茁壮成长。他们不需要导师,只需要一个不那么苛刻的环境,自然就会有挑战你想象力的发明创造出来,他们自我解放思想的广度和深度足以令穿越者汗颜。

这一切的发生,只是需要一个束缚得不那么紧的环境而已。

自从接触了朝政,淑嘉就越发小心谨慎,知道决定不是可以随便做出来的。哪怕在涉及到广泛开设蒙学的问题上,她也只是小心地迈出了一小步,还是仅限于在旗男童的。再想普及义务教育,她也得顾及实际国情。

胤礽就没有这个顾忌了,他老人家大手一挥,学校随着八旗的“扩招”而建立了起来。甚而至于,他还在京师设立了一所专门的语言学校,兼习对外关系。他的案头还有一份更加庞大的、在外国范围内推行义务的蒙学教育的计划。

国家现在有钱,很有钱,源源不断的银、铜运往国内,刺激了国人的神经。对外扩张的呼声日益高涨,不少人开始怀念起年羹尧来,要是这个家伙还在两广任上就好了,可以接着往前推进啊!

对外战争的进行,与“外籍友人”的不断接触,使得“国家”的概念更接近于后世的定义,也让国籍这名义的定义更加明晰。诚如淑嘉所想,民族矛盾被国家竞争间的矛盾所淡化,否则,胤礽不会放开了“开启”民智了面对一些只想着造他的反的人,实施愚民政策都来不及了。

淑嘉从没想到过,前进的步子可以迈得这样大。不但是政府的政策,还有真正推动社会进步的,来自整个社会的变化。

在淑嘉的空想里,想要发展,需要有市场、劳动力、资本,后两样本国是不缺的,但是缺乏市场。虽然与欧洲国家有了直接的商贸往来,但是…此时的欧洲市场并不很大、人口也不是很多,欧洲人自己也在拓展市场,非洲的发展程度也不高…

她却忘了,她脚下的这片土地,才是世界上最令人垂涎的市场!货币的涌入,刺激了消费,也刺激了生产。必须得承认,此时的中国,它的各种产品的质量是站在世界顶尖的。

而且,国人极具模仿、创新能力,擅长“拿来主义”。咳咳,就是山寨…能造出目前世界上最精致的机械的国家,对于流行事物进行流水线式地普及推广是件不太困难的事情。

物美而价廉,极大地拓展了国内市场。人们开始习惯买一些别人生产的质量更好的东西,而不是事事都要自己动手某些比较精致的东西,自己动手还费时费力,有那个闲情逸志,做一点自己擅长生产的东西更划算。

当人们不再满足于自给自足的时候,商品化的时代渐渐浸入人们的生活。

这个世界似乎总是在刺激着穿越者的神经,不但是在好的方面,在坏的方面也是一样。

比如兼并,比如大面积种植经济作物而放弃了种植粮食作物,又比如某些人奢侈的生活方式。

胤礽非常头疼!秉承着一惯的行为方式,他老人家直接下令,强制要求凡有田地的,必须保证六成的土地用来种粮。而奢侈之风,却是他三令五申而止不住的事情了。

资本的原始积累是血腥的,在南洋是以强制移民的面目出现,在本土,就是兼并与破坏。对欧贸易的发展还是有好处的,那就是刺激了本土纺织业的发展,中国的丝绸是极受欢迎的商品。能与丝绸相媲美的,就是瓷器了。

众所周知,烧瓷是挺破坏环境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在生产力不太高、技术不太发达而又要大量生产的时候。砍树、采土,浓烟蔽日…

御史一本参上,引起朝中轩然大波。

中国本就有不焚林而猎、不竭泽而渔的光荣传统,这一本在义理上极站得住脚,从而引起了朝上的又一场大论战。

也有在正人君子看来有伤风化的坏事出现:女子开始抛头露面了。又有御史上本:请求禁止这等有伤风化的事情出现,大量雇佣女工容易出奸案。

与此同时,还有一份上书摆到了御案之前,请求禁女子缠足。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谈起,说到缠足是“效李后主亡国之余风”,又比出历代史书里的《五行志》所记载的各种妖异征兆。连有人穿了件奇怪的、与众不同的衣服都要说成是不好的兆头,称为“服妖”,当成妖怪的一种,何况这种残害人类肢体的举动?引经据典,文词犀利。

又有要求朝廷严令婚姻制度的,要求在旗人里也要重申:必须严格执行男子年不满四十不许纳妾的规定,擅自纳仆役下女为妾的要受罚。妾生子的地位必须再降低,婢生子与外室子在分家的时候更是无法与婚生子分得同样的家产。

朝上吵作一团,热闹得有些过了头了。

在开发南洋、发展工商业中获利的新贵派主要是后两个问题的支持者,他们认为:应该让女子“恢复自然”,必须限制纳妾。

这都是为了让妇女也成为劳动力。纺织女工,纺织总是与女工联系在一起的。女人都让你们打断了脚锁在家里、当成小老婆拘在家里,咱们到哪里找人干活去?

固守传统的人则是支持前两样提案,觉得新贵们太过急功近利,吃祖宗饭、断子孙粮,不是长久发展之计。男女有别,阴阳有道,怎么能够放女人处跑呢?

两派吵得稀里糊涂,老夫子们大骂新贵:“伤风败俗。你儿子可还不到四十,已经纳了三房小妾了,你就会说别人!”

新贵们也把老夫子们恨得牙痒痒:“自己穷酸,偏要挡人财路。”

两下的论战一直打到了邸报上,笔战打得十分热闹。

淑嘉每天的乐趣就是抱着一叠邸报看热闹。今天是保守派说新贵派钻进钱眼里爬不出来了,明天是新派说保守派鼠目寸光。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了胤礽说:“我等蛮夷尚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奈何这些酸儒只计较着剃掉还会长出来的头发,却不关心损折无法复原的肢体呢?”

他在自称“蛮夷”么?

淑嘉有些想哭,这个词从胤礽的嘴巴里说出来,代表的是自信吧?

胤礽的原话稍加润色就成了上谕,令诸王大臣、内外百官、诸生相议。

淑嘉知道,胤礽的心里,已经是赞成一定程度上解放妇女了。朝廷上再怎么争吵,淑嘉都不必关心了,结果,必然是往一个她乐见的方向发展的。

经济决定政治,经济需要妇女作为劳动力出现,政治上就必须作出回应。在胤礽需要全国上下消除民族隔阂的时候,他就不能够不向外发展、扩张,抬出一个共同的竞争对手来给国内矛盾各方足够的共同利益以消弥彼此间的争端。

一切都那么地顺利,美好得超乎想像,不由让人心生恐慌,生怕这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

淑嘉不知道是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国家生机已现,她的生命却在枯萎。这个世界上与她相处最多的一个人去了,带走了她大半生的记忆,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走了,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

他只是,早上再没有按时起床而已。

她早该发现的,胤礽近来睡得越来越少,人越一点也不显得萎靡,根本是在透支生命。

静静地躺在床上,听到弘旦问乌云珠:“额娘歇下了么?”

乌云珠小声地道:“方才用了小半碗老米稀粥,已经躺下了。”

“呼那就好,咱们出去再说。”

儿女们的声音一字一字听得清楚,却又仿佛远在天边。

她开始是不觉得这个丈夫有什么好,压根不想嫁这个人,在内心里还隐隐有着一种优越感。所有知道结局的人,在潜意识里对这个注定被废的人还是有些轻视的。如果你被胤礽TX,或许能大神附体抽他一巴掌,如果TX的人换成老四?这个就…

对吧?

这大概就是人们对失败者们的态度了。

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胤礽人生路上的另一个老师,是她把他掰正了方向。胤礽的每一次“进步”,她时不时觉得惊艳,却又在惊艳过后依旧忧心忡忡,生怕他又做错了什么。 直到这个人没了,她才发现,一直以来,不只是她在帮助他,他也已经成了她生活的支柱。 睡也睡不稳、吃也吃不香,镇日里形同游魂。淑嘉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未亡人”。 从康熙指婚的时候,她就在想,什么时候能混成皇太后,才算是安全了。现在她知道了,皇太后不是安全,而是终结。再尊贵的寡妇,也只是个寡妇而已,她又开始想他了。 朝堂却不因新任皇太后的哀伤而停摆,即便一身缟素,新贵派与保守派还是在角力。换了个新皇帝,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试探。 弘旦的反击却是从尊奉父母、选定年号开始的。推翻了礼部的建议,他强硬地定父亲的庙号为“兴祖”,奉母亲为“睿慈皇太后”,定年号为“承德”。与此同时,却连黜几位闹得厉害的新贵派领军人物。 自起来是对两派各打五十大板,却是已经定下了他的基本国策:保守是不行的,但是我即便开拓进取,也不是一定要用某些人不可!你的意见只是与我一致,不代表我就要重用你这个人。 听到赵国士过来学的话,淑嘉对颤巍巍直过来劝慰她的西鲁特氏道:“额娘,我没事了。”这个儿子终于算是成熟了! 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以后,就算是不问世事也罢、含饴弄孙也好,一切都已不足为虑了。